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
太宗皇帝
姓陳,諱煚,先諱蒲。為李朝袛候正,受昭皇禅,在位三十三年,遜位十九年,壽六十歲,崩于萬壽宫塟昭陵。
帝寬仁大度,有帝王之量,所以創業再統,立紀張綱,陳家之制度偉矣。然䂓畫國事,皆陳守度所為,閨門多慙德矣。
初,帝之先世閩人〈或曰桂林人〉有名京者,來居天長即墨鄕。生翕,翕生李,李生承,世以漁為業。帝乃承之次子也,母黎氏。以李建嘉八年戊寅六月十六日誕生隆準。龍顔似漢髙祖。時大八歲,為李朝祗應局祗候正,有從叔陳守度為殿前指揮使,帝因得入侍宫中,昭皇見而悅之。乙酉冬十二月十二日戊寅受昭皇禅,即皇帝位,改元建中。
丙戌建中二年〈宋寳慶二年〉春正月,冊昭皇為皇后,改昭聖,封陳守度為太師綂國,行軍務征討事。廢李上皇居真教襌寺,號惠光大師。
二月,定律令條例。
遣陳守度領軍討阮嫩、段尚及諸蛮。時承李朝之衰,盗賊群聚傘圓山、廣威山。諸蛮互相侵擾,阮嫩據北江,段尚據洪州。守度調諸軍平之。時嫩、尚兵勢猶強,未易降服,乃封嫩為懷道王,分北江上下東岸等縣與之;亦約尚以王封,刻期定盟,尚不至。
夏五月,封弟日皎為欽天大王〈時甫二歲〉,授文武從官品級有差。
六月,以誕日為乾寕節。
秋八月十日,陳守度弑李惠宗於真教襌寺。先是,李上皇嘗出逰東市,百姓爭趍見之,有慟哭者。守度恐人心懷舊生变,遷居真教寺,佯為奉事,内實謹守。守度嘗過寺前,見惠宗踞坐拔草,守度曰:「拔則拔深根。」惠宗撥起拂手曰:「爾之所言,我知之矣。」至是,令人排辨香花,吿曰::「尚父使臣來請。」李上皇曰:「我誦經罷,當自盡。」已而入寝房祝曰:「我家天下已㱕于汝,汝猶弑我。今日我死,異時汝之子孫亦猶是也。」乃自縊于寺後園。守度令百官臨哭,鑿城南壁為門〈時人謂之剖門〉,出柩就安華坊火化,藏其骨於寳光寺𡨧㙮,尊廟號曰:惠宗。降惠后為天極公主,嫁陳守度,以諒州為湯沐邑。
史臣吳士連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故大德之君,無積惡之甚者,天未嘗遽絶之也。夏苟無桀,商苟無紂,傳祚盖未艾也。以周之末,諸侯強僣,而正統之傳綿綿然不絶者,是其祖宗深仁厚澤,有以及天下後世故也。李氏得國,無愧三代,傳世至惠宗,無子且嬰疾,盖先王之澤於是乎竭矣,故陳氏得以取之。既取人國,又弑其君,不仁之甚也。厥後廢帝縊死,元后見弑,出乎爾反乎爾,天道然也。雖無惠宗盟咀之言猶信焉。守度以此為謀國盡忠,殊不知天下後世,皆指為弑君之賊,况又為狗彘之行哉。
出李惠宗宫人及親戚女嫁諸蛮酋長。
冬十月,尊父承為上皇,居左伴鶴橋坊附天宫。國有大事,則在内聽决。尊母黎氏為國聖皇太后〈一云保聖國母〉。
詔民間使用省陌錢六十九文,上供錢陌七十文。
選天下淑女充宫人。
命輔國太傅馮佐周權知乂安府,許與人爵,自佐職、舍人以下,詣闕奏聞。
史臣吳士連曰:予人以爵,天子之權,非人臣所得預。馮佐周李朝舊臣,非有出疆利國家、安百姓可專之事,而許專之,許者、聽者皆非也。陳家人臣知此道者,唯國公興道大王乎。聖宗以其有大勳勞,許專與人爵,而未嘗與一人爵。當胡虜入寇之時,握兵專制,取粟於富人以給軍食,然止與為假郎將,不敢以真郎將與之。
丁亥三年〈宋寳慶三年〉試三教子〈謂儒、道、釋各承其業者〉。
詔凣文書狀契用押手半紙法。
宣盟誓條,循李朝故事,始定行之。其儀每年四月四日,宰相百官鷄鳴時詣城門外,昧爽進朝。帝御大明殿右廊門,百官戎服,再拜而退,各具隊仗騶從,出城西門,至銅皷山神祠會盟歃血。中書檢正,宣誓書云:「為臣盡忠,居官清白,有渝此盟,神明殛之。」宣訖,宰相點閘〈音鴨,閉門也〉百官欠者,罰錢五鏹。是日四方士女道傍觀聽如堵,以為盛事。
戊子四年〈宋紹定元年〉春正月,拜欽天王日皎為郡王。
二月,以簿頭格試吏員。
秋八月,拜兄柳為太尉。
閲定清化府帳籍故事,每年春首社官〈今社長〉開報人口,謂之單數,並依帳籍為定,具出宗室、文官、文階、武官、武階、從官、軍人、雜流、黄男、癃老。不具附籍、漂散之類。有官爵者,子孫承蔭,方得入仕,富壮而無爵者充軍,世為兵。
九月,試吏員以行移公文式,謂之簿頭,八格者充省院属〈事在二月〉
冬十月,占城來貢。
十二月,阮嫩攻殺段尚。尚既破,因併其軍虜,掠洪州男女、財物、牛馬。尚子文將家属來降。嫩威聲大振。守度憂甚,分軍守禦,仍遣使賫書稱賀,加封懷道孝武王,送玩蟾公主㱕之以隂,伺其動靜。嫩亦分衙帳,以居之公主。以是不得通知。
己丑五年〈宋紹定二年,元太宗窩闊台元年〉春三月,日有食之。
阮嫩病死。嫩既併尚軍,自稱大勝王,宴樂無度,然知勢不两立,欲以十月來朝,猶豫未决。及病篤,帝命内人問疾。嫩強飱,騎飛馬以示健,未幾死。麾下潘麻雷竊飛馬迯去,不知所之。麻雷占城人,轉貿哀牢,嫩收為奴,料敵制勝,用兵如神。嫩既死,天下㱕于一。
遣使聘于宋,宋封帝為安南國王。
庚寅六年〈宋紹定三年〉春三月,考前代諸例,定為國朝通制,反改刑律禮儀,凣二十卷。
定徒罪有差,中罪徒杲田,宏者刺靣六字,居杲社〈今日杲社〉耕公田,每人三畝,每年收粟三百升。徒牢城兵者刺項四字,雜除昇龍、鳳城、草隷四廂軍。
定京城左右伴坊,倣前代為六十一坊。置評泊司。或有增加大羅城外四城門,四廂軍輪守。
改府路司,置安撫使副二員。
城内立宫殿樓閣、東西廊廡。左聖慈〈上皇居之也〉,右官朝〈當中御之也〉,編國朝事務為國朝常禮十卷。
秋七月,詔凣獄監勾訟,許取脚力錢,依日程遠近。
九月,國聖皇太后崩,追尊順慈皇太后。
辛卯七年〈宋紹定四年〉春正月,遣内明字阮邦榖〈宦官〉領當府諸兵扭〈當府乃其人所領之府兵,扭猶言兵將也〉浚沉濠諸港,自清化府至演州南界。功成,陞邦榖輔國上侯。
秋八月,幸即墨行宫,朝享先廟,宴鄕老,賜帛有差。
上皇詔國中凣有驛亭,皆塑佛像事之。先是,國俗以暑熱,多構亭子以歇行人,垔以白粉,號驛亭。上皇微時,嘗憇于此,有僧謂曰:「少年後當大貴。」言訖,失僧所在。及得天下故有此命。
史臣吳士連曰:陳太宗此事,與李太祖之萬行事同,李陳崇佛之權與也。夫有識者,凣事皆先見,奚足為異哉。
壬辰八年〈七月以後天應政平元年,宋紹定五年〉春正月,初定朝儀,封上皇子婆列為懷德王。初上皇微時,娶婆列村女在西真縣,有娠而見踈。及生婆列,上皇不之認。年長魁梧,善武藝,願為交跌隊。一日與隊人擊毬,其人交跌,扼婆列喉,氣幾絶。上皇厲聲曰:「是我子也。」其人驚拜。即日認為子,故有是命。
二月,試太學生。中第一甲張亨、劉琰,第二甲鄧演、鄭缶,第三甲陳周普。
夏六月,頒國諱、廟諱。元祖諱李,因改李朝為阮朝,且絶民之望李氏也。
秋七月二十二日,改元天應政平元年。
八月,暴風,民間疫癘,多有死者。
陳守度盡殺李氏宗室。時守度專政日久,既弑惠宗,李家宗室怏怏失望。是年冬,諸李因拜先后于華林太堂,守度潜作深坑,築屋居上,候至酒酣,發機並生埋之。〈按英宗時猶有李家族將,且孚先不書此事,未必有也,姑有之〉
癸巳天應政平二年〈宋紹定六年〉,命馮佐周閲定乂安府諸名邑。
皇太子鄭薨。〈按史法,皇太子生,必以年月日書薨,亦然此止書薨者,盖始生而殤,失其月日也〉
大水。
甲午三年〈宋端平元年〉春正月十八日,上皇崩于附天宫,壽五十一。
秋八月二十八日,塟龍興府壽陵〈陵在星罡鄕,昭、裕、德三陵同〉,廟號徽宗,謚曰開運立極弘人應道純真至德神武聖文垂裕至孝皇帝。
以太尉柳輔政,冊為顯皇。
史臣吳士連曰:太宗之於兄柳,欲尊異之,故為是過舉。冊為顯皇,名不正矣。夫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柳萌作乱之心,未必不由乎此。
