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甲辰(584)陈后主至德二年、隋文帝开皇四年,尽丁卯(607)隋炀帝大业三年。凡二十四年。

甲辰(584) 陈至德二年,隋开皇四年。

春正月朔,日食。 梁主入朝于隋。 隋颁《甲子元历》。

张宾、刘晖等所造也。

二月,突厥达头可汗降隋。 夏四月,隋伐吐谷浑,败之。

隋将军贺娄子干发五州兵击吐谷浑,克之。隋主以陇西频被寇掠,而俗不设村坞,命子干勒民为堡,仍营田积谷。子干上书曰:“陇西、河右土旷民稀,边境未宁,不可广佃。比见屯田之所,获少费多,虚役人功,卒逢践暴。且陇右之民以畜牧为事,若更屯聚,弥不自安。但使镇戍连接,烽堠相望,民虽散居,必谓无虑。”隋主从之。

五月,陈以江总为仆射。 六月,隋作广通渠。

隋主以渭水多沙,深浅不常,漕者苦之,诏宇文恺凿渠引渭,自大兴城东至潼关三百余里,名广通渠。漕运通利,关内赖之。

秋八月,陈将军夏侯苗叛降于隋,隋主弗纳。

陈将军夏侯苗请降于隋,隋主以通和,不纳。

甲辰(584) 陈至德二年,隋开皇四年。

春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后梁明帝朝见隋文帝。 隋颁行《甲子元历》。

《甲子元历》为张宾、刘晖等人创制。

二月,突厥达头可汗归降隋朝。 夏四月,隋朝征伐吐谷浑,击败了对方。

隋朝将军贺娄子干调遣五州军队攻打吐谷浑,战胜了对方。隋文帝因为陇西地区频频遭受外寇劫掠,而当地习俗从不设置村落,于是命令贺娄子干强制百姓构筑城堡,同时屯田积粮。贺娄子干上书说:“陇西、河右一带,地广人稀,边境不安定,不可以到处耕作。近来看到屯田地区收获很少,花费却多,白白浪费人力,最终还要遭受敌人的践踏毁坏。况且陇右的百姓一向以畜牧为业,如果硬让他们屯聚集居,会更加惶惶不安。只要能使镇守、卫戍堡寨相连,烽火台相望,百姓虽然分散居住,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五月,陈朝任命江总做仆射。 六月,隋朝开凿广通渠。

隋文帝因为渭河多沙,深浅不定,漕运人役深以为苦,诏令宇文恺开渠引渭,自大兴城向东直到潼关,一共三百余里,名叫广通渠。漕运、通商,关内都依赖这条渠。

秋八月,陈朝将军夏侯苗反叛降隋,隋文帝不予接纳。

陈朝将军夏侯苗请求归降隋朝,隋文帝因与陈朝交好,没有接纳他。

九月,隋诏公私文翰并宜实录。

隋主不喜辞华,故有是诏。时泗州刺史司马幼之文表华艳,诏付所司治罪。治书侍御史李谔亦上书,曰:“魏之三祖,崇尚文词,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之相高,朝廷以之擢士,以儒素为古拙,以词赋为君子。故其文日繁,其政日乱。良由弃大圣之轨模,构无用以为用也。今朝廷虽有是诏,而州县仍踵弊风,躬仁孝之行者不加收齿,工轻薄之艺者举送天朝。请加采察,送台推劾。”又言:“士大夫矜伐干进,无复廉耻,乞明加罪黜,以惩风轨。”诏以其奏颁示四方。

隋与突厥和亲。

突厥沙钵略可汗数为隋所败,乃请和亲。千金公主自请改姓杨氏,为隋主女。隋更封以为大义公主。沙钵略遣使致书,自称“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沙钵略可汗”。隋主复书曰:“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沙钵略可汗:得书,知大有善意。既为沙钵略妇翁,今日视沙钵略与儿子不异。时遣大臣往彼省女,复省沙钵略也。”于是遣仆射虞庆则往使。沙钵略陈兵坐见庆则,称疾不能起。长孙晟曰:“突厥与隋俱大国天子,但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不敬妇翁!”沙钵略笑,乃起拜顿颡,跪受玺书,以戴于首。既而大惭,与

九月,隋下诏令:公私文函都应按照实际情况撰写。

隋文帝不喜欢用词华丽,所以颁布了这条诏令。当时,泗州刺史司马幼之的文章奏表浮华艳丽,隋文帝诏令交付有关部门治罪。治书侍御史李谔也上书说:“曹魏最早的三位帝王,崇尚词藻,于是成为一时习尚。江东的齐朝、梁朝,这种弊病更加厉害,竞相追求一韵的新奇,一字的巧妙。文章连篇累牍,描写不过是月露之形;作品满桌满箱,刻划也只是风云之状。世俗以词藻华丽互相推崇,朝廷也据此标准选拔人才,研习儒业被视作古板迂拙,擅长词赋才算是翩翩君子。所以浮华的文章日益繁盛,政治却一天比一天纷乱。这确实是由于抛弃了上古圣贤制定的规则法度,造出无用的文体来应用于世的结果。当今朝廷虽有禁绝浮艳文词的诏令,而州县官吏仍然承袭追逐这种衰弊文风,那些身体力行仁孝之道的人不予录用,擅长玩弄浮薄词藻的人却被举荐入朝。臣请圣上详加访察,将违令官吏送御史台推劾治罪。”他还上书说:“士大夫们依靠炫耀显示自己来谋进求官,不知道什么是廉耻,臣请明示其罪,将他们黜退,以矫正社会风气。”隋文帝诏令将李谔奏章颁告天下。

隋与突厥和亲。

突厥沙钵略可汗数次被隋朝打败,于是请求跟隋朝和亲。千金公主宇文氏自己请求改姓杨氏,做隋文帝的女儿。隋文帝改封她为大义公主。沙钵略派遣使者致书隋文帝,自称“从天降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沙钵略可汗”。隋文帝复书说:“大隋天子致书大突厥沙钵略可汗:收到来书,知道你极有和好的善意。朕既然是沙钵略的岳父,今天自然要将沙钵略当作儿子一样看待。朕会按时派遣大臣到突厥去看望女儿,同时也要看望沙钵略。”于是派遣仆射虞庆则出使突厥。沙钵略陈列了军队,坐着接见虞庆则,声称有病不能站起来。长孙晟对他说:“突厥可汗与隋朝皇帝都是大国天子,但可汗是大隋的女婿,哪有女婿不尊敬岳父的?”沙钵略笑了,于是起身跪拜叩头,跪着接受了隋文帝的玺书,并把玺书顶在头上。接着他又感到十分羞愧,与

群下聚哭。庆则要以称臣,沙钵略谓左右曰:“何谓臣?”左右曰:“隋言臣,犹此云奴耳。”沙钵略曰:“得为大隋天子奴,虞仆射之力也。”赠马千匹,以从妹妻之。

冬十一月,隋遣使如陈。

隋主遣薛道衡等如陈,戒之曰:“当识朕意,勿以言辞相折。”

陈起临春、结绮、望仙阁。

陈主起三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十间,皆以沉、檀为之,金玉珠翠为饰,珠帘宝帐,服玩瑰丽,近古未有。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杂植花卉。

上自居临春,张贵妃居结绮,龚、孔二贵嫔居望仙,复道往来。以宫人袁大舍等为女学士。江总虽为宰辅,不亲政务,日与尚书孔范、散骑王瑳等文士十余人侍宴后庭,谓之“狎客”。使诸妃嫔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诗,采其尤艳丽者被以新声。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略皆美诸妃嫔之容色。君臣酣歌,自夕达旦。

张贵妃名丽华,本兵家女,性敏慧,有神彩,善候人主颜色。又有厌魅之术,置淫祀宫中,聚女巫鼓舞。百司启奏并因宦者以进,陈主置妃膝上,共决之。由是宦官近习内外连结,宗戚纵横,货赂公行。大臣有不从者因而谮之,于是,大臣皆从风谄附。

属下们相聚大哭。虞庆则要他对隋称臣,沙钵略问周围侍从说:“什么叫作臣?”侍从回答说:“隋朝所说的臣,就如同我们这里说的奴一样。”沙钵略说:“能够做大隋天子的奴仆,全仗着虞仆射的大力成全。”于是赠送给虞庆则一千匹马,并把自己的堂妹嫁给了他。

冬十一月,隋朝派人出使陈朝。

隋文帝派遣薛道衡等人出使赴陈,行前告诫他们说:“你等应当明白朕的用意,不要在言词上冲撞对方。”

陈朝兴建临春阁、结绮阁、望仙阁。

陈后主筑起的三座楼阁各高数十丈,连延几十间,主要是以沉、檀香木构制,并用黄金、美玉、珍珠、翡翠加以装饰,屋内屋外挂着珠宝制作的帘幕帷帐,供人穿戴赏玩的东西更是瑰丽珍奇,近古以来绝无仅有。楼阁下面叠石造山,引水成池,种植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

陈后主自己居住在临春阁,张贵妃住在结绮阁,龚、孔两位贵嫔居住在望仙阁,楼阁之间有悬空的复道连通。命宫女袁大舍等人为女学士。江总虽然是宰相,却不亲自处理政务,每天都和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等文士十来人在宫后庭院陪侍后主宴饮游乐,被称作“狎客”。陈后主让诸位妃嫔、女学士与狎客一起赋诗,挑选其中特别艳丽的诗作,谱上新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内容大都是赞美妃嫔们的姣美容貌。君臣们畅饮欢歌,从晚上直到天亮。

张贵妃名叫丽华,出生在行伍之家,机敏聪慧,光彩照人,尤其善于体察揣摩后主的心意。她又会驱神唤鬼的巫术,常在宫中举行不合礼制规定的祭祀,聚集女巫们合着鼓乐的节奏跳舞。文武百官的奏章都靠宦官呈进,陈后主让妃子坐在他的膝上,和她一块儿审批奏表。因而宦官与后主身边的亲信内勾外联,加上宗室亲戚,形成网络,横行不法,公然行贿受贿。大臣中有不顺从他们旨意的,就阴谋构陷中伤,于是大臣们全都望风而从,谄媚投靠。

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兄妹。陈主恶闻过失,每有恶事,范必曲为文饰,称扬赞美。由是宠遇优渥,言听计从。群臣有谏者,辄以罪斥之。

中书舍人施文庆颇涉书史,曾事陈主于东宫,聪敏强记,明闲吏职,大被亲幸。又荐所善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有吏能,陈主皆擢用之。客卿有口辩,颇知典故。惠朗、慧景家本小吏,考校簿领,毫厘不差,督责苛碎,聚敛无厌,士民嗟怨。关市之税岁入数十倍,陈主大悦,益以文庆为知人,转相汲引,珥貂蝉者五十人。

孔范自谓文武才能举朝莫及,白陈主曰:“诸将起自行伍,匹夫敌耳。”自是将帅微有过失,即夺其兵,分配文吏。由是文武解体,以至覆灭。

乙巳(585) 陈至德三年,隋开皇五年。

春正月朔,日食。 隋颁五礼。

礼部尚书牛弘所修也。

夏五月,隋初置义仓,貌阅户口,作输籍法。

度支尚书长孙平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已下,贫富为差,储之当社,委社司检校,以备凶年,名曰义仓。”隋主从之。时民间多妄称老、小,以免赋役。隋主命州县

孔范与孔贵嫔结拜为兄妹。陈后主厌恶听见别人说自己有什么过失,所以每当他做了错事,孔范一定要为他曲意掩饰,对其称颂赞扬。因此陈后主对孔范的宠幸礼遇十分优厚,对他言听计从。群臣中有直言敢谏者,孔范就设法罗织罪状将他逐出朝廷。

中书舍人施文庆读过很多书籍,曾经在东宫侍奉过当时还是太子的陈后主,为人聪明机智,记忆力好,通晓为官之道,大受陈后主的亲近宠幸。施文庆又向陈后主举荐跟他要好的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人,说他们有担任官吏的才干,陈后主对这些人全都予以提拔任用。沈客卿富有辩才,熟知各种典章制度。阳惠朗、暨慧景二人家里原本都是小吏,考核校验文书簿册,不差毫厘,但是督责过于苛繁,聚敛从不满足,士民为之怨声不绝。关市税收每年超过几十倍,陈后主非常高兴,更认为施文庆有知人之明。施文庆一伙转相提携荐引,帽子上插有貂蝉等饰物的达官贵人多达五十人。

孔范自认为文武全才,朝中无人可比,他对后主说:“带兵的将领都是行伍出身,只有匹夫之勇而已。”从此,只要将帅们稍有过失,陈后主就立即削夺他们的兵权,将其属下的士兵分配给文职官吏统领。因此文臣武将们离心离德,终至覆灭。

乙巳(585) 陈至德三年,隋开皇五年。

春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隋朝颁行五礼。

五礼是礼部尚书牛弘修订的。

夏五月,隋朝开始设置义仓,并逐人核对户口,按外貌查检年龄,制订输籍法。

度支尚书长孙平上奏道:“请下令民间,每年秋天每一家都拿出粟麦一石以下,根据家庭贫富状况订出等级标准,将这些粮食都储存在当社里,责令社中官吏检查核对,以防备灾荒年景,可取名叫义仓。”隋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当时百姓大多谎报自己年老或年幼,借以逃避赋税徭役。隋文帝命令全国各地州县

大索貌阅户口,不实者里正、党长远配。大功以下皆令析籍以防容隐。于是计帐得新附一百六十四万余口。高颎又言:“民间课输无定簿,难以推校,请为输籍法。”隋主从之。自是,奸无所容矣。

梁主岿殂,太子琮立。

岿孝慈俭约,境内安之。

秋八月,突厥可汗遣子入朝于隋。

突厥阿波可汗寖强,诸胡皆附,号西突厥。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畏契丹,遣使告急于隋,请将部落度漠南。隋主命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之车服鼓吹。沙钵略因击西突厥,破之。而阿拔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屈膝稽颡,永为藩附。”遣其子库合真入朝。自是,岁时贡献不绝。

陈主杀其中书通事舍人傅。

縡负才使气,人多怨之。施文庆、沈客卿共谮縡受高丽使金。陈主收縡下狱。縡于狱中上书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爱下民,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大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

大规模核查户口,按相貌验明年龄。户口年龄谎报不实的,其里正、党长远配边疆。党兄弟以下仍然同居的家族,命令他们全都分家另住,各立户籍,以防隐瞒人口。这次核查登记,户籍簿上新增加了一百六十四万多人口。高颎又请求说:“向百姓征收税赋一直没有固定的账簿,执行中没有依据,难以计算核查。请求造册登记,实行按簿收取赋税的输籍法。”隋文帝听取了他的建议。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欺诈作伪来逃避赋税的了。

后梁明帝萧岿去世,太子萧琮继位。

明帝萧岿孝顺慈爱,俭朴节用,境内得以太平安定。

秋八月,突厥可汗派遣其子朝见隋文帝。

突厥阿波可汗渐渐强大,许多胡人部落都归附了他,号称西突厥。沙钵略可汗既被达头可汗所困,又畏惧契丹的势力,于是派遣使者到隋朝告急,请求允许他率领部落穿越大漠,迁徙到它的南面。隋文帝命晋王杨广领兵接应支援,供给沙钵略部衣物粮食,并赏赐他车驾服饰和鼓吹乐器。沙钵略趁势攻打西突厥,并击败了对方。而阿拔国却趁沙钵略后方空虚,偷袭掳走了他的妻儿。隋军替沙钵略打败了阿拔。沙钵略非常高兴,于是与隋朝订立盟约以沙漠为国界,为此上表说:“天无二日,地无二君。大隋皇帝是真正的皇帝,我怎么敢凭靠险要阻兵抗命,窃取天子名号!今日屈膝叩首,愿做藩属,永远臣服归附。”并派遣自己的儿子库合真来隋朝见。从此每年按时向隋朝进贡,不再中断。

陈后主杀掉了他的中书通事舍人傅。

傅恃才自负、颐指气使,周围的人大都怨恨他。施文庆与沈客卿串通起来诬陷他收受了高丽国使者的贿金。陈后主将傅逮捕入狱。傅在狱中上书说:“身为帝王的,要恭奉上天,爱民如子,节制嗜好欲望,疏远谄媚小人,天不亮就找来衣服穿好起床,天晚了还在处理政事以至于忘记了吃饭。这样才能恩泽普施天下,福庆流传给子孙后代。而陛下近来酒色过度,不去虔诚奉祀郊庙大神,而是一味献媚于淫昏鬼魅。亲近信任身边的奸佞小人,听任宦官擅权干政。厌恶忠良之臣,将他们视作仇

雠,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余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臣恐东南王气自斯尽矣。”书奏,陈主大怒。顷之,意稍解,遣使谓曰:“我欲赦卿,卿能改过不?”对曰:“臣心如面,面可改则心可改矣。”陈主益怒,遂赐死。陈主每当郊祀常称疾不行,故縡言及之。

隋复置江陵总管。

梁大将军戚昕以舟师袭公安,不克而还。隋主征梁主叔父吴王岑入朝,拜大将军,因留不遣。复置江陵总管以监之。

隋筑长城。

隋主发丁三万,于朔方、灵武筑长城,东距河,西至绥州,绵历七百里。四年,又发民十五万,缘边筑数十城,以遏胡寇。

丙午(586) 陈至德四年,隋开皇六年。梁后主琮广运元年。

春正月,党项羌请降于隋。 隋颁历于突厥。 二月,隋制刺史上佐每岁入朝考课。 秋闰八月,隋杀其上柱国梁士彦、宇文忻、刘昉

初,士彦讨尉迟迥,破之,代为相州刺史。忻与隋主少相厚,善用兵,有威名。隋主皆忌之,以谴去官。昉亦被疏远。俱怀怨望。忻欲使士彦于蒲州起兵,己为内应。士彦之甥裴通预其谋而告之。隋主隐其事,以士彦为晋州

