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游击区域日志(1957年9月编次)

在抗日战争之第二年(1939年)春初,愚由四川大后方偕友五六人到前线皖、苏、豫、鲁、冀、晋各省,出入于敌后游击区域者约八阅月。此行缘起及其结果,往时在香港《光明报》发表《我努力的是什么》一长篇中曾叙及之,小标题为《巡历华北华东各战地》。但所叙只首尾概略而已,于其历程未能详也。愚当时无日记。随行诸友有作日记者,如李健三所作则毁于鲁南遭遇敌人之时,独黄艮庸一简略手册幸存至今。因约同艮庸以此手册为根据,彼此追忆往事,略加排叙如次。题曰:敌后游击区域行程日志。

当时随行人员计有黄艮庸、王靖波、王福溢、李健三、翟茂林、张荫平诸君。其中前五人皆豫鲁乡村工作之同人或同学,相从甚久,唯荫平一人系到洛阳后临时邀其参加。又福溢入鲁不久即潜赴济南工作,于后半旅程未同行。而由鲁南返川途程中却又增一董泮清同学一路随行到川。

一月卅一日 艮庸等先我起程,乘军委会所派大卡车离渝,当晚宿内江;二月一日抵成都。

二月二日 我乘飞机由渝到成都,与艮庸等相会。

二月三日 艮庸等乘车离成都,过绵阳小停,当夜宿梓潼。

二月四日 艮庸等车过剑门关抵广元。军委会派车至此为止,候西北公路局派车来接始能北去。五日在广元候车。

二月六日 艮庸等乘车由广元抵汉中。

二月七日 艮庸等乘车过大散关抵宝鸡。

二月八日 艮庸等换乘火车到西安,住花园饭店。九日留西安候我到来。

二月十日 我乘飞机到西安,同住花园饭店。我原于九日从成都起飞,飞至中途得悉西安在敌机轰炸中,不能降落;乃转至兰州降落,故次日始飞抵西安。从十日至十七日皆留于西安,与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及八路军办事处林、伍(伯渠、云甫)各位先生商洽如何渡河入鲁。

二月十七日 偕艮庸起行赴宜川。盖以各方接洽一时尚无入鲁之方便,而适遇阎百川派驻西安办事处处长方闻,即与其约定访问阎氏,藉先了解晋中战况。其时阎驻秋林镇,秋林镇在宜川之东,黄河边上。是日车抵咸阳发生故障,只得留宿。晤咸阳县长邵履均(旧识)。

二月十八日 旧历除夕,车过三原,晤赵戴文于一花园中;晚抵洛川,途中落雪。

二月十九日 抵宜川城(第二战区兵站在此)。

二月廿日 车过黄龙山,荒无人烟;薄暮抵秋林镇,当晚晤阎。廿一日留秋林续谈大局(参看《我努力的是什么》一文中所叙)。

二月廿二日 离秋林返宜川。廿三日留宜川候车。廿四日有军委会叶参谋(叶楚伧之子)叶南陪同苏联顾问二人到达,约定明日附其车同行返西安。

二月廿五日 离宜川抵中部县留宿。次日廿六抵西安。

二月廿七日 晤西安行营主任程颂云(潜),商谈去战地视察事。从廿七日到下月二日之前均留止西安。在此期间内一夕胡宗南、邓宝珊忽相偕来访。

三月二日 晚八时偕同人乘火车离西安去洛阳。深夜过潼关,敌人隔黄河岸打炮(所以必在黑夜通过者以此)。

三月三日 早抵洛阳,住入旅馆。午后晤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晚间卫派其蒋副官长来言,河北丁专员树本今早已渡河去,必须另候渡河机会。从三日到十八日均留止洛阳,在此期间曾一游关帝陵、龙门、伊阙。

三月十八日 偕同人离洛阳行抵襄城。因于学忠被任苏鲁游击总司令,卫长官主张我随其一路入鲁。此时间于在皖北阜阳,特往就之。

三月廿日 经叶县、偃城到漯河。此处为黄河泛滥区,有民船通周家口,当晚下船宿。

三月廿一日 早由漯河开船,夜泊邓城。

三月廿二日 下午二时到周家口,有王成章(济宁专区工作同人)来接。王在当地驻军任队长。

三月廿三日 搭小汽轮往阜阳,夜泊界首。在轮舟中为同人分析敌我情势。

三月廿四日 下午六时船抵阜阳,入城则于孝侯已先行,留有张旅长招待我等。从廿四日至廿九日之前均留止阜阳,等候于之参谋长王静轩由陕南率队至此,再同行入鲁。阜阳被黄河水灾,且曾经敌人焚炸惨重。(阜阳旧称颖州府)

三月廿九日 偕同人随于部五十一军王参谋长及其部队离阜阳往蒙城,意在宿州车站南越过津浦铁路而东。是夜宿插花庙。

三月卅一日 行抵蒙城城外“四里吴家”宿营。此时得悉五十一军先头部队在宿州站南穿越铁路者,遭敌军截击损失甚重。王参谋长部队改计向北,而不东越铁路。愚亦变计轻装前进,不随大队同行。于是彼此分手。

