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王〉建國號文郎,都峯州。

鴻庬氏,首曰涇陽王,相傳我越之始君也。生貉龍君。王乃貉龍君之子也。初,炎帝神農氏三世孫帝明南巡至五嶺,娶婺僊女,生子祿續,有聖德。帝明奇,愛之,欲使嗣位。祿續固讓其兄宜。帝明於是立帝宜爲嗣,治北方。封祿續爲涇陽王,治南方。涇陽王生子崇纜,號貉龍君。貉龍君娶嫗姬,生百男,是爲百粵之祖,推其長者爲雄王,嗣君位,建國號文郎國,都峯州。相傳十八世,皆稱雄王。

是辰,居民入水頗爲蛟龍所傷。王敎人以墨畫水怪於身。

謹按:峯州舊史註:卽白鶴。唐地理志:峯州統縣五。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峯州承化郡,古文郎國。則峯州當卽今山西之永祥、臨洮諸府地轄。又,山圍縣有雄王山,雄王廟,可據,不專指白鶴也。又,帝明未嘗南巡,所稱娶僊女事實,甚怪誕,姑存之,以傳疑。

〈御批:詩云:則是百男,是頌其多男耳。考其寔,亦未至此。況百卵乎。果然,則何以異於禽獸,尚可爲人乎。雖吞玄鳥卵、履巨人跡,亦未甚怪誕如此者,此殆與蛇身人首牛首同一荒渺無稽者乎。〉

注:生百男,舊史貉龍君娶帝來女曰嫗姬。生百男,俗傳生百卵。一日,貉龍君謂姬曰:「我是龍類,儞是僊類,水火相剋,合幷爲難。」乃與之相別,分五十子從母歸山,五十子從父居南,推其長爲雄王,嗣君位,相傳十八世。高熊徵安南志:原交阯之地未有郡縣。辰有駱田隨潮上下,墾其田者爲駱民,統其民者爲駱王,副貳者爲駱將,皆銅印青綬,號文郎國。以淳樸爲俗,結繩爲治,傳世十八。

分國爲十五部。

始分國爲十五部,曰交阯,曰朱䳒,曰武寧,曰福祿,曰越裳,曰寧海,曰陽泉,曰陸海,曰武定,曰懷驩,曰九眞,曰平文,曰新興,曰九德。其曰文郎王所都也。其國東夾南海,西扺巴蜀,北至洞庭,南接胡孫。

謹按:陳黎以前,疆域東至于海,西界雲南,南界占城,北界廣西,東北界廣東,西南界老撾。參之天下郡國輿地諸書所載,安南東至海,西至雲南、老撾,南至占城,北至廣西。大略相同。逮我國朝列聖,肇基南服,奉我世祖高皇帝大定神州,奄有全越,東際大海,西接雲南,南接高蠻,北接兩廣,幅𢄙之大,前此未之有也。然與洞庭、巴蜀相距,猶在絕遠。乃舊史官載:文郎國西扺巴蜀、北至洞庭,無奈過其實歟。洞庭地夾兩湖,實在百粵之北。巴蜀猶隔巂滇〈今屬雲南〉,不相接壤。舊史侈大其辭,殆後蜀王之事,皆屬傳虛,而未之考也。況所分十五部,皆交阯、朱䳒以內,全無一部在北,可證其誣也。

〈御批:按今大淸一統志,廣西與湖南、湖北、雲南、四川相近,卽古之楚蜀之地。安知其所屆何如。大抵越史久已失傳,無從考訂,皆類此。〉

註:十五部,阮廌〈音豸〉輿地志:阮天縱註:山南〈今河內、南定、興安地是〉,古交阯部。山西,古朱䳒、福祿部。京北〈今北寧地是〉,古武寧部。順化〈今廣治之海陵至廣南之奠盤地是〉,古越裳部。安邦〈今廣安地是〉,古寧海部。海陽,古陽泉部。諒山,古陸海部。太原、高平,古武定部。內外地乂安,古懷驩部。淸化,古九眞部。興化、宣光,古新興部。餘平文、九德二部,闕。今考晉志:九德郡,吳置,今河靜省地是。胡孫,舊史註,卽占城國,今平定地是。

