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我皇考,法天行健,一日万几,宵旰不遑。犹以其闲,简命儒臣,采录经史子集所载自古帝王元德显功、𬣙谟大训,以及名臣奏章、先儒语类,深切治道者,次第进呈。

皇考亲为删定,命曰执中成宪。始于雍正六年仲春,成于十三年中夏。未及刊布,而我皇考遽遐弃臣民。予小子向虽承训示一二节,全编则未之见也。嗣统后,每以几暇,始发而读之。既卒业,然后知圣心、圣学实与尧、舜、孔子同揆,而汲汲于是编,则专以启迪后人,昭垂标准也。间尝殚思大学一书,因见仲尼祖述尧舜之实义焉。其所谓明德者,即虞书所谓「道心」也。所谓明明德者,惧其为人心所蔽也。所谓格物致知者,严辨人心、道心之界,以尽万事万物之理,即书所谓「惟精」也。所谓正心诚意者,力祛人心之杂,以致道心之纯,即书所谓「惟一」也。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止于至善者,即书所谓「允执厥中」也。然极乎执中之量,则惟尧、舜为无歉。而中之散见于万事万物者,则不惟三代圣王,即秦汉以后仁厚英哲之君,下及中主,亦必有一事二事之合焉。不独皋、夔、益、契、伊、傅、周、召、孔、曾、思、孟,即近代群儒文士,亦必有一话一言之合焉。故中庸曰:「舜好问而好察迩言,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盖中之理,无事无物而不具,亦无人而不知,是即明德之根于性而不息者,而惟舜能察之,惟舜能执之,惟舜能用之,故善与人同,合德于天地。我皇考编定是书,自二帝三王之事,古圣贤之言,下逮群儒文士之可节取者,兼收而不遗。用是道也,皇考之治天下,无一事不审其则,无一物能匿其情,即书所谓「惟精」,大学所谓「物格而知至」。无一时之不敬,无一念之不诚,即书所谓「惟一」,大学所谓「心正而意诚」。故凡施于政教者,或予或夺,或宽或严,或抑扬迟速之稍有不同,而无不立乎大中,可为民极,即书所谓「执中」,大学所谓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而明德、新民皆止于至善也。而所以立纲陈纪,更化善治,其大者皆断自圣心,而细者亦博采于众议。有其人不能皆入于善,而一言之中必不废焉,即中庸所谓「好问好察」,「执两用中」也。然我皇考聪明睿智,夙具于圣性,而养成于圣学者已数十年。故皇考之惟精,乃不思而得;

皇考之惟一,乃不勉而中,皇考之执中而化成天下,乃从容中道,无为而成,岂复有资于是书?所以亲为删定者,正恐在后之恫,懵然无见于执中立极之道,爰示之以成宪也。岂惟予小子奉以终身,惟日兢兢,无敢逾越哉!世世子孙,苟能服膺勿失,而溯其渊源,则于尧、舜、孔子之道,一以贯之矣。岂惟君人者,舍是无以建其有极,以消天下之偏陂反侧哉!凡百有位,果能是训是行,则上之可辅理成化,以著勋猷,而下亦可以谨身而寡过,于以谟明弼谐,共臻喜起,明良之盛无难矣。

乾隆丙辰三月望日。

钦定四库全书子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