四月二日 移往城内县政府之财委会。蒙城亦经陷敌,城内民房破坏惨重,城内房屋约仅存十之一。四月七日前均留止于此。

四月七日 派靖波、荫平往涡阳转永城(属豫东)书案店(市镇名),与新四军彭雪枫司令接洽;希望其能引导入鲁。

四月八日 偕同人离蒙城往涡阳,当晚到达,住城内财委会(马玉昆旧宅)。

四月十日 同人离涡阳往永城书案店晤彭司令及副司令吴芝圃,承其招待留止三日。

四月十三日 起行,随新四军滕团往李士林(地名),彭司令以一白马赠我代步。当晚在李口(地名)休息,候至夜一时乃以急行军越过公路。

四月十四日 住李士林李家(此似属苏北萧县境)。

四月十七日 离李士林行二十里至王白楼(萧县境)止宿。

四月廿一日 由王白楼行四十里到王寨,当晚移住郝楼。砀山县长窦雪岩原为邹平乡村工作同人,是日亦赶来相接。原邹平同学许锡琏在萧县工作亦来晤。凡此以下所云县长者皆潜伏敌后之我方游击县长也。

四月廿二日 萧县县长彭笑千(效骞)约谈并晚饭。八时起行,除雪岩带队同行外,并有苏鲁豫支队第四大队派兵两连护送。因有敌情,当晚绕道复回王白楼。到达时已将天晓,小憩即北行十里至张庄休息。

四月廿三日 傍晚起行,六时许经过小山,夜二时由黄口车站之西渡桥附近越过陇海铁路,一夜之间以行军姿态行九十里。

四月廿四日 晨六时行抵黄河故道,八时住于毛李庄(属砀山县)。当时即有敌人追踪而至,计有敌汽车四辆及步兵八十余,先与雪岩所带县队接触。恰好彭明治所部苏鲁豫支队派来将与护送我的第四大队交接任务之第一大队,由胡大队长率领昨夜已先到,驻于高寨。既发现敌人来袭,胡大队长即接我从毛李庄移住高寨中,同时会合第四大队及砀山县队将敌包围,相持竟日。日暮后由第一大队护送我等离高寨向单县(属山东)进发,一夜行七十里,疲甚。雪岩仍随同一路。

四月廿五日 晨五时行抵单县之侯楼,住刘藜照(此人为邹平训练部同学)家中。村中驻军有军马甚多。

四月廿七日 下午北行十五里至中兴集,住邹平研究部同学王梅村家。丰县县长董玉珏赶来相见。雪岩伴送至此为止(由此回砀山)。

以上为由川入鲁之行程。

由此以下为入鲁而后之行程。

四月廿八日 晚六时由胡大队长派骑兵护送至大谢庄,单县县长王椿元来迎接(王为邹平县人)。

四月廿九日 刘耀庭(原为土匪,此时任游击队司令),徐国杰(省府所派人员)来见。晚六时由刘派队送至城武。夜二时到达城郊,有史县长及新编保安旅旅长朱世勤(原亦土匪出身,人甚好,其后抗敌战死)来迎接,宿县政府内。

五月二日 早由朱旅长派队护送赴定陶,行至中途适遇定陶县派骑兵来接。先曾误以为敌人,后乃省觉。午刻抵定陶,住县政府。

五月三日 第三政治大队(山东乡村工作同人当时在军委会政治部指导下所编成)同人张勖仁由鄄城来接,并由定陶县队护送至菏泽,住第六中学分院。

五月四日 我应邀在民众剧院讲演。此行沿途每为人分析抗战形势作动员工作,先后讲话次数甚多,然开大会对群众作讲演则自此始。第三政治大队同人宋乐颜(鲁西支队长)由鄄城乘汽车来接。

五月六日 同乐颜坐车到鄄城,与同人裴雪峰等(原邹平同人留鲁抗敌者)会晤,留止五日,大会小会多次,不一一记。

五月十一日 濮县县长张子馀及研究部同学王湘岑来接,即相偕到濮县,雪峰亦送至濮县而后返。

五月十二日 偕同人由濮县起行往范县,中途遇聊城专署派汽车来接,正午抵范县晤王金祥专员及张孟龙同学,详询故专员范公筑先在聊城抗敌殉国事。按:1936年聊城专区推广乡校训练民众时,范公引我同人赵玉波为秘书主任,同学张潜(孟龙)为秘书,抗战初期声威甚著。其后聊城陷敌,范公、玉波等皆死难。王金祥原为其参谋长,即继任专员,与孟龙退守范县。

五月十三日 在范县,鲁西行署李树春主任派汽车来接。

五月十四日 离范县,经过寿张县小停(似有一中学在此),进至张秋镇(鲁西行署驻此)会晤李主任(兼民政厅长)。此时据报有敌情。十五日派靖波往杨桥与东进支队(八路军)联络。

五月十六日 晨离张秋镇往杨桥,住东进支队杨勇团部。适值一一五师政委罗荣桓在此(闻在某处与敌作战七昼夜之久疲极来此就睡),曾出相见。

五月十七日 经杨团派人护送我等晚六时离杨桥往汶上县之葵林,夜行军至翌晨到达。

五月十八日 下午三时出发,六时经金口过运河,夜十二时抵东阿县之位里(地名)。

五月十九日 晨离位里往钟无盐村(东阿属),近午到达,与一一五师代师长陈光会晤。

五月廿日 深夜一时随一一五师王参谋处长秉章所率队伍离无盐村,次早八时抵钢城坝(宁阳县属)。

五月廿一日 下午四时离钢城坝行廿余里至刘伶墓村(属宁阳)。

五月廿二日 下午四时离刘伶墓,经王家峪,深夜在南驿车站附近之第十五号桥横越津浦铁路。因当地伪保长两面应付,为我侦探敌情,并为我们放哨引路,故得平安通过。随抵老庄休息。