置官名。

初置相曰駱侯,將曰駱將,有司曰蒲正,王子曰官郎,女曰媚娘。世世以父傳子,曰父道。

唐帝堯名羲叔宅南交,理南訛。

書堯典,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訛。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鳥獸希革。

註:蔡氏傳:南交,南方交阯之地。南訛,謂夏辰物長盛所當變化之事也。鄭樵通志:羲叔居南交,理南訛,以正夏至。

初遣使如唐獻神龜。

金履祥綱目前編:唐堯戊申五載,越裳氏來朝,獻神龜。

註:神龜,鄭樵通志:陶唐之世,南有越裳氏,重譯來朝,獻神龜,蓋千歲。方三尺餘,背有科斗文,記開闢以來。堯命錄之,謂之龜曆。

遣使如周獻白雉。

史記:周成王辛卯六年,交阯南有越裳氏,重三譯而來,獻白雉。周公曰:德澤不加,君子不饗其贄,政令不施,君子不臣。其人譯曰:吾國之黃耈曰:天無烈風淫雨,海不揚波,三年矣。意者中國有聖人乎。於是來朝。周公致薦于廟,使者迷其歸路。周公錫以軿車五乘,皆爲指南之制。使者載之,由扶南、林邑海際,期年而至其國。

註:扶南,方輿紀要:扶南國在日南郡南海西大島中、林邑國西南,北距日南七千里,西去林邑三千餘里,其國廣三千餘里。林邑,國名,註見後屬晉,穆帝永和九年。

蜀王泮來侵,王赴井卒,文郎國亡。

初,雄王有女曰媚娘。蜀王聞之,遣使來求婚。王欲許之。駱侯止之曰:「彼欲圖我,以婚姻爲名耳。」乃止。蜀王深以爲恨,囑後世子孫,必滅文郎國。至是,孫蜀泮有勇略,屢攻雄王。雄王驍將勇出,輒敗之,曰:「我有神力,蜀不畏乎。」遂需酒食以爲樂,不修武備。蜀軍入,猶沈醉未醒。逮逼近,乃吐血赴井。其眾倒戈降,文郎遂亡。

謹按:舊史外紀,起自鴻庬氏、涇陽王。壬戌受封,與帝宜同辰。傳至雄王季世,當周赧王五十七年癸卯終。該二千六百二十二年,不知何所取。今存之,以備考。

〈甲辰,蜀安陽王元年,周赧王五十八年〉蜀王旣有文郎,改國號曰甌貉,都封溪。

舊史:王姓蜀諱泮,巴蜀人也。辰王旣併文郎,乃改國號曰甌貉,都封溪。

謹按:蜀自周愼靚王五年已爲秦所滅,安得復有王。況尚有犍爲〈今屬雲南〉、夜郎、卭莋、冉駹〈古西南夷,今屬雲南〉,相隔二三千里,蜀安得遠跨諸國而併文郎乎。舊史載:蜀王孫泮,又云安陽王,姓蜀諱泮,巴蜀人也。或者西北徼外與文郎隣有姓蜀者,遂以爲蜀王,亦未可知。若謂蜀王,又巴蜀人,則非矣。

註:封溪,今北寧省東岸縣古螺城是。甌貉,顧希馮輿地志:交阯,周爲駱越,秦曰西甌。則西甌貉又在番吾之西。黃參交廣記:交阯有駱田,仰潮水上下,人食其田,名爲駱侯。諸縣自名駱將。後蜀王子將兵討駱侯,自稱安陽王,治封溪。

〈丙午,蜀安陽王三年,周東周君元年〉春三月,螺城成。

王築城于封溪,廣千丈,盤繞如螺形,號螺城,又號思龍城。

註:螺城,高熊徵安南志:原螺城在東岸縣,以其屈曲形如螺也。其制始自安陽王,曲環九重,又名可縷城。城中有安陽王宮,故址猶存。思龍城,唐人呼曰崑崙城,謂其城最高也。

〈丁亥,蜀安陽王四十四年,秦始皇三十三年〉秦使屠睢、史祿略嶺南,置象郡。

辰秦利越多珠璣,欲郡縣其地,發諸道逋亡贅壻賈人爲兵,使校尉屠睢將之,史祿鑿渠運糧,深入嶺南,略取陸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謫遣戍。越人皆入叢薄中,莫肯爲秦用者。陰置桀駿以爲將,攻秦人,殺尉屠睢。

