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朝的建立 陈霸先,原籍颍川,其祖先在永嘉时南渡,居于吴兴,遂为吴兴之长城(今浙江长兴)人。家世寒微。初仕乡为里司,后至建康,为油库吏,徙为新喻侯萧映(萧梁宗室)传教。后萧映为广州刺史,霸先从映至广州,以镇压广州农民起义有功,累官至西江督护、高要(郡治高要,今广东高要)太守。侯景叛变,广州刺史元景仲(逃至南朝的北魏宗室)与景勾结,霸先讨杀景仲。遂起兵讨侯景,自始兴(郡治曲江,今广东韶关市)出大庾岭,沿赣江而下,至湓城(今江西九江市),与王僧辩会师。由于霸先自岭南出发时,即以讨侯景为号召,因此广东、江西地区的人民,踊跃参军,他率领的队伍发展到甲士三万人,强弩五千张,舟船二千乘,贮积军粮亦有五十万石之多。时荆州军乏食,霸先以米三十万石赡荆州军,荆州军的战斗力因此为之大振。破建康,灭侯景,霸先之功居多。梁元帝以霸先为司空领扬州刺史,镇京口。以王僧辩为太尉,镇石头(王僧辩父神念,自北魏降梁,本姓乌丸氏,盖鲜卑族人。僧辩为荆州大将,平侯景立大功)。

西魏军攻破江陵,霸先与王僧辩共迎梁元帝第九子江州刺史、晋安王萧方智于寻阳(今江西九江市),立为皇帝,时年十三。江北之地自侯景乱后,已为北齐所占;至此北齐闻江陵陷落,派大军临长江,欲进军江南。梁元帝的郢州刺史陆法和,以郢州(治武昌)降齐。北齐又采用外交攻势来配合军事进攻,派人与王僧辩接洽,认为萧方智年幼,梁朝在多事之秋,应该推立长君,寒山被俘的萧渊明年龄较大,且是梁武帝的亲侄子,推他做皇帝,较为适宜,倘若梁朝拥立萧渊明做皇帝,北齐也不再进攻江南。王僧辩从个人的利益打算,就答应了北齐的条件。北齐乃派兵一千人卫送萧渊明过江,即位为帝。这样一来,萧梁政权,实际是由北齐来操纵了。王僧辩屈事北齐的行径,激起江南人民的强烈不满。陈霸先正想夺取萧梁政权,这正是他利用民心的好机会,于是就从京口举兵偷袭石头,杀了王僧辩,废去萧渊明,重新拥立萧方智为帝。不久,王僧辩的残余势力还想勾结北齐,进犯建康,军至钟山。江南人民为了保卫乡土,听得陈霸先的军队缺乏粮食,家家在晚间用荷叶裹饭,夹以鸭肉,慰劳军队[1]。陈霸先的军队在江南人民这样的积极支援之下,战斗意志更是坚决,奋勇杀敌,获致空前大捷,把王僧辩的残余势力全部肃清;北齐的军队,也被打得七零八落,逃回江北的,只剩十之二三。陈霸先在这次大捷中获得北齐的军资器械,更是不可胜数。

陈霸先把北齐势力驱逐出长江以南之后,他的功业,超过萧道成、萧衍,萧梁政权自然非转让给他不可。他就在公元557年十月,自己登上皇位(是为武帝),改国号为陈。霸先在位二年死(公元559年),霸先子陈昌在江陵陷落时,被西魏俘往长安,陈霸先的事业,遂由侄儿陈蒨(文帝)来继承。

陈文帝继位时,江东政权的号令还是不出建康千里之外。最威胁建康的,是盘踞湘、郢二州的王琳。王琳本是梁元帝的湘州刺史,在江陵陷落后,长江中流的萧梁残余势力,都推他为盟主。陆法和降齐后,他又据有武昌,并且夺取江州,进军濡须口(今安徽和县西南裕溪口)。他一方面拥立梁元帝的七岁孙子萧庄为梁主以作号召;一方面又勾结北齐、北周,做他卖国的勾当。北齐派兵万余人,配合王琳军东下,企图进犯建康。陈文帝坚决抗击,在芜湖附近打败了王琳与北齐的联军。王琳逃回江州,还想继续骚扰江南,可是他部下的士兵不愿为他作战,纷纷散去,其上流根据地湘州,又为北周所袭取。于是王琳只得和他妻妾左右十余人,渡江逃入北齐去了。