敌,把百姓的生命看作是草芥一般一钱不值。后宫中人人穿的是绫罗绸缎,马厩中豆子粟米这些精美饲料多得吃不了,可百姓们却流离失所,僵尸遍野。收受贿赂,公行无忌,国库空虚,损耗日增。神怒人怨,众叛亲离,我恐怕东南的王者之气从此要完了!”奏书呈上后,后主大怒。过了一会儿,后主怒气稍稍平息了些,就派人去对傅说:“我打算赦免你,你是不是能够改正以前的过错?”傅回答说:“我的心就如同我的相貌,相貌如果可以换一个,那么我的心也就可以改换。”陈后主更加震怒,于是将他赐死。陈后主每当在郊外举行祭祀天地的典礼时,常常称病不去,所以傅在上书中提及了此事。

隋朝重新设立江陵总管。

后梁大将军戚昕率水军袭击陈朝公安城,没能攻克就退兵了。隋文帝征召后梁国主萧琮的叔父吴王萧岑入朝,任命他为大将军,借此把他留下,不让他回国。又重新设置江陵总管来监视后梁。

隋朝修筑长城。

隋文帝征发三万壮丁,在朔方、灵武一带修筑长城,东起黄河,西至绥州,绵延七百里。四年,又征发壮丁十五万人,沿着边境构筑几十座城堡,以遏制胡人入侵。

丙午(586) 陈至德四年,隋开皇六年。后梁后主琮广运元年。

春正月,党项羌人请求归降隋朝。 隋朝向突厥颁行新历。二月,隋朝规定刺史僚属,每年入朝进行考核。 秋闰八月,隋朝处死上柱国梁士彦、宇文忻、刘昉。

起初,梁士彦讨伐尉迟迥,打败了尉迟迥,代他做了相州刺史。宇文忻与隋文帝从小交情深厚,善于用兵,有威名。隋文帝对二人都很猜忌,二人也因受到谴责被罢去官职。刘昉也被文帝疏远。因此他们都心怀怨恨。宇文忻想让梁士彦在蒲州起兵,自己在长安做内应。士彦的外甥裴通参预了他们的密谋,但又告发了他们。隋文帝先把这件事掩盖下来,任命士彦做晋州

刺史,欲观其意。士彦欣然,谓昉等曰:“天也!”隋主因其朝谒,执而诘之,遂皆伏诛。隋主素服临射殿,命百官射三家资物以为戒。

冬十月,隋以杨尚希为礼部尚书。

隋主每旦临朝,日昃不倦。尚希谏曰:“周文王以忧勤损寿,武王以安乐延年。愿陛下举大纲,责成宰辅,繁碎之务非人主所宜亲也。”隋主善之,而不能从。

隋以秦王俊为山南行台尚书令。 陈以江总为尚书令。 吐谷浑太子诃请降于隋,隋主弗纳。

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百年,屡因喜怒废杀太子。后太子惧,谋执夸吕而降,请兵于隋。边吏请以兵应之,隋主不许。太子谋泄被杀,复立其少子嵬王诃。复惧诛,谋帅部落万五千户降隋,遣使请兵。隋主曰:“浑贼风俗,特异人伦,父既不慈,子复不孝。朕以德训人,何有成其恶逆乎!”乃谓使者曰:“父有过失,子当谏诤,岂可潜谋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朕臣妾,各为善事,即称朕心。嵬王既欲归朕,朕惟教嵬王为臣子之法,不可远遣兵马助为恶事。”嵬王诃乃止。

丁未(587) 陈祯明元年,隋开皇七年。是岁,梁亡。凡二国。

春正月,隋制诸州岁贡士三人。 二月,隋开扬州山阳渎。 突厥沙钵略可汗死,弟莫何可汗处罗侯立。

刺史,打算观察他的动静。士彦非常高兴,对刘昉等人说:“这是天意让我们成功!”隋文帝后来趁他们三人上朝谒见时,将他们拿下审问,于是三人都伏法被杀。隋文帝身穿素装亲临射殿,命令群臣百官箭射三家财物用品,以让他们引以为鉴。

冬十月,隋朝任命杨尚希做礼部尚书。

隋文帝每天天一亮就登殿听政,直至天黑仍不知疲倦。杨尚希进谏说:“周文王因忧劳勤政而减损了寿命,周武王以安乐治国而益寿延年。希望陛下制定国家的大政方针,责成宰相负责具体执行,至于其他繁碎事务,不是皇帝应该亲自过问处理的。”隋文帝认为他说得对,但并不能照着他的意见去办。

隋朝任命秦王杨俊做山南道行台尚书令。 陈朝任命江总为尚书令。 吐谷浑太子诃请求归降隋朝,隋文帝没有同意。

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已有百年,屡次因为喜怒无常而废黜或杀掉太子。后来太子恐惧,谋划挟持夸吕投降隋朝,请隋朝出兵策应。隋朝边防官吏请求朝廷同意出兵接应,隋文帝不答应。吐谷浑太子密谋泄露被夸吕可汗杀掉,夸吕又立小儿子嵬王诃做了太子。太子诃也因害怕被杀,密谋率领所属部落一万五千户降附隋朝,派使者到隋请求援兵。隋文帝说:“吐谷浑的风俗,大大背离人伦纲常,父亲既不慈爱,儿子也不孝顺。朕以仁德教化人民,怎么能够助成儿子的罪恶逆行呢?”于是对太子诃的使者说:“父亲有了过失,儿子应当极力劝告,怎么可以密谋采取违背礼法的行动,落下不孝的罪名!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妾,各自行善积德,就合乎朕的心意。嵬王诃既想归降朕,朕只有教导他如何履行忠臣孝子的义务,绝不可能远派军队助他叛逆。”嵬王诃只好罢手。

丁未(587) 陈祯明元年,隋开皇七年。这年后梁亡。共二国。

春正月,隋朝规定各州每年向朝廷举荐三位士人。 二月,隋朝在扬州开凿山阳渎。 突厥沙钵略可汗死,其弟莫何可汗处罗侯继位。

初,沙钵略以其子雍虞闾懦弱,遗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沙钵略死,雍虞闾遣使迎之。处罗侯曰:“自木杆以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雍虞闾曰:“叔与我父共根连体,岂可反屈于卑幼乎?且亡父之命,何可废也!愿叔勿疑。”遣使相让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莫何可汗。以雍虞闾为叶护。莫何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击阿波。阿波之众以为隋兵助之,多望风降附。遂生擒阿波,上书请其死生之命。隋主以问长孙晟,晟对曰:“若突厥背诞,须齐之以刑。今其昆弟自相夷灭,阿波之恶非负国家。因其困穷,取而为戮,恐非招远之道,不如两存之。”高颎亦曰:“骨肉相残,教之蠹也。宜存养以示宽大。”隋主从之。

夏五月朔,日食。 秋九月,隋灭梁,以其主萧琮为莒公。

隋征梁主入朝,梁主帅其群臣二百余人发江陵。隋主遣武乡公崔弘度将兵戍江陵。梁主叔父安平王岩、弟等恐弘度袭之,遣使请降于陈。九月,陈荆州刺史陈慧纪引兵至江陵,岩等驱文武男女十万口奔陈。隋主闻之,废梁国,遣高颎安集遗民,拜梁主琮柱国,赐爵莒公。

冬十一月,隋主如冯翊,祠故社。

是行也,李德林以疾不从,敕书追之,与议伐陈之计。及还,隋主马上举鞭南指曰:“待平陈之日,以七宝装严公,

当初,沙钵略因为自己儿子雍虞闾懦弱,留下遗命让立弟弟叶护处罗侯为可汗。沙钵略死后,雍虞闾派遣使者迎立处罗侯。处罗侯说:“自木杆可汗以来,我们突厥可汗之位大多是以弟代兄,以旁支代嫡传,违背了祖宗之法,彼此并不敬畏。你理当继位,我不在乎跪拜你。”雍虞闾说:“叔叔您和我父本是同根一体,长辈怎么能够屈尊在晚辈之下呢?况且这是先父的遗命,怎能违背不从?希望叔父别再疑虑。”彼此互派使者推让了五六次,处罗侯才终于继位,这就是莫何可汗。莫何可汗接着任命雍虞闾为叶护。莫何有勇有谋,打着隋朝赏赐的旗帜、战鼓,向西攻打阿波可汗。阿波众部落以为莫何有隋军助战,大多望风降附。莫何于是生擒了阿波,上书请示隋文帝对阿波是杀是赦。隋文帝询问长孙晟的意见,长孙晟回答说:“如果西突厥违命放诞,自然要按刑处斩。如今是突厥兄弟部落自相残杀,阿波的罪恶并非有负国家。如果趁他困顿无路危难之际,将他处死,恐怕不是招抚、绥靖边邦异族的应行办法,不如同时保存他们两国。”高颎也说:“骨肉相残,是危害教化的蠹虫。应该留下阿波可汗性命,以显示朝廷宽大为怀。”隋文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夏五月初一,出现日食。 秋九月,隋朝灭掉后梁,封后梁国主萧琮为莒公。

隋文帝征召后梁国主萧琮入朝,萧琮率领群臣二百余人从江陵出发。隋文帝派武乡公崔弘度统兵戍守江陵。萧琮叔父安平王萧岩、弟弟萧等害怕崔弘度偷袭江陵,派使者赴陈朝请求降附。九月,陈朝荆州刺史陈慧纪率军抵达江陵,萧岩等人驱赶后梁文武官吏、平民百姓十万人投奔陈朝。隋文帝听到此事,下令废掉后梁,派高颎前去安定招集没有降陈的百姓,封梁主萧琮为柱国,赐莒公爵位。

冬十一月,隋文帝巡幸冯翊,祭祀他出生地的社神。

这次出巡,李德林因生病没有随行,隋文帝下敕书召他赶来,跟他商议征伐陈朝的计划。回长安时,隋文帝在马上举鞭指着南方说:“等到平定南陈之日,我要让您拥有各种各样的珍宝,

使自山以东无及公者。”

陈临平湖开。

初,隋主与陈邻好甚笃,每获陈谍,皆给衣马礼遣之,而陈侵掠如故,故隋伐之。会高宗殂,隋主即命班师,遣使赴吊,书称姓名顿首。陈主答书末云:“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隋主不悦,以示朝臣。上柱国杨素以为主辱臣死,再拜请罪。

隋主问取陈之策于高颎,对曰:“江北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如此,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江南土薄,舍多茅竹,储积皆非地窖。当密遣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财力俱尽矣。”隋主用其策,陈人始困。

于是信州总管杨素、吴州总管贺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劢等,争献平江南之策。虢州刺史崔仲方上书曰:“今唯须武昌以下更帖精兵,密营度计。益、信、襄、荆、基、郢等州速造舟楫,多张形势。若贼以精兵赴援上流,则下流诸将即可择便横度;如其拥众自卫,则上江水军鼓行以前。彼虽恃九江、五湖之险,非德无以为固;徒有三吴、百越之兵,无恩不能自立矣。”隋主以仲方为基州刺史。

使崤山以东没有人能像您这样显赫。”

陈朝临平湖水面重开。

当初,隋文帝与陈朝关系极好,每次抓到陈朝派来的间谍,都给予衣物、马匹,以礼遣送,然而陈朝对隋的侵扰劫掠依然照旧,因此隋朝开始进攻陈朝。恰逢陈宣帝去世,隋文帝就下令撤兵,又派使者前往吊唁,在致陈后主的信中直接书写自己的姓名,并有顿首这样的谦敬之词。陈后主回信的末尾说:“想来你统治的地方内一切还好,我这里天下安定太平。”隋文帝看了回信很不高兴,并把它传示给朝臣。上柱国杨素认为君主受辱,臣下该死,再拜请罪。

隋文帝向高颎询问灭取陈朝的策略,高颎回答说:“长江北面田地里,收获相对晚一些,长江以南水田里的收获却比较早。我们估量他们还在收获的时候,稍稍调集少量军队,声言要偷袭他们,他们必定屯兵防御,结果就会耽误了农时。等他们聚集完军队,我们便解散已调集的部队。这样反复再三,他们就会习以为常,等到我们再调集大军,他们一定不再相信。趁着他们犹豫之时,我们大军渡江,背水登陆作战,士气肯定大增。江南土层较薄,房屋多用茅草竹子盖成,物资储备都不用地窖。我们应当暗地派人趁风纵火,等他们重修以后,再去焚烧。不出几年,他们的财力就会全部耗尽了。”隋文帝采用了高颎的计策,陈朝开始感到国力困乏,人民疲惫。

于是信州总管杨素、吴州总管贺若弼以及光州刺史高劢等人都争献平定江南之策。虢州刺史崔仲方上书说:“如今必须在武昌以下地区增加精兵,秘密谋划部署。而在益、信、襄、荆、基、郢等州要快速制造舟船,大张声势。如果陈寇用精锐部队赶赴上游增援,那么下游我军将帅可趁便横渡过江;如果他们聚集重兵坚守自卫,那么上游我朝水军可顺流而下击鼓进逼。陈朝虽然凭靠九江、五湖的险要,但因失德而无法固守;徒有三吴、百越善战之兵,却因无恩而不能自立。”于是隋文帝任用崔仲方做基州刺史。

及陈受萧岩等降,隋主益忿,谓高颎曰:“我为民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战船。人请密之,隋主曰:“吾将显行天诛,何密之有!”使投其柿于江,曰:“若彼惧而能改,吾复何求!”

杨素在永安造五牙大舰,起楼五层,高百余尺,置六拍竿,高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其次黄龙、平乘、舴艋,大小有差。

晋州刺史皇甫绩言:“陈有三可灭: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陛下若命将出师,臣愿展丝发之效!”隋主劳而遣之。

时江南妖异特众,临平湖草久塞,忽然自开。陈主恶之,乃自卖于佛寺为奴以厌之。

陈主杀其太市令章华。

吴兴章华好学能文,以无阀阅除太市令。郁郁不得志,上书极谏,略曰:“陛下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三妃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矣!”陈主大怒,斩之。

戊申(588) 陈祯明二年,隋开皇八年。

春三月,隋下诏伐陈。

诏曰:“陈叔宝据手掌之地,恣溪壑之欲,劫夺闾阎,驱迫内外。穷奢极侈,俾昼作夜。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

等到陈朝接受后梁萧岩等人归降,隋文帝更加愤怒,对高颎说:“我作为普天之下黎民的父母,怎么能因一条衣带般的江水阻隔就不去拯救他们呢?”于是下令大规模建造战船。有人请求秘密造船备战,隋文帝说:“我将显示替天征杀,没有秘密要保!”让人将造船砍削下来的碎木片投进江里,说:“如果陈朝看到后能害怕改过,我还有什么要求呢!”

杨素在永安建造名叫五牙的大舰,上造船楼共有五层,高达一百余尺,竖置六根拍竿,每根高五十尺,全舰能载纳战士八百人。其次还有黄龙、平乘、舴艋等舰船,大小不等。

晋州刺史皇甫绩说:“消灭陈朝有三条理由:我们以大国兼并小国,这是第一条;以有道讨伐无道,这是第二条;陈朝接纳叛臣萧岩,我们师出有名,这是第三条。陛下如果下令将帅出师,我愿意效绵薄之力!”隋文帝慰劳他后,派他赴任。

当时江南妖异怪事极多,临平湖上水草长期淤塞,这时突然自行散开。陈后主厌恶此事,于是自卖到佛寺为奴以压镇。

陈后主杀死太市令章华。

吴兴人章华好学,擅写文章,因为缺乏功劳资历只任太市令。他郁郁不得志,上书给后主极力劝谏,大略内容是说:“陛下不思先帝创业的艰难,不知触怒天命的可怕。溺恋宠妃爱嫔,沉湎酒色宴乐,祭祀七庙时托故不出宫室,册封三名妃子却亲临殿堂。文武元老重臣弃置乡野而不用,谄媚奸邪的小人都被提拔上了朝廷。如今领土日益缩小,隋朝大兵压境,陛下如果不改革自新,我怕伍子胥所说的‘麋鹿奔走于姑苏城内’,都城变为废墟的景象一定要重现了!”陈后主大怒,杀掉了章华。

戊申(588) 陈祯明二年,隋开皇八年。

春三月,隋文帝下诏书命令讨伐陈朝。

诏书说:“陈叔宝盘踞着巴掌大的地盘,却有溪壑难填的贪欲,掠夺人民,驱使他们耕作不休,徭役不息。生活穷奢极侈,不分昼夜地寻欢作乐。诛杀刚正敢言之士,族灭无罪清白之家。

欺天造恶,祭鬼求恩。君子潜逃,小人得志。天灾地孽,物怪人妖。背德违言,摇荡疆埸。可出师授律,应机诛殄。在斯一举,永清吴越!”又送玺书,暴陈主二十恶。写诏三十万纸,遍谕江外。

夏五月,陈主废其太子胤,立子深为太子。

胤性聪明,好文学,然颇有过失。詹事袁宪切谏,不听。时沈后无宠,陈主疑其母子怨望,恶之。张、孔二妃日夜构成其短,孔范之徒又于外助之。陈主欲立张贵妃子始安王深为嗣,尚书蔡徵顺旨称赞,袁宪厉色折之。陈主卒废胤为吴兴王,而立深为太子。深亦聪惠,有志操,容止俨然,虽左右近侍未曾见其喜愠。陈主闻袁宪曾谏胤,即日用宪为仆射。陈主遇沈后素薄,张贵妃专后宫之政,后澹然,未尝有所忌怨,身居俭约,衣服无锦绣之饰,唯寻阅图史及释典为事,数上书谏争。陈主欲废之而立张贵妃,会国亡,不果。

