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的威权,在清朝晚年,依然很大。但是官的威信,早就被洋人扯得粉碎。因此,老百姓虽则怕官,却又十分看“官”不起。革命之所以能有初步的成功,一半的原因在此。

笔者并无感激洋人之意。洋人挤进中国,把清朝纸老虎戳了许多窟窿,是事实,我们不能不承认。洋人的代表在乾隆年间及其以前,肯向清朝大皇帝磕头,到了道光以后便不再如此。而且,一次一次地用大炮吓唬清朝的文武官吏,做到了喧宾夺主,要什么便可以拿去什么的地步。

一些狡猾的老百姓,于是便利用洋招牌,自称“教民”,欺负老实一些的老百姓。多数当官的不仅不敢主持公道,而且为了怕得罪洋人,总是说这班“教民”有理。

偶尔,有一两个官不识时务,把太不讲理的教民关了,过不了几天或几小时就会有洋人大踏步走进衙门来“保”。保的时候,声色俱厉,动辄以“国际交涉”四字作为威胁。官在听到这四个字以后,倘若仍不屈服,洋人就会去找他的“上峰”与上峰的上峰,可能真的闹出一番国际交涉,于是中国又丧失一片领土、一些主权、一大堆的银子。官呢,当然丢官,甚至丢脑袋。

在如此情形之下,能叫一般当官的不怕洋人么?

中日甲午战后,中国出现了严重的民族危机,外国势力加紧侵略和瓜分中国,不断扩充势力范围。图为1898年1月16日法国报纸刊登的一幅“列强瓜分中国”的铜版画。

于是,官的架子在老百姓面前虽则依旧,在洋人面前却一点儿也搭不起来。当官的,如果不愿意丢官,丢脑袋,就得逆来顺受,在洋人面前丢脸。

官愈大,而所丢的脸愈大。最大的官,姓李名鸿章,官居大学士、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这一位姓李的,俯首帖耳,甘心在中国人打赢了法国人以后,向法国人赔不是。他失掉自信心,不相信自己能应付得了法国人以及其他各国的洋人,不相信中国能抵抗得了法国或任何其他各国。他的做官的秘诀是:化大事为小事,化小事为无事。

如此惧怕洋人的官,不单是丢尽自己的脸,也丢尽中国的脸。虽则仍有多数的老百姓继续惧怕这样的官,却免不了有少数的老百姓因愤慨而发出大无畏的精神,为了国家,为了祖宗,为了子孙,而开始不把这样的官看在眼里。

这时候,在广东一个年纪才有十八足岁的青年,姓孙名文,字德明,号日新,下了决心,要打倒像李鸿章这样的官,革清朝的命。他后来改号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