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谟士者,希腊雅典人也。生于纪元前三百八十一年(周安王十九年,即民国前二二九二年),父名德谟士。西人之俗,子孙多袭其祖父名,故德谟士以父之名为名焉。
德谟士之父,以制兵器为业,役奴隶数十,家称素封。母名克礼奥,世传为雅典亡命者给伦之女也。德谟士七岁丧父,财产托于亲戚,后为亲戚所没。德谟士年渐长,在法当袭遗产,而已荡然无余。其父在时,富甲全市,纳租税亦最多,而德谟士竟为贫人。忿而讼其亲戚于法庭,得直与否,史家不载,今亦无可考。
德谟士因家业尽耗,乃发愤读书,喜修辞学。其时,雅典有加里斯者,以雄辩闻于时,名声藉甚。一日,德谟士从其友往听加里斯演说,见加氏立演坛上,演论时事,滔滔如悬河,众皆拍手称善。德谟士心艳之,自是益潜心修辞之学。雅典国法,凡诉讼者,两造宜亲诣法庭,自为辩难,不得延律师。德谟士自期成年后,必讼其亲戚,恢复家产,故治修辞学益力。
希腊有哲学家,名柏拉图,以学问为举世所宗。柏拉图有弟子,曰伊塞吴斯者,亦有名之雄辩家也。德谟士往从之,学修辞。伊塞吴斯更介之于柏拉图,自是德谟士乃得为柏拉图弟子,常受柏拉图感化。而希腊前代有历史家,曰斯西知者,亦以文辞称。德谟士喜读其文,手录其著述,前后凡八次,遂尽通斯西知氏之学。
德谟士既勤治修辞之学,顾其为人躯干羸弱,举止不娴。与人言,恒讷讷不出口,呼吸至短促。一入会场,则心悸气动,失其常态。是数者,为雄辩家所最忌,凡有此者,断乎不能成名。德谟士知其资禀与所学适相戾也,则痛改之。日含沙砾于口,以正其语音;疾驰于峻坂之上,强其呼吸;又凿地为窖以居,摈绝宾客;剪去其发之半,示不出游,专以攻治其学。遇暴风起则出,赴海滨。立狂波怒涛之前,以波涛之汹涌,比群众喧嚣,对之演说。扬手挥腕,大声疾呼,自习演说之技,观者以为狂也。
德谟士修养既久,自以为可。一日,于集会时,出席演说。语未半,座间有呵者、笑者、厌倦者,继则嘘气作响,嚣于一堂。德谟士惭汗浃背,不复能语,逡巡而下。归家,以语其友,其友曰:“君尚无镇压群众喧骚之勇,今日之失败,一因于怯懦所致,是后当鼓其气,勿以呵者众而罢演也。”德谟士深自引咎,乃益磨练其术。一日复上演说台,众见德谟士至,又笑骂之。德谟士羞不可仰,以外套被面,忸怩而归。归途自思,吾学修辞已久,今其结果,乃至于是,吾志终不得达矣。因大懊丧,垂首蹒跚于道上,步不能进。忽遇其友人,因涕语之曰:“吾已竭吾精力,注吾热诚,乃竟不能动众人之听,至不足以比醉夫,吾乃至于是。”言已,唇震手栗,泪数行下。其友慰之曰:“君言良然,吾为君计,及今当亟读孛夫奥戏曲,能尽通其秘,不患不能演说也。”
德谟士闻友人之言,归家急取孛夫奥戏曲读之,模仿其言论,至废寝食。又悬大镜于室中,日对镜演说,自视姿容,辄矫正其失。如是者数年,卒以雄辩有名于时,以一身系希腊之轻重焉。
【批评】
精神一到,何事不成,信哉!德谟士性质万不能工修辞。然彼一立其志,能以毅力继之。一数再败,为世所笑,卒不顾之,竟以成功。夫以彼之受于天者,如是其不完全。顾能努力前进,以人胜天。而世之天资能力,胜彼万万者,乃独不务其美。犹自为之辞曰,吾限于天无能为也。呜乎!此所谓自暴自弃之徒也矣。
世人动谓学问才气,由于先天而定,吾始亦信之。虽然,得天固不能齐,要亦视其所用如何耳。今但就一面观察,虽若近理,而实非真理也。夫使人皆限于天,则所谓人一己十,人百己千之说,将不可信矣。所谓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之说,亦诬矣。(上智与下愚不移之说,不可误解。不过谓上智虽移,不至于下愚。下愚虽移,难几于上智而已,非真不可动也。兹附及之。)
人生境遇之幸与不幸,甚难以一概论。夫天下之事,成败常参半。见其幸,则知其与之相伴者,必有不幸存也。见其不幸时亦然。德谟士幼时境遇不可谓非不幸。然动心忍性,卒能增益其所不能。然则世人亦何忧境遇之不幸,亦自视其战胜境遇之能力何如耳!