冬十月,隋以晋王广为淮南行省尚书令、行军元帅,帅师伐陈。

隋置淮南行省于寿春,以晋王广为尚书令。陈主遣王琬、许善心聘于隋,隋人留之。遂有事于太庙,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皆为行军元帅。广出六合,俊出襄阳,素出永安,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州,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凡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以高颎为元帅长史,王韶为司马,军事皆取决焉。

欺瞒上天,作恶多端;祭祀鬼魅,祈望保佑。君子避祸远走他乡,小人得志擅权干政。天地愤怒,降灾惩戒;物怪人妖,层出不穷。背离道义,违反誓约,不断侵扰我国边疆。因此要出师讨伐,以天理国法整顿纪纲,乘机诛灭陈朝暴君。在此一战,要永远扫平吴越!”又送达加有印玺的国书到陈朝,公开揭露陈后主的二十条罪行。另写三十万张诏书,在江南广为散发传播。

夏五月,陈后主废掉太子胤,立皇子深为太子。

陈胤生性聪慧,喜好文学,但是多有过失。詹事袁宪恳切劝谏,陈胤不听。这时沈皇后失宠,后主怀疑他们母子心存怨恨,因此厌恶他们。张妃、孔妃日夜在陈后主耳边说他母子的坏话,孔范一帮人又在宫外添油加醋、推波助澜。陈后主打算立张贵妃儿子始安王陈深为太子,尚书蔡徵顺承旨意极为称赞,袁宪却正颜厉色批驳了蔡徵。后主最终还是废太子陈胤为吴兴王,而立陈深为太子。陈深也很聪慧,有志向操守,仪表举止庄重严肃,即使是身边的随从,也不曾见过他喜怒溢于言表。陈后主听说袁宪曾经力谏过陈胤,当即任命他做仆射。陈后主对待沈后一向冷淡,张贵妃在后宫专权,沈皇后坦然处之,从未有过忌恨不满。她生活俭朴,衣服普通无华不加装饰,只是找来图籍史册以及佛经每日阅读,还多次上书向陈后主进谏。陈后主原想废掉沈后改立张贵妃,正赶上陈朝灭亡,没能去做。

冬十月,隋朝任命晋王杨广为淮南行省尚书令、行军元帅,率兵讨伐陈朝。

隋朝在寿春设立淮南行省,任命晋王杨广为行省尚书令。陈后主派遣王琬、许善心出使隋朝,隋朝将二人扣留了下来。隋文帝在太庙祭祀祖先,任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同为行军元帅。杨广率军从六合出发,杨俊率军从襄阳出发,杨素率军从永安出发,庐州总管韩擒虎率军从庐州出发,吴州总管贺若弼率军从广陵出发,共有行军总管九十位,出动兵力五十一万八千人,全部受晋王杨广节度指挥。战旗、舟船,连绵数千里。又命高颎为元帅长史,王韶为司马,军中事务全由他俩裁决处理。

颎谓郎中薛道衡曰:“江东可克乎?”道衡曰:“克之。郭璞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今此数将周,一也。主上恭俭勤劳,叔宝荒淫骄侈,二也。国之安危在所寄任,彼以江总为相,唯事诗酒,拔小人施文庆,委以政事。萧摩诃、任蛮奴为大将,皆一夫之用耳,三也。我有道而大,彼无德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西自巫峡,东至沧海,分之则势悬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四也。席卷之势,事在不疑。”

秦王俊督诸军屯汉口,为上流节度。陈以周罗㬋督诸军拒之。

杨素引舟师下三峡,军至流头滩。陈将军戚昕以青龙百余艘,兵数千人,守狼尾滩,地势险峭,隋人患之。素曰:“胜负大计,在此一举。若昼日下船,彼见我虚实,滩流迅激,制不由人,则吾失其便,不如以夜掩之。”乃夜帅黄龙数千艘,衔枚而下。遣将军刘仁恩帅甲骑击昕。败之,悉俘其众,劳而遣之,秋毫不犯。遂帅水军东下,舟舻被江,旌甲曜日。

陈之镇戍相继以闻,施文庆、沈客卿并抑而不言。陈江中无一斗船,上流兵皆阻杨素军,不得至。

湘州刺史晋熙王叔文在职既久,大得人和。陈主忌之,自度素与群臣少恩,恐不为用,乃以施文庆代叔文,配以精兵二千,欲令西上。文庆深以为喜,然惧出外之后,

高颎问郎中薛道衡说:“江东可以攻下吗?”薛道衡说:“可以攻克。郭璞曾预言说‘江东分王自立三百年后,当复与中原统一’。如今三百年之数正好循环一周,时间已到。这是其一。皇上恭敬节俭,勤于政事,而陈叔宝却荒淫骄横,奢侈靡费。这是其二。国家的安危在于用人寄任,陈后主任用江总为宰相,而江总每天只是赋诗饮酒,提拔小人施文庆委以政事。任命萧摩诃、任蛮奴为大将,都只有匹夫之勇。这是其三。我朝有道,而且是大国;陈朝无德,又是小国,估计他们的军队不过十万,江防西自巫峡,东至大海,分兵作战则势力孤零弱小,集中兵力则顾此失彼。这是其四。此次征伐,必成席卷残敌之势,事情成败,在于毫不犹豫迟疑。”

秦王杨俊督率各军进驻汉口,节度指挥上游部队。陈朝派周罗督率诸军布防抵抗。

杨素统率水师顺流而下,越过三峡,到了流头滩。陈朝将军戚昕凭借一百余艘青龙战船,几千名士兵防守狼尾滩,这里地势险峻,隋军十分担忧。杨素说:“胜败大事,在此一举。如果我军白天下船进攻,陈军会知道我们的虚实,加上滩流湍急,舟船难以控制,我们就会丧失顺流而下的有利条件,不如趁着夜幕偷袭敌军。”于是利用夜晚亲率黄龙战船几千艘,令士兵口衔筷子一样的竹棍儿以防出声,顺流进攻。又派将军刘仁恩率铁甲骑兵由岸上攻击戚昕。水陆夹击打败了戚昕,俘获了戚昕全部将士,慰劳后予以遣返,秋毫无犯。接着统帅水军东下,大小战船布满江面,旌旗盔甲耀日生辉。

陈朝各个镇戍据点军情急报飞速奏闻朝廷,施文庆、沈客卿把奏章全部压下,没有告诉后主。陈朝江面上没有一只战船,上游军队被杨素军拦阻,不能救援京师。

陈朝湘州刺史、晋熙王陈叔文任职时间长,深得民心。陈后主疑忌他,自知平日对群臣很少施以恩惠,担心他们不肯替自己卖力,于是就用施文庆顶替陈叔文,调配给他精兵两千,打算让他西上担任湘州刺史。施文庆大喜过望,但又害怕自己出京后,

执事者持己短长,因进沈客卿自代。

未发间,二人共掌机密。护军将军樊毅言于袁宪曰:“京口、采石俱是要地,各须锐兵五千,并出金翅二百,缘江上下,以为防备。”宪及骠骑将军萧摩诃皆以为然。施文庆恐无兵从己,而客卿又利文庆之任,己得专权,白陈主曰:“此是常事,边城将帅足以当之。若出人船,必恐惊扰。”

及隋军临江,间谍骤至,宪等奏请再三。文庆曰:“元会将逼,南郊复迩,今若出兵,事便废阙。”复以货动江总使抑宪等,由是议久不决。

陈主从容谓侍臣曰:“王气在此。齐兵三来,周师再来,无不摧败。彼何为者邪!”孔范曰:“长江天堑,限隔南北,今日虏军岂能飞度邪!边将欲作功劳,妄言事急。臣每患官卑,虏若度江,定作太尉公矣!”陈主以为然,故不为深备,奏伎纵酒,赋诗不辍。

突厥莫何可汗死,兄子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立。 吐谷浑裨王木弥降隋。

吐谷浑裨王拓跋木弥请以千余家降于隋。隋主曰:“浑贼惛狂,妻子怀怖。然叛夫背父,不可收纳。又其本意正自避死,今若违拒,又复不仁。但宜慰抚,任其自拔,不须出兵应接。”

接任的执政者对待自己当权时的内幕说长道短,于是进荐沈客卿继任。

在施文庆出发赴任前,他与沈客卿二人共同执掌国家机要大事。护军将军樊毅对袁宪说:“京口、采石都是战略要地,各须精兵五千据守,还要出动金翅船两百艘沿江往来巡察,作为防御。”袁宪及骠骑将军萧摩诃都认为樊毅说得很对。施文庆惟恐手下无兵,而沈客卿又认为施文庆出外任职有利于自己,自己可以一人专权,于是二人对陈后主说:“隋朝侵扰,这是常事,边镇将帅足以抵御。如果从京师调动军队舟船迎敌,恐怕一定会引起惊扰。”

等到隋军进至江畔,大批间谍突然出现,袁宪等人再三奏请实施樊毅计划。施文庆说:“元旦朝会即将来临,南郊祭祀又近,现在如果调军出京,南郊大祀就因缺少部队而无法进行。”施文庆又用财物贿赂江总,让江总压制袁宪等人的意见,因此这个问题久议不决。

陈后主毫不在乎地对侍臣们说:“帝王气象就在此地。齐朝军队进犯过三次,周朝军队也两次前来,无一不被我朝击败。隋朝军队又能怎么样呢?”孔范也说:“长江这道天堑,就是为了阻隔南北,如今敌军难道可以飞渡不成?边将们想要建立功勋,谎报边事吃紧。我常常觉得自己官职卑下,敌虏如果渡江进犯,正是我立功的机会,我一定能够荣升太尉了!”陈后主认为孔范说得很对,所以并不太加防备,每天奏乐观舞,纵酒宴饮,诗词吟唱不止。

突厥莫何可汗战死,其兄之子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继位。吐谷浑裨王木弥降附隋朝。

吐谷浑裨王拓跋木弥请求率领自己部落一千余家降附隋朝。隋文帝说:“吐谷浑贼昏聩狂暴,连他的妻子儿女都心怀恐惧。但对于背叛丈夫和父亲的人,不能收纳。又因为他们的本意正是为了逃避死亡,如果拒绝他们,又好像是我们不仁不义。我们只应该加以慰勉安抚,听任他们自己举家拔寨自行前来,不要出兵接应。”

己酉(589)隋高祖文皇帝开皇九年

春正月,总管贺若弼、韩擒虎进军灭陈,获其主叔宝。

正月朔,陈主朝会,大雾四塞,陈主昏睡,至晡时乃寤。

是日,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济江。先是,弼以老马多买陈船而匿之,买弊船五六十艘,置于渎内。陈人觇之,以为中国无船。又令缘江防人交代之际,必集广陵,大列旗帜,营幕被野。陈人以为隋兵大至,急发兵为备,既而知之,不复设备。又缘江时猎,人马喧噪。及是济江,陈人遂不之觉。韩擒虎将五百人自横江宵济采石,守者皆醉,遂克之。

戍主驰启告变。陈主以萧摩诃、樊毅、鲁广达并为都督,司马消难、施文庆并为大监军,遣樊猛帅舟师出白下。

既而贺若弼拔京口,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士于民间酤酒者,弼立斩之。所俘获六千余人,弼皆释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令分道宣谕。于是所至风靡。

韩擒虎进攻姑孰,半日,拔之。父老来谒者昼夜不绝。

于是,弼自北道,擒虎自南道并进,缘江诸戍望风尽走。弼进据钟山,晋王广遣总管杜彦与韩擒虎合军屯于新林。陈人大骇,降者相继。

隋文帝

己酉(589)隋文帝开皇九年

春正月,总管贺若弼、韩擒虎进军灭陈,俘获陈后主叔宝。

正月初一那天,陈后主朝会文武百官时,大雾到处弥漫,陈后主昏睡过去,一直到下午晡时左右才醒了过来。

这一天,贺若弼从广陵率隋军渡过长江。这之前,贺若弼用军中老马换买了很多陈朝百姓的船只,然后将船藏匿起来,再买破旧船只五六十艘,停泊在小河内。陈朝派人暗中窥探,认为中原没有什么船。贺若弼又下令沿江防守的部队轮换交接的时候,一定要聚集在广陵,大举旗帜,将营帐建得遍地都是。陈朝以为隋朝大军已到,急忙调拨部队加强戒备,随后得知不过是隋朝士兵交接换防,就不再防备了。贺若弼又常叫人沿江行猎,每次打猎时有意人喧马叫。所以到他渡江时,陈朝守军就没有发觉。韩擒虎率五百隋军自横江浦夜渡采石矶,陈朝守军全都喝醉了酒,隋军于是攻下了采石矶。

采石矶镇守主将携带告急文书赶赴京师报告。陈后主任命萧摩诃、樊毅、鲁广达三人同为都督,司马消难、施文庆同为大监军,派遣樊猛统帅水军出守白下城。

不久隋将贺若弼攻占京口,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凡是有军兵在民间买酒的,贺若弼立刻下令将他斩首。所俘获的六千多陈朝官兵,贺若弼全部释放,发给资粮,慰劳后遣返回家,并把隋文帝发布的敕书给他们带上,让他们返乡时分道散发宣传。因此,隋军所到之处,陈军望风降伏。

隋朝韩擒虎部进攻姑孰,只用了半天,就占领了姑孰。陈朝父老百姓来军营拜访求见的昼夜不断。

于是,贺若弼从北道,韩擒虎自南道,两军齐头并进,陈朝沿江据点要塞的守军望风而逃。贺若弼率军进据钟山,晋王杨广派遣总管杜彦和韩擒虎合兵共同驻扎在新林。陈朝人大为惊骇,投降的人接连不断。

时建康甲士尚十余万人,陈主唯昼夜啼泣,台内处分一以委施文庆。文庆既知诸将疾己,恐其有功,乃奏曰:“此等怏怏,那可专信?”由是诸将凡有启请,率皆不行。

贺若弼之攻京口也,萧摩诃请逆战,不许。及弼至钟山,摩诃又曰:“弼悬军深入,垒堑未坚,出兵掩袭,可以必克。”又不许。任忠言于陈主曰:“兵法:客贵速战,主贵持重。今国家足食足兵,宜固守台城,缘淮立栅,北军虽来,勿与交战,分兵断江路,无令彼信得通。给臣精兵一万,金翘三百艘,下江径掩六合。彼大军必谓其渡江将士已被俘获,自然挫气。淮南士人与臣旧相知悉,今闻臣往,必皆景从。臣复扬声欲往徐州,断彼归路,则诸军不击自去。待春水既涨,上江周罗㬋等水军必沿流赴援。此良策也。”陈主不能从。明日欻然曰:“兵久不决,令人腹烦,可呼萧郎一出击之。”任忠叩头苦请勿战。孔范又奏:“请作一决,当为官勒石燕然。”陈主从之,多出金帛充赏。使鲁广达陈于白土冈,任忠、樊毅、孔范、萧摩诃军以次而北。亘二十里,首尾进退不相知。

贺若弼登山望之,驰下,以所部甲士八千勒阵待之。陈主通于萧摩诃之妻,故摩诃无战意。唯鲁广达以其徒力

这时京师建康尚有十多万军队,但是陈后主只知道日夜哭泣,台阁内所有军政大事的处理,全部委任给了施文庆。施文庆已经知道将帅们都痛恨自己,唯恐他们建立战功,于是上奏说:“这些将帅们一直心怀怨恨不满,怎么可以完全信任他们呢?”因此这些将帅凡是有什么启奏请求,绝大部分都未获批准。

隋将贺若弼进攻京口时,陈朝萧摩诃请求率军迎战,陈后主不同意。等到贺若弼兵至钟山,萧摩诃又进奏说:“贺若弼孤军深入,壁垒工事都还没有建好加固,我们趁他立足未稳而突然偷袭他,一定能打败他并夺回失地。”陈后主还是不同意。任忠对陈后主说:“兵法上说:进攻的军队贵在速战速决,防守的部队利在稳固坚守。如今国家粮足兵众,应当固守台城,沿着淮河树立栅栏,北方隋军虽来进犯,不要匆忙与他交战,可分兵截断长江水路,不要让隋军得通消息。请给臣一万精兵,金翅战船三百艘,顺江而下,直接奔袭六合镇。隋朝的大部队一定以为他们渡江作战的将士已被我们俘获,进攻的锐气自然会受挫。淮南士人和我以前就很熟悉,如今听说是我率军前往,定会如影随形群起响应。我再扬言要进攻徐州,截断隋军后退之路,隋军各部自然会不击自退。等到春季江水上涨后,长江上游我朝周罗等水军必定会顺流而下前来增援。这是一个很好的军事计划。”陈后主根本不听任忠的建议。到了第二天,陈后主忽然说:“这样长久的对峙,不进行决战,叫我心烦,可叫萧摩诃出兵攻打隋军。”任忠跪地叩头,苦苦请求陈后主不要出战。孔范又上奏说:“请与隋军进行决战,我军必胜,我将为陛下您在燕然山刻石立碑纪念胜利。”陈后主听从了孔范的话,拿出很多金钱财物作为对部队的赏赐。又派鲁广达在白土冈摆开阵势,任忠、樊毅、孔范、萧摩诃依次向北。战线绵亘不断长达二十里,首尾进退互相不通消息。

隋将贺若弼登上钟山瞭望陈军阵式,然后催马下山,以所部八千战士列开队形准备迎战。陈后主与萧摩诃的妻子私通,所以萧摩诃并不想为陈后主打仗。只有鲁广达率其部下拚死力

战,与弼相当。隋师退走数四,弼纵烟以自隐。陈兵斩首,皆走献求赏。弼知其骄惰,更引兵趣孔范。范兵暂交即走,诸军乱溃,不可复止。擒萧摩诃,释而礼之。

任忠驰见陈主,言败状,曰:“官好住,臣无所用力矣。”陈主与金两滕,使募人出战。忠曰:“陛下当就上流众军,臣以死奉卫。”陈主信之,敕出部分。会韩擒虎自新林进军,忠遂帅数骑迎降于石子冈,引擒虎军直入朱雀门。陈人欲战,忠挥之曰:“老夫尚降,诸君何事!”众皆散走。唯袁宪在殿中,陈主谓曰:“我从来遇卿不胜余人,今但追愧耳。”

陈主遑遽,将避匿,宪正色曰:“大事如此,去欲安之!不若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陈主不从,曰:“吾自有计。”乃从宫人十余出景阳殿,将自投于井,宪苦谏不从。后阁舍人夏侯公韵以身蔽井,陈主与争,久之,乃得入。既而军人窥井,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沈后居处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闭阁而坐,舍人孔伯鱼侍侧。军士叩阁而入,深安坐,劳之,军士咸致敬焉。

战,与贺若弼的部队基本上是旗鼓相当。交战中隋军曾数次败退,贺若弼依靠烟幕作为掩护。陈军士兵割下隋军的人头,纷纷跑回去献头求赏。贺若弼知道陈兵骄傲懈怠不愿苦战,于是再次率军冲击孔范的防区。孔范的士兵与隋军稍一交手便掉头逃跑,其他各军也都溃乱,不可阻止。隋军擒获了萧摩诃,为他松绑后以礼相待。

任忠驱马跑回,参见陈后主,述说了失败的情况,最后说:“我主好自为之,臣是无能为力了!”陈后主给了他两袋金子,让他招募陈人出战。任忠说:“陛下应当去找上游众军,我要豁出性命护送您。”陈后主相信了任忠,敕令他出去布置安排。这时隋将韩擒虎正从新林率军进逼,任忠于是亲率几名部下骑马赶到石子冈接洽投降,并带领着韩擒虎的军队径直开入朱雀门。陈朝军队想要抵抗,任忠挥臂号召他们说:“连我都投降了,你们还顽抗什么!”于是陈军全都逃散。此时只有袁宪仍然留在殿内,陈后主对他说:“我从来待你不如对待其他的人好,如今只是感到追悔惭愧啊!”

