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与亚洲各国的交通路线 7世纪至8世纪,唐王朝是当时世界上最繁荣富强、文化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唐和周围国家的经济、文化交流密切,外交使节往来频繁,因而唐朝的对外交通也非常发达。

唐德宗贞元中,宰相贾耽“好地理学,四方之使,及自蕃虏来者”,“问其土地山川之所终始,凡三十年,所闻沃备,因撰《海内华夷图》,以问其部人,皆得其实,事无虚词”(《太平广记》卷一九七引《卢氏杂记》)。《新唐书·地理志》记入四夷之路,凡七条路线,这里只介绍几条干线。

唐通新罗的路线,有海陆两路。陆路是从营州(治柳城,今辽宁朝阳)渡辽水,至安东都护府(驻辽东城,今辽宁辽阳)。又从安东都护府渡鸭绿江、清川江、大同江至平壤城,由此往新罗首都徐耶伐(今朝鲜庆州)。海路是从登州(今山东蓬莱)泛海,渡渤海海峡,至辽东半岛上的都里海口(即都里镇,今辽宁旅顺之铁山口),然后傍辽东半岛南岸,改沿朝鲜半岛西岸,至唐恩浦口(今朝鲜仁川口西南马山浦)登陆,东南行七百里,抵徐耶伐。

唐通日本的北线,从登州泛海,渡渤海海峡,沿朝鲜半岛西岸南行,望见耽罗(今朝鲜济州岛),往东经过都思麻(今日本对马岛)、一支(今日本一岐岛)等岛,直达日本筑紫府的博多。

后来日本国的使舶,又开辟了一条航线,自日本的筑紫泛海,经冲绳群岛,横断中国东海,或至扬子江口的扬州,或达明州(今浙江宁波)、越州(今浙江绍兴)、温州(今浙江温州),是为南路。但这条航线,因要经过冲绳群岛,花费时间多,而且有惊涛骇浪,所以后来日本的使舶又改从筑紫的博多出发,经五岛群岛,横断黄海,利用贸易风(信风),径向中国的胶东半岛,再傍中国东海岸,到达扬子江,入口至扬州、润州(治丹徒,今江苏镇江)等处。这一条航线,是中线,航程较短,一般只要六七昼夜,如得贸易风,三昼夜就可以到达了。中国商舶驶往日本,多在六、七月间,是西南风盛行的时候;日本船舶使来中国,多在八、九月间,是东北风盛行的时候。

由海道去五天竺,从广州海行,经环王国沿海和军突弄山(今越南湄公河口外的昆仑岛),又五日行至海峡(马六甲海峡),南北百里,北岸则罗越国(今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柔佛),南岸则佛逝国(今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又西出峡,三日至葛葛僧国(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东北伯劳威斯群岛〔Broumess Ls.〕中的一岛),从此东北至师子国(斯里兰卡),又北至印度。沿印度半岛的西海岸,阿拉伯海的南海岸,进入波斯湾,至末罗城(今伊拉克巴士拉之西),城为大食重镇。又西北陆行千里,至大食阿拔斯朝首都巴格达(《新唐书·地理志》称之为缚达城)。

《新唐书·地理志》还提到安南通天竺道。从安南都护府溯红河而上,到达古涌步(今云南河口瑶族自治县),再到达云南的八平城(今云南蒙自境内),再经通海镇(今云南通海)至柘东城(今云南昆明),又西至羊苴咩城(今云南大理)。自羊苴咩城西至永昌故郡(今云南保山),又西渡怒江,至诸葛亮城(今云南腾冲东)。自此进入骠国(今缅甸),又从骠国至东天竺,又从东天竺至中天竺。

又有吐蕃通天竺道。这条路线是经由今天的青海草原到达吐蕃逻些城(今西藏拉萨),再由逻些城经过尼婆罗(今尼泊尔),走向五天竺。唐初有几位取经僧曾走过这条路线,后来被吐蕃封锁,不通行旅了。

从塔里木盆地南道往五天竺这一条路线,是从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出发,西至石城镇(今新疆若羌),又西至播仙镇(今新疆且末西南),又西至于阗(今新疆和田),又西北至疏勒(今新疆喀什)。自疏勒六百里至葱岭守捉,经故羯盘陀国(今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抵安西极边戍所,这里已经是帕米尔高原了。然后入吐火罗故地,又从吐火罗故地翻越兴都库什山,就进入北天竺的白沙瓦。玄奘回国就是走这条路线。