五月廿三日 下午三时离老庄行卅里到泗水县之杨家桥止宿。

五月廿五日 (廿四日之后半夜)三时离杨家桥,天明后八时到泰安县属之管家峪止宿。据回忆此地粮食极度困难,几乎难于觅食。

五月廿七日 离管家峪经白马关往蒙阴县城,晚七时到达。

五月廿八日 天雨,留蒙阴休息。

五月廿九日 午前十时离蒙阴往刘官庄会晤五十一军一一四师方叔洪师长(范)并参加其前任师长阵亡之追悼会。当日下午方师长派骑兵护送经旧庄到坦埠。途遇临沂专区工作同人张里元专员靳子钦秘书及曾在邹平受训之陆 昇 训同学(此时为八路军方面一游击队的团长)等来迎。晚宿陆 昇 训团部内。

五月卅日 早六时离坦埠往王庄八路军山东纵队指挥部(天主教旧教堂),沿途见有欢迎标语张贴及欢迎的群众迎来,欢迎于学忠总司令及愚两人。于系应省主席沈鸿烈邀往东里店省政府,路经王庄,适与我有一段同路,同时到达。当即会晤纵队指挥员张经武同志及政委郭洪涛同志(张先于1936年相识,郭先于1938年相识)。于未多停即离去。我留参加群众大会讲话,并午饭,然后去东里店。从东里店来迎者有省政府人员及第三政治大队同人秦亦文等多人。彼此相遇于途。护送我之骑兵以及我等既均乘马,陆 昇 训等亦乘马,而来迎人员亦多骑马。马多而山路崎岖狭窄,掉转拥挤时我右足踝被擦伤。晚七时抵东里店,住入政治大队办事处。

五月卅一日 午前沈派其秘书长雷法章先来看我,午后沈、于又偕来看我,邀同赴群众欢迎大会。沈、于及我各讲话。晚七时欢宴,酒菜奢侈,竟有从青岛运来之啤酒汽水,绝不似身处山村之中,更鲜坚苦抗敌之意。

六月一日 偕艮庸等到水北(地名)第三政治大队总队部,与同人同学等相会。连续留止于此,在朝会上讲话及开会座谈等。足伤转益恶化,浮肿痛楚,步履维艰。

六月四日 偕艮庸等回东里店,往于东安(地名)之省府招待处。晚间沈约谈话便饭,且留宿。次日乃回东安休息。

六月六日 同人及同学公竹川、曹锡侯、李树圃、王伯平等多人(多半在政治大队工作)来谈。

六月七日 伯平忽来报告云得鲁北支队信息,队长李星三同学因接受伪军某部诈降被杀害。按:第三政治大队之下共分鲁北、鲁南、鲁东、鲁西及豫北五个支队。星三在研究部同学中,愚夙认为最可有为之人,不意其遭遇如此,伤痛之极。

是日午前十时左右有敌机十五架自北飞来轰炸东里店,伤亡二百余人,公私房屋大都焚毁,所存无几。按:东里店原为一普通农村,自沈设省府于此,从未遭敌袭,日趋繁荣,恍若城市。久已乐而忘忧。此次敌人大举扫荡,当上空投弹之时早已四面包围。国民党政府在山东全省的一政治中心于一日之间即遭毁灭。同时,于之总司令部(在上高湖)八路军之指挥部(王庄)各相距六十里、四十里不等,亦为其扫荡目标,均不能不各自转移矣。

六月八日 早沈派人送信云,省府避敌他迁,嘱我亦自行转移。并派步兵约一班人来照料护送。先两日李澄之校长邀我为其中学讲话,已应诺;至此愚仍依约往坡里——中学所在地,而不知局面固已大变。近午,行至金星头,即遇省府某某厅处机关人员及第三政治大队同人秦亦文等,各不期而会。其目的地或不一,其力求转移避敌则一。愚等小憩继续前进,黄昏至坡里。入庄不见一人,只见有八路军方面游击队一小队正在庄外集合。询知中学师生已全体转移至东南山岭上;离庄不远已发见敌人,庄内万不可住。因即于暮色苍茫中登山觅晤李校长。同时会见亓养斋、范明枢两老先生(年各八旬以上)以及其他许多人,皆在山中避敌,地名西昌峪。大家皆劝我换装隐蔽,不宜骑马。而我足伤未愈,勉强能骑马,实不能步行。当时求其他代步不可得,乃倒转一方凳用两木杠抬之如二人肩舆。是晚不过假寐片刻,于午夜一时偕同人等继续转移。

六月九日 天明行至小王庄,此处原有八路军方面一部分人员已不知所往。又东行六里至马斗峪略事休息,复行至王庄附近,闻悉张经武之山东纵队亦已全部他去。遂折东北行,追踪省府秘书处于周家上庄,在附近赵家高塔小停。嘱艮庸往访雷秘书长,适雷对省府人员正在给资遣散俾各自隐蔽,不获接谈。嘱靖波访晤五十一军方叔洪师长,询取情报及转移路线。靖波回报云方师辎重太多,情况不佳(其后方师长果遇敌阵亡),乃决计不随任何其他大队伍同行。

六月十日 黎明行抵连谷峪,入民家小睡,遽闻枪炮声,知前方已发生战事。出门遥见敌骑在西面山岭上,空中并有飞机,即向东南趋奔。沿途与省府财厅等机关相遇,各皆狼狈不堪。(此时即将沈前所派给我等之一班人归还给省府,)幸有保安二旅及五十一军与敌相持,我等乃得以安全退却。十时余行抵东郭庄庄外树林下,与八路方面一工作团(非战员)相会,随后五十一军军部亦到。靖波、艮庸分别与工作团负责同志张天民、五十一军江副官长等洽商行止。初闻牟军长中珩即将到来,而候之不至。中午遂同工作团移往山官庄(有《大众报》匡亚明社长来会见),正休息间回首望见东郭庄方向却已开火。似敌人追踪牟军长而来也。休息至夜半起行(与工作团偕行),登摩天岭,往西越过公路时已天明。

