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盐郑晓

八卦,伏羲所作,重之者,文王也。易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羲画也。因而重之,爻在其中。文画也。连山首艮,归藏首坤,皆止八卦。至周首乾,乃有六十四卦。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言羲易也。作易者其有忧患乎?言文易也。

成周时,六卿迁转三公不然。初太公为太师,卒,周公代之。周公卒,毕公代为太师,召公仍为太保,周公为蒙宰,卒,召公以司空代之,代蒙宰而不代太师也。召公历三朝皆太保。毕公代太公为司马,而不代太师;毛公代召公司空而不代太保。盖毛公代荣公为太傅,康叔代太史,苏公为司寇,而不代其太史。代太史者,逸也。

商伐夏,秋收时,周伐商,春耕时。散宜生、南宫适、闳夭、太颠皆学于太公。疏附先后,奔奏御侮,总言文王之臣,宣力任事如此,非专指四臣四行。

孔子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又曰:当文王事纣之时乎?是故其辞危。读易而后知圣人忧勤惕厉之心也。文王羑里时,年八十八,其所演易彖词是也。读其词而见其心矣。德愈盛则身愈下,名愈彰则迹愈危,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以服事殷之心也。危必平,易必倾,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也。危而平矣,平易至于倾也;易而倾矣,倾可反而平也。危易之心毫厘,倾平之迹天壤。

宋儒有功于吾道甚多,但开口便说汉儒驳杂,又讥其训诂,恐未足以服汉儒之心。宋儒所资于汉儒者十七八,只今诸经书传注,尽有不及汉儒者。宋儒议汉儒太过,近世又信宋儒太过,今之讲学者又讥宋儒太过。

圣学相传至孔孟,论者皆云:直至宋儒周、程,始为得孔孟之传。论孔庭从祀者益多其说。孟子之后,惟文中子、周茂叔、程明道、朱晦庵之学为正。若荀况、杨雄、董仲舒,皆大儒知学。退之、永叔以文章言道术,又次之。汉诸经师人品虽不能尽善,然实有功于圣教。

圣人将修春秋,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记,得百二十国宝书,又与左丘明乘如周,观于周史,乃作春秋。既成,以授游夏,令参正之,对曰:不能赞一词。巳乃稽之卜,得阳豫之卦。此汉儒之言,其去圣人未远,宜信。

阴厌、阳厌,求神无定在也。不知其神在此乎,在彼乎?故有正祭,必先之以阴厌,终之以阳厌,孝之至也,孝之至也,爱之至,敬之至也。何言乎?阴厌,阳厌也?阴厌于奥也,阳厌于屋漏也。奥,室西南隅,不得户明,故曰阴厌;屋漏,室西北隅,当屋之白,故曰阳厌。此疏说也。抑亦阴谓神之歆祀而始来,阳谓神之就享而将去。其来来自阴也,其去去自阳也。诗正义云:大夫无阳厌,非也。夫特牲馈食,士礼也,阴厌、阳厌不杀于士,而况大夫。少牢馈食不有阴厌乎?有司彻不有阳厌乎?少牢馈食、有司彻皆大夫祭礼也,一事也。有司彻者,少牢馈食之终也。大夫之祭,始傧尸于堂,卒礼尸于室,一日之事也,非若天子、诸侯之祭,明日而绎。故少牢馈食无阳厌,有司彻有之;有司彻无阴厌,少牢馈食有之。大夫之祭,其先也隆于士而杀于诸侯也,非大夫无阳厌也。惟夫宗子殇者,阴厌耳矣,庶子殇与无后者,阳厌耳矣,是谓殇不备祭。由是观。之。阴厌之礼,隆于阳厌,备于阳厌,徐于阳厌。阳厌者,彻俎而攺馔也。又曰:二厌无尸,阴厌而后迎尸,尸出而后阳厌也。

程子传易,据王弼本,弼出费直。朱子易本义,据吕伯恭古易,则本之田何。费易长于卦筮,无章句,以爻、彖、文言等参入诸卦以解经。田易传自孔子,经分上下,以孔子所作为十传,皆有章句。盖程、朱传义异本,今乃并行,乃以朱义从程传,学者不复知有古易矣。

记曰:雩宗,祭水旱也。宗读为荣,读如字者,误矣。夫雩请雨,故鲁旱则雩;荣请霁,故郑水则荣。古之人雩祭以牲,云汉诗曰:靡爱斯牲是也。荣祭以牲,春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门是也。左氏凡天灾有币无牲之说,岂别有据乎?周礼雩祭司巫,荣祭鬯人,各专其事。汉礼雩衣皂,荣衣朱,各异其物。盖雩从雨,荣从火,故雩以女,荣以男,雩于北,荣于南,阴阳之义也。舞皇用瓢,古法也。或谓雩以男侲,荣以营域,更详之。

双生子质家先先生,文家先后生,其义未详。用人理财,平天下大急务。用人是教,理财是养。古之教人,所教在是,则所用在是;所用在是,则不教而人自从之。后世所教非所用,所用非所教,万语千言,人谁信之?古者养民,何尝有所施于民,只是不妄取之而巳。后世竭民财力,不得养其父母妻子,而以区区帛肉与民,曰我养老,又辄云免租几分,而寔他端取之,以盈其数。皆由生者寡而食者众,为者舒而用者疾,一有军旅水旱,窘迫无策,又加赋于民。所谓恒足,正谓平日生财,卒有兵荒,自能赡给,非谓一岁之入仅。供一岁之出而巳,苟岁入不足支岁出,国之丧乱无日矣。

石经、大学次序,亦自可玩味。首大学之道四句,次古之欲明德一节,又次物有本末四句,又次绵蛮诗,又次知止节,又次邦畿节,又次听讼节,又次自天子二节,又次物格而后知至节,又次所谓诚其意章,又次所谓修身章。食而不知其味下,有颜渊问仁,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二十二字,次所谓齐其家章,次所谓治国章。首节,次一家仁节,次如保赤子节,次故治国五节,次所谓平天下。首三章,次秦誓四节,次节彼南山节,次是故君子先慎乎德四节,次殷之未丧师节,次楚书节,次是故言悖节,次康诰惟命节,次舅犯节,次仁者以财二节,次生财节,次孟献子二节,次是故君子有大道节,次尧、舜帅天下节,次明德、亲民二章,次穆穆文王三节终焉。