后主因为害怕惊慌,想要藏起来,袁宪严肃地说:“大事已经如此,藏还能藏到哪里去?陛下不如将衣服冠冕穿戴齐整,端坐于正殿上,依照当年梁武帝见侯景的做法。”陈后主不听袁宪的话,说:“我自有办法。”于是在十余名宫人的跟从伴随下逃出景阳殿,想跳入井中躲藏,袁宪苦苦劝谏,陈后主根本不听。后阁舍人夏侯公韵用自己身子硬挡在井口,陈后主与他相争,争了很长时间,才得以进入井里。过了不久,前来的隋军士兵向井里窥视,并大声喊叫,井下无人回答,于是扬言要向井里扔石头,这才听到井下有了声音。于是扔下绳索往上拽人,吃惊的是十分沉重,直到把人拉了上来,才发现是陈后主与张贵妃、孔贵嫔三人共拽一绳而上。沈皇后仍像平常一样,毫不惊慌。太子陈深只有十五岁,闭着阁门静坐在那里,舍人孔伯鱼侍立在一旁。隋军推门而入,陈深端坐不动,对隋军士兵好言慰劳了一番,隋兵们全都向他致敬。

贺若弼乘胜至乐游苑,鲁广达犹督余兵苦战不息,所杀获数百人。会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恸哭,谓众曰:“不能救国,负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遂就擒。弼烧门入,闻擒虎已得叔宝,呼视之。叔宝惶惧,流汗股栗,向弼再拜。既而,弼耻功在擒虎后,与之相訽,挺刃而出,欲令叔宝作降笺归己,不果。

晋王广入建康,诛陈都督施文庆等五人。

高颎先入建康,晋王广使人驰告之,令留张丽华。颎曰:“昔太公蒙面以斩妲己,此岂可留也?”斩之。广闻之变色,曰:“昔人云‘无德不报’,我必有以报高公矣!”由是恨颎。

寻入建康,以施文庆谄佞,沈客卿聚敛,与阳慧朗、徐析、暨慧景皆为民害,斩之,以谢三吴。使高颎与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一无所取,闻者贤之。

以贺若弼违令先期,收以属吏。帝驿召之,且诏广曰:“平定江表,弼与擒虎之力也。”赐物万段,别诏褒美。

开府王颁,僧辩之子也,夜发陈高祖陵,焚骨收灰,投水而饮之。既而自缚,归罪于广,广以闻,而赦之。

以许善心为散骑常侍。

隋将贺若弼部乘胜进至乐游苑,陈朝鲁广达仍督帅残余部队苦战不止,杀死、俘虏隋军几百人。直到太阳落山,才卸下盔甲,面对台城拜了两拜,不禁失声痛哭,对部下们说:“我不能拯救国家,罪责深重!”士兵们也都痛哭流涕,接着鲁广达就被隋军俘虏了。贺若弼焚烧宫门进入皇宫,得知韩擒虎已经抓获了后主陈叔宝,就叫陈叔宝出来亲自察看。陈叔宝非常害怕,汗流浃背,浑身战栗,向贺若弼拜了两拜。过后,贺若弼耻于自己功劳不如韩擒虎,与韩发生争吵,于是拔刀出来,打算叫后主陈叔宝写降书归降自己,但是没有实现。

隋朝的晋王杨广进入建康,斩杀了陈朝的都督施文庆等五个人。

隋朝高颎首先进入建康,晋王杨广派人驰马来见高颎,传令留下陈后主宠妃张丽华。高颎说:“古时候太公蒙面斩了纣王宠姬妲己,张丽华现在岂能留下!”于是杀了张丽华。杨广知道后脸色大变说:“古人说‘无德不报’,我将来一定会回报高公的!”由此开始忌恨高颎。

不久杨广进入建康,认为施文庆是谄媚奸邪的小人,沈客卿对百姓重赋搜刮,与阳慧朗、徐析、暨慧景都是残害百姓的罪魁祸首,于是杀了他们,以告谢三吴的老百姓。又让高颎与记室参军裴炬一起收缴陈朝的图籍档案,封存国家府库,所有财物一无所取,听到的人都称颂杨广贤明。

杨广因为贺若弼违反军令与陈军先期决战,将贺拘收交送给执法官吏。隋文帝命驿使传令召贺若弼入朝,并且下诏书给杨广说:“这次平定江南,全仗贺若弼和韩擒虎之力。”同时赐布帛等物一万段,还另下诏书予以褒扬称赞。

开府仪同三司王颁,是王僧辩的儿子,他在夜里挖了陈高祖的陵墓,焚烧了高祖陈霸先的尸骨,并将骨灰投在水中然后喝了下去。随后他捆绑起自己向杨广投案请罪,杨广把此事报告了隋文帝,隋文帝赦免了王颁。

隋朝任命许善心做散骑常侍。

帝使以陈亡告许善心,善心衰服号哭于西阶之下,藉草东向坐三日。敕书唁焉。明日,就馆,拜散骑常侍。善心哭尽哀,改服垂泣,再拜受诏。明日乃朝,伏泣殿下,悲不能兴。上顾左右曰:“我平陈国,唯获此人。既能怀其旧君,即我之诚臣也。”

陈水军都督周罗降。

初,罗㬋守江夏,秦王俊不得进,逾月。陈南康内史吕忠肃据巫峡,凿岩缀铁锁,横截上流以遏隋船,竭其私财以充军用。杨素击之,四十余战,忠肃守险力争,隋兵死者五千余人。既而,隋师屡捷,忠肃弃栅而遁,复据荆门之延洲。素遣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舰,遂大破之,于是巴陵以东无复城守者。及建康平,诸城皆解甲,罗㬋乃与诸将大临三日,放兵散,然后诣俊降,上江皆平。王世积在蕲口,移书告谕江南,诸郡皆降。

遣使巡抚陈地州郡。 二月,置乡正、里长。

苏威奏请五百家置乡正,使治民间辞讼。李德林以为:“本废乡官判事,为其里闾亲识,剖断不平,今令乡正治民,为害最甚。”上竟用威议,乃以百家为里,置里长一人。

将军宇文述拔吴东扬州,执其刺史萧岩、萧以归,杀之。

隋文帝派人将陈朝灭亡的消息告诉了被扣留在隋的原陈朝使臣许善心,许善心穿上丧服在客馆西边台阶下放声痛哭,并在干草上面朝东坐了三天。隋文帝下敕书向他表示慰问。第二天,隋文帝派人到客馆下达诏书,拜许善心为散骑常侍。许善心又大哭一场尽表哀思,然后换下丧服改穿朝服,啜泣流泪,拜了两拜后接受了诏命。次日才上朝,伏在殿下哭泣,悲痛得站不起来。隋文帝环顾身边左右的人说:“我平定陈朝,只得到这一个人。他既然能够不忘旧日的国君,也就会是我的忠臣啊。”

陈朝水军都督周罗降隋。

当初,周罗驻守江夏,隋朝秦王杨俊不能向前推进,相持超过了一个月。陈南康内史吕忠肃据守巫峡,在江岸岩石上凿孔后跨江拴系铁索,横截上流江面以阻挡隋军船只,并拿出自己的全部私人财产充当军费。隋朝杨素攻打吕忠肃前后四十余战,吕忠肃守据险要拚死抵抗,隋兵战死了五千多人。随后,隋军屡屡告捷,吕忠肃放弃营寨率军逃走,又退守荆门的延洲。杨素派遣五牙舰共四艘,用拍竿击碎陈舰,于是大败吕忠肃的部队。从此,自巴陵以东,再没有据城抵抗的陈朝军队了。等到建康被平定后,陈朝各城守军全都放下了武器,周罗只得同众将非常悲痛地哭吊了三天,将手下部队解散,然后向杨俊投降,至此陈朝长江上游地区全部平定。隋朝王世积率军驻扎蕲口,将这个消息用文书告谕陈朝江南各郡,各郡全部向隋投降。

隋文帝派遣使臣巡视安抚陈朝各个州郡。 二月,设置乡正和里长。

苏威上奏请每五百户人家设置乡正一人,让他负责处理地方百姓的诉讼纠纷。李德林认为:“本来已经废除乡一级官吏审理案子的权力,是因为他们与当事人不是乡邻就是亲友,判案难以公平,如今让里正专治民事,危害恐怕更大。”隋文帝最后采用了苏威的建议,划一百家作一里,设立里长一人。

隋朝将军宇文述,攻占吴地东扬州,抓住陈朝刺史萧岩、萧,送回长安,二人被处死。

陈吴州刺史萧能得物情,陈亡,吴人推为主。右卫大将军宇文述等讨之,破其栅,执。东扬州刺史萧岩以会稽降,与皆送长安,斩之。

陈湘州刺史陈叔慎起兵长沙,败死。

杨素之下荆门也,遣庞晖将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将士,刻日请降。刺史岳阳王叔慎,年十八,置酒会僚吏。酒酣,叹曰:“君臣之义,尽于此乎!”长史谢基伏而流涕。助防遂兴侯正理起曰:“主辱臣死。诸君独非陈国之臣乎!今天下有难,实致命之秋也。纵其无成,犹见臣节。青门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机,不可犹豫,后应者斩!”众咸许诺。乃刑牲结盟,遣人诈奉降书于庞晖。晖入,叔慎伏甲执之以徇,并其众皆斩之。叔慎坐于射堂,招合士众,数日之中得五千人。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皆举兵助之。隋刺史薛胄将兵适至,击之。叔慎遣陈正理、樊通拒战,兵败。胄乘胜入城,擒叔慎、居业,送秦王俊,斩之。

陈冯魂以岭南降,陈地悉平。

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主。诏遣柱国韦洸等安抚岭外。陈豫章太守徐璒据南康拒之,洸等不得进。晋王广遣陈叔宝遗夫人书,谕以国亡,使之归隋。夫人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遣其孙冯魂帅众迎洸。洸击斩徐璒,岭南皆定。表魂为仪同三司,册洗氏为宋康

陈朝吴州刺史萧很得民心,陈朝灭亡后,吴地人民推举萧为主。隋朝右卫大将军宇文述等讨伐萧,攻破他的营栅,抓住了萧。陈朝东扬州刺史萧岩献出会稽后降隋,与萧一起被送往长安斩首。

陈朝湘州刺史陈叔慎于长沙起兵抵抗,战败而死。

隋朝杨素攻占荆门后,派遣庞晖率兵继续占领陈朝土地,南进到达湘州。湘州城内将士,限定日期请求投降。湘州刺史岳阳王陈叔慎年仅十八岁,设置酒宴会见部属。当大家酒意正浓时,陈叔慎叹息说:“咱们之间的君臣关系,到此就要结束了吗?”湘州长史谢基伏地而哭。湘州助防遂兴侯陈正理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说:“君主受辱,臣子该以死相报。在座诸位哪个不是陈国的臣子!如今国家有难,正是我们献身以报的时候。纵使不能成功,也可以显示我们作为人臣的气节。像汉初秦朝遗臣召平种瓜于长安青门之外那样,我是死也不做的!现在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我们不能再犹豫了,有不立即响应的马上斩首!”所有的人全都响应支持。于是杀牲盟誓,派人假装送降书给庞晖。趁庞晖入城受降,陈叔慎埋伏军兵将他抓住后斩首示众,并把他带来的人全都杀了。陈叔慎坐在射堂上,招集人马,几天内得了五千人。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全都率兵来助。隋朝刺史薛胄恰好领兵来到湘州,开始攻打湘州。陈叔慎派陈正理、樊通拒敌迎战,结果失败。薛胄乘胜攻入城内,生擒了陈叔慎、邬居业,把他们押送到秦王杨俊那里,全部处死。

陈朝冯魂献出岭南降隋,陈地全部平定。

岭南在陈亡后失去归属,几个郡共同推举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首领。隋文帝诏令柱国韦洸等人安抚岭南。原陈朝豫章太守徐璒据守南康郡抵抗韦洸,韦洸等人无法前进。晋王杨广遣使把陈叔宝写给洗夫人的信送给夫人,告诉她陈朝已经灭亡,让她归附隋朝。洗夫人召集各部头领数千人哭了整整一天,然后派她的孙子冯魂率众迎接韦洸。韦洸击败杀死了徐璒,岭南全部平定。韦洸上表请授冯魂为仪同三司,册封洗夫人为宋康

郡夫人。衡州司马任瓌劝都督王勇据岭南,求陈氏子孙,立以为帝。勇不能用,以所部来降,瓌弃官去。

于是陈国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诏夷建康城邑宫室,更于石头城置蒋州。

夏四月,晋王广班师,俘陈叔宝至京师,献于太庙。论功行赏有差。

帝坐广阳门观,引陈叔宝于前,使纳言宣诏劳之。内史令宣诏,责以群臣不能相辅,乃至灭亡。叔宝及其群臣并愧惧伏地,屏息不能对。既而宥之。

鲁广达追伤本朝沦覆,得疾不疗,愤慨而卒。

帝给赐叔宝甚厚,叔宝愿得一官号,帝曰:“叔宝全无心肝。”既而以陈氏子弟多,恐其在京城为非,乃分置边州,给田业使为生,岁时赐衣服以安全之。

进杨素爵为越公,贺若弼宋公。弼与韩擒虎争功于帝前,弼曰:“臣在蒋山死战,破其锐卒,擒其骁将,震扬威武,遂平陈国。”擒虎曰:“臣以轻骑五百,直取金陵,执陈叔宝。弼夕方至,臣启关纳之,安得与臣比!”帝曰:“二将俱为上勋。”于是进擒虎上柱国。

高颎爵齐公。从容命颎与弼论平陈事,颎曰:“弼先献十策,后苦战破贼。臣文吏耳,焉敢与之论功?”帝大笑,嘉其有让。

郡夫人。原陈朝衡州司马任瓌劝说都督王勇占据岭南,然后访求陈氏宗室子孙,立为皇帝。王勇没有采用任瓌的建议,率领自己的人马归降了隋朝,任瓌于是弃官而走。

于是陈国全部平定,隋朝共得三十个州,一百个郡,四百个县。隋文帝又下令夷平建康城的城池宫殿房屋,又在石头城设置了蒋州。

夏四月,晋王杨广班师还朝,押送陈叔宝到长安,在太庙举行献俘仪式。出征将士论功行赏,各有等级不同。

隋文帝坐在广阳门观阙上,传令带上陈叔宝,让纳言宣读诏书对他先予安抚慰劳。再让内史令宣读诏书,责备陈朝群臣不能辅佐君主,致使国家灭亡。陈叔宝及他的大臣们全部惶愧恐惧地伏在地上,屏住呼吸,不敢答话。随后隋文帝赦免了他们。

原陈朝将军鲁广达痛感本朝沦陷覆灭,得了病也不医治,悲愤而死。

隋文帝赏赐给陈叔宝的东西很多,陈叔宝希望能够赐给他一个官位,文帝说:“陈叔宝一点心肝都没有!”过了不久,隋文帝因为陈氏宗室子弟太多,恐怕他们留在京城惹是生非,于是把他们分散安置到边远州郡,给他们田地产业让他们赖以为生,每年还赐给他们衣物以使他们安定生活。