六月十一日 晨六时抵孙家官庄休息,庄前竟树起日本旗。正午行抵沂水之虎岩庄,工作团商请庄长供给养。但庄民虑被敌人发见,嘱我等在庄外山沟内休息进食(红薯加豆粟煮粥,五百余人分食)。晚七时起行约八里至上岩峪宿。是日不时有敌机在上空侦察。

六月十二日 晨六时离上岩峪移至附近之许家峪山窝隐蔽,入夜数百人皆露宿(如是者多日)。幸在夏季,不畏冷。据闻敌情已较缓和,战事移至东里店之东北方面。

六月十三日 留许家峪休息,冯韬同志介绍邵德峰先生来谈,劝我以变姓名暂时隐匿之计。晚六七时东北方向廿里许发现火光。

六月十四日 留许家峪,有苏鲁总部之便衣探兵二人被八路军误捕,因悉于总司令即隐驻在南之水牛里。嘱艮庸往访得晤,并即止宿。

六月十五日 晨间艮庸返许家峪报告。愚即偕艮庸、健三同去水牛里访于,谈战况并商我返川之计。当晚宿于总部。

六月十六日 午间仍返许家峪,有沂水县孔县长派县府李主任及于鉴泉同学来致慰问意。

六月十七日 留许家峪,传莱芜、泰安、淄川、博山各县有为我方收复之讯,但连日上空仍见敌人飞机往来。

六月十八日 派董泮清同学往坡里、水北等处与八路方面觅取联络,并探第三政治大队消息。晚间,八路工作团与我等分手移住夫子峪(后来知其遭遇敌人)。我等拟明日迁南墙峪,故留许家峪未动。

六月十九日 早五时离许家峪,七时抵南墙峪,借居民家,不再露宿。此间有山东纵队之干部学校及山东鲁迅艺术学校师生共约六百人,留止已五六日。会见鲁艺校长王绍洛、干校副主任许宗林。嘱艮庸赴田家峪西南之偏连峪访沂水县长孔庆铭,又嘱靖波往访于总部,各于当晚转来。夜半落雨。

六月廿日 落雨迄晨未停,连绵以至午后仍阴沉,大慰农情。因苦旱已久也。下午四时泮清回,知第三政治大队住岱崮,并带来秦亦文信,劝我前往同住。

六月廿一日 (旧历端阳,)晨五时起行往岱崮。才西北行七里许,忽闻曾家瞳方面有敌兵发见,即停止前进。继而传来枪炮声,遂折回南墙峪,隐于山沟内。复移至西墙峪。夜晚九时离西墙峪,越西岭至王家庵子,经上岭、下李庄,由佛庄过公路(夜三时五十分通过)北行。

六月廿二日 晨十时抵坡里。从昨晚起行至此,共约百里之路。陆 昇 训同学任八路特务团团长,其团部今驻此。患难之后见面倍觉亲切。随继续前进至公庄休息。下午五时亦文特来相迎,即偕住岱崮与同人同学会见甚欢。其时已昏夜,落雨。

六月廿三日 午间得谍报敌人分从东方及南方两路而来。盖第三大队驻此已逾一周,复有省府厅处零散人员日渐纷集于此,遂形成目标。亦文当即传知整装准备出发,适张里元、靳子钦亦率所部来会。彼此策商行止,经决定里元等向北走,我等西行。临行,亦文分嘱公竹川(懋淇)同学随我身边照料,秦弘同学率武装一小队为我任警卫。下午四时离岱崮到茶叶坪曾停息,续于昏暗细雨中行进。雨落愈大,昏暗愈甚,出手不辨五指,山路崎岖坎坷而油滑。两次闻人堕落沟涧,以人太多,队太长,竟不暇顾。愚虽骑马,而夹在人众行列,举步迟缓有类蜗牛,通夜行不过五里。

六月廿四日 黎明,雨不稍停,衣履湿透,饥疲且冷。行抵对经峪一小村,亦文让我先入休息,彼则率大队更前进至石人坡休息。我等入村不见一人,而讶其衣被柴粮俱在。方解衣烘烤觅求饮食之间,闻石人坡方面枪声大作,知是接触开火。不敢怠缓,出村向东北一高山攀登,此时大得马力。为免遭敌人跟踪,嘱靖波、泮清率同秦弘武装队另行活动,而我与艮庸、竹川等五六人寻路下山隐藏。初隐于后山窝一郑姓人家(有老人胸悬十字,知为天主教徒),方得喘息,忽又告警。出门见有挟衣裹粮扶老携弱者即随之行,至山脚入岩洞内隐蔽。洞内几已人满,见我等异乡人物,指点隐于最后。此时前后各山头敌我两军渐集,不久开火,各种枪声、炮声、炸弹声、飞机声震耳。两军往返冲夺,或远或近,近者如在头顶。约从午后二时起始,七时后其声乃渐疏渐停。洞内人众整日屏息静听,待至黑夜枪声全停息,即劝我等赶紧他徙(徙往神仙洞)。我等亦不愿累及老百姓,但出洞于黑暗中爬行未远,知敌我两方哨兵警戒甚严,无法通过,只得仍退回原洞内过夜。