陈文帝在击败王琳和北齐的联军之后,收复了江州、郢州,进军巴丘(今湖南岳阳市),截断江路。北周军队在陈军采用封锁政策所造成的饥饿威胁下,只得迅速撤退。陈文帝在这次战役中,又获致空前大捷。

陈霸先叔侄在以上几次战役中,击退了北齐、北周的军队,削平了长江中游的割据势力王琳,到这时候江东政权才算初步地稳固了下来。以后广州刺史欧阳、桂州刺史淳于量又先后归附。比起梁来,虽是“西不得蜀、汉,北失淮、淝”(《读史方舆纪要》),可是长江以南,总算统一在陈氏的江东政权之下了。

江南地方豪强势力的兴起 侯景之乱,给予南朝社会经济一大打击,兵乱所至,世族庄园随之破坏,破坏结果,使世族经济基础大为削弱。

侯景于作乱之始,就有打击世家大族势力的企图,《南史·侯景传》言:“景请娶于王、谢,〔梁武〕帝曰:‘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景恚曰:‘会将吴儿女以配奴。’”及景围建康,“纵兵杀掠,交尸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剥,子女妻妾,悉入军营”。围城内的世家大族,也都“鸟面鹄形,俯伏床帷……莫不衣罗绮,怀金玉,交相枕藉,听命待终”。城破以后,“京邑大饥,饿死者十八九”,世族大地主如东海徐孝克(徐子,徐陵弟)至逼嫁其妻臧氏(领军将军东莞臧盾之女,盾亦世家大族)于侯景部将孔景行,换取谷帛,藉以活命;孝克后又剃发为僧,乞食为生[2]。颜之推所说“中原冠带随晋渡江者百家……至是在都者,覆灭略尽”(《北齐书·颜之推传》载《观我生赋》自注),当是实事。及西魏之陷江陵,“系虏朝士”多为奴隶[3],“诸见俘虏,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颜氏家训·勉学篇》)。至此,南朝的世家大族,尤其是北来的世家大族,势力殆已受到沉重的打击;即江东的世家大族如吴郡顾、陆、朱、张四姓,会稽孔、魏、虞、谢四姓,也有渐趋式微的倾向。只有江南未经战乱之地的地方豪强的势力,却崛然兴起。