拜守度為綂國太師,知清化府事。
加封李朝太傅馮佐周為興仁王,関内侯范敬恩為太傅,封保忠関内侯。
乙未四年〈宋端平二年〉春正月,雷震城内三十處。
大赦。
丙申五年〈宋端平元年〉春正月,定内外文武官及宫殿陵廟各官俸例,分税錢,逐次頒給。
二月,定大臣官銜。凣宗室入政府,或太師、太傅、太保、太尉,或司徒、左右相國,皆兼授檢校特進儀,同三司平章事。
夏六月,大水决麗天宮。時顯皇柳知聖慈宫,因大水乘船入朝,見李朝舊妃,逼通於麗天宫。廷臣劾奏,因改其宫為賞春宫,降顯皇為懷王。
秋八月,選儒生中科者入侍,後為定例。
冬十月,以范應臣為尚書知國子院,提調文臣從臣子弟入學。
加封興仁王馮佐周為大王,関内侯范敬恩為太尉,賜大王冠服。
丁酉六年〈宋嘉熙元年〉春正月,詔凣造嘱書文契,係田土揭借債錢書契,証人押手前三行,賣主押手後四行。、
納兄懷王柳妻順天公主李氏為順天皇后,降昭聖為公主。時昭聖無子,而順天懷娠國康三月,陳守度與天極公主密謀於帝曰:「宜冒取之,以賴其後。」故有是命。柳於是聚眾,下大江作亂。帝内不自安,夜出城,就安子山孚雲國師〈師太宗故交也〉居焉。明日,守度率群臣邀駕還京師。帝曰:「朕以幼冲,未堪重寄,父皇遽爾違背,早䘮所怙,不敢宅帝位,以辱社稷。」守度再三固請,未蒙俞允,乃謂眾曰:「凣乘興所在,即是朝廷。」遂表蕝山中,此處天安殿,彼處端明閣,差人營造。國師聞之奏曰:「陛下宜速回銮,毋使𢦤弟子山林。」帝乃回京。二旬,柳自度勢孤,難以两立,潜乘獨木舟,假為漁者,詣帝乞降。時帝在舶,與之對泣。守度聞之,直至御舶,拨劎厲聲曰:「殺柳賊!」帝匿柳于舶倉,卒謂守度曰:「奉乾王〈奉乾,柳李時舊號也〉來降耳。」仍以身當之。守度怒甚,投劎于江曰:「我是走狗耳!安知爾兄弟之順逆乎?」帝和解之,諭守度罷兵,以安阜、安養、安生、安興、安邦之地為柳湯沐邑,因封其地號安生王,大江亂兵伏誅。
潘孚先曰:三綱五常,人之大倫、太宗開基之主,固當立法以垂後世,乃聽守度之邪謀,奪兄妻以為后,毋乃斁彛倫,以啓淫乱之端乎。柳自是生嫌隙,敢於作乱,太宗養成其惡也。或謂太宗不殺兄仁矣,愚謂奪兄妻其惡已彰,不殺兄,理未滅耳,烏得謂之仁哉。嘗觀陳裕宗淫乱聚麀,未始不由太宗啓之也。
史臣吳士連曰:太宗冒取兄子為己子,厥後裕宗、憲慈皆以日禮為恭肅子,致陳業幾墜,其原豈無所自哉。
群臣上尊號曰綂天御極隆功厚德顯功佑順聖文神武孝元皇帝。
宴群臣於天安殿。
二月,移造靈光殿於東步頭,號風水殿。凣車駕所幸,駐蹕於此,百官迎送,必献檳榔及茶,故俗呼茶殿。
夏五月,端午節,吊屈原及古賢人如介子推者。每年是月皆舉行之。
戊戌七年〈宋嘉熙二年〉春二月,命綂國太師陳守度定清化府帳籍。
秋七月,大水决賞春宫。
八月,定王侯、公主、文武群臣、宗室舟車之制。
宴五品之上於八角殿。
己亥八年〈宋嘉熙三年〉春正月,復授馮佐周入内太傅,遣㱕即墨鄕,起造宫室殿宇。
二月,試太學生。中第一甲劉免、王戞,第二甲吳克,第三甲王世禄。
矯賢作乱。
三月,選丁壯為兵,定上、中、下三等。
秋八月,矯賢伏誅。
庚子九年〈宋嘉熙四年〉春正月,命馮佐周營造清化府行宫五處。
秋七月,暴風大雨水,地震。
九月二十五日,皇適長子晃生,立為東宫皇太子。大赦。
冬十月,諒江守臣驛奏,所部被北人虜掠民間財物。命侍臣裴欽往北邉申理。
辛丑十年〈宋淳祐元年〉春二月,選有勇力、諳武藝者充上都宿衛。
夏四月,旱。各處山崩,椰市地裂。
秋八月,大水。
九月,詔諸司断獄,許取評泊錢〈評即断也,前有評司亦是也〉。
冬十月,北蛮寇邉。命督將范敬恩討之,畧諸蛮峒而還。
皇第三子光啓生,太子晃同母弟也。國康其長兄也,後並封大王。次則日永、益稷、昭文並封王,又次則封上位侯。諸王長子則封王,次則封上位侯,永為定制。
帝親征宋陵路、永安、永平等寨,遂過欽、廉等州,自稱齋郎,捨舶境内,止以金鳳、日光、月光等舟而往。州人不知其為帝,皆驚走。及知之,乃絙鉄鎖於江中,以截水路。帝遂返拔其鐵碇數十以㱕。
馮佐周卒。
壬寅十一年〈宋淳祐二年〉春二月,定天下為十二路。置安撫、鎮撫正副二員以治之。諸社册設大小司,社五品以上為大司社,六品以下為小司社。或兼二、三、四社及社正,史監為社官。造戸口單數。男子大者為大黄男,小者為小黄男,六十歳為老,甚老爲癃老。其人丁有田土則出錢粟,無田土者全免。田一畝、二畝出錢一貫,三畝、四畝出錢貳貫,五畝以上出錢三貫。田租一畝出粟一百升。
夏四月,命親衛將軍陳閨擎將兵鎮守北邉,攻畧憑祥路地方。初,自元太宗崩後,関塞往往不通。如有使命,惟正副二貟、從人二輩而已。進貢方物,其數若干,緘封送至界首,本處土官守管領遞送使人至京,但上具本柬奏貢物無至者。至是命將守禦攻畧,始得與宋通好。
五六月,旱,録囚大赦。
秋七月,雨,免田租之半。
九月,庚辰,朔,日食。
冬十月,占城來貢。
十二月,黄龍見。
癸卯十二年〈宋淳祐三年〉春正月,令諸路官修寫民簿,期二月完畢。
二月,營城内號龍鳳城,及重修國子監。
夏六月,命員外郎張疋斷都衛府諸獄。
秋八月,大水决大羅城。
冬十月,選補諸軍部調役。
甲辰十三年〈宋淳祐四年〉春正月,分命文臣任天下諸府路。凣十二處,府有知府,路有通判,州有漕運使副、主漕運。
定制律諸格。
三月,授馮佐周父馮佐湯為左街道籙,爵㪚郎。時凣王侯授僧道官則呼左街,盖不使齒諸朝列。左街僧道之極品。非通練本教則不妄與。今以命佐湯,是優禮也。
冬十月,定百官内外任及宿衛官俸。
乙巳十四年〈宋淳祐五年〉春正月,帝幸應豊行宫〈今建興府是也〉。
秋八月,大水决清潭堤。
冬十二月,暴風大雨三日,江水漲溢,蛇魚多死。
丙午十五年〈宋淳祐六年,元定宗貴由元年〉春二月,定諸軍選壯者充四天、四聖、四神軍。天長、龍興等路為内天屬,天剛、章聖、拱辰,洪、快二路為左右聖翊。長安、建昌等路為聖翊神策。其餘充禁衛禁軍。三等充掉兒團隊〈一作鋒隊〉。
三月,閲文武内外各宫。十五年一閲定,十年加爵一級,十五年加聀一等,其官缺員則以正兼副,正副亦缺則以他官轄之,待考满始授本聀。是時國家無事,人民樂康,居官者久於其聀,在舘閣者十年出身,在省局者十五年出身,宰相則擇宗室賢能、有道藝通詩書者為之。
夏五月,龍隊山塔頽。
秋七月,定大比進士,以七年為準。
冬十二月,以張蒙為御史大夫〈蒙清化人,有䧺才〉。
丁未十六年〈宋淳祐七年〉春二月,大比取士。賜狀元阮賢、榜眼黎文休、探花郎鄧麻羅、太學生四十八名出身有差。初,壬辰、己亥二科惟以甲乙為名,未有三魁之選,至是始置焉。
夏四月,地震。
秋八月,試通三教諸科。吳瀕〈茶路人〉中甲科,陶演、黄歡〈清化人〉、武渭父〈洪州人〉等中乙科。
戊申十七年〈宋淳祐八年〉春正月,改徽宗廟號曰太祖廟,壽陵曰徽陵。
三月,令諸路築堤防水,名曰鼎耳,自原頭至海岸,以遏洪水漲溢。置河堤正副使管督之。所築之處,視民田地,度其所築,依價還錢。鼎耳之築自此始。
夏四月,造臨波橋於真教禪寺,跨玩蟾池,抵景靈宫、太清觀,極其奢麗。
六月,順天皇后崩,追尊顯慈順天皇太后。
遣風水者適觀天下山川有王氣之處,用方術厭勝之,如清化鑿婆醴江、椎昭舶山之類,其塞溪港、開阡陌,不可殚紀。從陳守度之言也。
史臣吳士連曰:自有此天地,已有此江山,而天氣之運,聖人之生,有其數焉。天氣自北而南,終於南則復北。聖人百年而生,盈其數而復始。時或遲速,踈數而不齊,大畧然也,何有於江山。借曰江山有厭勝之術,天氣之運,聖人之生,厭勝有何術乎。如秦始皇知東南有天子氣,數遊以厭之,漢髙猶興,終不能勝也。
己酉十八年〈宋淳祐九年〉春正月,重修延祐寺,詔仍舊貫,大赦。