德谟士,是希腊雅典人,出生于公元前381年(周安王十九年即民国前2292年),他父亲的名字叫德谟士,按西方人的习俗,子孙后代大多承袭他们祖辈的名字,所以德谟士以他父亲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德谟士的父亲,以制造兵器为职业,有几十个奴隶,自称为素封(注:无官位封地而富比封君的人)。德谟士的母亲叫克礼奥,相传是雅典逃亡者给伦的女儿。在德谟士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遗产交给了德谟士的亲戚管理,后来他的亲戚将这些财产占为己有。德谟士长大的时候,按照法律规定应当继承他父亲的遗产,但是遗产已经所剩无几。德谟士的父亲在世时,富甲一方,所缴纳的赋税也是最多的,然而德谟士竟然沦落到如此贫苦的地步。他愤然将这些亲戚状告至法庭,最后是否得到公正的处理,史书没有记载,现在也无从考证。
因为家业耗尽,德谟士开始发奋读书,喜欢研究修辞学。那个时候,在雅典有个叫加里斯的人,他凭借雄辩而闻名于世,名声非常大。有一天,德谟士和朋友一起去听加里斯的演说,看见加里斯站在演讲台上,演说社会之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听众都鼓掌称好。德谟士心里非常羡慕,于是更加潜心地研究修辞学。根据雅典的法律,只要是参与诉讼,原告和被告必须亲自参加法庭的审理,为自己辩论,驳斥对方的观点,并且不得聘请律师。德谟士期望在自己成年后,一定要起诉他的那些亲戚,夺回家产,所以更加用功地研究修辞学。
希腊有一个哲学家,名叫柏拉图,他凭借自己的学问被世人所推崇。柏拉图有一个弟子,叫伊塞吴斯,也是一个有名的雄辩家。德谟士跟着他潜心学习修辞。伊塞吴斯向柏拉图举荐德谟士,于是德谟士成为柏拉图的弟子,经常受到柏拉图的感化。希腊前代的历史学家斯西知,也以精美的文辞著称。德谟士爱好阅读他的文章,前后一共八次亲手抄录了他的著述文章,于是全面通晓斯西知的学说。
德谟士勤奋地研究修辞的学问,但是他的身体瘦弱,一举一动不是很文雅。和别人交谈时,经常结结巴巴而说不出口,并且呼吸急促。一旦进入会场,就会感到心中悸动,有失常态。这几样是雄辩家最为忌讳的,只要有这样的缺点就绝对不会成为一个有名的雄辩家。德谟士知道他自己的天资禀赋与学习的内容恰好相矛盾,于是下定决心加以改变。每天在口中含一粒沙石,用来纠正他的发音;在陡峭的山坡上飞快地奔跑,以加强他的呼吸;居住在自己挖的地窖里,谢绝宾客的拜访;他将头发减去一半,用以表示不出去游玩,专心致志地研究学问。遇到狂风大作时,就走出去,来到海边,站在狂波怒涛的面前,把汹涌的波涛比作是人群的喧嚣声,进行演说。他高扬手臂、挥舞手腕,并且大声疾呼,自己练习演说的技巧,旁观的人以为他疯了。
德谟士练习了很长时间,自己认为可以进行演说了。有一天,在集会的时候,他出席演说。还没有说到一半,席间就有呵斥、嘲笑和厌倦演说的人,继而发出嘘声,喧哗吵闹,不绝于耳。德谟士见此情形,非常惭愧,以致汗流浃背,不能继续演说,徘徊着走下演讲台。回到家中,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朋友,朋友对他说:“你还没有具备镇住听众喧闹与骚乱的勇气,今天演说的失败,原因之一就是你胆怯懦弱,今后应当鼓励自己,为自己打气助威,不要因为呵斥你演说的人多,从而放弃演说。”