大学一篇,初在戴记中,程子始表章,因而更定之,朱子为之章句,今传习者是也。汉大司农郑玄所注,唐国子祭酒孔颖达所疏,皆古本也。元金华王氏柏、四明黄氏震、草庐吴氏澄,国朝正学方氏孝孺、山阴景氏、温陵蔡氏清、莆田郑氏瑗、新安潘氏潢,各有说。惟余姚王氏守仁尊信古本,余固不敢谓古本有错简也。又有石经大学,与古本大学不同。魏政和中,诏诸儒虞松等考正五经,卫觊、邯郸淳钟会等以古文小篆八分刻之于石,始行礼记,而大学、中庸传焉。松表述贾逵之言曰:孔伋穷居于宋,惧先圣之学不明,而帝王之道坠,故作大学,以经之,中庸以纬之,则学、庸皆子思所作,经纬之说亦不为无见,盖必有所受矣。戴、郑、贾三家皆不分经传,经传分于宋儒。

近世言鬼神事,即谓此禅说。不知四十二章经未至洛阳,达磨未入建康时,圣贤亦多言之。语曰: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使天下之人斋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此何物也?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记曰: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薰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吴季札葬子嬴、博之间,而曰:骨肉复归于土,命也,魂气则无不之也。此后屈原贾谊知此意。天地间万物聚散,皆鬼神也。

胡康侯曰:声罪致讨曰伐,潜师掠境曰侵。

谷梁氏曰:苞人民、敺牛马曰侵,斩树木、坏宫室曰伐。胡说为优。

人生七年曰悼,十年曰幼,二十曰弱而冠,然。少昊十二而冠,鲁襄公亦然。三十曰壮,乃有室。文王年十四而生伯邑考,四十曰强乃仕。禹、益治水,皆年未二十,五十曰艾,言发苍白如艾也。然又曰少艾。六十曰耆。男子耆而闭房,无世子则命贵公子将薨亦如之。盖未六十无立庶子为世子之法,恐立而复黜,乃乱道也。七十曰老,家事传矣,况王事乎?故曰:大夫七十而致仕,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

衡𬘘、纮、𫄧四者皆冠之饰。衡,维持冠者,笄是也。𬘘,县瑱之绳,即克耳也。纮系冠于首。冠、冕有笄用纮,纮用一组。缁布冠无笄用缨,缨用二组。缨自上而结下,纮从。下而属上,皆垂其余也。𫄧,冠上覆者。冕以木为干,衣其上,谓之𫄧。藻率以韦为之,以籍玉也。鞞琫,佩刀削饰,上日鞞,下曰琫。鞶,绅带,即大带,厉带垂貌。游,旌旗之游缨,马膺前饰。锡在马额,鸾在镳,和在衡,铃在旗。

圣人以春秋属子夏,孝经曾子。春秋二尺四寸,书孝经一尺二寸,书、诗亦属子夏。杜氏谓获麟而作春秋,范氏言作春秋而麟至,杜说是。

司马公言春秋文成数万,张晏数之,才得万八千字,李氏数之,更阙一千四百二十八字。公谷书孔子生,左书仲尼卒,皆非春秋本文。

㡽成。六艺论曰:左氏善于礼,公羊善于识,谷梁善于经。㡽成箴左氏膏盲,发公羊墨守,起榖梁废疾。自后二传微而左氏显。

古者释经不敢自信,故其传不与经相参,虽孔子传易亦然。春秋三传亦不联经。石经书、公羊传,有传无经。汉诸大儒为传训者,往往与经别行。至季长注周礼,谓如此则学两读,遂以传入经。后汉以来,就经为传者,自季长始也。元凯解左传,亦合而为一。

疑传疑,信传信。一仲子也,左公羊以为惠公之妾,桓公之母,谷梁以为孝公之妾,惠公之母。观春秋书惠公仲子,恐左、公羊说为是。公羊以子氏为隐公母,谷梁以为隐公妻妻是也。

左传鲁定公八年,侵齐,门于阳州,士皆坐,列曰:颜高之于六钧,皆取而传观之。阳州人出,颜高夺人弱弓,籍丘子𬬺击之,与一人俱毙。偃且射子𬬺,中颊,殪。既毙矣,焉能射人?殪?曰:仆也。要离谓夫差云:臣迎风则偃,背风则仆,仆前覆,偃却倒。

春秋,鲁史本名圣人,未修时名春秋,修后亦名春秋。诗亡然后春秋作,此巳修之春秋。下文鲁之春秋,是未修之春秋。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此春秋之未修者;其义则某窃取之,此春秋之巳修者。未修时事与文犹乘祷杌;既修后,则事有褒贬,文有笔削矣。

乾之彖见文王造周之德;坤之彖见文王事殷之心。

乾九五,革九五,皆圣人在天子之位也。龙飞,尧、舜也;虎变,汤、武也。坤九五,周公以之;泰九二,房玄龄、韩稚圭以之;蹇六二,诸葛孔明以之;遁上九钱淡成有焉。

易若无序卦,后儒又将以六十四卦为错简,而别为叙次矣。

伏羲作八卦,非取于河图也。孔子传易曰:古者庖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又曰: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不此之信,而信汉儒之说,可乎?书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亦不言洛龟事。

后世言伏羲止八卦,文王重之为六十四卦者,非也。若无六十四卦,何以能筮?筮必六十四卦乃有三百八十爻。不然,筮必一爻动而后可古二爻动,则无卦可占矣。若谓至文王方有六十四卦,何以唐、虞时即有龟筮恊从之说?三皇、尧、舜何以取象于涣、于噬嗑等卦乎?

文言元者善之长四句,说者谓先师引穆姜之言,恐非穆姜所能言,盖穆姜能记述先圣贤之言也。

外夷为中国患者,北胡为最,西羌次之,南蛮又次之。东夷在海中者,未尝有出入中国,残毁省府,经行深入千里者,航海登岸,远不过百里。

周时六卿以天地春夏秋冬为序,不以所领公孤为先后。如顾命召六卿,召公、太保,以蒙宰第一,次司徒、芮伯、宗伯、彤伯、司马、太师、毕公、司寇、卫侯、司空、毛公、太传,不以侯伯封爵论。

唐律,文章甚佳,疏义亦详博。长孙赵公等所撰,但目类殊不分明白。名例曰禁卫,曰职制,曰户婚,曰廐库,曰擅兴,曰贼盗,曰斗讼,曰诈伪,曰杂律,曰捕亡,曰断狱。高宗永徽四年十一月十九日,上魏李悝法经六篇,一盗法,二贼法,三囚法,四捕法,五杂法,六具法。唐名例律如具法。商鞅改法为律,汉律九章,又终为户兴廐三篇,并法经百九章。曹魏 汉律为十八篇,晋增为二十篇。

凡笞、杖、徒各五,流三、死二二、绞、斩,俱赎铜一百二十斤。

姓一字而名三字。令尹子文姓三字而名一字。

侯莫陈悦,柴字子羔,施字期,灭明字子羽,不知何义。

汉唐不可无朔方,犹都燕不可无大宁,上谷、云中、大宁今与朵颜夷矣。

三代后守成令主,汉文帝第一,宋仁宗次之。仁宗特人才迭进迭退,政事乍行乍止,又有郭后事,所以不及文帝。文帝近王道矣。唐玄宗才高无行,晚年竟致乱。自古女祸最烈,况杨氏又非妹妲比乎?