在侯景乱梁,萧梁中央政权已濒临土崩瓦解之际,江南的地方豪强,各据坞壁,起而自卫,“于是郡邑岩穴之长,村屯坞壁之豪,资剽掠以致强,恣陵侮而为大”(《陈书·熊昙朗、周迪、留异、陈宝应传》论)。如豫章(郡治南昌,今江西南昌市)熊昙朗,“世为郡著姓。……侯景之乱,〔昙朗〕据丰城县(今江西丰城西南)为栅,桀黠群盗多附之”。其后“兵力稍强,劫掠邻县,缚卖居民,山谷之中,最为巨患”(《陈书·熊昙朗传》)。陈初,昙朗以南川豪帅历宜新、豫章二郡太守、平西将军,封永化县侯。临川(郡治南城,今江西南城西南)周迪,侯景乱梁时,其宗人周续起兵于临川,以讨侯景为名,梁临川内史始兴王萧毅以郡让续,既而续所部渠帅杀续,推迪为主,迪乃据有临川之地。时“百姓皆弃本业(农业),群聚为‘盗’;唯迪所部,独不侵扰,并分给田畴,督其耕作,民下肄业,各有赢储,政教严明,征敛必至,余郡乏绝者,皆仰以取给”(《陈书·周迪传》)。陈初,周迪亦以南川豪帅为安南将军、江州刺史,封临汝县侯。东阳(郡治长山,今浙江金华)留异,“世为郡著姓。异……为乡里雄豪,多聚恶少,陵侮贫贱。……侯景之乱,还乡里,召募士卒。……太守沈巡援台(建康),让郡于异,异使兄子超监知郡事。……侯景平后……仍纠合乡闾,保据岩阻,其徒甚盛,州郡惮焉”(《陈书·留异传》)。江陵陷后,王僧辩以异为东阳太守。陈初,异位至安南将军、缙州刺史、领东阳太守,封永兴县侯。晋安(郡治侯官,今福建福州市)陈宝应,“世为闽中四姓。父羽……为郡雄豪。……侯景之乱,晋安太守、宾化侯萧云以郡让羽,羽年老,但治郡事,令宝应典兵。是时东境饥馑,会稽尤甚,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并皆自卖,而晋安独丰沃。宝应自海道寇临安、永嘉及会稽、余姚、诸暨,又载米粟,与之贸易,多致玉帛子女……由是大致资产,士众强盛。……侯景平,元帝(萧绎)因以羽为晋安太守。高祖(陈霸先)辅政,羽请……传郡于宝应……许之”(《陈书·陈宝应传》)。陈初,宝应位至宣毅将军、闽州刺史,封侯官县侯。新安(郡治始新,今浙江淳安西北)程灵洗,“侯景之乱,灵洗聚徒据黟、歙以拒景。……及景败……复据新安,进军建德”(《陈书·程灵洗传》)。后仕陈,官至安西将军、郢州刺史,封重安县公。扶风鲁悉达,“侯景之乱,悉达纠合乡人,保新蔡(今湖北黄梅西南),力田蓄谷。时兵荒饥馑,京都及上川饥死者十八九,有得存者,皆携老幼以归焉。悉达分给粮廪,其所济活者甚众,仍于新蔡置顿以居之。招集晋熙(郡治怀宁,今安徽潜山)等五郡,尽有其地”(《陈书·鲁悉达传》)。悉达后归陈,仕至安南将军、吴州刺史,封彭泽县侯。巴山新建(今江西乐安)人黄法,少“为乡闾所惮。侯景之乱,于乡里合徒众,太守贺诩下江州,法监知郡事”(《陈书·黄法传》)。陈霸先辅政,割江州四郡置高州,以法为高州刺史,镇巴山(今江西崇仁西南)。其后仕陈,位至镇西大将军、都督豫建光朔合北徐六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封义阳郡公。始兴曲江(今广东韶关市)人侯安都,“世为郡著姓。……安都……善骑射,为邑里雄豪。……侯景之乱,招集兵甲至三千人”(《陈书·侯安都传》),从陈霸先东下,后遂为陈开国功臣,官至征北大将军、南徐州刺史,封桂阳郡公。长沙欧阳,“为郡豪族”。梁、陈之际“岭南扰乱”,陈霸先以“有声南土”,乃授广州刺史,弟盛为交州刺史,次弟邃为衡州刺史(治含,今广东英德西北),“合门显贵,名振南土”(《陈书·欧阳传》)。此外如“巴山陈定”,梁末“拥众立寨”(《陈书·陈昙朗传》);“闽中豪帅”,也“往往立砦以自保”(《陈书·萧乾传》)。又高凉(郡治高凉,今广东阳江县西三十里)洗氏,“世为南越首领,部落十余万家”(《北史·列女·谯国夫人洗氏传》),女为罗州(州治石龙,今广东化州西北)刺史冯宝妻,世称洗夫人。冯宝祖冯业至宝四世为守牧,然“他乡羁旅,号令不行”,及冯宝娶洗夫人后,“夫人诫约本宗,使从百姓礼,每与宝参决辞讼……自此政令有序,人莫敢违”。及江陵陷落,“岭表大乱”,时冯宝已死,洗“夫人怀集百越,数州晏然”(《北史·列女·谯国夫人洗氏传》),成为有陈一代及以后隋文初平江南之际稳定珠江流域政治局面的重要支持力量。

陈氏在建国之初,对这些地方豪强笼络备至,如陈文帝嫁女丰安公主于留异第三子贞臣,又命编陈宝应一门于属籍为宗室。但是由于部分地方豪强势力的过分发展,必然会对抗中央,妨害中央的集权政策,故熊昙朗、周迪、留异、陈宝应等,不久仍次第为陈文帝所消灭,而程灵洗、鲁悉达、黄法、侯安都、欧阳、洗夫人等,则均位至将帅,成为支持南朝陈氏政权的主要力量。