进封杨素爵位为越公、贺若弼为宋公。贺若弼与韩擒虎在隋文帝面前争功,贺若弼说:“臣在蒋山拚死力战,打垮了陈朝的精锐部队,俘获了他们的骁勇战将,打出了国威军威,才平定了陈国。”韩擒虎说:“臣率轻装骑兵五百人直取金陵,抓获了陈叔宝。贺若弼直到傍晚才进至城下,是臣打开城门让他进入城内,他怎么能跟我相比!”文帝说:“两位将军都立了上等功勋。”于是进封韩擒虎为上柱国。

高颎封爵为齐公。隋文帝随意地让高颎同贺若弼论说一下各自在平定陈朝过程中的功绩,高颎说:“贺若弼先是献上平陈的十条良策,后又苦战打败贼兵。我不过是一个文职官吏罢了,怎么敢与他争论功劳大小?”隋文帝听后大笑,称赞高颎有谦让之风。

初,上尝使颎问方略于李德林,至是赏其功,授柱国,封郡公。已宣敕,或说颎曰:“今归功德林,诸将必当愤惋,而公亦为虚行矣。”颎入言之,乃止。

贺若弼撰其所画策上之,谓之《御授平陈七策》。帝弗省,曰:“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后突厥来朝,帝谓之曰:“汝闻江南有陈国乎?”因命左右引突厥诣韩擒虎前,曰:“此是执得陈国天子者。”擒虎厉色顾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视。

庞晃等短高颎,帝怒,皆黜之,亲礼逾密。因谓颎曰:“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

复故陈境十年,余州一年。 投陈孔范等于边裔。

晋王广之戮陈五佞也,未知孔范、王瑳、王仪、沈瓘之罪,故得免。至是始暴其恶,投之边裔,以谢吴越之人。瑳忌刻贪鄙,仪倾巧侧媚,瓘险酷邪谄,故同罪焉。

以陈江总、袁宪等为开府仪同三司。

以江总、袁宪、萧摩诃、任忠为开府仪同三司。帝嘉袁宪雅操,下诏以为江表称首。又以陈散骑常侍袁元友数直言,擢拜主爵侍郎。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蛮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殉国,乃云无所用力,与弘演纳肝何其远也!”见周罗㬋慰谕之,许以富贵。罗㬋

当初,隋文帝曾派高颎向李德林询问用兵的方略,现在奖赏他的功劳,授柱国,封为郡公。读过敕令之后,有人对高颎说:“如今功劳归于李德林,诸将必会愤怒,而您也是白去了一趟前线而已。”高颎入宫向文帝说了,文帝就停止了封赏。

贺若弼撰写了他为平定陈朝提出的策略呈奏,名为《御授平陈七策》。隋文帝看也不看,说:“我不想求名,你应该记到自己家史中去。”后来突厥使者来朝,隋文帝对来人说:“你听说过江南有一个陈国吗?”于是传令左右侍从带领突厥使者走到韩擒虎面前,对他说:“这位就是抓获陈国天子的人。”韩擒虎威严地看着突厥使者,突厥人惊惶害怕,不敢抬头看韩擒虎。

庞晃等人诋毁高颎,隋文帝十分生气,将庞晃等全都罢官,对高颎更加亲近礼遇。并就此对高颎说:“您就像是一面镜子,每经过一次打磨,就更加皎洁明亮。”

免除原陈朝境内地区徭役赋税十年,其余地区的州郡,免除徭役赋税一年。 将陈朝孔范等人流放到边疆。

晋王杨广处决陈朝五个奸臣时,还不知道孔范、王瑳、王仪、沈瓘的罪行,所以他们得免一死。到了这时才揭露出他们的恶行,于是把他们流放到边疆,以向吴越的百姓谢罪。王瑳为人忌妒刻薄,贪婪卑鄙;王仪狡诈阴险,阿谀奉迎;沈瓘心毒手辣,邪恶谄媚,所以被一同治罪。

授原陈朝大臣江总、袁宪等为开府仪同三司。

隋文帝任江总、袁宪、萧摩诃、任忠为开府仪同三司。文帝赞许袁宪有高尚的品德操守,下诏书宣告他是江南地区第一。又因为原陈朝散骑常侍袁元友多次直言谏诤,提升他做了主爵侍郎。文帝对大臣们说:“我后悔平定陈朝之初没有处死任忠。他受人荣华富贵,享人俸禄,同时肩负着重大的托付,不能横尸疆场,以死报效祖国,竟然对主上说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这同春秋时卫懿公被杀,他的肝脏被狄人弃在荒野,卫国大臣弘演剖开己腹,将懿公肝脏保护在自己腹中而殉主的壮烈行为,相差是多么远啊!”文帝召见周罗,安慰并答应要给他富贵。周罗

泣对曰:“臣荷陈氏厚遇,本朝沦亡,无节可纪,得免于死,陛下之赐也,何富贵之敢望?”贺若弼谓罗㬋曰:“闻公郢、汉捉兵,即知扬州可得。”罗㬋曰:“若得与公周旋,胜负未可知也。”伐陈之役,以陈降将羊翔为乡导,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班在罗㬋上。韩擒虎戏之曰:“不知机变,乃立羊翔之下。”罗㬋曰:“昔尝谓公天下节士,今日之言非所望也。”擒虎有愧色。

初陈散骑常侍韦鼎骋于周,遇帝而异之,谓曰:“公当大贵,贵则天下一家,岁一周天,老夫当委质于公矣。”及归,尽卖田宅。或问其故,鼎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至是,召为上仪同三司。

诏除毁兵仗。

诏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禁卫之余,镇守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武力之子俱可学经。民间甲仗悉皆除毁。”

杀乐安公元谐。

谐性豪侠,有气调,好排诋,不能取媚左右。与王谊善,谊诛,或告谐谋反,案验伏诛。

闰月,以苏威为仆射,杨素为纳言。 秋七月,群臣请封禅,不许。 八月,以王雄为司空。

流着眼泪回答说:“我受过陈朝大恩厚德,现在陈已灭亡,我自己没有什么节操可表,得免一死,已经是陛下对我的恩惠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富贵呢?”贺若弼对周罗说:“我当初听说您在郢、汉一带指挥部队,就知道扬州可以轻易到手了。”周罗说:“如果我当时能够领兵跟您对阵,那么双方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当初在伐陈战役中,隋军曾以陈朝降将羊翔为向导,因此现在羊翔官位升到上开府仪同三司,上朝站班的位置排在周罗的前面。韩擒虎跟周罗开玩笑说:“你不懂得随机应变,所以站班在羊翔之后。”周罗回答说:“我曾经认为您是一位天下有气节的名士,可您今天说的话却让我大失所望。”说得韩擒虎面有愧色。

当年陈朝散骑常侍韦鼎出使北周时见到了隋文帝,认为文帝超凡卓异非同一般,于是对文帝说:“您以后必定会大尊大贵,到时就会天下一统,岁星运行一周天也就是十二年后,老夫必将向您下拜称臣了。”等他出使回来后,即把自己的田地宅业全部卖掉了。有人问他这么做的缘故,韦鼎回答说:“江南王气已经到此而尽了。”到了陈朝灭亡后,韦鼎受到隋文帝召见,封官上仪同三司。

隋文帝诏令禁毁军械兵器。

诏令说:“如今天下大同,一切有生命的都可尽情随性。除了禁卫京师和镇守边地的军队之外,其他军队、军器全应停止征召使用。行伍人家的子弟,均可学习经业儒学。民间的兵刃器械,要全数销毁。”

处死乐安公元谐。

元谐生性豪爽侠义,有气概风度,好排挤诋毁别人,不能讨好隋文帝左右近臣。与王谊友善相好,王谊被杀后,有人告他谋反,调查审理属实,于是被处死。

闰月,任命苏威为仆射,杨素为纳言。 秋七月,群臣请求隋文帝举行祭祀天地的封禅大典,文帝不同意 八月,任命王雄为司空。

左卫大将军王雄,贵宠特盛,宽容下士,朝野倾属。帝阴忌之,以雄为司空,实夺之权。雄乃杜门不通宾客。

冬十二月,诏定雅乐。

帝践祚之初,柱国郑译请修正雅乐,诏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议之,积年不决。译言:“古乐十二律,旋相为宫,各用七声,世莫能通。”译因龟兹人苏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为十二均、八十四调,以校太乐所奏,例皆乖越。又于七音之外,更立一声,谓之应声。与邳公世子苏夔议累黍定律。

时人以音律久无通者,非译、夔一朝可定。帝素不悦学,而牛弘不精音律。何妥自耻不逮,常欲沮坏其事,乃立议非之。或欲令各造乐,而择其善者。妥又恐乐成善恶易见,乃请张乐试之,先白帝云:“黄钟象人君之德。”及奏黄钟之调,帝曰:“滔滔和雅,与我心会。”妥因奏止用黄钟一宫,不假余律。上悦,从之。

时又有乐工万宝常,妙达钟律。上召问之,宝常曰:“此亡国之音也。”上不悦。宝常请以水尺为律,上从之。

左卫大将军王雄为当朝显贵,深得宠信,他宽容下属和士人,朝廷、民间对他都倾慕支持。隋文帝内心对他十分猜忌,任命王雄为司空,实际上是剥夺了他的军权。王雄于是就闭门闲居,不见宾客,以保全自身。

冬十二月,隋文帝诏令修订雅乐。

文帝即位初期,柱国郑译请求修订郊庙朝会上使用的雅乐,于是文帝下诏令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人一起研究商讨,好多年也没解决这个问题。郑译说:“古乐有十二律,更相为宫,每律用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个音级,今世之人没人通晓。”郑译因为龟兹人苏祗婆擅长弹奏琵琶,于是听她演奏,才弄明白了古乐演奏的方法,推演出十二均、八十四调,用来校正太常寺太乐署乐师演奏的音乐,发现全都背离不符。于是郑译又在七个音级之外增加一个音级,称作应声。郑译还和邳公苏威的世子苏夔商议以排列黍粒之法测量并确定律管长度,以重定律调。

当时的人都认为古乐音律长久以来已经无人通晓,不是郑译、苏夔一时就能确定下来的。文帝平时就不喜好学习,而牛弘并不精通音律。何妥自认为在古乐方面的造诣不如郑译、苏夔是种耻辱,所以常常想要阻挠破坏他们修正古乐之事,于是他也提出一种意见来非难郑译等人。有人提议让他们各自制定出一种乐调,而选择其中好的来使用。何妥又怕乐调制成后哪种好哪种不好将显而易见,就奏请隋文帝立即举行演奏会比试各种演奏方法,并且预先对文帝说:“黄钟调奏出的音乐象征着君主的德行。”等到用黄钟调演奏之后,文帝认为:“这乐音似滔滔洪流,和协典雅,与我的心灵融会交合。”何妥趁机奏请今后只用黄钟一种律调,不得再用其他律调。隋文帝非常高兴,听从了他的建议。

当时又有乐工万宝常,精通黄钟律调。隋文帝召见万宝常询问对新乐调的看法,万宝常说:“这是亡国之音。”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万宝常请求使用水尺来测定调整律调,文帝同意了。

宝常造诸乐器,其声率下译调二律,其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苏夔尤忌之,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皆附之,宝常乐竟寝不行。

及平陈,获宋、齐乐器工人,上廷奏之,叹曰:“此华夏正声也。”乃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等十四调,宾祭用之。太常置清商署以掌之。至是牛弘又奏:“中国旧音多在江左,今得梁、陈旧乐,请加修缉以备雅乐。其后魏、后周之乐,杂有边裔之声,请悉停之。”乃诏弘与许善心、姚察及虞世基参定。

以辛公义为岷州刺史。

岷俗畏疫,一人病,阖家避之,病者多死。公义命皆舆置厅事,暑月厅廊皆满,公义设榻昼夜处其间,以秩禄具医药,身自省问。病者既愈,乃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能相染,吾死久矣。”皆惭谢而去。其后人有病者,争就使君,其家亲戚固留养之,始相慈爱,风俗遂变。后迁并州刺史,下车,先至狱中,露坐验问,十余日间,决遣咸尽,还领新讼。事皆立决,有须禁者,公义即宿厅事,终不还阁。或谏曰:“公事有程,何自苦!”公义曰:“刺史无

万宝常制造出了各种乐器,它们的律调大抵比郑译等人制定的律调低两度,其声雅细柔和,不为当时人们喜爱。苏夔尤其忌恨万宝常,因为他的父亲苏威正在执政掌权,所以凡是谈论音乐的人全都附和苏夔而攻击万宝常,万宝常制定的乐调最终被废弃而不能行世。

等到平定陈朝,得到了宋、齐两国的乐器和乐工,让他们在宫廷上演奏,隋文帝听后感叹说:“这才是真正的华夏正音啊。”于是下令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等十四种律调,在接待宾客、举行祭祀时使用。又令在太常寺设置清商署,掌管乐器、乐工及演奏事宜。这时牛弘又上奏说:“中国旧有的传统音乐多保存在江南地区,如今已经得到了梁、陈两国的旧有音乐,请让人加以修订作为郊庙祭祀朝会典礼的雅乐。其他像北魏、北周使用的音乐,都混杂有边鄙夷狄声调,请全部停止使用。”于是文帝诏令牛弘与许善心、姚察、虞世基共同参预修订。

任命辛公义为岷州刺史。

岷地风俗人民惧怕疾疫,一人患病,全家都要避开他,病人因此大多死去。辛公义下令把病人全都抬到官署的厅堂内,正是酷暑月份,厅堂走廊里挤满了病人,辛公义设置床铺昼夜守候在病人中间,并用自己的薪俸请医买药,亲自省视慰问他们。病人痊愈后,辛公义就召见他的亲戚家属教谕他们说:“人的生死自有命运的安排,疾病怎么能够互相传染呢?如果能够互相传染的话,我早就死了。”病人亲属听了都非常惭愧,拜谢而去。这之后岷州人有得病的,都争着要到辛公义的身边治疗,病人的亲属则一定要他留下来养病,人们彼此开始相慈相爱,旧的陋习终于改变一新。后来辛公义调任并州刺史,刚一到任,就先到监狱中,露天坐在那里亲自审问囚犯,十几天里就把囚犯们判决定罪并遣送发落完毕,然后才回到州衙中受理新的诉讼案件。案件全都在当天立即审理判决,有需要囚禁起来继续审理的,辛公义就住在公堂里,始终不回后面内室歇息。有人劝他说:“处理公事有一定的程序,你何必如此劳苦!”辛公义说:“我身为刺史没有

德,不能使民无讼,岂可禁人在狱而安寝于家乎?”罪人闻之,咸自款服。后有讼者,乡闾父老遽晓之曰:“此小事,何忍勤劳使君?”讼者多两让而止。

庚戌(590)十年

春二月,以李德林为湖州刺史。

德林恃才好胜,同列疾之,由是以佐命元功,十年不徙级。数与苏威异议,高颎常助威,帝多从之。尝赐德林庄店,使自择之,德林请高阿那肱店。店人诉称高氏强夺民田所为,威因奏德林诬罔自入,帝益恶之。虞庆则等奉使关东,还,奏:“乡正专理辞讼,党与爱憎,公行货贿。”帝令废之。德林曰:“兹事臣本以为不可,然始置即停,朝成暮毁,非帝王设法之义。自今群臣于律令辄欲改张,愿陛下即以军法从事,不然纷纭未已。”帝怒,大诟曰:“尔欲以我为王莽邪!”先是德林称父为太尉咨议以取赠官,黄门侍郎陈茂言“德林父实终于校书”,帝甚衔之。至是,面数其罪,出为湖州刺史,迁怀州,卒。

以柳庄为饶州刺史。

德行,不能使我管辖下的老百姓不犯法不打官司,又怎么能把人拘禁在牢狱中而自己心安理得地在家里睡大觉呢?”那些有罪的人听说了这件事,全都真心地认了罪、服了法。后来再有准备去打官司的人,他们的乡里父老赶忙劝解他们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们怎么忍心去烦劳刺史大人呢?”于是要去打官司的人大多互相忍让而作罢。

庚戌(590)隋文帝开皇十年

春二月,任命李德林为湖州刺史。

李德林倚仗自己的才学,争强好胜,同朝的官员大多痛恨他,因此虽说有辅弼开国的大功,却十年没有晋级升迁。李德林多次跟苏威意见不合,而高颎常常帮助苏威说话,因此隋文帝大多听从苏威他们的意见。隋文帝要赏赐李德林一座庄店,让他自己挑选,李德林请求赐他高阿那肱庄店。那个庄店的人上诉说该店是高氏强夺民田而修建的,于是苏威借此上奏说李德林有欺君之罪,他妄称自己要住进庄店,实际上是想租佃渔利。隋文帝因此更加厌恶李德林。虞庆则等人奉命出使潼关以东地区,回来后上奏说:“乡正全权处理地方上的诉讼纷争,按照自己的爱憎偏袒同伙,公然收受贿赂。”于是文帝诏令废除乡正。李德林对文帝说:“此事我本来就认为不可行,然而刚开始设置乡正不久,马上又要废除,政令朝行夕改,失去了帝王制定法律的意义。从今以后,群臣认为已确定的律令制度动不动就可随意改变,希望陛下立即对他们以军法从事,不然的话,类似情况会纷纷出现,难以终止。”文帝听后非常生气,大声责骂李德林说:“你是要把我当作王莽吗?”以前李德林报称他的父亲曾任过太尉咨议,以此来取得赠官,黄门侍郎陈茂奏言“李德林的父亲实际上死时只是官任校书郎”,文帝为此十分痛恨李德林。这次关于乡正的事件发生后,文帝当面一一列举李德林的罪行,将他贬出朝廷去任湖州刺史。李德林后又迁任怀州刺史,最后死在了那里。