六月廿五日 夜来人众先后各自离去,皆不知其所往。天明,洞内只余我等六人(艮庸、竹川、健三、茂林、荫平与我)。约早七时许敌我两方复开火。此时洞内空无他人,可以走动向外瞭望,对面山头敌人旗帜、军官等皆在目中。约十时后战场转至西北方,枪声稀少,敌旗撤走。三两敌人下山搜索,两次经洞外走过,却不入内探视,我等乃得以安然无事。紧张既过,陡然思食,盖不进食已两日矣。遂就群众所遗筐篮检觅食物,而群众亦陆续回洞收取所遗,不觉相对失笑。据云,敌人曾巡搜至郑家,见我马,谓必有游击队在此。郑妇诡称从邻村延医所用,而敌察见鞍下系有小提包(内有洗漱刮须各用具)非乡村所习见,怒鞭之甚重。以是虽庆更生,而我等却无处可以安身。经商定由郑西堂(老人之子)引至北岱崮,露宿于山上大石隙间,雨后大风彻夜,寒冷不能入寐。

六月廿六日 经竹川之侄公培光介绍移住西小峪,住于庄长郭子升之叔父家。竹川即为蒙阴当地人,其族姓在蒙阴甚蕃(谚云蒙阴县、公一半),后此转移多得公姓之助。午后二时枪炮声又从西北方传来,出户向山沟隐蔽,适与泮清、秦弘相遇。然彼二人竟与靖波相失。

六月廿七日 上午仍远闻枪炮声。有第三政治大队宣传队孟队长及大队所雇之挑夫多人从石人坡逃回来,备言日前遭敌人包围情况,大队人员伤亡甚多。嘱竹川、培光往十字涧探听消息,晚八时返,决定即夜一时出发。出发前,幸得靖波来会。

六月廿八日 由公培光引路于早八时行抵姚里坪,计程十二里。路经十字涧曾与新编第四师二团相遇。十时离姚里坪,午后二时行抵姚峪。原拟往上东门公懋法(竹川族弟)家,途中闻其附近谢子(庄名)有敌人。改而西行至此。进庄借宿,竟不期而遇之。盖懋法亦以避敌来此也。

六月廿九日 竹川弟兄引我至附近道士海(地名)隐蔽,谓此间稍可休息两日。艮庸等则仍留姚庄。

六月卅日 嘱艮庸、竹川、泮清三人往石人坡,为第三政治大队办理善后。抵石人坡南山时,闻北方有炮声,一路侦察前进。虽满目荒凉而山巅尚见一二牧童,村内仍闻驴鸣。遇乡民一人请其导访孙明孝庄长,获悉有负伤之我队官长士兵王仲全等三人留村养伤,当往探视慰问,并各留给养伤费用。适有本队孙医官德芳由邻村来视,因偕往当日战地巡视,残迹凄凉,殊不忍睹。总计阵亡廿五人,横尸山间及道左,多数已为土掩盖,间有露半身者面目模糊不可辨。乃各就原地加工累石围之,不使暴露。并共同相度得一可作公墓之处,备将来再行改葬。午后三时与孙医官等作别而归,比抵姚峪已入夜。

七月一日 愚暂不动,嘱艮庸等先行探路。午后二时由竹川弟兄引导离姚峪,行经大山坡,晚到潘家上峪,投宿刘景亮家。刘与公氏弟兄相熟,招待甚热心。唯此地接近公路,离旧寨只四五里,本日敌经旧寨往坦埠,此间曾一度虚惊。

七月二日 艮庸派人返姚峪,迎我离道士海,黄昏抵刘处,夜间为鸡虱所苦。靖波等五人则另住东山寺内。

七月三日 早四时半起床原拟与竹川随刘景亮往东高道,但丝贩急于赶路,不及相待,只得另觅向导而行。九时半抵东高道,小休息。十二时抵西高道,晤庄长公毓甫及公氏族人公召根、公佩良等,承其招待甚好。是日行五十里。

七月四日 夜来一时半离西高道,西南行过泰石公路,遇雨,仙人桥休息。天明后继续行进,雨仍不止,遂留曹家庄进食。近午拟移住西南里许之郭庄。曹庄与郭庄之间隔一条小河,艮庸、茂林先到郭庄时,河水方过膝,半个钟头后即不能涉渡。候至下午水渐退,始全移住郭庄公懋全家。

七月五日 嘱靖波、泮清往鲁家庄访鲁迪哲,并往太平集访晤东进支队王秉璋参谋长。晚八时泮清回,报告接洽已妥,东进支队允护送我等赴鲁西,作回川之计。

七月六日 九时移住鲁家庄。初意在此小留数日,后知附近各庄国军云集,恐不日将有战争,仍以迁地为妥。遂径往投东进支队部(对河南太平集属泰安境),会晤王参谋长及卢、张两科长,备承招待。下午七时半参加其“七七”两周年纪念会,被邀讲话。从对经峪遇敌以来,久在蒙阴县境内盘旋,至此已出蒙阴境,竹川由鲁庄折回坦埠,不再相送。

七月七日 偕靖波同晤王参谋长商量西行。据云铁路以西战事颇紧,须稍待数日然后动身。八日、九日均留住未动。

七月十日 离太平集,移往马家峪。

七月十一日 住马家峪,有邹平研究院同学张锡传来见。张家居峡圩,相去不甚远,属费县境。

七月十二日 偶病痢,张锡传同学迎我移至其家休养,而同人仍留原处。连日茂林、健三均病,盖精神紧张劳顿之后,天复时晴时雨,夜眠无被盖,固易致病耳。十三日、十四日各在原处休息。

七月十五日 泮清来张家看我,即日返去。

七月十六日 晨三时马家峪部队曾作紧急集合演习,艮庸等均参加。泮清再度来张家看我。

七月十七日 健三、茂林各病愈,来张家看我,随即返去。

七月十八日 艮庸、靖波、泮清偕来看我,当日返去。

七月十九日 夜来闻远处有枪炮声,后知是八路军围攻放城国民党秦启荣部某一游击队。但延至今日未得解决。

七月廿日 落雨,旱象得解,秋收有望。

七月廿一日 早起赴马家峪视艮庸等诸同人,十一时返张家。下午从张家移回马家峪,准备明日出发西行。——原奉通知明日出发,深夜十一时忽通知即刻出发,后知系此间哨兵与五十一军便衣队误会,仍照行原订计划。