夏四月,壬寅,朔日食。
秋七月,大雨雹。
庚戌十九年〈宋淳祐十年〉春三月,地震。詔天下稱帝為國家,改都衛府為三司院,曰奉宣、清肅、憲正等院。
夏五月,詔詞訟案成,與審刑院官共擬定罪。
以黎輔陳為御史中相知三司院事。
秋七月,以明字劉免為清化府路安撫使。
辛亥二十年〈二月以後元豊元年,宋淳祐十一年,元憲宗蒙哥元年〉春二月改元元豊元年。
上親寫銘文賜諸皇子,教以忠孝和遜、温良恭儉。
以天城長公主嫁忠誠王〈缺名〉。安生王子國峻奪之。公主㱕于國峻。是月十五日,帝設大會七日夜,陳合䯻圖及百戲,縱朝野遊觀,欲令天城與忠誠合䯻。先遣天城公主居仁道王第〈仁道王乃忠誠王父〉國峻欲求配而無由,夜間乃潜入天城公主所居通之。瑞婆公主〈太宗姊、國峻姑,養國峻為子〉隨叩殿門告急,閽者馳奏。帝問其故,瑞婆曰:「不意國峻狂妄,夜入天城所居。仁道已拘執之矣。恐遇害,願陛下垂憐,差人往救。」帝亟命内人就仁道第。至寂然,遂入天城所居,見國峻在焉。仁道方知之。明日,瑞婆進生金十盤奏曰:「急遽不能供僃禮物。」帝不得已,以天城公主下嫁國峻,以應天田二千頃還忠誠王聘禮。
史臣吳士連曰:王姬下嫁,必使同姓諸侯,主之禮也。太宗以天城公主下嫁忠誠王,而公主㱕于興道王,婚姻不正甚矣。然則是禮也,無主之者歟?掌禮豈容無主?盖帝於夫婦之道不正,故其臣子效之也。且婚姻不於異姓而於同姓,惟陳氏為然,失禮之中,又失禮焉。
帝賜宴内殿,群臣皆預,及醉,坐者皆起,攔手而歌。御史中相〈後改中尉〉陳周普隨人攔手,然不他歌,但云:「史官歌云爾,史官歌云爾。」厥後宴席有負籜〈音託,笋皮也〉槌行酒令,則愈麄矣。
史臣吳士連曰:觀此,雖見當時君臣同樂,不拘禮法,亦風俗之简質,然無節矣。有子曰:知和而知,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御史、諍臣聀當䋲紏,不言則己,乃與之同流,惡在其為朝廷綱紀哉。
夏四月,安生王柳卒,年四十一,加大王。
范敬恩卒〈敬恩舊李朝太尉,開内侯〉。
壬子元豊二年〈宋淳祐十三年〉春正月,帝親征占城,命欽天大王日皎為留守。占城自李氏衰弱,常以輕舟剽掠沿海居民。帝即位,懷之以德,遣使往諭,雖常入貢,而復乞故地,且有窺覦之意。帝怒,故有親征之役。
冬十二月,獲占城主妻布耶羅,及其臣妾、人民而還〈或云獲占城主布耶羅,非也。若果然,文休作史記,何不引與擒乍斗並稱哉?今從孚先為是〉
癸丑三年〈宋寶祐元年〉夏四月,以欽天大王日皎為太尉。
六月,立國學院,塑孔子、周公、亞聖,畫七十二賢像奉事。
秋八月,立講武堂。
九月,詔天下儒士詣國子院,講四書六經。
甲寅四年〈宋寶祐二年〉夏五月,定宗室、文武百官輿服騶從有差。自宗室至五品官皆得轎馬紙鴉。宗室則鳳頭轎朱添,相國則鸚鵡轎黑添紫盖,三品以上雲頭青盖,四品至六品平頭轎,五品以上青盖,六七品皂紙盖,騶從多者千人,少者百人。時王侯多以手搏及獨行盗為勇,武威王唯〈太宗之子〉亦為之。一日,武威手搏於東步頭,帝微行見之曰:「肥而晢者誰也,捉來以供使令。」武威聞之乃迯。
六月,鬻官田,每一靣錢五鏹〈時謂鏹為靣〉,許民人賣為私。
冬十月,賜范應夢錢,使自閹入侍。初,帝夢出遊,見神人指一人謂曰:「此人可為行遣。」夢覺,不知何人。一日朝罷,幸城外,見一男子從學于城之南門,形貌酷似所夢人。召問之,應對如夢中聞所語。欲授以行遣而難之,仍賜錢四百鏹,使之自閹。賜名應夢,後累遷為行遣。盖倣李朝用李常傑、李常憲舊例也。
丁卯五年〈宋寶祐三年〉春三月,命劉免培築清化各處河堤。
夏四月,選散官為諸路河堤正副使。農隙督軍築堤岸、决滆渠,以防水旱。
皇第六子日燏生。先是,太清宫道士名甚,為帝祈嗣拜章畢,奏曰:「上帝既允章奏,即命昭文童子降生住四紀矣。」已而後宫有娠,果生男,两膊有文曰昭文童子,字頗明顯,因以昭文為號〈即日燏〉。年長,其文始消。至四十八歳,卧病月餘。諸子為之設樵,請减己壽,以延久齡。道士拜章畢起曰:「上帝覧章笑曰:『何乃恋俗久留乎。然其子誠孝可允,再與二紀。』」病乃瘳。後日燏卒年七十七,則周六紀有五年矣。
史臣吳士連曰:道士祈嗣之事,以為信然耶?則天道遠,不可得而知。以為不然耶?則誠心所感,無遠而弗届。然道士於伏拜俟命之時,天或形於夢寐以告之也。夫理數相倚,理生於數,數亦未始,不生於理,命之脩短,數也;心之孝誠,理也。或曰道士能攝性飛昇,愚未之信也。
五月,種菴蘿五百丈,自洪洼至狗神鼎耳。
秋八月,大水,上遊西湖。
冬十月,幸天長府行宫。
丙辰六年〈宋寶祐四年〉春二月,大比取士。賜京状元陳國扐、寨状元張燦、榜眼朱馨、探花郎陳淵、太學生四十三名〈京人四十二名,寨人一名〉出身有差。國初,舉人未分京寨,中魁者賜状元。至是分清化、乂安為寨,故有京寨之别殿。
閏三月,鑄鍾三百三十口。
夏五月,雷震天安殿,又震太清宫,天尊像仆地,折一指。
浚蘇歷江。
秋七月,武成王尹挈家出亡宋。思明府土官黄炳執送㱕我。〈尹安生王子顯慈所生也,安生有釁於國家,及顯慈崩,失勢,故亡之此國〉帝賞炳金帛。由是関隘益加嚴謹。
丁巳七年〈宋寶祐五年〉春二月,黄炳挈家詣闕,進其女,納之,冊為惠肃夫人。
秋八月,㱕化寨主何屈驛奏元使來。
九月,詔左右將軍將水步軍禦邉,受國峻節制。
冬十一月,令天下脩繕噐械。
十二月十二日,元將兀良合䚟〈多改切〉犯平厲源。帝自將督戰,前冒矢石。官軍少却,帝顧左右,惟黎輔陳〈即黎秦〉單騎出入賊陣,顔色自若。時有勸帝駐驛視戰者。輔陳力諫曰:「今陛下特一孤注耳,宜避之,豈可輕信人言哉。」帝於是退次瀘江,輔陳為殿,賊兵亂射。輔陳以舟板翼之,得免。虜勢甚盛,又退保天幕江,從帝議及機密,人鮮有知之者。帝御小舟,就太尉日皎船問計。日皎方靠船,坐不能起,惟以手指點水,寫入宋二字於船舷。帝問星罡軍何在〈星罡日皎所領軍〉,對曰:「徵不至矣。」帝即移舟問太師陳守度。對曰:「臣首未至地,陛下無煩他慮。」
史臣吳士連曰:日皎同姓大臣,冦至怯驛,無扞禦之策,又導其君以出寓之方,將焉用彼相哉。
二十四日,帝及太子御樓船,進軍東步頭逆戰,大破之。元軍遁㱕,至㱕化寨。寨主何俸招集蛮人襲擊,又大破之。時元人新取雲南,游兵畧之,無攻取意,當時謂之仸賊。賊退,賜俸侯爵。
免小校黄巨陀罪。初,帝賜左右食菴蘿,不及巨陀。及元軍至東步頭,巨陀乘輕舟遁去。至黄江,遇皇太子逆流而上,巨陀隔岸避之。船勢甚急,官軍大呼,問元軍何在。巨陀應曰:「不知,汝等當問食菴蘿者。」至是太子請寘之極刑,以懲人臣之不忠者。帝曰:「巨陀罪甘赤族,然古者有羊斟,不預羊肉,至敗鄭師。巨陀之事,予之過也。免死,許擊賊贖罪。」
時帝親率六師禦冦。掌印官倉卒藏宝玺於大明殿梁上,但帶内密印隨行。途中印又亡。軍中文書無印,帝命工刻木為之。及駕回京,又有進亡印者,所藏宝玺依然猶在。
戊午八年〈三月以後聖宗紹隆元年,宋寶祐六年〉春正月,朔,帝御正殿朝百官。百姓安堵如故。定功行封,授黎輔陳御史大夫,仍以昭聖公主㱕之。曰:「朕非卿,豈復有今日。卿其勉之,共成厥終。」
史臣吳士連曰:陳朝君臣,瀆夫婦之倫,又於斯見之矣。
遣使通好于宋。
遣黎輔陳、周博覽如元。時元使來索歲幣,增其職貢,紛紜不定。帝命輔陳往,以博覽副之。卒定三年一貢為常例。
二月二十四日,帝傳位于皇太子晃,遜居北宫。太子即皇帝位,改元紹隆元年。大赦。稱仁皇尊上皇曰顯堯聖壽太上皇帝。
史臣吳士連曰:自夏禹傳子之後,父崩子繼,兄殁弟乘,未為常法。陳氏家法乃異於是。子既長,即使承正位,而父退居聖慈宫,以上皇稱,同聽政,其實但傳大噐,以定後事,僃倉卒爾。事皆取决於上皇,嗣主無異於皇太子也。然則於道得乎。盖取乾退居西北,而震進出東方之意。然未至於耄期,倦勤不可也。曷若繼承如三王,以正其始終之為愈。孟子曰:「遵先王之法而過也,未之有也。」