註:史祿鑿渠運糧。歐大壬嶺南遺書:史祿,其先越人。辰秦伐百粵,使尉屠睢發卒爲五軍,遣祿轉餉,鑿渠而通糧道。祿乃自陽山〈屬番禺〉道水源,以湘水北流入于楚溶江,爲牂牁下流,南入于海,轉餉爲勞,乃量爲磯,以激水於沙磧中,疊石作鏵〈胡瓜反,刳地爲坎也〉,派湘之流而注之。激行六十里,置陡〈音斗,峻也〉門三十。有六舟入一陡,則閘一陡,使水積漸進。故能循崖而上,建瓴而下,通舟楫,又利灌田,號爲靈渠。宋樂史太平寰宇記:秦鑿渠在興安〈今桂州〉南二十里。本灕水自柘山之陰,西北流至縣西南,合零渠五里,始分爲二水。昔秦命御史監祿自零陵鑿渠,至桂林者。陸梁,如淳曰:在江南。正義謂:嶺南人多處山陸,其性彊梁,故曰陸梁。桂林、南海、象郡,按宋周去非嶺外代答言:百粵故地,自秦始皇幷天下,伐山通道,略定揚粵地,爲南海、桂林、象郡。今之廣西,秦桂林也。廣東,秦南海也。交阯,秦象郡也。漢武帝平南海,離秦桂林爲二,曰鬱林,曰蒼梧;離象郡爲三,曰交阯,曰九眞,曰日南。又稍割南海、象郡之餘壤,爲合浦郡。乃自徐聞渡海,略取海南朱崖、儋耳二郡,置刺史于交州。漢分九郡,視秦若多,其統之,則一交州刺史耳。至吳,始分爲二。於是交廣之名立焉。辰交治龍編、廣治番禺。其規模猶漢辰,爲帥府易地耳。唐高宗始置安南都護府于交州。本朝皇祐中,置安撫經略于桂林西道帥府,始於此,至今入桂。番禺、龍編鼎峙而立,復秦之故云。

附錄:舊史:辰我國交阯慈廉人李翁仲,身長二丈三尺,入仕秦,爲司隸校尉,將兵守臨洮,聲振匈奴。及老,歸田里卒。始皇以爲異,鑄銅爲像,置咸陽司馬門,腹中容數十人潛搖動之。匈奴以爲生校尉,不敢犯。後至唐趙昌爲交州都護,常夜夢與翁仲講春秋左氏傳。因訪其故宅,立祠祀之。逮高駢破南詔,常顯應助順。駢因重修廟宇,雕木爲像,號李校尉祠。註:李翁仲,高熊徵安南志:原李翁仲身長二丈三尺,器質端重,異於常人。少爲縣吏,爲督郵所笞,嘆曰:人生當如是耶。遂入中國學書史。仕秦始皇,使將兵守臨洮,聲振匈奴,秦以爲瑞。及卒,遂鑄銅爲像,置咸陽宮司馬門外,腹中容數十人。匈奴至秦,見之,猶以爲生。大淸一統志、陸伯生廣輿記均作阮翁仲。李校尉祠,在河內慈廉瑞香社,今存。臨洮,縣名,秦屬隴西郡,今淸陝西臨洮府地是。南詔,註見屬唐武宗會昌六年。

秦以壬囂爲南海尉,趙佗爲龍川令。

秦使囂、佗領謫徙民五十萬,戍五嶺。囂、佗遂有割據兼併之謀。

註:龍川,縣名,屬南海,今循州地是。五嶺,鄧德明南康記云:五嶺者,臺嶺之嶠。五嶺之第一嶺也,在大庾騎田之嶠。五嶺之第二嶺也,在桂陽都龐之嶠。五嶺之第三嶺也,在九眞〈今淸化省〉萌渚之嶠。五嶺之第四嶺也,在臨賀越城之嶠。五嶺之第五嶺也,在始安。裴淵廣州記云:五嶺,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揭陽也。今在兩廣界中。方以智曰:九眞太遠,當以後說爲是。周去非嶺外代答曰:秦有五嶺之說,皆是指山名之,考之,乃入嶺之途五耳,非必山也。自福建之汀入廣東之循梅,一也。自江西之南安,踰大庾入南雄,二也。自湖南之郴〈音琛〉入連,三也。自道入廣西之賀,四也。自全入靜江,五也。