月令孟冬腊先祖,五祝聚祭之。周之七祀,虽四时祭于腊,亦聚祭也。八蜡,诸神共立尸,而伊耆氏配之,伊耆始为蜡。

平勃之留少帝以俟代王也,辟弑君之名也。少帝,真惠帝子也。夏侯婴之清宫也。卫士呵曰:天子在内。惠帝纪言少帝后宫美人子,张后传亦言后宫人子杀其母而取之。帝之幼也,尝言后杀我母,我长必为乱。此皆子长之言。至孟坚史乃云:少帝吕氏子,平、勃不立少帝而迎代王,恐有唐五王之祸也。少帝不得其终,是以有齐、赵、楚七国之难。

士冠礼,天子诸侯、大夫同,天下无生而贵者,冠而受命于君,始贵也。若天子诸侯践祚而后冠者,又有公冠礼,其宾以大夫之贤者。

冠者取脯,适东壁北面见母,母拜受,子拜送,母又拜。盖冠时母在闱门外,闱门在东,妇人入庙所由之门,故适东壁北面见之。母拜者,拜受脯也,非拜子也。脯,祖宗所赐也。其曰母拜之,成人而与为礼也,非是。

公孙丞相布被,非伪也。公孙节俭恶衣食,宰相封侯,而子孙贫不能存。汉每下诏存恤其后,司马园馆,不知公孙有否。

王荆公修身洁行,过于韩、范、富、欧,其志在天下后世,必欲一身一时任其事,但不得人人似荆公耳。乃不谅其心,万口交讪,岂不冤哉!荆公自信无愧,不以人言为意,误天下矣。

三王之后,人君有大功于天下后世者,莫如汉武帝。帝表章六经于秦火之后,罢斥申、韩、苏、张之术,又开拓华夏,今辽东、宁夏、甘肃、四川、云南、贵州、两广、福建并浙东数郡,皆武帝所取。变夷为华。交州今为安南窃据,朔方今为胡虏巢穴。右北平之大宁,今畀朵颜诸戎,玄莬、乐浪,又为朝鲜所有。此皆武帝所取。故我朝舆地广于唐、宋,不及于汉。

策莫盛于汉,汉策莫过于晁大夫。晁策就事为文,文简径明畅,事皆凿凿可行,贾太傅不及也。文中子曰:洋洋乎见董公孙之对,有以哉!

宋仁宗以王韶取河、岷、宕、洮、叠五州,受贺于紫宸殿,赐王介甫玉带。初,韶既复河州,会降羌叛,韶回军击之,木征乘间复据河州。韶冒险兼程入洮州,木征留其党守河州,自率众尾韶,韶力战,破走之,河州复平。岷、宕、洮、叠羌酋皆以城附。韶军行五十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斩首数千级,获牛羊马万计。盖宋偏安境土日蹙,屡困于夷狄,如洮、岷、河不守,陇右必危,而关中不可守。介甫主议,遣韶破西羌,以安陇右,不为开边生事。

朱子言:文中子论治体,高似仲舒而本领不及,爽似仲舒而纯不及。予谓文中子本领纯粹,得圣学正传,过仲舒远甚。朱子又言退之原道诸篇,非通所及,亦恐未然。退之文人,何敢望文中子?文中子前有孟子,后有周子,余皆不及也。

慎勿为才所使,必欲用世。荀文若身名俱丧,为何?只为忍不住这一段才。彧与徐庶皆事操,庶不露其才,得脱去。彧才露,欲去不得。

三国人才,孔明之下即文若。文若优于公瑾,孔明高于文若处,只在躬耕南阳,不遇玄德,不相从耳。玄德本汉宗人,献帝衣带中密诏禅位,玄德称为帝室之胄,文若亦知之,而不能舍操归刘,可恨也。齐丘、穆之岂能伯仲文若。

守成之主,在位逾三十年者,亦不多得。夏不降六十年,孔甲三十二年,商太甲三十四年,沃丁三十年,太戊七十六年,祖丁三十二年,高宗六十年,祖甲三十四。年帝乙三十八年,周成王三十八年,昭王四十二年,穆王五十六年,宣王四十七年,平王五十二年,襄王三十四年,敬王四十五年,显王四十九年,汉武帝五十五年,唐高宗三十五年,玄宗四十五年,宋仁宗四十二年,高宗三十六年。

姓与氏异,姓其本也,氏其支也。故曰言姓必在上,言氏必在下。如称周王则曰姓姬,不得日姬氏;称四岳则曰许氏,不得曰姓许。今人尝书姓某氏,相袭误耳。余姓姬。郑出自周,周宣王母弟友封于郑,国在华阴,后迁溱洧之间,为新郑。久之子孙有以国为氏者。友即桓公,然以国为氏,亦非礼。礼以王父字为氏。祝融之后封于桧,国于外方之北、荥波之南,溱洧之间,后为郑桓公所灭,而徙居焉。桧之后亦有以郑为氏者。故姬姓之郑,黄帝出。姓妘之郑,高辛出。桧,一作郐,故又称郧郐人。

鹭色本白,楚威王时,有朱鹭合沓飞翔而来,舞鼓吹,旧有朱鹭曲是也。

姓字从女生,故上古八大姓皆从女,曰姜、曰姬、曰妫、曰姒、曰嬴、曰姞,曰姚、曰妘。

朱、陆之学本不同,余不知学,亦未知孰是。礼哭师、哭友、哭所之,各有其处。朱子帅门人诣佛寺为位哭子静,盖斥为禅学也。赵东山赞子静云:儒者曰:汝学似禅,佛者曰:我法无是。超然独契本心,以俟圣人百世。

横渠学术纯于伊川,子厚文章优于退之,平津清约严于君实,邺侯忠谏深于宣公。

两汉宰相,绝无如李林甫、秦桧、卢杞、蔡京者。然桧尤甚于林甫,京尤甚于杞。

舜摄政,徧于群神,周作洛,咸秩无文鬼神。之当敬如此。子曰:敬鬼神而远之,远之乃所以敬之也。傅说曰:黩于祭祀,时谓弗钦,不违之也。

材之用世者,日卑一日,世之忌材者,日狠一日;人之生财者日懒一日,财之縻费者,日甚一日。

孟子至炎汉后,始盛传于世。注有赵岐、陆善经,音释有张镒、丁公著。自善经巳降,训说虽小有异同,而共宗赵氏、音释二家。张氏徒分章句,漏落颇多,丁氏稍识指归伪谬。时有王宋、孙奭等,作音义二卷,以紏正二氏之说,又因赵氏说为正义,于是孟子有赵注、孙疏行于世。七篇各有上下,赵所分也。

章者,文之成,句者辞之绝。章者,明也,总义也,包体以明情也。句者,局也,联字分疆以局言也。

齐王悦南郭先生吹竽,廪食以数百人;喜邹忌鼓琴,卒授之国政,此岂知与民同乐之意乎?