群臣上尊號曰憲天體道大明光孝皇帝。
秋八月,暴風,報天㙮頂落。
納安生王第五女韶為天感夫人,尋冊為后。
冬十一月十一日,皇長子昑生〈昑丘錦切〉,封弟光啓為昭明大王。
聖宗皇帝
諱晃,太宗適長子也,母顯慈順天皇太后李氏,因太宗夢上帝授以寶劎,后遂有娠,以天應正平九年庚子九月二十五日午時誕生,尋立為皇太子。太宗遜位,遂登大寶,在位二十一年,遜位十年,壽五十一歲,崩于仁壽宫,塟裕陵。
帝忠孝仁恕,尊賢重道,父作於前,子述扵後,陳定基業固矣。然優游三昧,探頤一乘,非帝王之善治也。
己未紹隆二年〈宋開慶元年〉春正月,陳守度夫人靈慈國母陳氏薨。陳氏稱國母者,本前吳夫人號,即后也。太宗以靈慈嘗為李惠宗后,不忍以公主稱,故封為國母,亦后之别。各其輿服僕御視后。
史臣吳士連曰:靈慈初㱕李惠宗,非正也;後㱕陳守度,失節也。然而其女昭皇禪陳,順天又為太宗后,生聖宗。安生與太宗生釁,靈慈調之使和,再為兄弟如初。及元人間道入冦,京城失守,靈慈在黄江,保眾皇太子宫嬪妃主,及諸將妻子免於盗賊,又按驗諸家舟船之匿車噐者,盡送于軍。其相陳家内治之功為多,而報李氏,則蔑如也。是知天之生靈,慈乃所以啓陳,跡似塗山興夏,而德則非也。天之變道,有如此者,微哉。
夏六月,以阮介勳為大行遣尚書左輔,黎輔陳為水軍大將軍。
秋七月,拜謁山陵。置山陵官,及封先帝宫嬪以奉祀。
九月,以誕日為興天節。
冬十月四日上皇御北宫〈即聖慈宫〉,百官朝賀。
庚申三年〈宋景定元年,元世祖忽必烈中綂元年〉春三月戊辰,朔,日食。二十五日,日重暈,内經黄色。
辛酉四年〈宋景定二年,元中綂二年〉春正月,選諸路丁壮為兵。餘充各省院局色役,及各府路縣選鋒隊。
試吏員以書筭,中者充内令史、掾吏、太醫、太祝,各司考試精通本藝者除本職。
夏六月,元遣禮步郎中孟甲、員外郎李文俊齎書來諭〈其畧曰:安南官僚士庶,凣衣冠禮樂風俗百事,一依本國舊例,不須更改,况髙麗國北遣使來請,已下詔悉例此例,除戒雲南边將,不得𢫔興兵甲,侵撂疆埸,撓乱人民,尔國官僚士庶,各宜安治如故〉。孟甲等于聖慈宫,遣通侍大夫陳奉公、諸衛寄班阮琛、貟外郎阮演齎書如元通好。元封帝為安南國王,賜以西錦三、金熟錦六。
以昭明大王光啓為太尉,時帝兄國康年長,然乃常才,故相光啓。
史臣吳士連曰:陳家之制,王侯皆居鄕第,朝覲赴京,事畢還第,如國峻之於萬刼,守度之於玃鄕,國頊之於至靈是也。及入為相,始總天下事。然但持大綱,權㱕行遣。輕者反重,而重者反輕,然而不重煩以事,亦保全之意。且如元豊、丁巳胡虜入冦,王侯亦率家僮及鄕兵土豪為勤王之師。天定之变,又率村庄人為龍袋之迎,亦壯維城之勢也。
壬戌五年〈宋景定三年,元中綂三年〉春二月,上皇御即墨行宫。大酺鄕老自六十歲以上,各賜爵二資,婦人絹二疋。改即墨鄕為天長府,宫曰重光宫,又别構嗣君來朝所御之宫,曰重華宫。又建佛寺于重光之西,曰普明寺。是後諸帝遜位,皆御是宫,因置两宫色役,以僃供奉,又置留守官掌之。
三月,詔諸軍造戰噐、戰船,水陸習陣于白鶴江九浮沙。
秋九月,錄囚北冦來時降元者,不原。
占城來貢。
冬十一月,元使馬合部等十人來問慶賀禮。
十二月,大風雨。
癸亥六年〈宋景定四年,元中綂四年〉春正月,遣殿前指揮使范巨地、陳喬如元。元帝優詔,許三年一貢。
二月,雨雹。
三月,大震天安殿。
夏四月,以黎居為清化寨主。
秋七月,守度廵諒山江源。
九月,疫作。
冬十二月,暴風大雨。
宋思明府土官黄炳進方物,仍將部属千二人來附。
甲子七年〈宋景定五年,元至元元年〉春正月,太師陳守度卒。年七十一,贈尚父太師忠武大王。守度雖無學問,然才畧過人,仕李朝,為眾所推。太宗之得天下者,皆其謀力也。故為國倚重,權移人主。時有劾之者,見太宗垂涕曰:「陛下幼冲,而守度權移人主,將如社稷何?」太宗即命駕幸守度第,仍執劾者從,具以所言諭之。守度對曰:「誠如所言。」即以錢帛與之。靈慈國母嘗坐肩輿過禁階,為軍校所遏。回第泣謂守度曰:「媪為公婦,而軍校輕慢如此。」守度怒令捉之。軍校以為必死。及至,守度靣詰之,軍校具以實對。守度曰:「汝居卑職,而能守法,我有何言。」賞以金帛而遣之。嘗定戶口,國母私求一丁為勾當,守度頷之〈户感切,以頭點應也〉,識其姓名貫址。及閲定其社,問某何在,其人欣然趍進。守度曰:「汝以公主故,得為勾當,非他勾當可比,當刖一足趾,使與他别。」其人哀呼請辝,久之乃釋。自是無敢私謁者。太宗嘗欲以守度兄安國為相。守度曰:「安國臣兄也。如以為賢,則臣請致仕,如以臣賢於安國,則安國不可舉。若兄弟並相,則朝廷之事,將如之何。」乃止。守度雖為宰相,而凣事罔不加意。以此能輔成王業,而令終也。太宗嘗製生祠碑文,以寵異之。然而弑君烝后之罪,難逃於後世矣。
二月,彗星見東北。
三月,以欽天大王日皎為相國太尉,總天下事。時帝拜日皎太師,固辝不受,盖慙寫船舷之事也。帝雖允其辝太師之請。而加相國二字。為相國太尉。
秋七月六日,上皇宴群臣於延賢殿。宴未終,忽有彗星見東北,長竟天。上皇出視之曰:「予觀其光芒甚大,其尾甚長,非我國之灾。」復命終宴。是年冬十月,宋帝崩。
乙酉八年〈宋度宗禥咸淳元年,元至元二年〉春二月,占城國遣使來貢。
三月,改京師評泊司曰大安撫使。初制安撫使,歷任各路,满考則入為天長安撫使,又餘考則除帶審刑院事,始得為京師安撫使。
秋七月,大水决機舍坊。人畜多溺死。大赦。
皇子德曄生。
丙寅九年〈宋咸淳二年,元至元三年〉春正月,占城使臣布星、布弘、布突來貢。
二月,元遣耨剌丁來吿曰:「吾昔遣使通好,執事迷而不反。我是以有往年之師。」帝遣楊安養、武桓如元報聘。
三月,大比取士。賜京状元陳固、寨状元白遼、榜眼〈缺姓名〉探花郎夏儀、太學生四十七名出身有差。遼乂安人,性明敏強記,讀書千行俱下。時上相光啓管乂安,遼為門客,竟不仕。
二月,東海路水軍廵邉,至烏雷山,因知元來侵之期。
冬十月,詔土侯、公主。駙馬。帝姬召集漂散無産人為奴婢,開墾荒閑田,立為田庄。王侯有庄貫自此始。
丁卯十年〈宋咸淳三年,元至元四年〉春二月,占城來貢。
三月,定皇宗王侯公主正派玉牒封蔭,號金枝玉葉,三世孫得封侯郡王,四世孫賜爵明字,五世孫上品,爵依五服圖。
夏四月,選用儒生能文者充館閣省院。時鄧繼為翰林院學士,杜國佐為中書省中書令,皆文學之士也。舊制,非内人不得為行遣,未嘗用文學之士。文學得柄用自此始。
五月,封弟益稷為昭國王。益稷上皇次子,聰明好學,通經史六藝,文章冠世。雖小技如蹴毬、圍碁,無不精諳。嘗開學堂于第之右,集四方文士習學,給以衣食,造就成才,如旁河莫挺之、洪州裴放等二十人,皆資用於世。
秋八月,詔定軍伍軍三十都,都八十人,選宗室通武藝明兵法者管之。
封弟日燏為昭文王。
楊安養等自元還,順齎元帝回答禮物。
壬辰十一年〈宋咸淳四年,元至元五年〉春正月,帝嘗謂宗室曰:「天下者,祖宗之天下,承祖宗之業者,當與宗室兄弟同享富貴,雖外以天下奉一人之尊,而内則與卿等骨肉同胞,憂則共憂,樂則共樂,卿等當以此語傳之子孫,使久勿忘,則宗社萬年之福也。」至是詔宗室王侯,朝罷入殿内,及蘭亭與之飲食,或日暮不出,則設長枕大被連床同宿,以篤发愛之情。至於朝賀賓客、宴筵大禮,則正位次尊卑等級。是以當時王侯莫不和睦敬畏,無狎昵驕矜之失。
夏六月,大旱。外戚李吉犯坐天安殿寶座。鞠治有狂疾,杖而釋之。
秋七月,大水。
相國太尉日皎卒,年四十四,贈相國太師。
冬十月,帝與兄靖國大王國康戲於上皇前。上皇著白木綿服。靖國作胡人舞,上皇解衣與之。帝亦作胡人舞以請。靖國曰:「最貴者皇帝之位,下臣不與二郎爭。今至尊賜臣微物,而二郎欲奪之乎?」上皇大笑曰:「汝視帝位,與賤服不相上下。」賛羡久之,乃與靖國。其父子兄弟之間和樂如此。