从敦煌到伊吾(今新疆哈密),从伊吾西行至高昌(今新疆吐鲁番东)。由高昌历焉耆(今新疆焉耆西南)、龟兹(今新疆库车),往西经俱毗罗碛,至姑墨州(今新疆阿克苏)、温肃州(今新疆乌什),又西北越过拔达岭,至乌孙所治赤山城(今吉尔吉斯斯坦伊什提克),又西北至热海(今伊克塞湖),又西北至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自碎叶城又西至怛逻斯城(今哈萨克斯坦詹布尔)。由此经塔什干、撒马尔罕、布哈拉而至木鹿绿洲(今土库曼斯坦马勒)。再由木鹿城往波斯各地和巴格达、君士坦丁堡。

还有天山北路一条路线,从高昌郡交河城(今新疆吐鲁番西北),北趋北庭都护府的庭州金满县(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经轮台县(今新疆乌鲁木齐北),渡里移得健河(今玛纳斯河)、白杨河(今乌兰乌苏)、黑水守捉(今新疆乌苏),渡石漆河(今晶河),越车岭(沙畹谓渡晶河后南行,从登弩勒台山口,逾额林哈毕尔噶岭〔Irenchabirgan〕),过思浑川(今喀什河),渡伊丽河(今伊犁河),至碎叶城。

北面与回鹘的交通,更是方便。从西受降城(今内蒙古乌拉特中旗西南乌加河北岸)经鹈泉,入碛,直达回鹘可汗牙帐(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哈尔和林西北)。牙帐“东有平野,西据乌德山,南依昆水(鄂尔浑河),北六七百里至仙娥河(色楞格河上游),河北岸有富贵城(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大乌拉东南)”。从回鹘牙帐正北稍东至小海(今贝加尔湖),有骨利干部落住海东西。从回鹘牙帐西北十三日行,至都播部落,有回鹘可汗行宫(今蒙古人民共和国沙戈纳尔)。从都播部落又北六七日行,至黠戛斯部落(主要在今叶尼塞河上游流域)。黠戛斯,今译作吉尔吉斯。

对外贸易的发达 对外海陆交通的通畅,促进了唐和亚洲各国的经济交流,南洋群岛和波斯湾、亚丁湾的港口里,时常停泊着装载丝织品、纸张、瓷器、漆器、茶叶、药材和香料的中国商舶。这些商品,除推销到南海各国和波斯、大食等地外,还辗转销售到东欧、西欧、北非以及黑海沿岸国家。长安、洛阳、扬州、广州也聚集了许多南海、中亚、西亚各地的商人,他们把中国稀有的香料、药材、珊瑚、珍珠、宝石、玻璃器皿、氍毹、、毛、白叠布、波斯锦等运来中国贩卖。又把中国的“绫绢丝绵之类”,贩运回去(1)。

广州湾里也停泊了不少外国海舶,如大食舶、波斯舶、婆罗门舶(天竺舶)、师子舶(斯里兰卡舶)、昆仑舶(南海舶)等,上下商货,非常繁忙。唐玄宗开元二年(公元714年),唐王朝还在广州设置提举市舶使,来管理海上贸易,并征收海舶的入境税(2)。

陆上互市贸易也很发达。驮载商品的骆驼队,穿过大戈壁滩,越过帕米尔高原,渡过急湍的阿姆河,经高昌、龟兹、碎叶以至木鹿城,再把商品转销到西亚、北非、东欧、西欧。中亚、西亚的商品,同样通过这条路线,运销中国。唐王朝在边境设置了互市监来管理互市(3)。

唐首都长安城 唐王朝的首都长安,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之一,在8世纪下半叶巴格达兴起以前,它是亚洲经济、文化交流的中心。