德谟士听后,深深地自责,于是更加刻苦地操练演说的技巧。又一天,他走上演说台准备演说,人们见到德谟士来了,又一次嘲笑并责骂他。德谟士羞愧难耐,不敢抬头面对听众,用自己的外套遮住脸,非常羞愧地回来了。在回来的路上,他进行了一番反思:自己学习修辞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的这个结果竟然是这样,看来自己的志向终究不会达成了。想到这儿,他非常懊悔丧气,低头蹒跚地走在路上,徘徊不前。忽然遇到自己的朋友,于是声泪俱下地对朋友说:“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即使我为此注入自己的热情和诚恳,但是竟然不能打动听众,落到这样的地步还不如一个醉汉,我就是这样了。”说完,他嘴唇颤动,手臂发抖,泪如雨下。朋友安慰他说:“你说的这些也很正常,我给你提一个建议,从现在起你应当加紧阅读孛夫奥的戏曲,如果能够通晓他戏曲中的奥秘,就不怕不能很好地演说了。”
德谟士听到朋友这番话,回到家中急忙取出孛夫奥的戏曲阅读,模仿其中的言论,以至于废寝忘食。他又在房屋中悬挂一面大镜子,每天面对着镜子进行演说,自己注视演说时的姿态与面部表情,能够及时矫正不当的地方。像这样练习了数年之后,最终成为一个闻名于时的雄辩家,以其一身担负希腊的安危。
【评论】
要相信,精神一到,做什么事情不能成功呢?以德谟士的性格和才智来说,他是万万不能学习修辞学的。然而,他立下了一定要研究学习修辞的志向,并且毅力惊人。虽然一再失败,为当时的人所嘲笑,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最终获得了成功。有人认为德谟士的成功来自于上天,如果是这样认为的话,是不全面的。看看德谟士的刻苦努力和不断前进,就知道,人能够战胜上天。但是那些天资和能力胜过德谟士千万的人,却不能与德谟士相媲美。他们还为自己找借口说,我是限于先天的不足而不能成功罢了。哎!这就是所谓的自暴自弃的人。
世人都说一个人的学问和才气是先天决定的,我一开始也是相信这一说法的。即使是这样,因为每个人从上天那里获得的才气也不会一模一样,关键还要看他如何去运用了。今天想来,仅仅是观察一个方面的话,虽然看上去好像有道理,但事实上这并不是真理。认为所有的人都受限于上天,那么我们通常所说的人一己十,人百己千就是不可相信的。所谓的最聪明的人和最愚笨的人是先天决定且不可改变的说法也是错误的。(不要误解最聪明的人和最愚笨的人不能改变的说法。只不过是说最聪明的人改变了,终不会成为最愚笨的人,最愚笨的人改变了,很难成为最聪明的人而已,并非是真的不能够改变。在此附上说明。)
人的一生幸运与不幸运的境遇,不能一概而论。天下的事情,成功与失败也经常各占一半。看到幸运的事情,就知道必有不幸的事与之相伴随。看到不幸的事情也是一样,必会存在幸运的事与之相伴存在。德谟士年幼时的境遇不能说是幸运的,然而,他培养自己坚定的心意、坚韧的性情,最终增加了他所缺少的才能。但是世人又为何忧虑自己不幸的境遇呢?也只不过是正视一下自己战胜不幸境遇的能力是怎么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