大饑。
己巳十二年〈宋咸淳五年,元至元六年〉春二月,占城進白象。
夏五月,地裂星流。
六月,旱。綠囚,雨。至秋七月,民始得耕種。
八月,大水。
九月,拜靖國大王國康為望江驃騎都上將軍。
冬十月,少熟。
十二月,元使籠海牙來諭邉事。帝遣黎陀、丁拱垣如元。
庚午十三年〈宋咸淳六年,元至元七年〉春三月,靖國大王國康起第於演州,廊廡周廻,壮麗過常。帝聞之,使人往観。靖國惧,乃塑佛像居之〈今桶寺是〉。
夏四月,占城來貢。
秋七月,大水。京師街巷多以舟筏行。
九月,帝幸天長行宫。
辛未十四年〈宋咸淳七年,元至元八年〉春正月,錄囚。
二月,朔,地震。
三月,拜昭明大王光啓為相國太尉,總天下事。
是歲,蒙古建國號曰大元,遣使來諭帝入朝。帝辝以疾,不行。
壬申十五年〈宋咸淳八年,元至元九年〉春正月,翰林院學士兼國史院監脩黎文休奉勑編成《大越史記》,自趙武帝至李昭皇,凣三十卷上進。詔加奬諭。
夏四月,元使兀良來諭問銅柱舊界。帝命貟外郎黎敬夫會勘,言馬援所立銅柱,歲久埋没,泯無蹤跡。
六月二十三日,未時,日盪。
遣童子杜野木如元。
冬十月,詔求賢良明經者為國子監司業,能講諭四書五經之義,入侍經幄。
癸酉寶符元年〈宋咸淳九年,元至元十年〉春正月,朔,改元。
三月十九日,雷震大興門外七處。
冬十一月,以仁肃王鑽為入内判大宗正府大宗正。
甲戌二年〈宋咸淳十年,元至元十一年〉秋七月,大水。
冬十月,宋人來附。〈先是,宋國偏居江南,元人往往侵伐,至是以海船三十艘装載財物及妻子浮海來蘿葛原。至十二月,引赴京,安置于街𡟱坊,自號回鷄,盖我國呼宋國為鷄國,以宋有段子藥材等物置賣為市,故也〉。
十二月,冊皇長子昑〈丘錦切〉為皇太子,納興道王長女為太子妃。
選天下儒學有德行者入侍東宫。
以黎輔陳為少師兼儲宫教授。以阮聖訓、阮士固等充内侍學士〈輔陳愛州人〉,上親寫詩以訓皇子,并制《貽後綠》二卷。
乙亥三年〈宋恭帝顯德祐元年,元至元十二年〉春二月,大比取士。賜状元陶椒、榜眼〈缺姓名〉、探花郎郭忍、太學生二十七名出身有差。前丙辰、丙寅二科分京、寨状元,至是又倂為一。
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既。
冬十一月,北邉將臣驛奏元人廵邉,相視地勢。
遣黎克復、黎粹金如元。
丙子四年〈宋德祐二年,五月以後宋端宗景炎元年,元至元十三年〉春二月,遣陶世光往龍州,以買藥探元人情状。
三月,日中有黑子,如鷄卵大,相盪久之。[34b*7*16]
有星鬪于中天,一星隕。
夏四月,元世祖平江南,遣合散兒海牙來諭以調民、助兵等六事。帝皆不咱。
秋九月十七日,皇長孫烇〈七遠歹〉生,立為皇太孫,未幾,立為東宫皇太子。
丁丑五年〈宋景炎二年,元至元十四年〉春二月,帝親征稔婆羅洞蠻獠,生擒部黨千餘人而還。
夏四月,朔,上皇崩于萬壽宫。先是,上皇如御堂,忽見蜈蚣綠御衣。上皇驚,以手拂之,墜地鏗然有聲,視之,乃鉄釘也。占之曰:「是乃丁年之兆。」又嘗戲命明字阮墨老内観驗其休𠧨。墨老明日奏曰:「見一方函,四邉皆有月字,函上有一針一梳。」上皇又占曰:「函,棺也。四邉月字,是四月也。針能入物,是入棺也。梳,踈也。是與汝等相踈也。」又時當偎𠐞俳謔,每有「速至初一日番代」之語。上皇又占曰:「是初一日晏駕也。」前年,上皇忽一日謂左右曰:「明年四月,予必死。」至是果然。
史臣吳士連曰:禎祥妖孽,唯誠者為能先知。故易大傳言:「象事知噐,占事知來,必在説諸心、研諸慮之後。」太宗之知來日占事也,苟非理明心誠,而因事臆度,焉以取必,未有不取禍於其後也。此讖記術数之學,所以有異於聖賢之學也歟。
五月,大水。地裂七丈〈未詳其處〉,畜産魚虫多死。
冬十月四日,塟昭陵,廟號太宗,謚曰綂天御極隆功荗德顯和佑順神文聖武元孝皇帝。
史臣吳士連曰:裕宗賛太宗詩曰:「唐越開基两太宗,彼稱貞觀我元豊;建成誅死安生在,廟號雖同德不同。」太宗之德所以至是者,雖其孝发出於天性,亦靈慈國母調和之也。其奪兄之妻,亦出於靈慈與守度自陷過𠧨,既有以導之,而隱忍安全,又有以導之者,盖其有天資之羙,而未學者也。及春秋髙而理明德,進其有得於聖學者也歟。
上皇崩之日,韶陽公主〈上皇次女名翠也〉方坐蓐,忽聞鐘聲連響,曰:「得非不諱耶?」左右紿之,不聽,乃慟哭長號,瞑目而逝。先是上皇弗豫,公主時已嫁上位文興侯〈缺名〉,數遣人問起居左右,皆以平復無事對。及聞鐘聲,慟哭長號而逝。國人傷之。時威文王遂尚上皇女瑞寶公主,好學能詩。〈有詩句云:「蓑笠五湖荣佩印,桑麻蔽野勝封侯。」〉自號岑樓,有《岑樓集》行于世。帝嘗問官家字義,封曰:「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故曰官家。」帝嘉其博識,不幸早卒,年二十四,國人惜之。
戊寅六年〈宋景炎三年,五月以後帝昺祥興元年,元至元十五年〉春二月,民多疹痘死。
時京城民家常夜失火。帝出城觀救火,内書家段穹從之。帝命點視救火,且檢其先至者。穹皆按其頭目使坐。點畢,奏曰:「某先至,某後至」。帝曰:「何以知之?」對曰:「臣按其頭有汗、濡髮而塵灰匿者,是先至而力救者也。頭髮無汗,而塵灰揚者,是後至不及救者也。是以知之。」帝以為能,遂有意擢用〈英宗時,穹為檢法官,凣准獄,英宗問故事,穹必引舊獄為証,多至五六案。英宗嘉其聰敏而強記〉。
封次子德曄為佐天大王。
三月,黎輔陳夫人昭聖公主李氏薨。昭聖下嫁輔陳二十餘年,生男上位侯琮、女應瑞公主珪。至是年六十一薨。
夏,田禾不熟。
六月,有大星南流隕海中,小星千餘遀之,聲如雷,數刻乃已。
秋八月,地震三度,牛畜死。
冬十月二十二日,帝禅位于皇太子昑。昑即皇帝位,稱孝皇。尊上皇號曰光堯慈孝太上皇帝,尊天感皇后為元聖天感皇太后。羣臣上尊號曰法天御極英烈武聖明仁皇帝。
元帝聞太宗崩,意欲圖我,遣禮部尚書柴椿〈即柴荘鄕〉來。時我國使黎克復回,遇元兵平宋,道由湖廣還國。椿與之偕來,托以帝不請命而自立為辝,諭使入朝。帝不咱,遣鄭廷瓚、杜國計如元。元留廷瓚不遣還。
仁宗皇帝
諱昑,聖宗長子,母元聖天感皇太后。以元豊八年戊午十一月十一日誕生,得聖人之精、道貌之粹,紫磨疑色,体質輝全,神氣光彩,两宫奇之,命曰金仙童子,在肩上有點痣,故能擔當大事焉。在位十四年,遜位五年,出家八年,壽五十一歲,崩于安子山卧雲庵,㱕塟德陵。
帝仁慈和易,固結民心,重興事業,有光前古,真陳家之賢君也。然游心釋典,雖曰超詣,而非聖人中庸之道也。
己卯紹寶元年〈宋祥興二年,元至元十六年〉春正月,朔,改元。大赦。
占城使制能、吒葉來貢。制能等願留為内臣,不納。
立妃陳氏為皇后。
元人襲宋軍于厓山,敗之。宋左丞相陸秀夫負宋帝入海死,後宫諸臣從死者甚。越七日,屍浮海上者十餘萬人。宋帝屍在焉。星隕于海之應也。是歳宋亡。
史臣吳士連曰:天地之間,陰陽二氣爾。人君致中和,則天地立焉,萬物育焉,而其氣和。苟或陰氣盛而妄于陽,則天地必為之示變焉。故變示於前,而徵應於後。當是時也,日食、日盪、地裂、雨雹、星流皆陰盛于陽之氣。非臣子謀君父,則夷狄侵中國之兆。凣有國者,謹天戒、盡人事,回天变之道也。宋既天变不可回,而我越尋有胡虜之侵,幸而君臣協謀,兵民戮力,卒除北冦,而成大定之功。故曰謹天戒、盡人事回天变之道也。
冬十月,以誕日為壽天節。
庚辰二年〈元至元十七年〉春正月,分木又絹尺同一樣。
二月,閲定天下帳籍及諸色役。
冬十月,大熟。快路茶橋田禾两穗。