〈辛卯,蜀安陽王四十八年,秦始皇三十七年〉秦壬囂、趙佗來侵。蜀王與佗講和,解兵歸。

趙佗來侵,駐軍北江僊遊山。王將兵拒佗。辰囂舟師在小江,染病歸,以兵屬佗。佗移管武寧山,割平江以北講和。遂罷兵歸。

舊史:趙佗來侵,駐軍北江僊遊山。與王戰,王以靈弩射之,佗敗走。辰囂舟師在小江,染病歸,謂佗曰:「秦亡矣,用計破蜀,可以立國。」佗知王有神弩不可敵,退守武寧山,遣使講和。王喜,乃分平江以北歸佗,以南王治之。佗遣子仲始爲質,因求婚,王以女媚珠妻之。仲始因誘媚珠,竊觀靈弩,潛易其機,託以省親北歸,與媚珠別曰:「異日我再來,萬一兩國失和,當作何驗質,可得相見。」媚珠曰:「妾有鵝毛錦褥,當以附身,所至岐路拔鵝毛,識之,可知妾所在。」仲始歸,以告佗。佗遂決意來侵。

註:僊遊山,高熊徵安南志:原僊遊山一名爛柯山,在僊遊縣,上有碁枰石。相傳有樵夫觀二僊對奕,不覺斧柯爛。小江,卽都護府。小江後訛作東湖津,今失詳。武寧山,高熊徵安南志:原武寧山在武寧州上,有井水岡。岡有石蛇,名曰玉京。武寧,今武江縣。平江,卽天德江,乃瀘江東岸分流,下通平灘江,又名東岸江。靈弩,舊史外紀:初,王築螺城,隨築隨崩。乃齋禱,將再築。適有神人見於南門。王問之。曰:「待淸江使來。」次早,金龜浮江來,作人言,稱淸江使。王喜,延問以城崩之故。金龜因告以除妖之術。築纔半月而城成。金龜辭去。王感謝,請所以禦外侮者。金龜脫爪授之。王命臣皋魯造弩,以爪爲機,名曰靈光金爪神弩,射輒卻敵。但事屬荒誕,今削之。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南越志云:安陽王治交州,尉佗興兵攻之。安陽王有神人曰皋通輔佐之,造弩一張,一放殺越軍萬人,三放殺三萬人。佗知其故,便卻還戍武寧。乃遣其子仲始爲質,請通好焉。後安陽王遇皋通不厚,遂去之。安陽王有女曰媚珠,見仲始風姿閑美,遂私焉。後仲始誘媚珠,求看神弩。媚珠示之。因毀其機,卽馳使報佗,復興師襲之。軍至,安陽王又如初放弩,弩敗,眾皆奔散,遂破之。

〈御批:以婚勝,亦以婚敗,天道好還,甚速不爽。〉

〈癸巳,蜀安陽王五十年,秦二世二年〉秦趙佗復來侵,王敗走,卒。蜀亡。

初,壬囂病且死,謂佗曰:「秦爲武道,天下苦之。聞陳勝等作亂,民心未知所附。此土僻遠,吾恐羣盜侵犯至此,欲興兵絕棧道自備。待諸侯變。且番禺〈漢曰南城〉負山阻水,東西各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謀者,故特召公告之。」卽爲書,使佗行南海尉。囂死,佗卽移檄告橫浦、陽山、湟谿關曰:「盜兵至矣,急絕棧道,聚兵自守。」檄至,州郡皆應之。因稍以法令殺秦所置長吏,以其親黨盡爲守。佗發兵攻王。王不知弩機已失,圍碁自若,笑曰:「佗不畏吾神弩耶。」佗軍逼近,王舉弩,機已失矣。尋敗走,坐媚珠於馬上南奔。仲始認鵝毛跡,追之。至海瀕,途竆,入海亡。