唐西京长安城,开始修建于隋文帝开皇二年(公元582年),经过唐代的不断修建扩充,规模十分宏伟。长安城南面是终南山,北面是渭水,东面有水流过,西面有沣水流过。长安城总面积,据实测为八十四平方公里,东西宽十八里一百十五步(实测九点七公里),南北宽十五里一百七十五步(实测八点六公里),周围六十七里(实测三六点七公里)。城墙高一丈八尺,约合今六米左右,宽厚度不等,约在九至十二米左右,有些城墙经过修补,宽厚度达二十米左右。城外为壕沟。长安城南面三个城门,正中曰明德门,东启夏门,西安化门;东面正中曰春明门,北通化门,南延兴门;西面正中曰金光门,南延平门,北开远门;北面四个城门,西头第一门曰光化门,西头往东第二门曰景耀门,第三门曰芳林门,东头沿着皇城根、太极宫城根北出曰兴安门。其余都是宫门了。长安城的城门仅春明门只有一个门洞,一般为三个门洞,而南面正中的明德门,因为处于中轴线上,根据实测,有五个各宽六米半的门洞,门基长达五十二米半,宽达十六米半,城门上建有门楼,想见当时这座城门气势的雄伟。

唐长安城址复原图(4)

长安城北部中央是皇城和宫城。皇城在宫城之南,平面成规整的长方形,周围九点二公里,面积约五点二平方公里,北面无墙,以横街相隔。皇城内有东西向街五条和南北向街七条,其间分布着社稷坛、太庙和中央高级官署。南面正中的朱雀门,与明德门遥遥相对,朱雀大街即以朱雀门得名。因为它的北端起于宫城南面正门承天门,故亦称天街。

皇城之北为宫城,平面亦成规整的长方形,周围八点六公里。太极宫位于宫城的中央,是皇帝起居、听政和朝见群臣的主要宫廷。太极宫南面也是宫城南面的正门曰承天门,门外的东西横街宽三百步,这是正旦、冬至和大赦时举行典礼的地方,接见外国使臣和国内各少数民族代表人物的仪式,也在这里举行。太极宫的正殿是太极殿,为每月朔望举行朝仪的地方,太极殿北为两仪殿,两仪殿北为甘露殿。两仪殿东有神龙殿、万春殿、立政殿,两仪殿西有安仁殿、千秋殿、百福殿。太极宫城的东部为太子的东宫,宫城的西部为居住宫女的掖庭宫,掖庭宫的南部则为内侍省。宫城北面设三门,玄武门和安礼门是宫城的北门,至德门是东宫的北门。唐初玄武门之变,就是在玄武门发生的。自大明宫建成之后,太极宫又称为“西内”。

大明宫在长安城外东北隅龙首原上,始建于唐太宗贞观八年(公元634年),至高宗龙朔二年(公元662年)大加修葺,此后各朝皇帝常居大明宫,故又称“东内”。大明宫的平面形状,南部呈长方形,北部呈梯形,周围共七点六公里,面积约三点二平方公里。大明宫宫城共有十一个城门,南面五个门,正中丹凤门,东头第一门曰延政门,东头往西第二门曰望仙门,西头第一门曰兴安门,西头往东第二门曰建福门,北面三个门,正中曰玄武门,东曰银汉门,西曰凌霄门。东面一个门曰太和门,西面两个门,靠南曰右银台门,靠北曰九仙门。由右银台门进入大明宫,向北转即翰林门,出翰林门即翰林院。中晚唐诗人想做翰林学士(这是入相之捷径),念念不忘右银台门,李商隐《梦令狐学士》诗:“右银台路雪三尺,凤诏裁成当直归。”就是指这右银台门之西的翰林院而言的。太和门北外驻左羽林、左龙武、左神策三军,九仙门北外驻右羽林、右龙武、右神策三军。大明宫北玄武门城楼巍峨雄伟,城外设两廊,禁军在此宿卫,左右禁军的中尉、将校即在此处办事,谓之北衙。大明宫的正殿曰含元殿,其遗址经过考古发掘勘测,与历史上记载基本相符。“含元殿陛上高于平地四十余丈”(《太平御览》卷一七五引《两京记》),可以由此俯瞰长安城。殿的东南和西南分别建翔鸾阁和栖凤阁,也都高出平地四十余丈(约十五米)。两阁都在其北侧通过飞廊与含元殿连接。含元殿前有三条平行的坡道,从殿门通往地面,犹如“龙尾”垂地,称为“龙尾道”。龙首原上巍然耸立的大殿及翔鸾、栖凤两阁,在中间配之以龙尾道,可谓雄伟壮观。含元殿之北为宣政殿和紫宸殿,宣政殿是常朝之所,紫宸殿则是内朝的正殿,群臣入紫宸殿朝见,称为“入阁”。在紫宸殿的西面有延英殿,是皇帝召见宰相讨论军国大事的地方。如果有重要政务要商议,宰相也可以请皇帝“开延英”召对。在延英殿西北,有麟德殿,是皇帝举行盛大宴会和接见外国使节及少数民族代表人物的地方。麟德殿有前中后三殿,南北长一百三十米,东西宽七十七米。中殿左右又各建一亭,后殿左右又各建一楼,规模都很宏伟。紫宸殿后有蓬莱殿和太液池,太液池周围设游廊四百间,池北一直到玄武门,楼台掩映,树木荫深,可以说是大明宫的园林风景区。