七月廿二日 今日为旧历六月六日,鲁南风俗以瓜果祀天。下午四时由马家峪出发在丁家庄(太平集对河泰安境),与干部学生会合。六时离丁家庄,经管家峪、万家峪,夜十时抵东石莱。

游击第八支队马保山司令派李文轩同志招待我等住小学校内。

七月廿三日 晨出南门小河盥洗,两岸柳丛疏落,山色青翠,河水莹澈,风景极佳。下午七时后出发,因有伤兵四十余同行,卫生队屡屡失伍,行至天明始达尧山(计约四十里)。

七月廿四日 晨五时到达尧山,再行廿余里至老庄休息。下午七时半离老庄西行,取道南驿车站之南急行军越过津浦铁路,时在午夜十二时半。过铁道后,抵王家庄小憩,复行十二里至小宁家庄宿营。是日约行七十里。此次与干部学生西行,张队长云山为领队,行军极细心,我等得其照料甚周到。

七月廿五日 本日原拟休息一天,下午得东进支队司令部消息,昨住之宁家庄今到敌人,似追踪而来者,乃决定西移,俾与六支队或总部接近。晚七时半出发,西北行渡沙河,十二时将抵汪家城宫闻有敌情,即停止不进。张队长率干部学生返张楼宿营,然后我等再进入汪家城宫,由汪庄长招待住汪氏宗祠内,时已天明。

七月廿六日 在汪家城宫休息,愚宿于一富户炮楼内,略得睡眠。下午有六支队独立团武团长来谈:敌大军从西方东移,现在东、西、北三方面均发现敌人。为避免被包围、劝我等速离去。同人商量分散隐蔽之计。夜十一时张云山队长来迎,移住张家城宫(距张楼二里)住宿。

七月廿七日 中夜二时许张队长来,面称六支队司令部派马继孔参谋长来接,嘱即准备出发。同时张本人奉命率学生移住六支队司令部,即夜与我等作别。晨四时半出发,通过公路时亦系急行军。八时半抵刘家庄休息。下午五时离村庄,行十二里抵财神庙(东平州境)宿营。

七月廿八日 晨有政三大队同人张勖仁等十人来见。彼等在石人坡走散后,最近从六支队司令部得闻我之消息也。彼等将先我径赴鲁西。八时艮庸往马子峪会晤马参谋长商谈派人到济南带信与福溢,并派健三往大峰山候晤福溢。午后三时六支队张北华司令派解指导员来接,五时半乘马往上套里六支队司令部与政委董君毅、参谋长于会川晤谈。

七月廿九日 午前张北华司令来会,东平四区区长尹鼎新、副区长张仲义同来。据云今日已得消息,前第三政治大队走散人员曾会集在泰安境者百余人已越过铁路西行矣。晚七时应邀参加六支队政治部召开之座谈会。

七月卅日 下午五时应尹区长邀,饭于其区署,董政委亦在座,曾谈及六支队成立经过。

七月卅一日 艮庸赴下套里集。晚八时愚应邀参加六支队政治部之座谈会,会后宿区署。

八月一日 肥城同学徐建勋来见。下午应陈山镇赵镇长邀饭,饭后参加六支队座谈会。

八月二日 应邀参加六支队之座谈会,晚宿上套里。

八月三日 健三由大峰山归来,闻福溢已经开封回川矣。晚八时六支队司令部为我等开欢送会。

八月四日 午间暴雨约十五分钟,农田得此稍解干旱。原定今明两日起程西行,以敌情有变化,故未动身。闲中为同人讲佛法大意。

八月五日 闻敌在东阿增兵,东进支队司令部电报仍未通,行期有待。续讲佛法。

八月六日 仍留上套里,续谈佛法。

八月七日 董政委君毅来通知,梁山司令部已有回电,可以出发。午前十一时起行,廿里至后屯休息。晚八时后,北行至上庄宿营。是日护送系由东汶支队刘营长所派一连,领队为副营长曹志尚同学。

八月八日 早四时半出发,经尧陵寺,八时半抵石河王庄休息。十时半偕同人至马林庄东平县政府,会晤王县长春元。下午六时离马林,行十二里至茶棚上船入东平湖,夜行。翌晨抵二度泊。今日立秋,湖中夜渡颇冷。马林南五里许有梁林,为宋梁灏故里。

八月九日 留二度泊休息。游击司令冯寿彭派其政治部王主任来见。落雨,同人留船中,愚移住一庄长家。十日仍留候东进支队消息。

八月十一日 于下午三时由上套同来之东支卫生部谷部长来访,谓探明东支司令部仍住梁山西南三里之张坊。四时半离二度泊,曹营长派队廿名送我等往张坊,约行卅余里,八时后到达。当与罗荣桓政委、陈光师长会晤,并承苏孝顺秘书长招待一切。

八月十二日 偕同人登梁山游览。梁山寨共七十余庄村,张坊庄后即梁庄。午后据报敌人汽车廿余辆由郓城向梁山出动。不久果即发现其来袭,同人随队伍出村登山隐蔽。四时,敌于发炮后退至独山固守,我等亦转至后集宿营(距张坊三里)。敌我相距七八里。敌在独山及前集放火,前集民房被烧毁甚多。