註:蜀王祠,在乂安東城香靄社暮夜山。

蜀亡。自安陽王甲辰起,至安陽王癸巳終,共五十年。

〈甲午,趙武王元年,秦二世三年〉趙佗自立爲南越王,都番禺。

王姓趙諱佗,漢眞定人也。是辰,王旣併有林邑、象郡之地,自立爲南越王。

註:番禺,古屬南海,卽今廣東省廣州府地是。

〈癸卯,趙武王十年,漢高皇帝九年〉趙王初命二使典主交阯、九眞二郡。

南越王佗已攻安陽王,滅之。令二使典主交阯、九眞二郡。

註:交阯,古交阯、朱䳒、福祿、武寧、寧海、陽泉、陸海、武定、新興諸部地,趙置爲郡,統縣十。其後沿革不一。今北圻諸省地是。九眞,古九眞、懷驩、越裳三部,秦爲象郡地,趙置爲郡,統縣十二。漢元鼎,析比景、盧容、西捲、象林、朱吾五縣,置爲日南郡。餘胥浦、居風、都龐,餘發、咸驩、無切、無編七縣,仍爲九眞郡。吳晉宋齊因之。梁改爲愛州。其後沿革不一。今淸化、乂安、廣平、廣治、承天地是。

〈乙巳,趙武王十二年,漢高皇帝十一年〉漢遣使來賜王璽綬。

漢旣定天下,聞趙佗亦已王越,因遣陸賈往,拜佗爲南越王,授璽綬,剖符通使,使和集百粵,毋爲寇災。使者至,王踞見之。賈曰:「王本漢人,親戚墳墓皆在眞定。今反天性,棄冠帶,欲崛彊於此,與漢抗衡爲敵國,豈不謬哉。且秦失其鹿,豪傑竝起。惟漢帝先入關據咸陽,起巴蜀,卒滅項氏。五年之間,海內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漢天子聞王,王此而不助天子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南。天子憐百姓新勞苦,且罷之,遣使授王印綬。王宜郊迎拜謁,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慢易天子使者。漢誠聞之,掘其冢墓,夷其族屬,發兵臨越,則王如之何。」王蹶然起坐,曰:「居此日久,殊失禮義。」因問賈曰:「我與蕭何、曹參孰賢。」曰:「王似賢。」又問:「我與漢皇帝孰賢。」賈曰:「皇帝繼五帝三王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萬計,地方萬里,物殷人富,政由一家,開闢以來,未之有也。今王眾不過十萬,雜處山海間,譬如漢一郡,何乃比於漢。」王笑曰:「吾恨不起中國,故王此,何遽不若漢。」乃畱賈居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賈橐中裝直千金。及賈歸,復賜千金。

註:橐中裝,謂以珠寶裝裹入囊橐中。

〈戊午,趙武王二十五年,漢高后五年〉春,趙王佗稱皇帝,發兵攻長沙。

辰漢呂后禁南越關市、鐵器。王聞之曰:「高帝立我,通使共器物。今呂后聽讒臣,別異漢越,隔絕器物。此必長沙王計,欲倚漢威,圖我國而併王之,自爲功也。」乃自立爲南越皇帝,發兵攻長沙邊邑,取數郡而還。