兴庆宫在长安城的东部兴庆坊,是唐玄宗为临淄郡王时的旧居,玄宗即位后改为兴庆宫,并经扩建,也称“南内”。宫的平面呈长方形,周围四点六公里。四面设门,西面的兴庆门是正门。宫的南部为龙池。池北为宫殿区,池南为园林区。有名的“花萼相辉之楼”和“勤政务本之楼”就在宫的西南隅。玄宗时常在此宴乐。安史之乱以后,玄宗自蜀回京,还曾在兴庆宫居住一段时间。

芙蓉园,在长安城外的东南隅,经勘察,四周筑有围墙,周围约七公里。“青林重复,绿水弥漫”,为“帝城胜景”(《资治通鉴》唐贞观七年胡三省注引《景龙文馆记》)。园中水面因为弯曲而称曲江池,周长将近四公里。池岸筑有紫云楼等殿宇,杜甫的《哀江头》中有“江头宫殿锁千门”的诗句。曲江池和芙蓉园都是内苑,供皇室游乐。芙蓉园西北的慈恩寺和寺南的杏园,“花卉环周,烟水明媚”(《太平广记》卷二五一引《松窗杂录》),是当时都人的游赏胜地。

在长安城的东面城墙外,有一道与城墙平行的复墙,亦称复道。这一复道即是唐玄宗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筑成的“夹城”。一般宽约五十米。据考古发掘得知,复道经过通化门、延兴门时,于城门的南北两侧筑登道,从城门楼上面越过去。皇帝由大明宫向南去兴庆宫,更往南至芙蓉园,都是从复道潜行,免去禁跸一套繁文缛节,百姓也方便。杜牧《长安杂题长句》六首之第五首:“六飞南幸芙蓉苑,十里飘香入夹城。”就是描写皇帝从夹城去芙蓉园的情况。

长安城内共有南北向大街十一条,东西向大街十四条。其中南北向的中间一条大街,南出明德门,北穿朱雀门直到承天门,这就是有名的朱雀门大街,宽达一百五十米,成为一条中轴线,它把长安城分成东西对称的两部分。朱雀大街以东的五十四坊和东市、兴庆宫、曲江池,属京兆万年县;朱雀大街以西的五十五坊和西市,属京兆长安县。贯穿于城门之间的三条南北向大街(朱雀街、启夏门至兴安门、安化门至芳林门)和三条东西向大街(延兴门至延平门、春明门至金光门、通化门至开远门)是主干大街,时称“六街”。各条大街都成直线,长而宽广。各条大街的两侧,都有整齐的水沟,宽三米,深二米多。据考古勘察,西面金光门内大街,宽八十米左右,路面铺以砖瓦碎块,平整坚实。在纵横交错的二十五条大街间,排列着整齐如棋盘的坊市,每个坊都有围墙和坊门,有的坊四面都有门,有的坊东西两面各开一门。在永宁坊的遗址发掘中,还发现有十字交叉的小巷,将全坊划分为十六区。各坊之间的南北距离,均在四十米左右。唐长安城的华丽瑰伟的建筑和宽敞平坦的道路,充分表现了中华民族的雄伟气魄,无怪这种都市建筑的规划,要为邻邦营建都城时所仿效取法了。