夏谚,汉注云:夏禹之世民谚语。宋疏统言游豫,皆巡行别言。游者,有所纵而至于适,豫者,有所适而至于乐,故游则未至于豫,豫则不止于游也。春秋传曰:鲁季氏有嘉树,晋范宣子豫焉。

征招、角招,为事为民,皆以招名者。孙氏云:舜作歌以康庶事,鼓琴歌南风以阜民财之意,恐未必然。是时韶乐尚传于齐,又世皆重韶乐。

角木音,三分羽益一,以生其数,八八六十四,民之象也。角乱则忧,其民怨。征火音,三分宫损一,以生其数,六九五十四,事之象也。征乱则哀,其事隳。宫九九八十一,商八九七十二,羽五八四十八。商三分征益二,以征五十四而三分之,每分十八,于五十四而加一十八,则得七十二矣。羽三分商损二。以商七十二而三分之,每分二十四,于七十二而损二十四,则得四十八。征、角放此。

齐桓在位四十三年,景五十八年,二君能久任管、晏,管、晏不能为国远虑,区区图伯,一时不知正心正家、正朝廷之道。仲卒,而竖刁、易牙开方用事,竟致五公子之乱。婴对叔向,忧陈氏不闻匡救之术。景老,属子荼于国、高二大夫。景卒,五公子出奔。陈乞斗诸大夫国夏、高张、晏圉奔鲁,乞遂弑荼,立阳生。盖景卒才十年,而田常又弑简公,姜竟为田所灭。

易牛章见圣贤遇巷纳牖之意。先发难,令其良心不觉萌动;再发难,令其良心勃然兴起,有力行之势;又发难,令其以是良心而行善政,蔽锢渐开而本心自见,非平日自巳察识天理,真机圆熟,不能随缘解䌸。如此

民事不可缓,即兼富与教。盖安民生,兴民行,皆以力田重农为本务,下文遂详言之,非言匹夫事也。

圣人无行不与,即是教,不必就事就问始为教。故曰予欲无言。

孟子反齐、滕之路,不与子敖言,使事吊公行氏,亦不与子敖言,乐正子乃从之,自鲁之齐,乌在其师孟子乎?是时孟子在齐,子敖使鲁,故乐正子自鲁从之至齐。孟子称乐正子好善,未闻不能恶恶而能好善者,盖孟子切责之,后改悟而进德也。

司城宋卿贞子姓名不可考。陈侯名周,陈怀公之子湣公,后为楚所灭。夫子主于司城,而臣于陈侯也。司城谥贞,必正直而非邪佞者。宋六卿,司城在司寇之上,右师、左师、司马、司徒之下。古有司空,无司城。惟宋以武公名司空,改司城。

滑厘即慎到墨子弟子,善用兵,当与同门三百人持鲁器,守宋城,御楚寇,著慎子四十六篇,与宋钘同时。孟子独举齐、鲁初封,言者以鲁伐齐而取南阳,齐益不足,鲁益有余,非复太公、周公之旧疆。山南曰阳,岱山之南曰南阳,在齐之南,鲁之北。

性无善无不善,性相近也。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习相远也。有性善,有性不善,上智下愚不移也。此三说皆不可无,故孟子亦不斥其非,直云乃若其情云云,但说到情,便与性异。

民社虽非,即以为学,亦不可谓学也。

汉初论语三家,鲁人所传曰鲁论语,即今所行篇次也。常山都尉龚奋、长信少府夏侯胜、丞相韦贤及玄成鲁扶卿、太子太傅夏侯建、前将军萧望之并传之。名家。齐人所传曰齐论语,视鲁多问王、知道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于鲁。昌邑中尉王吉、少府朱畸、琅邪王卿、御史大夫贡禹、尚书令五鹿充宗、胶东庸生并传之。惟吉名家。古论语者,鲁共王坏孔宅,得古文论语于壁中,凡二十一篇。有两子张。如淳曰:分尧曰篇后子张问为从政篇,篇次不与齐、鲁同。博士孔安国为传。后汉南郡太守马融注之。安昌侯张禹受鲁论于夏侯建,又从庸生王吉受齐论,择善而从,号曰张侯论,最后行,为世所贵。禹以授成帝。后汉包咸、周氏,并为章句,列于学官。汉末,大司农康成就鲁论、张、包、周篇章,参考齐古为注。魏司空陈群、太常王肃、博士周生烈,皆为。义说。吏部尚书何晏集孔、包、咸、周、马、郑、陈、王、周生说,并巳意为集解。宋侍讲学士刑炳为之疏。

古文者,科斗书也,所谓仓颉本体,周所用,今人不识也。形多头粗尾细,状复团圆,似水虫之科斗。

联字成句,联句成章,积章成篇,积篇成帙。

孔门诸弟所问,皆性命道德之旨;孟子弟子所问,不过古今闻见、人情世变而巳。惟公孙丑问不动心最精切。

思无邪疏曰:诗之为体,论功颂德,止僻防邪,大抵皆归于正,故此一句可以当之。

定公继兄昭公而立,受制意如,意如逐昭公,旅死于乾侯,王法所必诛。又废世子衍及务人,定公不能讨贼。孔子修春秋,于其元年不书正月,亦不肯仕鲁。其答或人之问,独举友于兄弟为言,盖贪位保奸,而忘君父兄弟之雠,孝友安在?