〈庚申,趙武王二十七年,漢高后七年〉漢使隆慮〈音林盧〉、侯周竈擊之,不能踰嶺。遂罷兵。

漢使周竈擊粵,以報長沙之役。會暑濕大疫,不能踰嶺,遂罷兵。王因此以兵威財物招撫閩越、西甌役屬焉。東西萬餘里,乘黃屋左纛,稱制與漢竝。

註:西甌役屬,顏師古註:西甌,卽貉越。西甌,貉越之一。言其役屬於南越也。

〈壬戌,趙武王二十九年,漢文帝元年〉漢復遣陸賈來。王因致書,通使如故。

漢文帝旣立,爲王親塚在眞定者置守邑,歲辰奉祀,召其昆弟爲尊官,厚賜之。因問宰相陳平,舉可使越者。平言陸賈先帝辰使越。帝召賈爲太中大夫,謁者一人爲副,賜王書曰:「謹問南越王甚苦心勞意。朕,高皇帝側室之子也,棄外奉北藩于代。道里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高皇帝棄羣臣,孝惠皇帝卽世,高后自臨事。不幸有疾,諸呂擅權爲變,不能獨制。乃取他姓子爲孝惠皇帝嗣。賴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乃者聞王遣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二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其兄弟在眞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塚。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爲寇災不止。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族,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爲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界長沙者,王之地也。朕不得擅變焉。今也得王之地,不足以爲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爲富。服嶺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爲帝,兩帝竝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爲也。願與王分棄前惡,終今以後,通使如故。故使陸賈往馳諭告王以朕本意。王亦受之,毋爲寇災矣。因以上褚〈音貯。師古曰:以綿裝衣曰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遺王,願王聽樂消憂,存問鄰國。」賈至,王謝曰:「謹奉詔爲藩臣,長供職貢。」於是下令國中曰:「朕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竝世。漢皇帝賢天子,自今去帝制黃屋左纛。」因爲書稱:「蠻夷大長老夫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高帝幸賜璽綬,以爲南越王。孝惠皇帝卽位,義不忍絕,所賜老夫者甚厚。高后用事,別異華夷,出令曰:毋予南越金鐵田器馬牛羊,卽予予毋予牝。老夫處僻馬牛羊齒已長,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內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皆不反。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壊削,兄弟宗族已誅論,吏相與議曰:今內不得振於漢,外無以自高異,故㪅號曰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高后聞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發兵以伐其邊。且南方卑濕,蠻夷中,東閩西甌竝稱王號。老夫稱帝,聊以自娛,豈敢以聞天王哉。老夫處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孫焉。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復故號,通使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稱帝矣。謹因使者獻白璧一雙、翠羽千尾、犀角二十座,紫貝五百、桂蠹一器、生翠四十雙、孔雀二雙,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陸賈得書還奏。漢帝大愧。自是南北交好弭兵,民得休息矣。是後王凡遣使如漢,則稱王,朝請以比諸侯,於國內則從故號。

註:服嶺,顏師古曰:服謂荒服之外,嶺謂五嶺之南。亡一乘之使,謂不遣一介使車來。靡曼之色,林希逸云:靡曼,窈窕也。

〈甲辰,趙武王七十一年,漢武帝建元四年〉趙王佗薨,葬番禺山。嫡孫胡立。

胡,仲始之子,武王之嫡孫也,是爲文王。追諡王佗曰武帝。

註:禺山,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南海縣北一里。吳錄:番縣在禺山,尉佗所葬。

〈丙午,趙文王二年,漢建元六年〉閩越王郢來侵。王遣使告于漢。

秋,閩越王郢侵越邊邑。王守漢約,不擅興兵,使人齎書,言其事於漢。漢帝義之,大爲發兵,遣王恢出豫章,韓安國出會稽擊閩越。辰漢兵未踰嶺,郢發兵拒漢。其弟餘善與宗族殺郢以降。王恢乃按兵,使馳告漢。漢帝使莊助來諭,意于王。王頓首曰:「天子爲寡人興兵誅閩越,雖死無以報德。」遣子嬰齊入質。因謂助曰:「國新被寇,使者行矣,寡人方日夜整裝入見天子。」助還,羣臣咸諫曰:「漢兵誅郢,欲以驚動我越。且先帝有言:事漢,期無失禮,要之,不可以說好語入見,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王乃稱疾,竟不入見。

〈丙辰,趙文王十二年,漢元朔四年〉趙王胡薨,子嬰齊立。

文王病篤,太子嬰齊歸自漢。至是嗣位,是爲明王。追諡王胡曰文王。

〈丁巳,趙明王元年,漢元朔五年〉趙以呂嘉爲太傅。

〈戊午,趙明王二年,漢元朔六年〉王立樛氏爲后,次子興爲世子。

初,明王爲世子,入質於漢,在長安娶邯鄲樛氏,生子興。及卽位,上書於漢,請立樛氏爲后、興爲世子。漢數使使諷諭王入朝。王懼入見要用漢法比內諸侯。王固稱疾,不從。乃遣子次公入質。