但是这些作为陈氏政权主要支持力量的江南地方豪强,由于政局的急转直下,因此,他们从兴起到衰落,时间也是很短暂的。

本来一时崛起的江南地方豪强,他们的经济势力,是靠经济外的强制力量来巩固住的。经济外的强制,是他们获得土地的重要手段,也是从受他们庇护的部曲、佃客那里榨取剩余劳动的重要手段,可是陈王朝的统治,只有短短的三十三年,就被隋文帝杨坚用强大的兵力所征服,江南地方豪强的政治和经济势力,随之而大大削弱了。

陈争淮南与陈的衰亡 陈文帝死(公元566年),子伯宗(废帝)继位,后三年,文帝弟陈顼废伯宗自立(公元569年),是为宣帝。

陈宣帝时,北周遣使聘陈,约陈共伐齐,中分天下。其实北周想利用陈王朝出兵淮南,牵制北齐一部分兵力,好达到它消灭北齐的目的,并非真的愿意和陈中分天下。

陈军乃在太建五年(公元573年)开始北伐,后二年,大败齐兵于吕梁(今江苏徐州市东南五十里),尽复淮南失地。这时北齐衰乱已极,倘若陈军能乘胜推进,可能消灭北齐,进而统一中国。可是陈宣帝的进图淮南,其目的还是在于划淮而守,苟安江表,因此停兵淮南,坐失灭齐的时机。而北周武帝宇文邕却乘陈王朝牵制北齐一部分兵力的时候,伺机出兵(公元575—576年),乘胜灭齐,统一了中原。到北周平齐以后,陈宣帝却想争夺徐、兖,出兵北伐。太建十年二月,陈将吴明彻率水军猛攻彭城(北周徐州治所,今江苏徐州市),但后路被周军截断。陈兵军心动摇,不得不撤退,到了清口(古泗水入淮之口,在今江苏淮阴市西),遇到拦截的周军,因水路已被障碍物堵塞,船舰无法前进,结果全军溃散,将士三万人成了俘虏,器械辎重全都丢失,吴明彻也束手就擒。只有骑兵数千在骁将萧摩诃的指挥下,乘夜突围,才回到淮水南岸。此后北周就把兵锋转向淮南,至翌年冬,尽占江北、淮南之地,陈氏的江东政权至此已摇摇欲坠了[4]。不过这时适逢北周武帝宇文邕病死(公元578年),宣帝宇文赟新立,荒淫暴虐,没有继续出兵灭陈统一南北的意图。公元580年,周宣帝死,其子宇文阐(静帝)继位,年仅八岁,外戚杨坚执政。坚欲代周称帝,大杀宇文氏宗室,相州总管尉迟迥自邺、益州总管王谦自蜀、郧州总管司马消难自安陆,三方起兵攻杨坚,坚出兵平定三方,公元581年,坚乃废阐自立,改周为隋。杨坚称帝后第一步工作,是把新政权巩固起来,自然不遑外略,所以灭陈的事情,就不得不暂时搁置起来,这样,陈政权就又苟存了八年之久。

陈宣帝死(公元582年),子叔宝(后主)继位。叔宝荒淫奢侈,到他统治时代,陈的政治,更加腐败。陈的境域民户,比起东晋、宋、齐、梁任何一代来都不如。可是陈的官吏,“唯以刻削百姓为事”,向农民搜括去的财物,“每岁所入数十倍”(《南史·恩·沈客卿传》),真是“劫夺闾阎,资产俱竭”。尤其是“微畜资产”的农民,动辄被官吏“诬盗以贼,系以囹圄,货财不尽,性命不存”。至此,南朝的自耕小农更是“各不聊生,无能自保”。而繁重的兵役,这时便成为自耕小农破产的主要因素,无辜的自耕小农,往往“身充苦役,至死不归”(《文馆词林》卷664引隋文帝《安边诏》)[5];当兵以后,由于士兵身份的继续低落,即使是“介士武夫”,也苦于“饥寒力役”,战斗力的薄弱,那是情理之常。刘宋大明八年(公元464年),南朝有户九十万六千八百七十,口四百六十八万五千五百一;到了陈亡时(公元589年),南朝有户五十万,口二百万。过了一百二十五年,户口的数目反而减少一半以上,固然这中间经过侯景乱梁和江陵陷落,以致南朝境域的更加缩小,户口也随之而减缩,但这都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还是由于政府编户——自耕小农不断破产的缘故。