八月十三日 初闻敌于昨夜遁回城内,十时始知其复来。且另有一股汽车卅余辆从寿张开来夹攻于我。同人随司令部直属队向东北穿行高粱地至湖边,涉水入湖,经张家庄至胡家楼休息。闻敌人又放火焚后集民居。

八月十四日 留胡家楼。随在我军中有俘获之日寇六人,皆加善待而教育之。愚及艮庸闲中与之作笔谈。其一名佐藤猛夫,东京人,帝大医科毕业,原在东京同爱医院服务,今任军医官,本年五月来中国。又其一名三桥长吉,千叶县人,一等兵,廿五岁,人甚老实。二人谈话均极厌战。其他四人皆未满廿岁,情态可悯。晚饭后散步湖滨,值夕阳西下,湖水泛紫红色,与暮山远村相掩映,景色瞬息变幻,一幅绝好天然画图,至不易描摹。不禁使人益叹息于战争之错误与人类之愚蠢。

八月十五日 留胡家楼,拂晓湖边迭有枪声。据闻敌人分几路进攻梁山,曾有一小部来至湖边窥探,被我击退。据我记忆:胡家楼所处位置有似半岛,湖水环之。在我等人住之前,既有司令部直属一部分无战斗力人员隐蔽其间。高级指挥员疲劳之余,有时亦休息于此。此日适值陈光师长在休息,当其得报敌军分路来攻,立即警觉此间可能遭敌袭击而无应敌之力。当下携同警卫员一人乘马涉水绕至敌人来路之后,隐伏高粱丛中,发枪向敌射击。来敌乃不敢前进,一幕惨剧于是得免。

八月十六日 晨四时半起床,五时用膳,登小艇东驶至四柳村,下午六时仍回胡楼。据我记忆:当时缺乏粮食,生活艰苦之极。所云用膳,其实只有水煮南瓜一味,无所谓饭无所谓菜也。

八月十七日 晨八时离胡楼行十二里至正海,晤陈光师长商定由杨勇旅部派队送我等至六团,然后再经冀鲁豫支队送我等南行。当即转张坊洽晤杨勇。下午四时出发,便衣六名护送,夜二时抵彭庄,值天雨,遂留宿。计自晨至夜行约百里,人疲马乏,以麦秆藉地而睡。是日原定在箕山访问我鲁西支队消息,并往东进支队六团团部而未果。彭庄距箕山尚有卅余里也。

八月十八日 晨五时离彭庄行六里至刘口。适有敌车从村旁西驶,乡民一时惊避,旋即复定。早食后,以敌在西方,改道南行至陈坡——北大同学陈亚三家。亚三之叔宝山先生招待甚殷,并为派人放哨警戒。据当地孟庆余先生云宋乐颜、裴雪峰等(第三政治大队鲁西支队长等同人)在田家铺。

八月十九日 晨二时半起床,四时离陈坡,九时行抵凤凰集进食,闻西北有炮声。十一时左右行抵王崮堆东四里余之某庄略休息复行。途中与东支六团乔参谋相遇,闻敌车到城北四里处,王崮堆居民为之逃避一空。乃由孟庆余先生作向导西南行趋田家铺,下午四时许到达,与乐颜、雪峰、道一各人见面。乐颜见我,喜极而哭。道一(赵德庆,第三政治大队豫北支队长)由豫北来迎我,上月廿九日既到此,久候不得我确息,正拟此日返豫而竟得相逢,亦大喜。雪峰所率领之濮县教导队百余人,以有敌情正拟转移而未行,见面后不久敌车三辆已到前庄,即相偕移至长庄住宿。是日孟老先生年逾六旬伴行七十里,其情可感。

以上为辗转于鲁西鲁南之行程。

以下为由鲁返川经过冀南、豫北、晋东南之行程。

八月廿日 夜来乐颜、雪峰来会商我留游击区之意义不大,决定即经豫北返大后方,致力于国内团结工作以巩固抗敌之根本。晨三时半起行离长庄,四时半抵张桥张子仁同学家。道一(以下皆有道一随行)往临濮集黄河渡口接洽渡河事宜,下午六时由张桥渡河,有濮县县政府派乔科长来接,宿张村。

八月廿一日 晨五时半出发,行十二里至王庄休息,有省保安司令部廖参谋长安邦来会(多谈两党武装摩擦事)。下午二时行抵濮县,住民教馆内。乐颜、雪峰及史景法同学又从鄄城赶来再度会面作别。

八月廿二日 留濮县,中午邹平、济宁受训同学之在濮者多人集会招待午饭。从鲁南遭遇敌人以来,同人身上服装不整久矣,至此乃各购制服更换备用。

八月廿三日 晨同人同学集合照相后,出发西行,十八里至柳下屯休息,已入河北省濮阳县境。下午三时抵陈庄,冀南丁专员树本驻军于此。当承其来晤,谈约两小时。丁与范公筑先同为北方抗日有名之专员,此时拥有实力两万余人,惜其个人英雄思想浓厚。是日计行七十里。(按:我在《光明报》自述巡历华北华东各战地文中,曾谈及冀南抗敌有“改变地形”“空室清野”两项工作,可参看。)

八月廿四日 丁部曹参谋长陪同乘马入濮阳城。两马竞走,当我马将超越时,曹马向后踢,伤我右足,幸不太重。城北有(孔门)子路墓;宋史所谓澶渊之盟亦在此地。下午五时当地各界人士为我举行群众欢迎大会,丁主持,愚讲话。晚宿县府。