〈戊辰,趙明王十二年,漢元鼎四年〉趙王嬰齊薨,子興立。

追諡王嬰齊曰明王。興,明王次子也,母漢人樛氏。在位一年,爲其臣呂嘉所弑,諡曰哀王。

漢遣使諭王入朝。

趙王興旣卽位,尊母樛氏爲太后。初,太后未歸明王,嘗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安國姓,少季名〉。是歲,漢使少季來諭王及太后以入朝。復令辯士諫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輔其決,衛尉路博德,將兵屯杜陽,待使者。王年少,樛后復與少季通。國人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亂起,欲倚漢威,勸王及羣臣內附。卽因漢使,上書請比內諸侯,三歲一朝,除邊關。漢帝許之,賜其丞相呂嘉銀印與內史中尉太傅印。餘得自置。除其國黥劓刑,用漢法,比內諸侯。使者畱鎭撫之。

〈御批:漢武帝所爲不但較與文帝正譎,迥然不侔。而方之建元義舉,亦甚相悖。史稱雄才大略,豈以此爲足當耶。〉

〈己巳,趙哀王元年,漢元鼎五年〉冬十一月,趙太傅呂嘉弑其王興及太后樛氏,幷殺漢使者,㪅立術陽侯建德爲王。

趙王及太后飭治行裝,重齎爲入朝具。辰宰相呂嘉年老,歷相三朝,宗族仕宦,爲長吏者七十餘人。男皆尚主,女皆嫁王之子弟宗室及蒼梧秦王連姻,在國甚得眾心。數諫王勿內附,王不聽。因有叛心,數稱疾,不見漢使者。使者欲誅嘉,但勢未能。王及太后恐嘉等先事發,欲介〈恃也〉漢使者權謀誅嘉等。乃置酒請使者飲,大臣皆侍坐。嘉弟爲將,將率居宮外。酒行,太后謂嘉曰:「南越內附,國之利也。而相君不便焉,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持也〉莫敢發。嘉卽起出。太后怒,欲鏦以矛,王止之。嘉遂出,因稱病不朝,陰與大臣謀作亂。王無意誅嘉,嘉知之,數月不發。太后欲獨誅嘉,又力不能。漢帝聞嘉不聽命,使濟北相韓千秋與樛后弟樛樂將二千人入境。嘉遂下令國中曰:「王年少,太后本漢人也,又與漢使者通,專欲內附,盡持先王寶器,入獻于漢以自媚。一朝之利,不顧趙氏社稷,無萬世計慮之意。」乃與其弟率卒攻弑王及太后,盡殺漢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諸郡邑,立明王長子術陽侯建德爲王。

註:建德,母越人,明王之長子也。鏦以矛,鏦,撞也。欲以矛撞殺嘉也。

秋,漢遣將軍路博德、楊僕等將兵擊之。

呂嘉旣立建德爲王,而韓千秋兵入境,破數小邑。乃直開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出兵擊千秋等,殺之。使人函封漢節,置塞上,好爲謾辭以謝罪,發兵守要害處。漢帝聞之,遣伏波將軍路博德出桂陽,下湟水。樓船將軍楊僕出豫章,下橫浦。戈船將軍嚴出零陵,下離水。下瀨將軍甲下蒼梧,越馳義侯貴發夜郎兵,下牂牁。咸會番禺。

註:塞上,索隱曰:按南康記:大庾嶺名塞上。樓船,應韶曰:辰欲擊越,非水不至,故作大船,船上施樓,故曰樓船。戈船,張晏曰:越人於水中負大船,又有蛟龍之害,故置戈於船下,因名戈船。瓚曰:伍子胥書有戈船以載干戈,因名焉。下瀨,瀨,水名,在越地,水流沙上也。一曰瀨,疾流也。將軍嚴甲,嚴甲名,舊史俱失其姓。宋樂史太平寰宇記作趙巖,百粵先賢志作鄭嚴、田甲。馳義侯貴,貴,越人,舊史失其姓,百粵先賢志作何遺。夜郎,國名,今播州犍爲是其地也。漢世,西夷君長以十數,夜郎最大。國在蜀郡徼外,東接交阯,西隣滇國。漢武帝辰,唐蒙上書言:夜郎精兵可得十餘萬,浮船牂牁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