佾舞之数,服虔说:每佾八人,盖减行数,不减人数。隐五年左传:考仲子之宫,将万焉,公问羽数于众仲,对曰:天子用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故自八以下。杜预云:惟天子得尽物数,故以八为列,诸侯则不敢用八。预及何休说:行减人亦减。正义以舞势宜方,行列既减,即人数亦宜减,从何、杜说,诸侯则六六三十六人也。

疏说:夷狄虽有君长,而无礼义。中国虽偶无君,若周、召共和之年,而礼义不废,故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揖让而升者,出次,揖,及阶,又揖,升堂,又揖。下而饮者,射既毕,揖而下。众偶毕,又揖而上。胜者先升,负者继进,坐取觯丰上,立饮,卒,坐奠觯丰下。季长曰:多筭饮少筭。礼又曰:胜者𥘵袂执张弓,不胜者脱夬持施弓。

诸侯五庙,惟鲁六庙。文十三年公羊传曰:周公称太庙,鲁公称世室,群公称宫。榖梁曰:太室即世室。

礼有金铎、木铎,铎,铃也。皆以金为之舌。金曰金铎,木曰木铎。周礼教鼓人以金铎通鼓。大司马教振旅,两司马执铎。明堂位云:振木铎于朝。疏云:武事振金铎,文事木铎。

仲尼虽有天子荐之,亦必不有天下。当是时世衰俗薄,非唐、虞时比。若非顺天应人,为革命之事,安得宁帖?武王革命后,祸乱不巳,巳不及商时,仲尼不欲为革命事。观其称太伯、文王为至德,谓武未尽善,可见。

世本意是中古时书。今世本载仲孙玃生南宫缙,又云:臧孙辰为公子𫸩曾孙,乃春秋后人所纂。

微生亩、高一人。亩名,高,字也。名呼圣人而诮其佞,直也。乞醯与邻,非直也;必欲周人之急,亦非固矣。故圣人敬孙而称许之。

子桑、伯子,王肃、何晏皆云书传无见。康成以为秦大夫公孙枝,字子桑也。邢炳以为非是。卫大夫亦有公孙枝。

费壮邑也。僖元年,公子反败莒于郦,公赐之汶阳之田及费。鲁之有季氏,自此始。季世卿执政不臣,费邑宰效尤数畔。昭十三年,南蒯以费畔,定八年,公山弗扰以费畔,故欲得闵子宰。费。

老彭,正义云:即庄子所谓彭祖。王弼以老为老子,彭为彭祖。世本云:老彭姓篯名铿,在商为守藏史,在周为柱下史,年八百岁。篯音翦。一云:即老子。

圣人歌唐虞之世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此盖不梦周公而修鲁史时也。凤兮凤兮何德衰,岂狂歌哉?

太伯、伯夷、季札皆让国,季札固不及伯夷,然取其节,惟顾天伦而轻人爵,何等高。洁若以宗社论,札虽不让可也,若太伯又非伯夷所能及。伯夷直欲伸巳志,前后事都不粘带,季札尚顾其国。季札守节之让,伯夷求仁之让,太伯,达权之让也。观札之观周乐,年九十余,尚将兵,故陈,其学识才略,亦岂易及哉?春秋书吴子使札来聘,本是褒词,称吴子,称使,称来聘,语意可见。其称名者,礼使大国,以卿大夫无职而使曰摄。札非有职者,以贤故摄。凡使于上国者,卿大夫则书公子公孙,否书名。盖非世官,不得称公子公孙,称公子公孙,即官矣。札本吴太伯仲雍后,吴以让建邦,亦以让丧邦。

圣人皆名呼弟子,惟闵子骞字之,不知何意。

季氏富于周公,今说周公财货之富,非是,周公岂富于财货者?夫子不肯正言季氏富于鲁侯,故言富于周公。鲁周公之国,封地方百里,公车千乘,此周公之富也。且周公懿亲,蒙宰太师,元侯上公,东伯尊官,又辅两朝,年久如此,封国之富止于千乘。今季氏分而有之者,不止千乘。观孟子时,鲁衰巳甚,尤云方百里者五,夫子时鲁更大。

何平叔注屡空,朱注用之。平叔又云:一说屡,犹每也,空犹虚中也。颜子怀道深远,不虚中不能知道。此说得之。

凡服必中外之色相称。羔裘用缁衣以裼之,麑裘素衣,狐裘、黄衣。盖先明衣,次中衣,次裘,裘上加裼衣,裼衣上加正服。夏不用裘,用葛。缁衣羔裘,视朝之服,黑色,素衣麑裘,视朔之服,白色,黄衣狐裘,大蜡息民之祭服也。大蜡之祭,与息民异,盖大蜡后始作息民之祭,息民大蜡同。月行事郊特牲:蜡祭,黄衣黄冠而祭,息田夫也。注:祭谓既蜡腊先祖五祀也。于是劳农以休息之。

车中不内顾。包氏曰:前视不过衡轭,傍视不过转毂。予谓视不下带,顾不过毂,匪惟存心,亦以养目。

近世多议从祀诸儒,而不及十哲。十哲直取陈、蔡一时与难之贤,非孔门定论,自开元迄今,无敢议者。夫有若之言,四见于论语,大类圣人。公西赤志于礼乐,有为邦之才,其为言语政事,不优于宰、冉乎?我求言行不必征诸史传,论语中多有之,视二子优劣何如?宜进祀二子于殿上,改求我庑中。

曾晢言志,非有待于春及童冠也,就是眼前一时事。当承问时,正是季春穿夹衣,坐中又有童冠在侧,地又正在沂水旁舞雩左右,故云然。乃其所遇在此,即所乐在此,所志在此故也。若使晳是时有国有邑,其志又必欲一国一邑之人各得其所矣。夫子所以与之者,只因三子是妄想,晢是眼前事耳。若必等待此时此景,与妄想何异?

论语中圣人答为仁之问,惟克己复礼章是求仁直截工夫。其告仲弓、子贡、樊迟诸子,皆随机应答,接引语所谓因材而笃也。克己复礼,无他,只非礼勿视听言动是巳。此工夫最易最难,非是去了非礼,别有一礼。己礼一也,礼在己中,己在礼中,己去则礼完矣。视听言动无非礼,即喜怒哀乐之节中,即所谓动容周旋中礼。约礼即复礼。诸家注约礼处更详之。

儒言无极之真,佛言真如,道言全直,皆是言体言空,道言虚,儒言太极,只一个空圈,中间再无些子。为学,只要还此本体。不须添出万千种私智,去得一分私智,本体乾净,一分克己复礼,非二事。外家言但尽凡心,即为圣解近之。

马季长曰:在邦家必闻佞人党多。疏曰:妄相称誉也。卫灵公无道,以有人,竟免于丧,然仲叔圉、祝𬶍、王孙贾皆未足为贤。鲁襄公十九年,卫献公之二十三年也。季札至卫,说蘧瑗、史狗、史䲡、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自后盖二十年而灵公立,伯玉辈多尚在,而灵公不能用也。