杜克終弟杜天覷〈七虚切〉與人訟,情理俱屈。其人邀駕陳訴。帝問獄官,對曰:「獄案已成,但刑官退託,不准定耳。」帝曰:「此畏避克終也。」即於道上使内書火正掌陳䧺韜兼檢法官,准定天覷果曲。青衫〈青衫宦官之稱〉檢法自䧺韜始。
史臣吳士連曰:訟人有屈得輕易陳訴,刑官滯訟不聞詰責之言,宦寺内臣濫冒法官之選,帝之此舉三失隨之。然而民情得以上達,御下寕失於寬,滯訟得以决遣,亦見其忠厚之意焉。
沱江道鄭角密叛,命昭文王日燏諭行之。時日燏領沱江道,密及所属軍至,鄭角密使人詣營,致款曰:「密不敢違命,倘恩主以單騎來,則密降矣。」日燏從之,以五六小童同行。軍士止之。日燏曰:「彼若背我,則朝廷猶有他王來。」及至砦,蠻人列圍數十重,並持刀鎗内向。日燏直入登砦,密延坐。日燏通諸國語,各諳其俗,與密手食鼻飲,蠻人大喜。日燏還營,密率家属諸營降。眾皆悅服,不遣一鏃而沱江平。及還闕,以密及其妻子見帝。甚嘉之,既而許密回家,留其子在京。日燏深加愛撫,為請爵于朝,賜上品,入侍養魚池。後亦許回家。
辛巳三年〈元至元十八年〉春正月二十九日,皇子國頊生。遣從叔陳遺愛〈即陳隘〉黎目、黎荀如元。元立遺愛為老侯,授目為翰林學士,荀為尙書,復使柴椿以兵千人護送還國。椿踞傲無禮,騎馬直入陽明門,天長軍士止之,椿以馬鞭擊傷其首。至集賢殿,見帷帳張設,方下馬焉。上命光啓詣舘款見,椿髙卧不出。光啓直入房内,亦不為起。興道王國峻聞之,奏請詣舘,觀彼所為。時國峻已剪髮,服布衣矣。至舘入房,椿起揖延坐。人皆驚異,殊不知剪髮布衣乃北和尚状也。坐定𣼕茗〈𣼕音藥,出之也;茗音酩,茶晚取者〉與之飲。椿從者執箭,立國峻後,鑽其首流血,國峻色不變。及回,椿出門送之。
立學于天長府,禁天属鄕人不得入學〈陳家舊例,天属軍士不得習文藝,恐氣力餒也〉。
壬午四年〈元至元十九年〉春二月,占城遣布婆麻各一百人來進白象。
夏四月,陳遺愛等使回。
六月,治判首陳隘等罪,徒隘天長犒甲兵,黎荀徒宋兵。
秋八月,諒江守臣梁蔚驛奏,元右丞相唆都領兵五十萬,聲言假道征占城,實則來侵。
時有鱷魚至瀘江,帝命刑部尚書阮詮為文投之江中,鱷魚自去。帝以其事類韓愈,賜姓韓。詮又能國語賦詩,我國賦詩多用國語實自此始。
冬十月,帝幸平灘,駐蹕陳舍灣,會王侯百官,議攻守之策,及分守要害。以仁惠王陳慶餘為副都將軍。初,元人入冦,仁惠王陳慶餘乘間襲擊,上皇嘉其智畧,立為天子義男。後討山蠻大㨗,拜骠騎大將軍。驃騎將軍非皇子不得,慶餘以天子義男,故有是命。仍自侯秩累遷紫服上位侯,權為判守。與天瑞公主私通。時興武王巘以國峻之子尚天瑞公主,且有戦功。上恐乖國峻意,乃使人杖殺慶餘於西湖,又戒毋大痛,使不至死。尋詔奪官爵,没其貲産,不一撮遺。至灵州本上相陳傅説物,故慶餘保焉。慶餘退居至灵,與賤卑賣炭為業。時上舶住平灘渡,潮退風急,有大船載木炭,其舟師戴草笠、穿短褐,上指謂侍臣曰:「彼非仁惠王乎?」即命小船追至大灘港口,及之,軍校曰:「舟師帝命召汝。」慶餘曰:「老翁是買賣人,何事見召?」軍校還具以實聞,上曰:「是仁惠也,知常人必不敢語此。」又命内侍召之,慶餘著短褐、戴草笠,上曰:「男兒到此極矣。」詔免罪,慶餘上船拜謝,上賜御服,坐次諸王下、公侯上,同論公事,多脗合,至是十月復以慶餘為副將軍,然竟不能改前愆。又時帝以𢙇文侯國瓚、𢙇仁王並年幼,不許預議。國瓚内自𢙇愧憤,手握柑子,不覺碎爛。及退,率家奴及親属,得千餘人,脩戰噐戰船,題「破強敵,報皇恩」六字于旗。後與賊對陣,身先士卒,賊見之退避,無敢當其鋒者。及卒,帝深歎惜,親為文祭之,又加贈封以王爵。
以太尉光啓為上相太師,丁拱垣為翰林學士奉旨。
癸未五年元〈至元二十年〉春正月,靖國大王國康進金龜,状如大蠐,背上有七星,胷有宂字,腹有王字。
二月,治上位侯陳老罪,咱老贖罪錢一千鏹,徒為兵,陵遲老家奴獷〈古猛切〉於東市,以作匿名書誹謗國家也。
大雨雹。
夏六月,水晶池魚死。
秋七月,遣中品黃於令、内書家阮章如元,會遇太子阿台、平章阿剌於湖廣會各處兵五十萬,期明年入冦。
冬十月,帝親率王侯調水步軍習戰。
進封興道王國峻為國公,節制統領天下諸軍,使擇軍校有將才者分統部伍。
甲申六年〈元至元二十一年〉春正月,浚蘇歴江。
二月,社𡊨地裂,長七尺,廣四寸,深不可測。
秋八月,興道王調王侯諸軍,大閲於東步頭,分軍就平灘等處,屯守要衝。
九月四日,月與金星晝見西南方,相離尺許。
冬十一月,遣陳甫如元荆湖行省,求緩師。
十二月,陳甫自元回,言元帝遣太子鎮南王脱驩〈綱目作歡〉、平章阿剌及阿里海牙等領兵,托以假道征占城,分道入冦。上皇召天下父老,會于延洪堦,賜食問計。皆曰戰,萬人同辝,如出一口。
史臣吳士連曰:胡虜入冦,國之大难也。二帝合謀,群臣會議,豈無禦之之策。奚侍於宴父老問計哉。聖宗盖欲以察下民愛戴之誠,且使聞論問而感激奮發也。古人養老乞言之義存焉。
二十六日,賊犯永州内旁、鉄略、支棱等関。官軍與戰不利,退屯萬刼津。時帝御輕舟幸海東,日晚未朝食。有小卒陳來者捧糲飯以進。帝嘉其忠,賜爵上品,兼白藤右朝門社小司社。
興道王奉命調海東、雲茶、巴點等路軍民,選其勇者為前鋒,過海南來,軍勢稍振。諸軍聞之,莫不來集。帝作詩題船尾曰:會稽舊事君須記,驩演猶存十萬兵。
興武王巘、明憲王蔚、興讓王顙、興智王現督旁河、那岑、茶鄕、安生、龍眼等處軍二十萬,來會萬刼,聽興道王節度,以拒元人。初,興道王有奴野象、歇驕,待之甚厚。及元兵至,歇驕守船于擺津,野象從行。及官軍失利,舟師皆散,王欲從山脚行。野象曰:「歇驕未見大王,必不移船。」王趍擺津,惟歇驕船尚在。王喜曰:「夫鴻鵠髙飛,必資六翮。縱無六翮,乃凣鳥耳。」言訖開船,賊騎躡後不及。王至萬刼,分軍屯㨿北江。命翰林奉㫖丁拱垣攝北宫内察院事。
乙酉七年〈九月以後重興元年,元至元二十二年〉春正月六日,元烏馬兒犯萬刼、普頼山等處。官軍奔潰。
十二日,賊犯嘉林、武寕、東岸,獲我軍,皆墨刺殺韃二字於臂。大怒,殺之甚眾。遂至東步頭建大旗。帝欲使人覘賊虛實,而未得其人。祗候局首杜克終趍進曰:「臣卑賤不才,請行。」帝喜之曰:「安識塩車有此騏驥。」遣奉書請行城。烏馬兒問曰:「國王無禮,令人墨刺殺韃字,欺侮天兵,其過大矣。」克終應曰:「家狗吠人,非其主也。忠憤之心,彼自刺耳。國王不之知。我是近臣,何事獨無。」乃攘其臂示之。馬兒曰:「大軍遠來,尔國何不倒戈偕來相見,却乃拒命,螳臂當轍,将如之何?」克終曰:「賢將不蹈韓信平燕之策,駐軍界首,先達信書,如不通好,是其過也。今乃相逼,所謂獸穷則摶,鳥穷則啄,况於人乎。」馬兒曰:「大軍假道以征占城,國王若來相見,則境内晏然,秋毫無犯。苟或執迷,則頃刻之間,山川将為平地,君臣将為腐草矣。」克終既回,馬兒謂諸將曰:「此人當威制之際,辝氣自若不卑,主為跖不諂我為堯,但曰家犬吠人,善於應對,可謂不辱君命。彼國有人,未易圖也。」使人追之不及。
十三日卯時,克終自元軍回。賊躡至,與官軍相敵。
二十八日,興道王議請上相太師光啟禦唆都元帥軍于乂安。
二月,甲辰,朔,靖國大王國康庶子上位彰憲侯鍵及僚属黎崱〈土力切〉等挈家降元。唆都送鍵等㱕燕京。諒江土豪阮世祿、阮領等攻之于麻六寨。興道家奴阮地爐射鍵殺之。崱把鍵屍上馬,宵遁馳數十里,至丘温塟之。
遣人送安姿公主〈聖宗季妹〉于脱驩,欲舒國難也。
保義王陳平仲〈王黎大行之後,瑞宝公主醮也。祖父於太宗時賜姓〉再與賊戰於拖幙洲〈即天幕今幔幬洲是〉,死之。時王被擒不食。賊詰國事,不答。曰:「為北王乎?」王厲聲曰:「寕為南鬼,不為北王。」遂遇害。賊兵勢逼,二帝潜御小舟幸三峙源。命引御舶出玉山,以疑賊情。時乘輿播遷,而國峻素負奇才,又有安生王夙釁,多猜疑,國峻扈從手持木杖末有錞〈音純,形如鍾有舌〉,人皆側目睨之。國峻抽其錞投之,但持空杖而行。又凡事多類此。