长安城内居民三十余万户,一户以五口计算,达一百五六十万人,加上宫内宫娥和宦官,上番的宿卫士兵,候选的官吏,流寓的外国学生等等,大概一百七八十万人。居民有唐王朝境内各族人民和亚洲各国人民。如中亚昭武九姓和吐火罗故地的胡人,他们往往以使节或商人名义,寓居长安。8世纪中叶,波斯被大食吞并后,波斯王子卑路斯和他的儿子泥涅师,先后客死长安。唐王朝设立鸿胪寺来接待各国的使节,鸿胪寺的客馆里往往居住着几十个国家的使节,有的住了几十年之久。到了天宝之后,胡客留居长安者,尚有四千余人之多。他们住在中国,“久者,或四十余年,皆有妻子,买田宅”(5)。此外新罗、日本的留学生和学问僧,其中也有居留长安数十年之久的。五天竺人居留长安的,多是佛教僧徒,他们在中国传播佛教教义,翻译梵文经卷,长安著名的佛寺如兴善寺、慈恩寺、经行寺、崇福寺等,都有五天竺僧侣居住。

当时的长安,五方杂处,有皮裘,胡帽,辫发,脚穿乌皮六合靴的突厥人;有戴耳环,披肩布的五天竺人;有小袖袍、小口袴,皮帽边上绣着花纹镶上丝网的中亚胡人;还有新罗、日本留学生,以及真腊人、波斯人、大食人、拂人等等。唐人对他们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充分予以尊重。因为他们当中,除了佛教徒以外,还有拜火教徒、摩尼教徒、景教徒,唐王朝允许他们的传教士在中国传教和译经。祆教寺庙、摩尼教寺庙(大云光明寺)、景教寺庙(初名波斯胡寺,后名大秦寺),也先后在长安、洛阳、河西走廊以及广州各地建立起来。入居长安的域外人,有的作客,有的从政做官,有的是商人,买卖丝绸、珠宝,举放高利贷,有的开小食铺和酒店,卖自己烘烤的胡饼,也有不少胡姬当卖酒。

来唐的外国留学生、学问僧和文化使节,不仅可以学到中国文字语言,还可以学到亚洲许多国家的文字语言。如日本的留学生、学问僧来唐以后,他们就向五天竺的来唐僧侣和文化使节,请教梵文,因此,他们不仅精通汉文,而且也渐渐接触到梵文了。又如昭武九姓的胡人,来到唐地以后,由于和日本、新罗、林邑、真腊等国的文化使节、留学生等接触频繁,不久,昭武九姓的胡人,也渐渐对这些国家的语言文字、风俗习惯,有所了解了。新罗、日本的学问僧去五天竺取经,往往先在长安逗留,学习梵文和吐火罗语,然后再动身去天竺。开元中,有新罗僧慧超,他就是经由长安去五天竺,再从五天竺返长安,著《往五天竺国传》,为研究当时中西交通和亚洲历史的重要资料。因此说长安是当时亚洲各国的文化交流中心,并不是夸大其词。

另一方面,唐王朝对于域外文化,无论是属于物质方面的,或是属于意识方面的,多能汲取其精华部分,兼容并蓄,藉以丰富中国文化的内容,丰富中国人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因此各种形式的服饰、饮食、音乐、舞蹈、游戏,在首都长安城里都能看到。

服饰方面,唐代的“法服”,承南北朝各族大融合之后,裁制和式样已带有胡化的成分。长安居民的服饰,因为受西域风习的感染,在唐太宗时就“有胡着汉帽,汉着胡帽”的风气。“武德、贞观之代(公元618—649年),宫人骑马者,依齐、隋旧制,多着罗,虽发自戎夷,而全身障蔽。永徽(公元650—655年)之后,皆用帷帽,施裙到颈(帽边围以带有珠翠的丝网),渐为浅露。显庆(公元656—661年)中,诏曰:‘百官家口,咸厕士流。至于衢路之间,全无障蔽,比来多着帷帽,遂弃罗,曾不乘车,只坐担子,过于轻率,深失礼容,自今已后,勿使如此。’神龙(公元705—706年)之末,罗始绝。”(《大唐新语》)“开元(公元713—741年)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着胡帽,靓妆露面,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绝不行用。俄又露髻驰骋,或有着丈夫衣服靴衫,而……士女皆竟衣胡服。”(《旧唐书·舆服志》)姚汝能的《安禄山事迹》亦称:“天宝(公元742—755年)初,贵游士庶,好衣胡服,为豹幅,妇人则簪步摇。衣服之制度,襟袖窄小。”据近人研究敦煌壁画。谓自六朝至唐初,敦煌壁画中的男女,多着胡服,即所谓袴褶,男衣短仅及膝,折襟翻领;女衣亦同而稍长,里面更着长裙,肩披肩巾,俱穿胡靴,当时服饰的趋尚,于此可见。