任命柳庄为饶州刺史。

给事黄门侍郎柳庄有识度,博学,善辞令,明习典故,雅达政事,帝及高颎、苏威皆重之。与陈茂同僚,不能降意,茂谮而出之。

杀楚州参军李君才于殿内。

帝性猜忌,不悦学,既任智以获大位,因以文法自矜,明察临下,恒令左右觇视内外,有过失则加以重罪。又患令史赃污,私使人以钱帛遗之,得犯立斩。每于殿廷捶人,捶楚不甚,即命斩之。高颎、柳彧等谏曰:“朝堂非杀人之所,殿廷非决罚之地。”不纳。颎等乃尽诣朝堂请罪。帝不怿,乃令殿内去杖。后李君才言:“帝宠高颎过甚。”帝怒,命杖之,而殿内无杖,遂以马鞭捶杀之,因复置杖。未几,怒甚,又于殿廷杀人。兵部侍郎冯基固谏,不从。寻悔,宣慰基,而怒群臣之不谏者。

夏五月,诏军人悉属州县。

诏曰:“魏末丧乱,军人权置坊、府,南征北伐,居处无定。今可悉属州县,其垦田、籍账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仍罢缘边新置军府。”

六月,制民年五十免役收庸。 秋七月,以杨素为内史令。 冬十一月,江南乱,以杨素为行军总管,讨平之。

江表自东晋已来,刑法疏缓,世族陵驾寒门。平陈之

给事黄门侍郎柳庄有见识,有风度,博学,善辞令,熟习历史典故,通达朝廷政事,文帝以及高颎、苏威都很器重他。柳庄与陈茂是同僚,因不能曲意附和陈茂的意见,被陈茂暗中诋毁中伤,离开京师外放为官。

隋文帝在大殿内杀死楚州参军李君才。

隋文帝生性猜忌多疑,不喜好学习,他靠着玩弄智谋获取君主之位后,就以熟悉法令制度而自居,以明察秋毫而驾驭臣下,经常命令身边近臣窥探监视朝廷内外百官群臣,一旦发现他们的过失就治以重罪。又担心令史贪污受贿,就暗地里指使人拿着钱财布帛假意贿赂他们,发现谁收下财物就立即处斩。文帝经常在朝殿上杖打官员,认为行刑的人挥动杖具不够厉害,下手不重的,就立刻命令将其处死。高颎、柳彧等人规劝隋文帝说:“朝堂不是杀人的处所,殿廷不是行刑的地方。”文帝根本不听。于是高颎等百官大臣全都来到朝堂请罪。文帝很不高兴,但也只好下令撤去殿内的杖具。后来李君才上言说:“皇上过于宠信高颎了。”文帝大怒,下令杖罚他,但殿内已不设刑杖了,于是就用马鞭将李君才活活打死。为此又恢复了在殿内放置杖具。不久,隋文帝因为怒不可遏,又在殿廷上杀人。兵部侍郎冯基一再苦谏,文帝就是不听。事后不久,文帝觉得后悔,宣诏安慰了冯基一番,而怨恼群臣中没有进谏的。

夏五月,诏令军人全都隶属各地州县。

隋文帝诏令说:“自北魏末年丧乱以来,军队建制上临时设置坊、府,南征北伐,居住没有固定处所。今后可叫军人全部隶属各地州县,他们在开垦田地、户籍赋税上一律与普通百姓相同。军府统领,还应依照原来的编制形式。同时废除沿边新近建置的军府。”

六月,规定百姓年满五十岁后,可用收取赋税来代替徭役。秋七月,任命杨素为内史令。 冬十一月,江南动乱,派遣杨素为行军总管,讨伐平定了动乱。

江南自东晋以来,刑法宽松,世族凌驾寒门之上。平定陈朝之

后,尽反其政。苏威复作《五教》,使民诵之,士民嗟怨。民间复讹言隋欲徙之入关,远近惊骇。于是越州高智慧、苏州沈玄皆举兵反,自称天子,攻陷州县。陈之故境,大抵皆反,大者有众数万,小者数千,执县令杀之,曰:“更能使侬诵《五教》邪!”诏遣杨素讨之。

素将济江,使麦铁杖戴束蒿,夜浮渡江觇贼,还而复往,为贼所擒,遣兵三十人防之。铁杖取贼刀乱斩防者,尽杀之而归。素大奇之,奏授仪同三司。

素帅舟师自杨子津入击贼。玄败走,追擒之。智慧据浙江东岸为营,周亘百余里,船舰被江。素击之,子总管来护兒曰:“吴人轻锐,利在舟楫,必死之贼,难与争锋。公宜严阵以待之,勿与接刃。请假奇兵数千潜度,掩破其壁,使退无所归,进不得战,此韩信破赵之策也。”素从之。护兒以轻舸数百,直登江岸,袭破其营,因纵火,烟焰张天。素纵兵奋击,大破之。智慧逃入海。

素遣总管史万岁帅众二千逾岭越海,攻破溪洞,不可胜数,前后千百余战,转斗千余里,寂无声问者十旬,远近皆谓已没。万岁置书竹筒中,浮之于水,得者以告。素上其事,上嗟叹,厚赐其家。

素追智慧,克温州,智慧走保闽、越。上以素久于外,令驰传入朝。素以余贼未殄,复请行,泛海奄至泉州。贼

后,隋朝一反陈朝政令。苏威又撰写了《五教》,让江南百姓记诵熟读,士人百姓抱怨不止。江南民间又传出了隋朝要把当地百姓全都迁徙到关内去的流言,远近各地都感到惊恐害怕。于是越州高智慧、苏州沈玄全都起兵造反,自称天子,攻取州县。陈朝原来统治的境内,大多发生了反叛,势力大的有数万之众,势力小的有几千人,他们抓住隋朝县令后就杀死,说:“看你还能再叫我们念《五教》不能!”隋文帝下诏派遣杨素前去讨伐,平定叛乱。

杨素将要渡江时,先让麦铁杖头戴一束蒿草,趁黑夜游过长江刺探敌情,回来后再去,被叛贼擒获,叛贼派了三十个兵丁看守他。麦铁杖夺取了贼兵大刀挥刀乱砍,将看守他的兵丁全部杀死后返回。杨素大为惊异,奏请朝廷授予他仪同三司之职。

杨素统帅水军自杨子津进入江南攻击叛贼。沈玄兵败而逃,被杨素追上抓获。高智慧占据浙江东岸构筑营垒,连绵一百多里,船舰布满江面。杨素率军攻击,子总管来护兒说:“吴地人轻捷勇锐,善于使用舟船作战,而且决心死战,很难跟他们针锋相对。您应该率军严阵以待,不要和他们马上交锋。请交给我奇兵几千人,悄悄地渡过浙江,偷袭攻占贼兵的壁垒,使他们退无归路,进不得战,这就是韩信当年击破赵军所用的战术。”杨素听从了他的建议。来护兒率轻便战船几百只,直接登上江岸,攻破了高智慧的营盘,就势放起火来,顿时浓烟大火冲天。杨素指挥军队奋勇进击,大破贼军。高智慧逃入海中。

杨素派遣总管史万岁率兵两千越岭渡海,攻破的溪洞多得不可计算,前后经过千百次战斗,转战一千多里,有一百来天失去了他的音讯,前方后方的人都认为史万岁已经完了。史万岁将书信封装在竹筒内,放入水中,拣到的人报告了杨素。杨素上奏了此事,隋文帝很是感叹,重赏了史万岁家。

杨素追击高智慧败军,攻克温州,高智慧撤退驻守闽、越。文帝因杨素长期在外作战,下令他乘驿站传车回朝休养。杨素认为叛贼残部尚未肃清,再次请求出征,渡海突然兵至泉州。贼

帅王国庆自以海路艰阻,不设备,弃州走,余党皆散。素分兵追捕,密令人说国庆使斩送智慧以自赎。余党悉降,江南大定。

素用兵多权略,驭众严整,每将临敌,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至百余人,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对阵,先令一二百人赴敌,或不能陷阵而还者,悉斩之。更令二三百人复进,还亦如之。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素时贵幸,言无不从。从素行者,微功必录,至他将,虽有大功,多为文吏所谴却,故素虽残忍,士亦以此愿从焉。

番禺夷反,遣给事郎裴矩讨平之。以冯盎为高州刺史,洗氏为谯国夫人。

番禺夷王仲宣反,岭南首领多应之,引兵围广州。韦洸中流矢卒,诏以其副慕容三藏检校军事,又诏裴矩巡抚岭南。矩至南康,得兵数千人,击斩仲宣遣别将,至南海。

高凉洗夫人遣其孙冯暄将兵救广州,逗留不进。夫人大怒,遣使执暄系狱,更遣孙盎会三藏等合击仲宣,仲宣众溃。洗氏亲被甲,乘介马,张锦伞,引彀骑卫从裴矩巡抚二十余州。苍梧首领陈坦等皆来谒见。矩承制署为刺史、县令,使还统其部落,岭表遂定。

帅王国庆自以为海路艰难险阻,所以未加防备,这时只好弃州逃走,余党也全都溃散了。杨素分兵追捕,同时秘密派人说服王国庆,让他把高智慧斩杀送过来以立功赎罪。高智慧死后余党全部投降,江南大多平定了。

杨素用兵善于随机应变,很有谋略,治军严整,每当要临敌作战时,一定要设法找一些士兵的过失,然后将他们处斩,最多时可达一百多人,眼前血流满地,杨素却谈笑自若。到了双方对阵时,杨素先命令一二百人前去攻击敌人,有不能攻陷敌阵而退回来的,全部杀掉。再命令二三百人又去冲锋陷阵,有后退回来的还像前面那样处置。因此将士们无不战栗胆寒,个个怀有死战的决心,所以杨素能够战无不胜,人称名将。杨素当时地位高贵,很受宠信,文帝对他言听计从。跟随杨素的将士,即使立了小功也一定会记录在册,至于其他将士,虽然有大功,却常被文官压制排挤,所以杨素尽管残忍,将士们也因为这个原因而愿意跟从他。

番禺夷人反叛,派遣给事郎裴矩讨伐平定夷人。任命冯盎为高州刺史,洗氏为谯国夫人。

番禺夷人王仲宣起兵造反,岭南各地首领大多响应他,王仲宣率兵包围了广州。总管韦洸中流箭而死,隋文帝诏令韦洸的副手慕容三藏检校广州军事,又下诏命裴矩巡抚岭南。裴矩进至南康,得到军队数千人,击溃并杀死了王仲宣派出的别将,然后进兵南海。

高凉洗夫人派她的孙子冯暄领兵救援广州,冯暄逗留不进。洗夫人大怒,派遣部下将冯暄逮捕关押进监狱。又另外派孙子冯盎与慕容三藏等合兵一处攻打王仲宣,王仲宣的部队溃败。洗夫人亲自披戴盔甲,乘坐披甲的战马,打着用锦缎做的伞盖,率领手持弓弩的骑兵护卫,和裴矩一起巡抚岭南二十多个州。苍梧首领陈坦等都来拜见裴矩。裴矩根据朝廷的旨意分别任命他们为刺史、县令,让他们回去统领各自的部落,岭南地区终于平定。

上以矩为民部侍郎。拜盎高州刺史,赠冯宝谯国公,册洗氏为谯国夫人,开幕府,置官属,给印章,听便宜行事。赦暄逗留之罪。

番州总管赵讷贪虐,俚、獠亡叛。夫人上封事论之,上遣推讷,竟致于法,敕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称使者,历十余州,所至皆降。上嘉之,赐临振县为汤沐邑。

辛亥(591)十一年

春二月,吐谷浑可汗夸吕死,子世伏立。

夸吕闻陈亡,大惧,遁逃保险,遣使入贡,寻卒。

以刘旷为莒州刺史。

平乡令刘旷有异政,以义理晓谕,讼者皆引咎而去,狱中草满,庭可张罗。高颎荐之,故有是命。

是月晦,日食。 秋八月,杀滕王瓒。

初,帝微时,与瓒不协。帝为周相,瓒恐为家祸,阴欲图帝。其妃,周高祖妹顺阳公主也,亦与独孤后不平,帝命出之,瓒不可。至是从幸栗园,遇鸩暴卒。

壬子(592)十二年

秋七月,苏威以开府就第。尚书卢恺除名。

隋文帝任命裴矩为民部侍郎。任命冯盎为高州刺史,追赠冯宝为谯国公,册封洗氏为谯国夫人,设立谯国夫人幕府,配备下级官吏,授给谯国夫人印章,允许她调动本部军队应付紧急情况。赦免了冯暄逗留不进之罪。

番州总管赵讷贪婪残暴,俚人、獠人因此多有逃亡反叛。洗夫人上密封奏疏论述此事,隋文帝派人到番州审查赵讷,最终将赵讷绳之以法,并敕令洗夫人招抚安慰逃亡反叛的俚人、獠人。洗夫人亲自带着诏书,自称是朝廷使者,历经十来个州,所到之处叛民都纷纷归降。隋文帝嘉许洗夫人的功劳,赏赐临振县作为洗夫人的汤沐邑。

辛亥(591)隋文帝开皇十一年

春二月,吐谷浑可汗夸吕死,他的儿子世伏继立。

夸吕听到陈朝灭亡,非常恐惧,于是逃跑到远方以求自保,同时遣派使节向隋进贡,不久后去世。

任命刘旷为莒州刺史。

平乡县令刘旷有优异的政绩,他对前来告状的人都先用理义进行教谕,结果诉讼的人都深深自责后离去,以致监狱中因为没有了犯人而荒草丛生,判案的厅堂上也因无人诉讼而可以张网捕雀。高颎向朝廷举荐了刘旷,所以才有了莒州刺史的任命。

这月的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秋八月,杀死滕王杨瓒。

当年隋文帝地位低微时,与杨瓒不和睦。后来隋文帝担任北周丞相,杨瓒担心招致家祸,暗中谋划除掉隋文帝。杨瓒的妃子是北周高祖的妹妹顺阳公主,她也同文帝皇后独孤后不和,隋文帝命令杨瓒休掉其妃,杨瓒不同意。到了这年秋八月,杨瓒跟随文帝御驾前往栗园,被毒暴死。

壬子(592)隋文帝开皇十二年

秋七月,苏威以开府仪同三司的官号赋闲回家。尚书卢恺被免官除名。

何妥与苏威争议事,积不相能。威子夔与妥议乐,复不同,议者以威故,同夔者十八九。妥恚曰:“吾席间函丈四十余年,反为昨暮儿所屈邪?”遂奏威与卢恺、薛道衡、王弘、李同和等共为朋党。帝大怒,威免官爵,以开府就第,卢恺除名,知名之士得罪者百余人。

自周以来,选无清浊,及恺摄吏部,与薛道衡等甄别士流,故涉朋党之谤,以至得罪。未几,上曰:“苏威,德行者,但为人所误耳。”命复通籍。威好立条章,每岁责民间五品不逊,答者或云:“管内无五品之家。”其不相应领,类如此。又为余粮簿,欲使有无相赡,民部侍郎郎茂以为烦迂不急,皆奏罢之。茂尝为卫国令,有民张元预兄弟不睦,丞、尉请加严刑。茂曰:“元预兄弟本相憎疾,又坐得罪,弥益其忿,非化民之意也。”乃徐谕之以义。元预等各感悔,顿首请罪,遂相亲睦。

是月晦,日食。 八月,制诸州死刑悉移大理奏裁。

帝以天下用律者多踳驳,罪同论异,故有是命。

冬十月,新义公韩擒虎卒。 十二月,以杨素为仆射,与高颎专掌朝政。领军大将军贺若弼除名。

何妥跟苏威争论政事,素来是意见不合互不相让。苏威之子苏夔同何妥讨论修订音乐,又是意见不同各有主张,其他议及音乐的人因为苏威官高位显的缘故,附和赞同苏夔意见的十有八九。何妥愤愤不平说:“我当太学博士已经四十多年了,现在反倒要屈居在一个黄口小儿之下吗?”于是向文帝上奏说苏威跟卢恺、薛道衡、王弘、李同和结党营私。文帝勃然大怒,苏威被免除官爵,以开府仪同三司的名号回家闲居,卢恺被免官除名,其他知名人士被牵连获罪者多达百余人。

自北周建国以来,选拔官吏不问品德优劣,直到卢恺代理吏部尚书,同薛道衡一起考核区别官吏品德好坏,因此遭受结交朋党的诽谤,以至于获罪免官。不久,隋文帝说:“苏威是个有道德品行的人,只是被他人所害罢了。”于是下令苏威可以恢复将姓名记于宫门竹板上的通籍资格,可以出入禁中。苏威热衷于订立各种规章制度,每年都责备民间对仁、义、礼、智、信的五品教化不予重视,有的地方官竟然回答说:“在我管理的地方上没有五品官员以上的人家。”这种互不相让的情况,类多如此。苏威又编制了余粮账簿,想要让百姓之间有无互相调剂,民部侍郎郎茂认为此法烦琐迂阔,并非当今急待解决的问题,全都奏请废止了。郎茂曾任卫国县令,有平民张元预兄弟两人不和睦,县丞、县尉请求对他俩严刑惩治。郎茂说:“张元预兄弟二人本来就互相憎恶痛恨,如果又因此治罪,就会更加助长他们间的怨恨,这不是我们教化百姓的本意。”于是郎茂耐心地慢慢用仁义之理开导教育他们。张元预兄弟各自感动而后悔不已,磕头请罪,终于彼此相亲相睦。