史臣吳士連曰:大臣處危疑之地,必誠意交孚,明哲善處,如隨之九四,然後能保名譽、成事功,不然取禍必矣。唐之郭子儀,陳之陳國峻有焉。
三月,甲戌,朔,二帝捨舟而從步至水注,取舟出南趙江〈即水棠縣〉逾大旁海,幸清化。
上位文昭侯弄降于脱驩,既而昭國王益稷及范巨地、黎演、鄭隆等皆挈家降元。初,益稷未生時,太宗夢見神人有三眼,從天而下,言於太宗曰:「臣為上帝所責,願託於帝。」後乃北㱕。及益稷生,額中有文,隱然如眼形,貌似所夢之人。年十五,聰明過人。通書史及諸技術,潜有奪嫡之心。嘗挾私書寄雲屯商客,乞元師南下。至是元人入冦,遂降之,冀有其國。元封為安南國王,及元敗,衂心懷愧,卒于北地。
唆都元帥領兵五十萬,由雲南經老撾直至占城,與元人會于烏里州,尋冦驩、愛,進駐西結,期以三年削平我國。帝與群臣議曰:「賊眾積年遠行,萬里輜重,勢必疲弊。以逸待勞,先奪其氣,破之必矣。」
夏四月,帝命昭成王〈缺名〉、懷文侯國瓚、將軍阮蒯等領㨗兵迎戰于西結步頭。官軍與元人交戰于鹹子關,諸軍咸在。惟昭文王日燏軍有宋人,衣宋衣執弓矢以戰。上皇恐諸軍或不能辨,使人諭之曰:「此昭文韃也,當審識之。」盖宋與韃聲音衣服相似,元人見之,皆驚曰:「有宋人來助!」因此敗北。初,宋亡,其人㱕我。日燏納之,有趙忠者為家將。故敗元之功,日燏居多。五月三日,二帝敗賊於長安府,斬馘無算。七日,諜報云唆都自清化來。
十日,有自賊處逃赴御營,奏報云上相光啓、懷文侯國瓚及陳聰、阮可臘與弟阮傳率諸路民兵敗賊于京城、章陽等處。賊軍大潰。太子脱驩、平章阿剌等奔過瀘江。十五日,二帝拜謁龍興諸陵。十七日,唆都與烏馬兒自海再來犯天幕江,欲會兵京師相為援。游兵至扶寕縣,本縣輔導子何特上峙山固守。賊屯巨陀洞。特以竹編作大人形,衣以衣,暮夜引出入,又鑚大樹,取大箭𢮿入其中,使賊疑射力之貫。賊惧,不敢與戰。我軍遂奪擊破之。特追戰至阿臘,為浮橋渡江,酣戰死之。弟彰為賊所獲,盗得賊旗幟衣服迯回,以之上進,請用彼旗假為賊軍就賊營。賊不意我軍,遂大破之。二十日,二帝進次大忙步,元總管張顯降。是日敗賊于西結,殺傷甚眾,斬元帥唆都首。夜半,烏馬兒遁過清化江口。二帝追之不及,獲其餘黨五萬餘以㱕。烏馬兒僅以單舸駕海得脱。興道王又與脱驩、李恒戰于萬刼,敗之,溺死甚眾。李恒以兵衛脱驩還思明,我軍以藥矢射中恒左膝死。裨將李瓘餘卒五萬人,以銅噐匿脱驩其中北遁。至思明,興武王追之,以藥矢射中李瓘死。元兵大潰。帝見唆都首級,惻然曰:「為人臣當如是也。」解御衣,命有司歛塟之,潜以其首油浸,以示戒,以唆都三年假道入我國故也。
史臣吳士連曰:嗚呼,帝之此言,真帝王之言哉。明其大義,使萬世人臣知有忠君死事之榮,雖死不朽,其所關也大矣。况又解衣,使之歛塟,乎其能奮士氣,以勦強冦也。宜哉。
六月六日,二帝駕回京師。上相光啓作詩曰:奪矟章陽度,擒胡鹹子關,太平須致力,萬古此江山。是日大水。
命中品奉御鄧㬰之送占城宰臣婆漏稽那連等三十人還國,以從唆都而被擒也。
秋八月,命左僕射劉剛介宣封功臣有差,及治降賊者罪。
九月,改元重興元年。大赦。
報天寺碑折為二杲,山崩。
十二日,加尊先帝、先后徽號。
冬十月,詔定天下户口。朝臣諫,以為民方勞苦,定户口誠非急務。帝曰:「祗可以此時定户口,無或窺我民淍弊。」群臣皆称服。
丙戌重興二年〈元至元二十三年〉春正月,放元軍還國。
二月,元使合撒兒海牙來。
三月,元帝勑尙書省奥魯赤、平章事烏馬兒、大將張文虎調兵五十萬。令湖廣造海船三百艘,期以八月會欽、廉州,乃命江浙、湖廣、江西三行省兵南侵,假送降人陳益稷還國,立為安南國王。
夏六月,命王侯宗室各募兵統領其属。帝問興道王國峻曰:「今年賊勢何如?」對曰:「我國太平日久,民不知兵。是以前年元人入冦,或有降避,頼祖宗威灵。陛下神武,克清胡塵。彼若又來,我士習於攻戰,彼軍憚於遠行,且懲恒、瓘之敗,無有關心。以臣觀之,破彼必矣。」乃命興道王總督諸王侯宗室,調兵造噐械及舟船。
冬十月,點習所調兵。
丁拱垣辝免攝内密院事,許之,賜内明字爵。
丁亥三年〈元至元二十四年〉春二月,元聖天感皇太后崩。
二月,海鰍錮涸死于白藤江,長二丈六尺、厚六尺。
元發江淮、江西、湖廣三行省蒙古、漢南軍及雲南兵、海外四州黎兵分道入寇。令萬户張文虎等海道運粮七十萬石隨之。仍置征交趾行尚書省。以奧魯赤、平章事烏馬兒、樊楫參知政事總之,並受鎮南王節制。
執政請選壮充軍,增多其數。興道王曰:「兵貴精不貴多。縱如符堅百萬,亦何為哉。」
三月,赦。
夏四月,以佐天大王德曄權相國事,閲兵断獄,定諸名色。
冬十月,朔,日食。
十一月十一日,未時,日盪成四角。
十四日,鄭闡奏元太子阿台犯富良關。帝問興道王:「賊至如何?」對曰:「今年賊閑〈閑猶言易也〉。」二十四日,令禁軍守冷涇關,興德侯瓘將兵逆戰,以毒矢射賊,死傷甚眾。賊退屯武髙關。
二十八日,判首上位仁德侯璇以舟師戰於多某灣。賊溺死甚眾,獲四十人及舟船馬疋噐械以献。
十二月十六日,詔明字阮識將聖翊勇義軍就興道王,守大灘口。二十六日,遇賊戰,敗之。三十日,元太子阿台與烏馬兒會兵三十萬犯萬刼,旣而順流東下,巴點、旁河人皆降。
時元舟師犯雲屯,興道王一以邉務委雲屯副將仁惠王慶餘。慶餘戰失利。上皇聞之,遣中使鎖慶餘問闕。慶餘謂中使曰:「以軍憲論,甘受罪譴,願假二三日,以圖後效,㱕伏斧櫍未晚。」中使從其請。慶餘料知虜師已過,運船必在後,乃收集殘卒待之。少頃,運船果至。擊敗之,獲虜軍糧噐械不可勝計,俘虜亦甚多。即馳書以聞,上皇釋前罪不問。曰:「元兵所資者,粮草噐械。今旣為我獲,恐彼未知,猶或陸梁。」乃縱其所獲人至元營具告,元人果退。故是年百姓瘡痍非前年之慘,慶餘預有功焉。慶餘初鎮雲屯,其俗以商販為生業,飲食衣服皆仰北客,故服用習北俗。慶餘閲諸庄,軍令曰:「雲屯鎮軍,所以防遏胡虜,不可戴北笠,倉卒之際,難於辨别。宜戴麻雷笠〈麻雷洪路鄕名,善織青皮竹為笠,故以名笠〉,違者必罰。」而慶餘先已令家人買麻雷笠,船載泊于港内矣。既下令,使人潜告庄人曰:「昨見前灣有麻雷笠船拋泊。」由是庄人爭買,継踵相接,初買不過錢一陌,後貴價賣之,一笠直布一匹,所得布匹以千計,北客賀詩,有雲屯鷄犬亦皆驚之句,盖託以驚服威名,而實隂諷之也。慶餘性貪鄙,凣所領鎮管内皆惡之。仁宗持惜其有將才,不忍棄置爾。
壬子四年〈元至元二十五年〉春正月,烏馬兒犯龍興府。八日,官軍會戰于大旁海外,獲哨船三百艘、首級十顆。元人多溺死。
二月十九日,烏馬兒犯安興寨。三月八日,元軍會白藤江,迎張文虎等粮船,不遇。興道王擊敗之。先是,王已植樁於白藤,覆叢草其上。是日乘潮漲時挑戰佯北,賊眾來追。我軍力戰。水落,賊船盡膠。阮蒯領聖翊勇義軍與賊戰,擒平章奥魯赤。二帝將軍継至,縱兵大戰。元人溺死不可勝計,江水為之盡赤。及文虎至,两岸伏兵奮擊。又敗之。潮退甚急,文虎粮船閣樁上,傾覆殆盡。元溺死甚眾,獲哨船四百餘艘。内明字杜衡獲烏馬兒、昔戾基玉,献于上皇。上皇命引登御舶,同坐與語,歡飲之酒。脱驩及阿台領眾遁㱕,思明土官黃詣擒之以献。二帝駕回龍興府。十七日,俘賊將昔戾基玉,元帥烏馬兒,參政岑段、樊楫田、元帥、萬戶、千戶献捷于昭陵。初,元人嘗發昭陵,欲壞之,而梓宫不犯。及賊敗,石馬之足皆沾泥,盖神靈陰相也。帝進謁時有詩云:社稷两回勞石馬,山河千古奠金甌。
二十七日,二帝車駕還京師。
夏四月,上皇御侍衛廊〈宫殿時為賊所焚故也〉,大赦天下,凣經兵焚掠去處,免租役全分,其餘蠲免有差。