北朝自杨坚建立隋朝后,原先在鲜卑贵族支配下的关陇政权,其最高统治者——皇帝已由汉人来接替。北朝境内,自公元524年各族人民大起义以后,至此,进入中原地区的各少数兄弟族皆已完全汉化。以民族矛盾作为主导而造成的南北对立局面,其因素已不存在,江南人民自然不需要用流血的代价来支持南朝政权了。何况北朝自北魏实施均田制度以来,除了农业生产有显著的进展以外,还巩固和扩大了作为专制皇帝主要剥削对象的自耕小农这一阶层;从西魏、北周起,又在均田制的基础上,发展和扩充了府兵制度,北朝兵农的身份,也有了显著的提高,军事威力自然大大地增强。所以杨坚在公元587年,把西魏、北周所培植出来的后梁傀儡政权消灭之后,就于公元588年,任命其第二子晋王杨广为行军元帅,率领贺若弼、韩擒虎等九十个行军总管,士兵共有五十一万八千人,分八路进兵伐陈。兵已临江,陈叔宝犹谓“王气在此”(《南史·陈本纪》);他左右近臣也都说“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南北,今日虏军岂能飞渡邪”(《资治通鉴》陈后主祯明二年),君臣依然赏花赋诗,饮酒作乐。公元589年,隋兵渡江灭陈,擒叔宝,陈亡。

陈帝系表 陈五主,首尾凡三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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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资治通鉴》梁敬帝太平元年:时四方壅隔,粮运不至,建康户口流散,征求无所。……霸先将战,调市人得麦饭,分给军士,士皆饥疲。会陈馈米三千斛,鸭千头,霸先命炊米煮鸭,人人以荷叶裹饭,“”以鸭肉数脔(以鸭盖饭上曰“”)。

[2] 《陈书·徐陵传弟孝克附传》:梁末侯景寇乱,京邑大饥,饿死者十八九。孝克养母,粥不能给。妻东莞臧氏,领军将军臧盾之女也,甚有容色。孝克乃谓之曰:“今饥荒如此,供养交阙,欲嫁卿与富人,望彼此俱济,于卿意如何?”臧氏弗之许也。时有孔景行者,为侯景将,富于财,孝克密因媒者陈意,景行多从左右,逼而迎之,臧涕泣而去,所得谷帛,悉以供养。孝克又剃发为沙门,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给焉。臧氏亦深念旧恩,数私致馈饷,故不乏绝。后景行战死,臧伺孝克于途中,累日乃见,谓孝克曰:“往日之事,非为相负,今既得脱,当归供养。”孝克默然无答,于是归俗,更为夫妻。

[3] 《周书·唐瑾传》:江陵既平,衣冠仕伍,并没为隶仆。瑾察其材行,有片善者,辄议免之,赖瑾获济者甚众。

隋书·庾季才传》:初,郢都之陷也,衣冠人士,多没为贱。季才散所赐物,购求亲故。

法苑珠林》卷110引《冥祥记》:梁江陵陷时,有关内人梁元晖,俘获一士大夫姓刘,位曰新城,失其名字。此人先遭侯景乱,丧失家口,惟余小男,年始数岁,躬自担抱,又著连枷,值雪途不能进。元晖逼令弃去……遂强夺取,掷之雪中,杖拍交下,驱蹙使去。刘乃步步回首,号叫断绝,辛苦顿弊,加以悲伤,数日而死。

[4] 《陈书·宣帝纪》:太建十年九月乙巳,立方明坛于娄湖。戊申,以中卫将军、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兼王官伯,临盟。甲寅,舆驾幸娄湖临誓。乙卯,分遣大使,以盟誓班下四方,上下相警戒也。

《资治通鉴》陈宣帝太建十年胡三省注曰:时彭城丧师,陈人通国上下摇心,故为是盟。

[5] 《文馆词林》卷664引隋文帝《安边诏》:陈氏昔在江表,劫剥生灵,事等怨仇,何以堪命。岭南之地,涂路悬远,如闻凶魁赋敛,贪若豺狼,贼署官人,情均溪壑,租调之外,征责无已,一丁年科甲一具,皮毛铁炭,船乘人功,殊方异物,千端万绪,晨召暮行,夕求旦集。身充苦役,至死不归。……各不聊生,无能自保。……微畜资产,殃祸立至,诬以盗贼,系以囹圄,货财不尽,性命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