桓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疏曰:衣裳之会也。谷梁传曰:衣裳之会十有一。范宁曰:始于北杏,终于葵丘,为十一会。或曰:不取北杏、阳谷,始于两鄄,终于葵丘,为九会。史记又云: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

管仲、召忽于公子紏,君臣之义未定也,故死之未足深嘉,不死未足多诮。死事甚难,立功亦不易,故仲尼但美仲之功,不嫌忽之死,自经沟渎,非指忽也。

鱼、伯王同时仕卫,称贤大夫。圣人至卫,尝与之交,故论二人言鱼之直:邦有道如矢直矣;无道亦如矢,不亦直哉!有道而直,可能也,无道而直,不可能也。若伯玉则君子哉!盖得随时顺应之宜。有道则仕行其志,不负其官;无道则可卷而怀之。此不但不屑苟禄,不肯失身,可卷而怀,庶几潜龙之德。我不以不仕矫人,人不以不仕嫌我,人不以仕强我,我不以仕狥人。多少有才有行的人,到无道时,不可卷怀,以及于难,此伯玉优于鱼也。有道而仕,可能也;无道可卷怀,不可能也。可字有意味。若云邦无道,则卷而怀之,则易矣。

路训大,故君所在,以大为号。门曰路门,寝曰路寝,车曰路车。

文子初得政,历武子、悼子、平子、桓子五世。定五年,阳虎囚桓子及公父文伯。九年,鲁伐阳虎,虎出奔齐。季长注:阳氏为季氏家臣,至虎三世。

戒色不必至淫污苟合,虽夫妻稠第间,不能以礼,亦当戒。戒斗不必至争强尚力,只父九妻子友朋童奚间一言不合,忿怒相加。凡一切礼貌言动,稍有拂意,即粗心浮气,厉色严声亦是。或设计中伤,阴谋巧诋,斗知报复,亦谓之斗。戒得不必至损人利己,忍辱冒利,恃势取盈,非其义也。一介不取诸人,乃是戒得。三戒分少壮、老,各于其甚处言之。要之三戒贯老壮少。

子欲赴公山弗扰、佛肸之召,即浮海居夷之意。

性言相近,即见天命之性,其初不能同;习言相远,即见气质之性,其初不甚异。

论六逸而不及朱张,不知何意。王弼言朱张字子弓,荀况以比孔子,言其行与孔子同,故不论,恐未必然。

鲁乐官八人去国,适者去此复仕之,谓入者去此不复仕也。

包氏四乳八子之说,不知出何书。康成以为成王时人,刘向、马融皆曰宣王时人。

嗟乎!姓名之难传于后世,岂独四八目所载耶?孔门三千之徒,速肖者且七十,今见论语才二十七人耳。

伯益综声于语鸟,介卢辨音于鸣牛。汉儒言公冶长亦知鸟,言被缧袣之辱。又言伯益,皋陶之子,生五岁而佐禹治水,论功,锡土封伯,赐嬴姓,秦其后也。又曰:益若鸟兽,其裔孙非子,善养马。

夏小正正月雉震呴,惊蛰而呴也。谓震为晨,未然。文中子、司马公、方氏皆曰晨呴朝呴,亦未为非。但雉寔遇雷鸣而始呴呴多在朝不在夜耳。

尧、舜亦非生知安行,惟太昊、炎帝、黄帝可以当之,但圣人日知日行,日明日熟,凡人日昏、日倦、日退耳。

虞书一典二谟,曰尧典,曰大禹谟,曰皋陶谟,乃士本也。五篇非古本矣。

人不堪其忧,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此三句似非圣人之言,试除去读之,意尤浑然。

子产在郑,孔明在蜀,收拾人才,足勾三四十年之用,此岂门墙桃李哉?庶几棫朴矣。

形神相守则生,相反则病,相离则死。

大学汉儒所注本是,恐不可更为诠次。亲民二字,阳明先生说为是。

壹是皆以修身为本,非谓齐治平以修身为本,是。格致诚正与齐治平通以修身为本。吾儒格致诚正工夫,与佛、老无甚异,但二家不归于修身,遂涉虚无寂灭。吾儒却说修身,须于视听言动、纲常伦理实践,故曰格致诚正,要在修身为本。权谋术数,一切功名之术,岂不知治人?但知治人而不知治巳,故曰齐治平要在修身为本。

唐、虞及夏、周盛时,皆以用人致治,然商尢重,不说用人,只说求人。曰聿求元圣,曰敷求哲人,旁求俊乂,人惟求旧。后世求贤之名,寔自此始。商贤圣之君六七作,至于纣亡时,尺地一民,不失旧物,所谓九有之师,肇域四海者,盖六百年。夏、周不及远甚,岂无自哉?后世用人,取之甚狭,待之甚轻,犬马草芥,异于商矣。

齐家、治国、平天下,所以亲民也,养之教之,所以齐治平也。故曰乐利,曰散财聚民。曰:不畜聚敛之臣,皆所以养民也。教不言庠序、学校,而惟以好善恶恶者,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也。庠序、学校之教,亦兴贤而紏不肖耳。况好恶之正,又身教之则也。举错在此,则民之趋避在此。

老佛虚无寂灭,是去人欲,不为一毫势利情爱所染,以故莫可绊系。天理完固,真如玄如,不增不除,无欠无余,强而名曰太极太虚,惟虚惟极,抑又何居?体认到此,天地锱铢。今之讲圣学者,专狥人欲,汨于势利情爱,而可非骂老佛乎?