饮食方面,自开元以来,“贵人御馔,尽供胡食”(《旧唐书·舆服志》)。这里所说的胡食,包括作为主食的,《三水小牍》所谓“乃令溲面,煎油作”,是一种油煎过的面食。还有胡饼,“以胡麻着上”(《释名·释饮食》),即今烧饼。,波斯文Pilaw的音译,用牛羊肉和蔬果合煮的饭,《酉阳杂俎》称:“韩约能作樱桃,其色不变。”长安城内专售的铺子,一在东市,一在长兴里。卖胡饼的摊子,到处都有。潼关失守,唐玄宗仓皇逃出长安,逃到咸阳集贤宫时,中午没有饭吃,杨国忠曾“自市胡饼以献”。

西域的葡萄酒,是驰名远近的。公元640年,唐通西域以后,获得最好的葡萄品种,所谓马乳葡萄,乃在长安大量栽种,同时学会了西域葡萄酒的酿造法。在酿造过程中,唐太宗并亲自加以损益,造成八种名色的葡萄酒,“芳辛酷烈,味兼缇盎”,“京师始识其味”(《册府元龟》卷九七〇)。太原府并以葡萄酒为贡品,可见太原也是葡萄酒酿造业的中心。另外又从波斯传入三勒浆酒,用奄摩勒、毗黎勒、诃黎勒三种果实酿成,也在长安制造,成为长安的名酿之一。

唐代人士,大都爱好音乐、舞蹈,而尤醉心于中亚传来的胡乐,关于这些,本书有专章叙述,这里就不详述了。波斯传来的波罗球,曾风行长安,这里也不多讲了。

* * *

(1) 慧超《往五天竺国传》:波斯国……却被大寔所吞。〔人〕亦泛舶汉地,直至广州,取绫绢丝绵之类。

(2) 《旧唐书·王方庆传》:广州地际南海,每岁有昆仑乘舶,以珍物与中国交易。

《册府元龟·帝王部·纳谏门》:开元二年十二月,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为岭南市舶使,与波斯僧广造奇巧,将以进内。

《旧唐书·李勉传》:大历四年,除广州刺史、兼领南节度观察使。前后西域舶泛海至者,岁才四五。勉性廉洁,舶来都不检阅,故末年至者四十余〔舶〕。

唐大诏令集》卷十《太和三年病愈德音》:南海蕃舶……如闻比年长吏多务征求……率税犹重。……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除舶脚及市进奉外,任其来往,自为交易,不得重加率税。

(3) 《唐律》卷八《卫禁律·疏议》引《关市令》:锦、绫、罗、、、绵、绢、丝、布、牦牛尾、真珠、金、银、铁,并不得度西边北边诸关,及至缘边诸州兴易。

(4) 参考马得志同志:《唐代长安与洛阳》,载《考古》1982年第6期。

(5) 《资治通鉴》唐德宗贞元三年:初,河、陇既没于吐蕃,自天宝以来,安西、北庭奏事,及西域使人在长安者,归路既绝,人马皆仰给于鸿胪。……李泌知胡客留长安久者,或四十余年,皆有妻子,买田宅,举质取利,安居不欲归,命检括胡客有田宅者,停其给,凡得四千人,将停其给。胡客皆诣政府诉之。泌曰:“此皆从来宰相之过,岂有外国朝贡使者,留京师数十年,不听归乎?今当假道于回纥,或自海道,各遣归国,有不愿归,当于鸿胪自陈,授以职位,给俸禄,为唐臣。人生当乘时展用,岂可终身客死邪!”于是胡客无一人愿归者。泌皆分隶神策两军……禁旅益壮,鸿胪所给胡客才十余人,减省度支钱五十万缗。

唐会要》卷一百:贞观二年(公元628年)六月十六日敕:“诸蕃使人所娶得汉妇女为妾者,并不得将还蕃。”按汉胡通婚,律无明禁,此敕是唐王朝为了保障唐地妇女不致沦落为异域婢妾而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