八月廿五日 晨七时由城返陈庄,路经东门外医院访视龚柏龄。下午二时应丁邀为其军官讲习班讲话。

八月廿六日 留陈庄,丁专员来谈。谈及各方与八路军磨擦情形,颇觉可虑。

八月廿七日 留陈庄,接豫北朱怀冰电报,促我即起程西返,并表示负责护送渡河到洛阳。

八月廿八日 十时离陈庄入城,下午五时应邀在县府讲演、准备明日离此入豫。

八月廿九日 晨五时半出发,行四十五里至牡丹街午饭。此地属豫省滑县境,道一与当地赵区长相熟,一切甚方便。因茂林失道,即留宿以候之。晚间滑县县长夏熙绩来见。夜半茂林始到。

八月卅日 晨四时半出发,行廿五里至善堂镇休息。沿途积水泥泞,为卫河泛滥所致。九时半离善堂,行十五里至安化镇,乘船赴屯子。船从村庄穿行,禾稼淹没殆尽。过安化后,即入浚县境。卫河决口,滑、浚两县被灾至重。闻灾区西至新乡县境云。夜十一时抵屯子集,浚县县府驻此,县长李君来晤。

八月卅一日 下午四时半离屯子,六时半至山角。从道一之意,访天门会首领杨贯一,不遇;由黄旗会首领王某招待,小休息复行。路经某庄,仍有人从楼上向我等放枪示威。深夜抵平汉铁路浚县车站之南一里许休息,等候铁路西扈全禄司令派人来接。夜半后,随来接之人越过铁路,至扈屯。再承其派人送至许家沟,时已四时,天黎明矣。

九月一日 留许家沟休息。此地仍属浚县,位于县之西北角。过铁路十里即抵达太行山余脉。淇水从西北来入卫河。此村靠山傍河,自成形势。连日沿途所见,水灾而外,虫灾亦重,至此均稍减。

九月二日 早五时乘驴出发,行廿余里至汤阴县之博梁山休息,汤阴县政府现驻此。下午一时半行抵盘石头,住于九十七军补充团团部。

九月三日 晨八时半出发,行卅五里至林县东姚镇,承当地吕区长宪文招待。

九月四日 晨六时出发,行三十里至小店,承朱怀冰军长派郭副官来接。下午一时半抵合涧,止宿。林县张县长,河南第三专署吴专员明浚,中国青年先锋团团长徐靖远先后来会。晚八时河南同学常泰和从辉县赶来相见。

九月五日 晨五时半召集第三政治大队豫北支队一部工作人员谈话。七时半应邀在第三专区联合中学讲话。八时半出发,西南行七十里抵山西省之壶陵水,已在下午四时,即止宿。途中有细雨,山峻路险而滑,时虞倾跌。过羊盘岭即达壶岭(先到东壶岭,又行一里许抵西壶岭,又名壶陵水),属壶关县境。

九月六日 落雨自晨至午后不止。下午三时雨势渐停,出发后即天晴,远近各山云雾滃塞变幻,景致奇妙。五时半抵柳泉,有新五军(忆似孙殿英部)驻此,将民房占尽,乃北行五里至鹅子掌止宿。

九月七日 晨五时出发,行二十里至淅水进食后,又行四十余里于午后五时半抵陵川县城,住南关外。城内居民全部迁徙,荒凉满目,盖所谓“空室清野”政策也。晚间陵川张县长来会面。

九月八日 晨六时出发,以驴代步,西南行六十余里至冯山镇,九十七军骑兵连驻此,乃以马易驴。黄昏抵南庄(似是晋城县境),新廿四师兵站站长佟大亚招待留宿。

九月九日 晨六时出发,西南行越岭十五里至下川,九十七军军部胡参谋长舜生来接,住白玉坡。闻胡谈,知英法已对德宣战。

九月十日 晨十时应邀在九十七军军部讲演,托军部代发重庆电报四件。

九月十一日 下午二时乘骡离下川,西行廿五里至北寨,住第四十军庞炳勋军部,晚间晤庞,谈至夜深。沿途颇闻人称道庞军在拦车镇之战绩。

九月十二日 原拟继续西行,庞军长挽留为其干部学员讲话,推迟一日。晋城县张县长来见。

九月十三日 晨五时半乘骡出发,行五十里抵晋城午饭。山路运输骡最宜,此间兵站所畜不下二千匹,因即用以送我等出太行山。饭后又南行四十里,于下午五时半抵犁川镇止宿。

九月十四日 晨六时出发,行四十里,约十时半抵堆金洼(河南济源县境,距浏口一里许)进食。十二时复南行下山。值大雨后又有小雨,山势陡险,时或沿沟涧为道,涧水急流于乱石之间,非涉不能过。仰视左右石崖绝壁高矗接天,行人如步于井底。如是行卅里始出山,达山口镇。复转西行,沿山又十里至五龙口。渡沁河又四里,抵河头村。时已入夜,衣履尽湿,烘烤更换,比就睡已近夜半。

九月十五日 上午因雨未出发,午后二时南行廿五里抵天祥止宿。

九月十六日 晨五时半离天祥,八时半抵双龙潭早饭。饭后又前行七里抵西杨村,会晤朱怀冰军长。朱招待午饭。晚嘱艮庸访朱之副官长洽商渡河事。

九月十七日 晨嘱豫北支队之赵道一、常泰和等六人往谒朱军长谈豫北地方抗敌工作问题。八时半起身往白坡黄河岸候渡。十时左右糜副师长代交涉之船到,乃登舟渡河。约一点余钟抵铁谢上岸,雇车前往大杨树。路经汉光武陵,下车小盘桓,复前行至沟上午饭。饭后又行,下午四时半抵大杨树。再步行十里抵洛阳,住古香巷中国大旅社,已近七时矣。适在“九一八”第八周年之前夕结束此行,是则诏我虽身离前线而义不容稍怠于抗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