帝諭行遣司交好翰林院。故事凣宣德音則翰林預送詔藁于行遣,使先肄習,至宣讀時兼講音義,令凡庶易曉者,以行遣專用中官故也。時黎從教為左輔,與翰林奉旨丁拱垣素不相協。宣示德音有日矣,拱垣故不送藁。從教屡索求,竟不能得。是日駕方出宫,拱垣始送藁。從教宣讀大赦,不通音義,遂默然。帝召拱垣立後,開是音義。從教頗有慙色。拱垣指示聲轉大,而從教聲反低,朝中但聞拱垣聲。帝還内詔從教論曰:「拱垣士人也,爾中官也,何不相協至是耶。爾為天長留守,土蝦、黄橘投贈往還,何傷乎。」自是從教、拱垣交好更篤。
史臣吳士連曰:帝教臣下投贈交好,得非啓人臣私交之弊乎。曰交好與私交,跡似而情非也。夫以私心隂結者,私交也。春秋義蔡伯之求是也。以情好交歡者,非私交也。詩人詠瓜李之投是也。帝使人臣交好,共成王事。陳家忠厚如此可見。然以宦官不識字為行遣,亦非也。
秋九月,興道王夫人元慈國母陳氏薨〈即天城公主〉。
冬十月,遣杜天覰如元〈天覰克終弟〉。杜克終使元軍有功,至是薦弟天覰,帝從之。
己丑五年〈元至元二十六年〉春二月,遣内書家黄佐寸送烏馬兒等還國,用興道王計,以善水者充船夫,夜鑽船沉水,烏馬兒等溺死。
史臣吳士連曰:信者國之寶,而服人之深,王政之本也。興道王以覇術,欲成功於一時,而不知失信於萬世。既云送還國,又用計以殺之,詭譎甚矣。我大越太祖髙皇帝戡亂之時,欲放明人還國。僞官有為明人援興道王鑽船事阻其㱕心者,而帝之信孚及豚魚,明人卒信從不疑。此服人之深而為王政之本也。豈曰小補云乎哉。
三月,朔,日食。 夏四月,定平元之功。進封興道王為大王,興武王為開國公,興讓王為節度使,有大功者賜國姓。克終預焉,仍授大行遣。杜行止封關内侯,以擒烏馬兒時不献於官家而献于上皇也。興智王不許進秩,以有詔元人㱕諸將勿遏,而猶邀擊之也。授諒江蠻長梁蔚為㱕化寨主,何畢能為冠服侯,以能率蠻人討賊故也。賞爵旣行,猶有觖望者。上皇諭之曰:「卿等果知胡虜不復入冦,則為朕明言之,雖躋極品,朕所不惜。如其不然,遽行優賞,萬一胡虜再驚,而卿等又有功效,朕將何以待之,以為天下勸乎。」眾皆悅服。
五月,治降賊皆罪。惟軍民免死,運木石、造宫殿贖罪。官員犯者,隨輕重論。
以馮士周為行遣。士周茶鄕古了人。初,元人來,帝命士周筮之,占云必有大勝。帝喜之。果如其言,當有重賞。賊平,帝曰:「天子無戲言。」故有是命。士周為人孝忠,有文藝,官至少傅,號巽齋先生。
加封阮蒯為列侯。賜湯沐一郡名曰蒯路,後改為快〈今快州府是也〉。
定前後諸功臣,有先登破陣奇功者,著在《中興實録》,仍命圖形焉。
徒巴點、旁河两鄕軍民為湯沐兵,不得入仕,除賜宰臣為差使宏。
初,元人入冦,王侯臣僚多送欵虜營。及賊敗,獲降表一篋。上皇命焚之,以安反側。惟向之降者,雖身在虜庭,亦遙議以流死,田產没官,去其國姓。如陳鍵、靖國之子改姓為枚。餘以例改如枚弄之軰。益稷以骨肉之親,治罪雖同,不忍改姓,及斥名,乃命曰妸陳,謂其柔懦似婦人也。故當時記載皆稱妸、陳枚鍵焉。
有鄧龍者,帝之近臣,文學優贍,爵至下品,嘗預銓注。帝欲以為翰林學士,上皇止之。内𢙇不平,至是亦降虜。及敗見獲,斬之以徇。
上皇幸天長行宫有詩云:景清幽物亦清幽,十一僊洲此一洲,百部笙歌禽百舌,天行奴僕橘千頭,月無事照人無事,水有秋涵天有秋,四海已清塵以靜,今年逰勝昔年逰。盖感於經两戰伐而發也。
夏六月至冬十月,旱。
庚寅六年〈元至元二十七年〉春二月,選文官分治諸路。帝親征哀牢。朝臣諫曰:「胡虜初退,瘡痍未定,豈可興兵。」帝曰:「祗可以此時出兵耳。夫虜退後,三境必未我土,馬物故勢不能振,將有内侮,故大舉以示威。」群臣咸曰:「豈不知民勞為可慮,所可慮者有大於此。聖人遠圖,非臣等所及也。」
史臣吳士連曰:當時朝臣諫親征之事,未為甚失。及聞仁宗之言,而遽稱曰聖人遠圖,則近䛕矣。
三月,加佐天大王德曄入内檢校太尉。
夏四月,蘇歷江逆流。其江有大雨,水則退漲而逆流。
五月二十五日,上皇崩于仁壽宫。
以下品奉御范五老管右衛聖翊軍。
秋八月,使吳廷介訃〈音付,吿也〉于元。
九月,聖宗䘮纔逾三月,御史大夫杜國計奏凣居䘮無傷人,今天子皆用肩輿傷人,請騎馬。帝從之,但用素鞍。
史臣吳士連曰:觀國計之言,非惟學淺,𧥾亦卑陋矣。夫乘馬非䘮制中所宜用,而必請乘馬,傷人乃毀瘠滅性之謂,而曰傷人。他之學問如是,見𧥾如是,繩愆紏謬,當如何哉。仁宗當䘮,不辨其非,而曲從之,亦非也。
大饑。米三升直錢一鏹,民多賣田土及賣男女為人奴婢,每人直錢一鏹。詔發官粟賑給貧民,免人丁税。
冬十二月十五日,塟裕陵廟,號聖宗,追尊曰玄功盛德仁明文武宣孝皇帝。
史臣吳士連曰:聖宗乘太宗之業,中遭寇亂,委任將臣,與仁宗同力共濟,使天下既渙而復合,社稷既危而復安。終陳氏之世,無復胡虜之侵,厥功茂也。
辛卯七年〈元至元二十八年〉,歲又大饑,途多餓死。
元遣禮部尚書張立道諭帝入覲。明年遣阮代乏往,辭以䘮。
壬寅八年〈元至元二十九年〉春正月,朔,日食。以費孟為演州安撫,在任未幾,以貪汚聞。帝召還,杖之,復命赴治,更以公清聞。演州人為之語曰:「演州安撫清如水。」
以陳時見為安康路安撫。初,元人入冦,帝命時見筮之,得豫之震,占之曰吉,明年夏,元人敗績。果如所占。重興二年秋,元人復入冦,帝又命筮之,得觀之渙,占曰渙者散也,離散之兆。元人至白藤江,其眾果散走。上嘉其能,故有是命。
二月三日,立東宫太子烇為皇太子。納興讓大王國顙長女為太子妃。
以丁拱垣為太子少保,進爵関内侯。
三月,詔凣斷典文字同辝二道,各執一道。
詔諸買良民為奴婢者許贖田宅,不用此律,以庚寅、辛卯二年饑人多死故也。
帝嘗行幸于外,途中遇王侯家僮,必呼其名,問曰:「汝主何在?」仍戒衛士,不得訶斥。及還宫,謂左右曰:「平居則有左右侍衛,國家多難,則惟彼軰在。」[盖感其扈從於蒙塵之際而言也。
阮代乏至元,元呼為老令公。代乏至鄂州,見行省諸平章。昭國王益稷時亦在坐,代乏獨不禮焉。益稷曰「汝無乃昭道王家書兒耶〈昭道王名光昶,太宗庶子,盖稷同母兄〉。」代乏曰:「時事變遷,代乏素為昭道王書兒,今為使者。亦如平章初為帝子,今反為降虜人也。」益稷有慚色,自此我使至,不復坐
癸巳九年〈三月以後英宗興隆元年,元至元三十年〉春三月九日,帝禪位于皇太子烇即皇帝位。改元興隆元年,大赦。稱英皇。尊上皇曰憲堯光聖太上皇帝,保聖皇后為欽慈保聖皇太后。羣臣上尊號曰應天廣運仁明聖孝皇帝,封妃為文德夫人,尋廢。納文德妹為聖姿夫人。
秋九月十三日,欽慈保聖皇太后崩于龍興府魯江,權安殯龍興宫。太后柔嘉聰彗,仁能逮下。上皇嘗築虎圈於望樓陛,令軍士摶虎,御樓觀之。太后與妃嬪皆從侍。樓卑,圈準皆亦卑,虎忽脱圈攀樓。樓上人皆散走。上皇與太后獨與侍女四五人在。太后度不免,即以席遮,上皇亦自覆。虎登樓,便蒼黃〈號啸之聲〉跳下,無擊攫之患。上皇又嘗御天安殿觀鬪象於龍墀。象忽脱突入,將登殿。左右皆驚散,惟太后在焉。
史臣吳士連曰:虎善攫,象善觸,豈不為畏且懾乎。而太后當奔突跳梁之際,心神不動,處之泰然,盖慮定理明也。夫以婦人柔婉之姿,而能知此,比婕妤當熊,抑亦無愧。為士大夫者可不思造乎慮定理明之域,以處事幾之变哉。或曰仁宗之觀摶虎鬪象,太后果賢耶宜諫止之。諫而不從,脱簮珥謝罪可也。今乃從觀之,事至危迫,得免為幸,何足為賢。曰是責難之辝非常情之論也。
占城來貢。
彗星出于紫微垣,扺斗魁,光芒尺餘,凣百日乃滅。
元遣兵部尚書梁曾諭帝入見。帝辭以疾,遣陶子奇遺以方物。元留子奇於江陵,立安南行省,以平章事劉二、拨都等總兵屯靚江,候征進。明年正月,元世祖崩, 成宗立。詔罷兵,放子奇還國。
封弟國瑱為惠武大王。
大越史記本紀全書卷之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