楚书舅犯二条,更说用人事善。仁亲固所当用,必得贤大臣方能用之,若大臣小人反加排挤矣。故又引秦誓:一大臣好贤者,即南山有台之君子也;一大臣妒贤者,即节南山之赫赫师尹也。此二大臣又必得仁人在君位,方能退妒贤之大臣,而用好贤之大臣。好贤大臣,周公后惟房玄龄一人可以当之。妒贤大臣,白李林甫后,不止一卢杞也。天下治日常少,而乱日常多。

康成曰:子思作中庸,以昭明圣祖之德。不言大学,是曾子作疏,以十目所视节为记作之人,引曾子之言以证之。

天命之谓性,命,即诗维天之命,易穷理尽性之命,孟子立命之命。

教即学也,教人之教,乃学中之一事耳。修道之谓教,自明诚谓之教,皆自学也。佛家亦云顿教、渐教,顿自诚明,渐明诚。俗云儒、释、道三教。教之为言学也。

喜怒哀乐一节,不是原起说,乃是说戒惧不睹不闻、慎独后复本体也。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不是又进一层,工夫俱在戒惧、慎独中位育,似不可分属中和亦。不可言以此位天地,育万物,只是圣人在天子之位,天地万物各得其常尔,不俟分外。祯祥之类也。书曰:夏后方懋厥德,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鳖咸若是也。即无位者能如此修道,一家之中,父母亲族,童奚相安,耕渔蚕织,鸡豚狗彘,竹树果蓏,各遂其生,亦是位育。

发而中节,怒而刑杀人也是和,哀而恸也是和。如不中节喜乐,亦是乖戾。于此体察,便见吾儒之学与佛氏不同。

开辟至今,惟天不增不减,土有增有减,山有减无增,水有增无减。土、山、水皆地也,统言之,地亦不增不减,然其形体亦攺变矣。其于人也,形体有减无增,嗜欲有增无减,惟天命之性,不增不减。

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正是发慎独戒惧工夫,无时无处而可忽。微显非鬼神,微显,即所谓莫显乎微也。

中庸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易曰:文王作易,其有忧患乎?皆孔子之言也。何以既曰有忧,又曰无忧?或曰:有忧者,国事也,无忧者,家事也。恐未然。惟其有忧,所以无忧,惟其无忧,所以有忧。

宗庙序昭穆,堂上叙祖宗之昭穆,堂下叙子孙之昭穆。但此句所以叙昭穆,却是言子孙也。昭穆庙中叙次,非汉儒言之,后人何由知之?

至诚前知,专据人事。祯祥妖孽,卜筮吉凶,四体得失皆无定,兴亡亦然。惟善不善却有定理。如祯祥本是兴之兆,前知者,但知善者必能当此祯祥而兴,不善者必不能当此祯祥而亡。余放此。故乱世之祯祥,豪杰所喜;治世之妖孽,贤圣所忧。至诚如神,惟诚故明,无意于孰兴孰。亡,惟知孰善孰不善耳,动乎四体一端尤难解。注中执玉高卑,其容俯仰,尚易见,更有难知者,如夏台囚而商炽,羑里絷而周昌。勾吴以文身开国,朝鲜以被发建邦,鲁庄以趋跄蒙羞,汉成以容仪促祚,丹朱以启明殄世,商纣以慧辩殒身,非聪明睿智者,其孰能察于斯?

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与无极而太极同意,一起一结也。无极而太极,从头推到后;原始反终,从后溯到前。

至诚至圣,圣言外德之至,诚言内,道之至。惟有为己之实心,工夫一节密,一节自造其地。道体本无声无臭,故求道亦必自不睹不闻时著力。戒惧乎其所不睹不闻,非是著相,亦非是著空。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此有物乎,无物乎?

小德大德,非分体用,即欲细分小德大德是体,不害悖,并育行是用。川流敦化,一字一意,脉络分明,是川,而往不息是流,根本盛大是敦,其出无穷是化。

先师王祀万世,其功德所由来远矣。唐、虞之际,七圣一堂,惟契为司徒,掌教人之事。典谟中绝无契语言,惟舜命契敬敷五教在宽。孟子曰:舜使契教民以人伦。人伦五教之名,始见于此。契盖道德纯粹,惇叙五典,性行和平,足为世师者,故其后世子孙,千余年间,圣贤八九作。成汤始言性字,高宗始言学字,曰诚、曰仁,曰义,曰礼,曰智、曰信,曰鬼神,曰知、曰行,曰爱亲敬长,曰作喜作恶,曰好问,曰改过,皆商君臣始发之。及其亡也,箕子又以洪范授武王。盖自契至先师千五百年,凡先师所以教人为学者,皆商先世。相传之旨也。契以是教人开基受姓,先师亦以是教人垂世作则,万世无穷,王祀夫子,其所由来远矣。

玄王,汤也。朱传以为契以下文有武王,又有至于汤字也。但追王始于周,亦止追王三世,太王、王季、文王、后稷,始祖以下皆称先公。若商则未有追崇三世礼,况始祖乎?若商巳追崇契,周必追崇稷矣。桓拨二字,本汤功烈。桓者,武也。拨者,拨乱反正也。受小国大国,亦汤事契何有焉?

今文尚书二十九篇,出秦博士伏生,所谓虞、夏、商、周四代之书也。尚书本不止此,遭秦焚坑之祸,藏于壁中,多遗失耳。伏生以此教于齐、鲁间,为大传三篇。汉文时,求治尚书者,无过伏生,使太常掌故晁错往受之。至武帝时,孔安国等专治古文尚书,于是古文尚书反多于今文。孔臧与安国书曰:尚书二十八篇,儒者以为上应二十八宿,不知又有古文尚书,是武帝前,本无所谓古文尚书。故孟子引放勋乃殂落云尧典。安国古文,分尧典、慎微以下为舜典,又分皋陶谟帝曰来禹以下为弃稷,分盘庚为三篇,分顾命、王若曰以下为康王之诰。凡五篇。中间多有攺窜,而尚书遂非故经。刘歆云:古文一十六篇者,类多怪异之说,凡经书所引,率所不载。当时老儒尊经,不肯置对,不肯奏立学官。歆移书甚勤,竟亦不听。安国古文相传,至东晋时,又有二十五篇之书,乃攺弃稷为益稷。齐萧鸾四年,姚方兴以慎徽五典不可径分为舜典,又增曰若以下二十八字,甚至攺易删落,益无忌惮。此又东晋假安国。之书而为之也。

蔡氏集注并存今文、古文,吴氏纂言独释今文,不可谓无见。先儒尝疑古文易读,今文固难读,亦欲有所厘正。然古文中论学论政,精密广大之处甚多,要非圣贤不能作,故宁存而不废。伏生书先出,名今文,安国书后出,名古文者,以古文科斗书、今文隶书故也。

舜初为司徒,再为百揆,三为四岳,四岳位在百揆上,周官云百揆四岳,四岳又在百揆下。观尧咨四岳,不必百揆,舜询四岳,后咨百揆,百揆在四岳下也。

帝尧求人,至公无私。其臣放齐,首举丹朱,曰尚。亲也。帝不然,又问举工,共,尚功也。帝不然,又问众举鲧以尚才也。帝又不然,必至举舜。孝友孚人,尚德也,故云禅舜张本。