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八月,文帝下制书规定各州死刑案件全部移送大理寺上奏裁决。

隋文帝因为全国各地执法官吏在应用法律上大多舛谬杂乱执法不一,罪状相同而判决各异,因此下达了这个命令。

冬十月,新义公韩擒虎去世。 十二月,任命杨素为仆射,与高颎一起同掌朝廷政事。领军大将军贺若弼被免官除名。

杨素性疏辩,高下在心,唯颇推高颎,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视苏威以下蔑如也。其才艺风调优于颎,至于推诚体国,处物平当,有宰相识度,则不如远矣。

贺若弼自谓功名出朝臣之右,当为宰相,及素为仆射,不平,形于言色,由是免官,怨望愈甚。久之,上下弼狱,谓之曰:“我以高颎、杨素为宰相,汝每昌言毁之,何也?”弼曰:“颎是臣之故人,素,臣之舅子,臣知其为人,诚有此语。”公卿奏弼罪当死,上曰:“臣下守法不移,公可自求活理。”弼曰:“臣将八千兵擒陈叔宝,窃以此望活。”上曰:“此已格外重赏。”弼曰:“臣今还格外望活。”上低回者数日,特令除名。岁余,复其爵位。

诏免河北、河东功、调,减田租。

有司言:“府藏皆满,无所容,积于廊庑。”于是更辟左藏院以受之。上乃诏曰:“宁积于人,无藏府库。河北、河东今年田租三分减一,兵减半,功、调全免。”

遣使均田。

时天下户口岁增,京辅及三河地少而人众,衣食不给。帝乃发使四出,均天下之田,其狭乡每丁才至二十亩,老少又少焉。

癸丑(593)十三年

春二月,作仁寿宫。

杨素生性不好言辩,别人高低优劣全记在心中,只是非常推崇高颎,尊敬牛弘,厚待深交薛道衡,而蔑视苏威及苏威以下的人。杨素才艺风度优于高颎,至于坦诚待人、为国着想,处事公平妥当,具有宰相的见识器量等方面,他就远远比不上高颎了。

贺若弼自认为功劳名望在朝廷群臣之上,应当做宰相,及至杨素被任命为尚书仆射,就非常不平,还常常在言谈、脸色上流露出来,因此被免除了官职,从此更加怨恨不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隋文帝将贺若弼抓进监狱,对他说:“我让高颎、杨素做宰相,你却经常公开诋毁他俩,这是为什么?”贺若弼回答说:“高颎是我的老朋友,杨素是我舅舅之子,我知道他们的为人,所以敢说这些话。”公卿大臣上奏说贺若弼当判死罪,隋文帝对贺若弼说:“大臣们严格执法,你可以自己寻找活命的理由。”贺若弼说:“我带领八千士兵擒获了陈叔宝,希望以此功劳请求不死。”文帝说:“这件功劳已经格外重赏过你了。”贺若弼说:“我今天还想请求格外施恩保全性命。”文帝考虑了几天稍稍回心转意,特令将贺若弼除名。一年多后,又恢复了他的爵位。

隋文帝诏令免除河北、河东军人的力役税和户税,减征田租。

有关官吏说:“国家府库贮藏已满,财物没有地方存放,只能堆积在厢房廓屋里。”于是文帝下令另外开辟左藏院以存放物资。文帝为此下诏说:“粮食布帛等财物宁可积贮在百姓家中,也不要储藏在国家府库里。河北、河东今年田租可减征三分之一,军人所应缴纳的田赋可减去一半,力役税和户税全部免征。”

派遣使节按人口分配田地。

当时全国民户人口逐年都在增添,京城附近和河北、河南、河东地区地少人多,百姓们衣食不足。隋文帝于是派遣使节出发到全国各地,重新按人口分配全国的田地,地少人多的狭乡每个成年丁口只能分到二十亩,老人和孩子更少。

癸丑(593)隋文帝开皇十三年

春二月,营造仁寿宫。

诏杨素营仁寿宫于岐州之北,素奏宇文恺、封德彝为土木监。于是夷山堙谷以立宫殿,崇台累榭,宛转相属。役使严急,丁夫多死,覆以土石,因而筑之。死者以万数。

禁藏谶纬。 秋七月晦,日食。 诏议明堂制度。

帝命礼部尚书牛弘等议明堂制度。宇文恺献木样。帝命有司度地立之,而诸儒议久不决,乃罢之。

突厥突利可汗请婚,许之。

帝之灭陈也,以陈叔宝屏风赐突厥大义公主。公主以其宗国之覆,心常不平,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自寄。帝闻而恶之,礼赐渐薄。公主遂扇惑都蓝可汗,颇为边患。帝遣将军长孙晟使突厥,因发公主私事,废之。内史侍郎裴矩请说都蓝使杀公主。时处罗侯之子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帝使矩谓之曰:“能杀大义公主乃许婚。”突利遂谮公主于都蓝,都蓝因发怒,杀公主。更表请婚,朝议将许之。长孙晟曰:“雍虞闾反复无信,直以与玷厥有隙,故欲依倚国家,虽与为婚,终当叛去。今若尚主,承藉威灵,玷厥、染干必受其征发,强而更反,后恐难图。且染干者,处罗侯之子,素有诚款,前尝乞婚,不如许之,

隋文帝诏令杨素于岐州的北面营建仁寿宫,杨素奏请委派宇文恺、封德彝任土木监。于是平山填谷建筑宫殿,高台重榭,蜿蜒相连。监督工程的严苛催逼,服役的丁壮民夫大多死去,尸体填在坑中再用土石覆盖,上面仍然造屋筑室。为此死去的人数以万计。

朝廷禁止收藏占卜谶纬一类的书籍。 秋七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隋文帝诏令讨论建筑明堂的制度。

隋文帝命令礼部尚书牛弘等人讨论古代天子宣明政教的明堂的建筑制度。宇文恺呈献了明堂的木制模型。文帝下令有关部门官员规划土地建立明堂,但是朝廷中的众多儒生们商讨研究的意见不统一,不能拿出方案,所以只好作罢。

突厥的突利可汗遣使求婚,隋朝同意了。

隋文帝灭掉陈朝后,将陈叔宝的屏风赏赐给了突厥的大义公主。大义公主因为她原来的宗主国北周前已覆亡,心里一直不平,于是在屏风上写诗,叙述陈朝灭亡,以寄托自己的亡国之怨。文帝听说此事后开始厌恶大义公主,礼赐日益减少。公主于是煽动蛊惑都蓝可汗,常常在隋的边境制造麻烦。文帝派遣将军长孙晟出使突厥,趁机揭发了大义公主的隐私,大义公主的名位被废除。内史侍郎裴矩请求出使突厥说服都蓝可汗杀掉大义公主。当时处罗侯的儿子染干,号称突利可汗,居住在突厥北部,派遣使者向隋朝求婚。隋文帝让裴矩告诉他说:“只有杀掉大义公主,才能同意你的求婚。”突利可汗于是向都蓝可汗说了大义公主许多坏话,都蓝因而大怒,杀了大义公主。突利可汗重新上表向隋请婚,朝廷讨论准备答应。长孙晟说:“都蓝可汗雍虞闾反复无常不讲信用,只是因为与达头可汗玷厥结怨,所以才想依靠我大隋,即使与他们缔结了婚姻关系,他们终究也会背叛离去。如今他们如果娶了我们隋朝的公主,就会凭藉我们大隋的威望发号施令,玷厥和染干一定要受他们的征召调度,他们的势力扩大后再起事反叛,以后恐怕就很难制服了。况且染干是处罗侯的儿子,素来诚心归服,以前曾经求过婚,不如答应他,

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以抚驯,使敌雍虞闾以为边捍。”上曰:“善!”复遣晟慰谕染干,许尚公主。

甲寅(594)十四年

夏四月,行新乐。

协律郎祖孝孙从陈阳山太守毛爽受京房律法。牛弘使孝孙参定雅乐,布管飞灰,顺月皆验。又每律生五音,十二律为六十音,因而六之,为三百六十音,分直一岁之日以配七音,而旋相为宫之法由是著明。弘等乃奏请复用旋宫法,帝犹记何妥之言,不听。于是弘等复附帝意,销毁前代金石,以息异议,又作武舞以象功德。至是乐成,诏行之,乃禁民间所造繁声。万宝常闻新乐,泫然泣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尽矣。”宝常竟饿死。且死,悉取其书烧之,曰:“用此何为!”

六月,始给公卿以下职田。

先是,台、省、府、寺及诸州皆置公廨钱,收息取给。工部尚书苏孝慈以为:“官司出举兴生,烦扰百姓,败损风俗,请皆禁止,给地以营农。”于是始诏:“公卿以下皆给职田,毋得治生,与民争利。”

秋七月,以苏威为纳言。 诏直太史刘孝孙等定历,已而罢之。

招抚后让他率领部落南迁,他兵少力弱,容易驯服,利用他抵御都蓝可汗雍虞闾以捍卫边境。”文帝听了称赞说:“这个主意好!”又派遣长孙晟去抚慰告谕染干,同意他娶隋朝公主。

甲寅(594)隋文帝开皇十四年

夏四月,颁行新乐。

协律郎祖孝孙曾经师从陈阳山太守毛爽学习京房的律吕之法。牛弘请祖孝孙参与修订雅乐,律管中葭灰飞动,按序用十二个月份验证,全都符合。又每种律调有五个音级,十二种律调共有六十个音级,把这六十个音级重复六次,就构成三百六十个音级,分别和一年的三百六十天对应起来,再同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个音级配合起来,从而古代旋相为宫的演奏方法从此又被人们所认识。牛弘等人奏请重新使用旋宫法,隋文帝还记着何妥说过的话,不同意牛弘的建议。于是牛弘等又转而附和文帝的旨意,奏请销毁前代的所有金石乐器,以平息人们在音乐方面的不同意见,又创作了武舞,以表现隋朝的文治武功。至此,新乐的修订完成,文帝下达诏令颁行新乐,同时禁止民间创造的繁杂声律。著名乐师万宝常听了新乐后,伤心落泪说:“这乐声淫厉而又哀惋,天下不久就要完了!”最后万宝常因贫穷饥饿而死。将死之前,把全部音乐书籍取来烧掉,说:“看这些书又有什么用!”

六月,开始配给公卿大臣之下各级官吏职分田。

先前,中央各台、省、府、寺以及地方各州都设置了公廨钱,每年放贷收息以供需用。工部尚书苏孝慈认为:“官府衙门放贷生息取利,麻烦侵扰百姓,败坏风气,请全部禁止,由国家分配拨给他们田地,靠经营农业来解决费用。”于是文帝开始下诏说:“公卿大臣以下各级官吏都分配给职分田,不要再放贷生息,与老百姓争利。”

秋七月,任命苏威为纳言。 文帝诏令直太史刘孝孙等制定新历,不久又停止了这项工作。

初,张宾历既行,刘孝孙及刘焯并言其失。宾方有宠,刘晖附之,斥罢孝孙等。后宾卒,孝孙复上其事,诏直太史,累年不调,乃抱其书,使弟子舆榇诣阙下伏哭。执法拘而奏之。帝以问何妥,妥言其善。使与张胄玄校宾历,久之不定。上令参问日食事,杨素等奏:“太史奏日食二十有五,皆无验。而胄玄所刻,妙中。孝孙验亦过半。”于是上引孝孙、胄玄等亲劳之。孝孙请先斩刘晖,乃可定历,帝不怿,又罢之。孝孙寻卒。

关中旱饥。八月,帝如洛阳。

上遣左右视民食,得豆屑杂糠以献。上流涕以示群臣,深自咎责,为之不御酒肉者期年。至是帅民就食于洛阳,敕斥候不得驱逼。男女参厕于仗卫之间,遇扶老携幼者,辄引马避之,至艰险处见负担者,令左右扶助之。

冬闰十月,诏高仁英、萧琮、陈叔宝修其宗祀,官给器物。

诏以齐、梁、陈宗祀废绝,命高仁英、萧琮、陈叔宝以时修祭,所须器物有司给之。叔宝侍宴出,帝目之曰:“此败岂不由酒!以作诗之功,何如思安时事!当贺若弼度京

当初,张宾的历法颁行后,刘孝孙与刘焯都指出它有失误。那时张宾正在得宠,又有刘晖附和支持,文帝斥责驳回了刘孝孙等人的意见。后来张宾去世,刘孝孙再次上书阐述自己的看法,文帝下诏令他担任直太史,但多年没有调动他的职务,于是刘孝孙抱着自己的著作,让学生弟子们抬着棺木来到宫阙前,伏地大哭。执法官吏拘捕了他,上奏报告了文帝。文帝询问何妥的意见,何妥说刘孝孙的意见很好。文帝让刘孝孙与张胄玄将他们的历法同张宾的历法比较,辨别得失优劣,过了很久也没有定论。文帝命人验证三人历法所定的日食情况,杨素等人回奏说:“太史依据张宾历法预奏的日食共二十五次,全与事实不符。而张胄玄所推定的日食日期,准确无误。刘孝孙推定预报日食得到应验的超过了一半。”于是文帝召见刘孝孙、张胄玄等,亲自慰勉了他们一番。刘孝孙奏请要先处死刘晖,然后他才能制定新历,文帝很不高兴,又下令停止了这项工作。刘孝孙不久便去世了。

关中地区大旱饥荒。八月,文帝赴洛阳。

隋文帝派遣身边的人察看百姓吃的食物,他们带回了百姓日常所吃的豆屑杂糠呈献给文帝。文帝流着泪将这些东西拿给大臣们看,深深地责怪自己,并为此不食酒肉整整一年。在八月时,文帝率领饥民前往洛阳地区度荒,下令警卫士兵不得驱赶逼迫百姓。百姓们男男女女混杂行进在禁卫、仪仗队伍中间,文帝如果遇到扶老携幼的逃荒者,就赶快牵马让路,在艰险难行的地方遇有挑担负重的,就命令左右随从上前扶助。

冬闰十月,诏令高仁英、萧琮、陈叔宝修治祭祀各自的宗庙,由隋朝主管官府供给所需器物。

隋文帝下令说,因为齐、梁、陈三国宗庙祭祀已经废绝,所以命高仁英、萧琮、陈叔宝三人按时修治祭祀,所需一应器物,由隋朝主管部门供给。陈叔宝陪侍隋文帝酒宴后离开,文帝看着他的背影说:“他的败亡难道不是由于贪酒吗!与其在作诗方面下功夫,不如用来考虑安定时局的事!当初贺若弼渡江攻占京

口,彼人密启告急,叔宝饮酒,遂不之省。高颎至日,见启在床下,犹未开封,诚可笑也。”

齐州刺史卢贲有罪除名。

贲坐民饥闭粜,除名。皇太子为言:“贲有佐命功,不可弃。”帝曰:“微刘昉、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则我不至此。然此等皆反覆子也,当周宣帝时,以无赖得幸。及帝大渐,此辈行诈,顾命于我,我将为政,又欲乱之。自为难信,非我弃之。众人见此,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贲遂废,卒于家。

散骑侍郎王劭上《皇隋灵感志》。

帝好祥小数。劭前后上表,言上受命符瑞甚众。又采歌谣谶纬,捃摭佛书,曲加诬饰,撰《皇隋灵感志》三十卷,奏之。上令宣示天下。劭集诸州朝集使,盥手焚香,闭目而读之,曲折其声,有如歌咏,涉旬而罢。帝益喜,赏赐优洽。

乙卯(595)十五年

春正月,帝东巡,祀天于泰山。

以岁旱谢愆咎也,礼如南郊。

二月,收天下兵器。 三月,还宫。 仁寿宫成,以封德彝为内史舍人。

仁寿宫成,幸之。时天暑,役夫死者相次于道,杨素悉

口时,就有人送密信向陈朝朝廷告急,陈叔宝沉溺于酒,根本没看。一直到高颎攻进陈都,发现那封告急密信仍在后主床下,还没有启封,真是太可笑了。”

齐州刺史卢贲因罪被除名。

卢贲因犯在百姓饥荒时闭仓不粜粮食的罪责,被朝廷除名罢官。皇太子杨勇替他讲情说:“卢贲有过佐命之功,不可弃之不用。”文帝说:“如果不是刘昉、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人辅佐我,那么我也不会有今天的皇位。然而他们全都是些反复无常的家伙,在北周宣帝时,他们以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宠幸。等到宣帝病重,这批家伙利用欺诈的办法让我辅政,我将要当政时,他们又想作乱。他们的所作所为难以取信天下,并非是我要抛弃他们。众人见我罢他们的官,认为我亏待了功臣,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卢贲于是被废黜,后死在家里。

散骑侍郎王劭呈进《皇隋灵感志》。

隋文帝喜好占卜吉凶之类的小技艺。王劭前后几次上书,述说文帝受命登基时出现的许多吉祥的征兆。又采集了歌谣、谶纬一类词句,摘录了佛经语录,歪曲附会后撰成《皇隋灵感志》三十卷,奏呈给文帝。文帝诏令将此书颁示全国。王劭召集了全国各州的朝集使,然后洗手焚香,闭目诵读这本书,故意读得抑扬顿挫,好像歌咏似的,读了十来天才读完。文帝更加高兴,赏赐王劭特别优厚。

