明神宗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正月初一,努尔哈赤在赫图阿喇即位,自称金国汗,定国号为金,年号为天命。

严格说来,他并非金太祖阿骨打或金朝任何一个皇帝的苗裔。但是,作为一个女真人而以恢复金朝为荣,也是人情之常。他本人汉化颇深,懂得汉话,听过《三国演义》,幼年在抚顺、沈阳、辽阳等地做过生意(所谓跑单帮),结识了很多汉人朋友,包括那其后被他骂为“无赖”的萧子玉;至于住在李成梁家,当过李的养子,从李学过《孙子兵法》,也是极可能的事。

有了这样的文化背景,他不索性称皇帝而只称汗,是需要几句话来解释的。在我看来,他根本并无打进长城、抢掉明朝天下的大野心。他能做到雄踞东北,于愿已足。如果明朝当局知道顺水推舟,封他一个“辽东王”,或像应付西边的俺答,封他一个什么“顺义王”之类,再具体地把疆界划分清楚,把互市的办法明白规定,宽大一点,诚实一点,不挑剔人家的马够肥不够肥,人参够长不够长,貂皮够厚不够厚,也不要额外强求“陋规”与礼物,双方的关系是不至于恶化到哪里去的。

站在客观的立场,我们应该承认努尔哈赤确是雄才大略,不愧为一个自创局面的领袖。他勇武绝伦,提起长槊、铁鞭,背上马刀、强弓,能够冲锋陷阵,手擒敌将;也曾直接指挥大小部队,每战必胜。这些还不算是他的真正大本事,他的真正大本事是:兼容并包,信赏必罚。

在他的左右,虽不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但武有额亦都、费英东等五人;文有额尔德尼、达海、范文程,也颇足以“偏安”一方了。额尔德尼和达海均精通汉文,范文程是范仲淹之后,明武宗时的进士范鏓的曾孙(落籍沈阳,居住抚顺)。在五个武臣之中,费英东兼有文人的治术,他掌理司法,大公无私。

努尔哈赤设了四个贝勒,五个大臣,十个札尔固齐,八个固山额真。“四个贝勒”的制度是沿袭祖父觉昌安时代兄弟团结一致,有事互商,有侮共御的传统。努尔哈赤指定第二个儿子代善为大贝勒,侄儿阿敏(舒尔哈赤的儿子)为二贝勒,第五个儿子莽古尔泰为三贝勒,第八个儿子皇太极为四贝勒。用阿敏来作二贝勒,无非是为了告诉同族的人,大金汗国是大家的,不是他努尔哈赤一房的。第一任的五个大臣就是额亦都、费英东等五个得力将领。这五人等于是部长,而十个札尔固齐是副部长。军事的组织以旗为大单位,原为四旗,扩充成八旗,每一旗设一个旗长,叫做固山额真,固山是旗,额真是长。到了顺治年间,固山额真这个名词改用汉文,称为“都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