平章百姓,百姓不亲,百姓如丧考妣,罔违道干百姓皆指民言。圻内天下,随文立义为是。汉儒以为百官,非也。

五典、五品、五教,若非孟子说明教以人伦,后世何由知之?汉儒巳见孟子,乃据左传以父母、兄弟子为五品,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为五教。五典非是。太誓五常、洪范、彝伦即五典也。

咨汝二十有二人,蔡注是。汉孔氏以四岳为四人,不数稷、契、皋陶仍旧职者,而并禹、益、垂、伯夷、夔、龙十二牧为二十二人。郑康成又不数四岳及稷、契、皋陶,而以殳、析、伯与朱虎、熊罴为四人,并禹、益、垂、伯夷、夔、龙十二牧当之,皆非。观尧典两书,岳曰,是岳为一人。舜宾于四门,是四岳之职。殳、析、伯与朱虎、熊罴是七人,并九官乃十六人,所谓八元、八凯也。左传元恺中有伯虎、伯熊,又有庭坚,即皋陶字。

寅宾出日,春分之早。三,一日也。平秩东作,言一时也。日中星&旨,仲春一月也。

谷梁传曰: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交质不及二伯。然虞征苗,禹誓师,五帝巳有誓,周礼司盟之官,三王亦有盟。左传云:平王与郑交质,是桓、文前亦有质。榖梁传出汉初,未见诸经耳。

孔、马、郑、王与皇甫谧皆据世本言有扈与夏同姓。楚语云:昭王使观射父传太子,射父辞之曰:尧有丹朱,舜亦有商均,夏有观扈,周有管、蔡,是皆同姓。观不可考。

蔡注言孔氏以舜丧毕之明年即位改元,不知何所据。此盖据孟子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南河之南云。

帝喾居亳,十四世,至汤八迁,复居亳。汤后四迁,至盘庚又居亳。汤之前。世本言昭明居砥石,左氏言相土居商丘,余未详。

桀都安邑,在汤都亳西,商伐夏,当从东而往。书序升陑,升者下向上。陑是山阜之地。汉儒以为历险迁路,出其不意。陑在河曲之南,盖潼关左右,从而向北渡河,乃东向安邑。鸣条在安邑西,桀西出拒汤,故战于鸣条之野。余谓是时夏都河山之会,商正路从东而西,桀或西走,北保太原,西保秦、雍,山河险固,卒难成功,乃从间道从西逼之,败必东走,东方平旷无险,可走逐故也。桀后果东入山,出太行,东南涉河,至三朡,奔南巢,汤就放之于此。

康成曰:帝王易代,莫不攺正。尧建丑,舜建子,舜摄位,未攺尧正,故云正月上日。即位改正,故云月正元日。非也,犹云令月吉日辰良耳。王肃辈皆言惟股周攺正,易民视听,夏巳上皆建寅,是也。

金作赎刑,汉孔氏注为黄金,唐孔氏吕刑罚锾传为黄铁,与此不同。盖古金银铜铁皆号为金。释器:黄金曰荡,其美者曰镠,曰金、曰银,其美者曰镣。是金银皆名金也。考工记:攻金之工,筑氏为削,治氏为杀矢,凫为钟,栗氏为重,㱼氏为镈,祧氏为剑,有铜有铁,皆名为金,铁亦包铜矣。此传黄金、吕刑黄铁皆铜也。古之赎罪者皆用铜,汉始攺用黄金,但少其斤两,令与铜相敌。后魏以金难得,合金一两,收绢十疋。

虞书五刑注:墨、劓、剕、宫、大辟,据吕刑也。鲁语:大刑用甲兵,次刑斧钺,中刑刀锯,其次钻筰,薄刑鞭朴。

礼有救日之法,于时瞽人、乐官进鼓而击之,啬夫驰骋而取币,以礼天神,庶人奔走供救日食之百役。周礼庭氏云:救日之弓矢,役庶人供之。郑注庭氏云:以救日为太阳之弓,救月为太阴之弓,救日以枉矢,救月以恒矢,其鼓盖用祭天之雷鼓也。左传有日食伐鼓用币之礼。车马曰驰,步趋曰走。

政典,七政之典籍也,故言先时后时,与周礼政典不同。修五礼,据周礼吉、凶、军、宾、嘉五礼有庸,不宜独异。孔以为公、侯、伯、子男之礼,王肃以为王公卿大夫士,郑以为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民。此无文可据,各以意说耳。

汉儒言搏拊形如鼓,以韦为之,实之以糠,击之以节乐。汉初相传为然。余见今郊庙乐器亦有搏拊状,状如汉儒所云。

文王罪人不孥,甘誓、汤誓有孥戮之文,盖军法也。康成曰:大罪不止其身,又孥戮其子孙。周礼云: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春槁。谓从坐而没入县官也。孔以孥戮为权胁之辞。

汤有天下,聿求元圣,伊尹也。其次虺即莱朱,又或是疑。臣扈、汝鸠、汝方、谊伯、仲伯、咎单。汤元年至太戊立时一百三十年矣。事太戊者即此臣扈耶?

汉儒说九族有二:礼戴及尚书纬、欧阳说九族乃异姓有属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古尚书说九族从高祖至玄孙,凡九族,皆同姓。

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此建丑月也。可见商攺正朔,不攺月数。汉注以前为不逾年攺元,后为服阕,非也。

晋语云:赵文子冠,见韩献子曰:戒之!此谓成人在始。始与善,善进不善,蔑由至矣。始与不善,不善进善,亦蔑由至矣。

伊尹事当以商书及君奭、孟子、左传之言为信。汲蒙、周书,妄也。

太甲子沃丁立,八年,而伊尹卒,大雾三日,沃丁以天子礼葬于亳,祭以太牢,亲临其丧。尹时年百有余岁。久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今亡。

殷商并称北朝代魏亦然。商颂云:商邑翼翼,挞彼殷武。单称也。大雅云:殷商之旅,咨汝殷商,兼称也。亳是殷地,故殷社谓之亳社。

太誓十有三年,蔡注以为武王即位之十三年。汉儒以为通言文王九年大统未集,并居丧之年,中间,武王即位不改元,故云十三年。皆非是。今太誓与伪太誓皆可疑。详玩今太誓,亦不似武王、太公、周公、召公文法词意,比之牧誓,相去远甚,岂可即据以为当时信书?大戴礼云:文王十五而生武王,武王少文王十四岁。文王世子云:文王九十七而终武王。九十三而终。文王崩时,武王已八十三矣,至九十三而崩,适满十年,与太誓不合。今考武王乙巳践位,已夘伐商,乙酉崩,盖十有一年而东征,或传写误为十有三年。据此,文王崩时,武王年巳七十七,武王少文王十九岁。

古言卷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