乙卯(595)隋文帝开皇十五年

春正月,隋文帝东巡,在泰山祭祀上天。

因为一年来的旱灾,文帝自陈过失向天请罪,祭祀的典礼仪式规格同南郊大祀相等。

二月,收缴全国兵器。 三月,回到长安宫中。 仁寿宫修建竣工,任命封德彝为内史舍人。

仁寿宫建成后,隋文帝御驾来宫。当时天气炎热,修建宫殿的役夫死去的一个连着一个横尸于大道上,杨素让人把死尸全部

焚除之,帝不悦。及至,见制度壮丽,大怒曰:“杨素为吾结怨天下!”素闻之,虑获谴。封德彝曰:“公勿忧,俟皇后至,必有恩诏。”明日,帝果召素入对,后劳之曰:“公知吾夫妇老,无以自娱,盛饰此宫,岂非忠孝!”赐赉厚甚。素负贵恃才,多所凌侮,唯赏重德彝,引与论议,屡荐于帝,擢为内史舍人。

夏六月,凿砥柱。 焚相州所贡绫文布于朝堂。 秋七月,纳言苏威免,寻复其位。

威坐从祠不敬,免,俄而复位。帝谓群臣曰:“世人言苏威诈清,家累金玉,此妄言也。然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

冬十月,以韦世康为荆州总管。

世康和静谦恕,为吏部尚书十余年,时称廉平。常有止足之志,谓子弟曰:“禄岂须多,防满则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辞。”因恳乞骸骨,不许,使镇荆州。时天下唯有四总管,并、扬、益、荆,以晋、秦、蜀三王及世康为之。

十二月,敕:“盗边粮升以上,皆斩。” 诏文武官以四考受代。 赐汴州刺史令狐熙帛三百匹。

熙考绩为天下之最,赐帛,颁告天下。

焚烧清除,隋文帝对此很不高兴。等来到了仁寿宫,文帝一见构筑得这么雄伟壮丽,勃然大怒说:“杨素这样做是为我结怨于天下百姓!”杨素听说后,担心要受到谴责。封德彝对杨素说:“您不必担忧,等皇后到来以后,必有降恩的诏书给您。”第二天,隋文帝果然召见杨素入宫谈话,皇后慰劳杨素说:“你知道我们夫妇年纪已老,没有娱乐的好地方,所以如此华丽地建造装饰仁寿宫,这难道不正是说明了你的忠孝吗?”于是赏赐杨素十分丰厚。杨素仗恃自己地位高贵又有才华,常有凌侮公卿大臣之事,唯独赏识器重封德彝,常邀他一起议论事情,屡次向文帝举荐他,于是封德彝被提升为内史舍人。

夏六月,开凿黄河中的砥柱山。 在朝堂上焚毁相州向朝廷进贡的绫文布。 秋七月,纳言苏威被免除官职,不久又恢复了他的官位。

苏威犯了随从文帝祭祀时不敬之罪,被免除官职,很快又恢复了官位。文帝对群臣说:“世人都说苏威假装清廉,实际家中堆满了金玉财宝,这全是胡说。但是苏威生性狠毒暴戾,不合时宜,求名欲望太强,顺从了自己就高兴,违背了自己就发怒,这才是他最大的毛病。”

冬十月,任命韦世康为荆州总管。

韦世康温和谦虚仁恕,任吏部尚书十多年,时人一致称赞他清廉公正。他一直有适可而止之志,对子弟们说:“俸禄岂须求多,为防止过多生祸则应及早退身;年龄何必等老,一旦身体有病则应辞官离去。”因此恳求文帝准予退休归家,文帝不答应,派他镇守荆州。当时全国只有四位总管,分别设在并州、扬州、益州、荆州,由晋王、秦王、蜀王及韦世康担任。

十二月,隋文帝下敕书说:“凡盗取边地军粮一升以上的,一律斩首。” 诏令文武官吏要连续考绩四年来决定调免升降。赏赐汴州刺史令狐熙绢帛三百匹。

令狐熙政绩考核列全国第一,文帝赏赐他绢帛,并颁布宣告全国各地。

丙辰(596)十六年

夏六月,初制工商不得仕进。 秋八月,诏:“死罪三奏然后行刑。” 以光化公主妻吐谷浑。

丁巳(597)十七年

春二月,遣太平公史万岁讨南宁羌,平之。

初,梁睿之克王谦也,夷、獠皆附,唯南宁州酋帅爨震不服。睿上疏乞因平蜀之众略定之,帝未之许。至是乃以史万岁为行军总管,帅众击之。入自蜻蛉川,过诸葛亮纪功碑,度西洱河,入渠滥川,行千余里,破其三十余部,虏获男女二万余口。诸夷大惧,遣使请降,献明珠径寸,于是勒石颂隋德。万岁请将其酋长爨玩入朝,玩赂万岁,万岁舍之。

桂州乱,遣军讨平之,以令狐熙为总管。

桂州俚帅李光仕作乱,遣周法尚讨斩之。上以夷、越数反,以令狐熙为桂州总管,许以便宜从事,承制补授。熙至部,大弘恩信,其溪洞渠帅更相谓曰:“前时总管皆以兵威相胁,今者乃以手教相谕,我辈其可违乎?”于是相帅归附。先是州县生梗,长吏多寄治于总管府。熙悉遣之,为建城邑开学校,华、夷感化焉。

三月,诏:“诸司论属官罪,听律外决杖。”

丙辰(596)隋文帝开皇十六年

夏六月,隋首次下达制令规定工商业者不能做官。 秋八月,诏令:“判处死刑的罪犯,必须呈奏三次,然后才能行刑。”隋文帝将光化公主嫁给吐谷浑可汗。

丁巳(597)隋文帝开皇十七年

春二月,派遣太平公史万岁前去讨伐南宁州的羌人,平定了他们。

当初,北周梁睿平定王谦的时候,西南夷、獠等部族也全都归附降服,只有南宁州的酋帅爨震不肯臣服。梁睿于是上书请允许率领平定巴蜀的大军攻打平定爨震,当时担任北周丞相的隋文帝没有同意。现在文帝任命史万岁为行军总管,率军攻打他们。史万岁由蜻蛉川进入,经过诸葛亮纪功碑,渡过西洱河,兵入渠滥川,转战千余里,攻破三十多个部落,俘获男男女女两万余人。所有的夷人部族都非常害怕,纷纷派遣使者请求归降,同时献上了直径有一寸的明珠,于是刻碑颂扬隋朝的功德。史万岁请求带他们现在的酋长爨玩入朝,爨玩贿赂了史万岁,史万岁于是把他放了。

桂州动乱,隋派兵征讨平定,以令狐熙为总管。

桂州俚人主帅李光仕反叛作乱,隋文帝派周法尚前往讨伐斩杀他。隋文帝因为夷、越几次反叛,于是任命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允许他相机行事,可以朝廷名义任免补授所辖官吏。令狐熙到任后,大力推行恩德信义,那些盘踞在溪洞中的酋帅互相说道:“以前的总管全都是以武力威胁我们,今天的总管却用亲笔写的教令来开导说服我们,我们怎么可以违抗他呢?”于是相继率众归附。先前当地的州县从中作梗制造困难,朝廷派来的官吏只得借居在总管府而不能到任。现在令狐熙把这些官吏全部派遣赴职,为各州县营建城镇,开设学校,汉人、夷人全被感化。

三月,文帝下诏:“各级部门论定所属官吏罪行,允许在律令规定之外处以杖刑。”

帝以所在属官不敬惮其上,事难克举,故有是诏。于是上下相驱,迭行捶楚,以残暴为干能,守法为懦弱。

又以盗贼繁多,命盗一钱以上皆弃市,或三人共盗一瓜,事发即死。于是行旅皆晏起早宿,天下懔懔。有数人劫执事而谓之曰:“吾岂求财者邪,但为枉人来耳!而为我奏至尊,自古立法未有盗一钱而死也。而不以闻,吾更来,而属无类矣!”帝闻,乃为停之。

又尝乘怒欲以六月杖杀人,大理少卿赵绰固争。帝曰:“六月虽曰生长,此时必有雷霆,我则天而行,有何不可!”遂杀之。

掌固来旷告绰滥免徒囚,推验无实,帝怒,命斩之。绰又固争,帝拂衣入阁。绰托奏他事复入,再拜曰:“臣有死罪三:不能制驭掌固,使触天刑,一也。囚不合死,不能死争,二也。本无他事,妄言求入,三也。”帝意解。会独孤后在坐,命赐绰酒及二金杯。旷因免死。

萧摩诃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绰固谏,上命绰退,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帝乃释之。

刑部侍郎辛亶尝衣绯裤,帝以为厌蛊,斩之。绰曰:“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帝怒甚,命引绰斩之。绰曰:“宁

隋文帝因为各级部门属官不尊敬惧怕上司,办事难以提高效率,所以下了这道诏令。于是各级官吏上下驱使,乱行捶杖,把残暴当作办事有能力,把守法看作懦弱无能。

隋文帝又鉴于当时盗贼繁多,下令凡是盗窃一文钱以上的都要处死后暴尸街头,或三个人共同偷一个瓜,事情暴露后即被处死。这样一来,往来出行的人全都晚起早睡,天下百姓人心惶惶危惧不安。有几个人劫持了执行此法的官吏,对他说:“我们岂是为了钱财而这样做,只是为了冤死者而来罢了!你替我们告诉皇帝,自古以来制定的法令,没有偷盗一文钱就判死罪的。你如果不把我们的话奏闻皇帝,我们再来的话,你们这些人就都甭想活命了!”文帝听说后,就命令停止实施这条律令。

文帝又曾因为一时的怒气要在六月用杖刑杀人,大理寺少卿赵绰一再据法力争。文帝说:“六月虽说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不能杀生,但此时必会有疾雷,我效法上天行事,有什么不可以!”于是杀了那人。

大理寺掌固来旷状告赵绰滥用职权赦免囚徒,经调查并非事实,文帝发怒,下令处决来旷。赵绰又力争劝止,文帝不理,挥拂衣袖走进阁内。赵绰又假托上奏别的事再次进入,拜了两拜说:“我犯了三条死罪:不能管制约束掌固来旷这个人,使他触犯了朝廷刑律,这是第一。囚犯罪不该死,我不能以死相争,这是第二。本来没有别的事要上奏,却说谎欺骗陛下必求接见,这是第三。”文帝听后,怒气稍稍缓解了一点儿。正赶上独孤皇后也在座,下令赏赐赵绰酒和两只金杯。来旷这才免去死罪。

萧摩诃之子世略在江南兴兵作乱,萧摩诃按律当连坐治罪。文帝想赦免萧摩诃,赵绰苦谏阻止,文帝命令赵绰退下,赵绰说:“我呈奏的案件没有判决结果,不敢退下。”文帝最后还是释放了萧摩诃。

刑部侍郎辛亶曾穿着红裤子以求官运亨通,文帝认为这是妖术蛊惑行为,要把辛亶斩了。赵绰说:“按照律令不应当处死,我不敢奉诏。”文帝震怒,下令将赵绰拉出去斩了。赵绰说:“宁

杀臣,不可杀亶。”至朝堂,解衣就刑。上复使人问之,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帝乃释之。

帝以绰诚直,前后赏赐万计。与大理卿薛胄俱名平恕,然胄原情,而绰守法。

帝晚节用法益峻,元会衣剑有不齐者,御史不劾,杀之。谏议大夫毛思祖谏,又杀之。

帝既喜怒不恒,不复依准科律。信任杨素,素复任情不平,与鸿胪少卿陈延有隙,尝经蕃客馆,庭中有马屎,又众仆于毯上樗蒲,以白帝。帝大怒,主客令及樗蒲者皆杖杀之,捶延几死。

帝遣亲卫大都督屈突通往陇西检复群牧,得隐匿马二万余匹,帝大怒,将斩太仆卿以下千五百人。通谏曰:“人命至重,陛下奈何以畜产之故杀千余人!臣敢以死请。”帝嗔目叱之,通又顿首曰:“臣一身分死,就陛下丐千余人命。”帝感悟,皆减死论,擢通为右武候将军。

上柱国刘昶子居士有罪,伏诛。

昶与帝有旧,帝甚亲之。其子居士任侠,不遵法度,数有罪,帝每原之。居士转骄恣,取公卿子弟雄健者,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能不屈者称为壮士,释而与交。党与三百人,多所侵夺。或告居士谋为不轨,帝怒,斩之。

可让陛下杀死我,也不可以杀死辛亶。”到了朝堂后,赵绰自己脱去衣服准备接受死刑。文帝又派人去问他有何想法,赵绰回答说:“我执法一心一意,不敢吝惜自己的性命。”文帝于是释放了赵绰。

文帝认为赵绰忠诚正直,前后赏赐给他的财物多达上万。赵绰与大理寺卿薛胄都享有公正宽恕的美名,但是薛胄断案多凭情理,而赵绰却严格遵照律令条文。

文帝晚年用法更加严苛,元旦朝会时有官员衣冠佩剑不整齐,御史没有提出弹劾,文帝便下令杀死御史。谏议大夫毛思祖劝谏,文帝又杀死了毛思祖。

隋文帝已经变得喜怒无常,不再依照律令条文量刑定罪。文帝信任杨素,杨素又感情用事,不能公平待人处事。杨素与鸿胪寺少卿陈延有矛盾,曾经路过接待蕃邦客人的馆舍,看到庭院里有马粪,又发现很多仆人在毡毯上赌博,就禀告了文帝。文帝听说后大怒,下令将鸿胪寺主客令和参加赌博的人全都用杖刑打死,也把陈延打了个半死。

隋文帝派遣亲卫大都督屈突通赴陇西检查复核各个牧场,查出隐匿未报的马匹二万多匹,文帝大怒,将处死太仆寺卿以下的一千五百名大小官吏。屈突通进谏劝阻说:“人命最为重要,陛下怎么可以因为畜牲的缘故杀死一千多条人命!我冒死请陛下宽赦他们。”文帝瞪起眼睛大声呵斥他,屈突通又叩头说:“我一个人死是分内之事,愿向陛下换取一千多人的性命。”文帝终于感悟,将一千余人免去死罪,提拔屈突通为右武候将军。

上柱国刘昶之子刘居士犯罪,伏法被杀。

刘昶与文帝有旧交,文帝非常亲信他。刘昶之子刘居士讲究侠义,不遵守国家法令,曾多次犯罪,文帝每次都宽赦了他。刘居士反倒更加骄横放纵,找来公卿大臣子弟中高大健壮的,把车轮套到他们的脖子上,然后用棍棒乱打,能不屈膝求饶的就算是壮士,解下来与他相交为友。这样纠结党羽有三百人,到处伤害抢夺。有人上告说刘居士图谋不轨,文帝发了怒,将他处死。

夏四月,颁新历。

杨素、牛弘等复荐张胄玄历术。帝令素与术数人立议六十一事,皆旧法久难通者,令刘晖与胄玄辩析之。晖一无所答。胄玄通者五十四,拜太史令,令参定新术。至是历成,颁之。晖等除名。

秋七月,桂州乱,遣将军虞庆则讨平之。

桂州人李世贤反,上议讨之。诸将数人请行,帝顾庆则曰:“位居宰相,爵乃上公,国家有贼,遂无行意,何也?”庆则恐惧,请行,卒讨平之。

并州总管秦王俊有罪,免。

俊幼仁恕,喜佛教。及为并州总管,奢侈好内。其妃进毒,得疾,征还免官。废妃,赐死。杨素谏曰:“秦王之过不至此,愿陛下详之。”帝曰:“若如公意,何不别制天子儿律?周公尚诛管、蔡,况我不及周公,安敢亏法乎!”卒不许。

以安义公主妻突厥突利可汗。

突厥突利可汗来逆女,帝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帝欲离间都蓝,故特厚其礼。令长孙晟说之,使帅众南徙,居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都蓝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乎!”于是朝贡遂绝,亟掠边鄙。突利伺知动静,辄遣奏闻,由是边鄙每先有备。

夏四月,颁行新历。

杨素、牛弘等再次向文帝推荐张胄玄的历法。文帝命令杨素与掌管天文律历的官员讨论拟议了六十一个问题,全都是旧有历法长期以来难以解释明白的,让刘晖与张胄玄辨析解释。刘晖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张胄玄解释出来了五十四个问题,被任命为太史令,让他参与修订新的历法。到了此时,历法修订完成,颁令实行。刘晖等人被除名。

秋七月,桂州叛乱,隋文帝派将军虞庆则讨伐平定。

桂州人李世贤造反作乱,文帝商议讨伐他。将帅中有数人请命出征,文帝转身看着虞庆则说:“你位居宰相,爵封上公,现在国家出现了反贼,你却没有领兵讨逆的意思,这是为什么?”虞庆则很是恐惧,马上请求出征,最后率军平定了叛乱。

并州总管秦王杨俊有罪,被罢免。

杨俊小时仁爱宽恕,喜好佛教。等到担任了并州总管以后,变得奢侈而且喜爱女色。杨俊的妃子进献有毒的食物,使他中毒得病,杨俊因而被文帝召还京师,免去官职。妃子被废黜赐死。杨素进谏说:“秦王的过错不至于处罚得这样重,请陛下慎重考虑。”文帝说:“如果按照你的意思,为什么不特别制定用于天子之子的律令?周公尚且杀掉了管叔、蔡叔,何况我并不如周公,怎么敢徇私枉法呢?”最终也没答应杨素的请求。

隋文帝将安义公主嫁给突厥突利可汗。

突厥突利可汗来迎娶,隋文帝安置他住在太常寺,教他学习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项婚嫁礼仪,将宗女安义公主嫁他为妻。文帝想要离间突利与都蓝的关系,所以故意隆重地举行这次婚礼。又让长孙晟劝说他率领部落向南迁移,居住到度斤山旧镇,隋朝还给了他优厚的赏赐。都蓝可汗听说后恼羞成怒,说:“我是大可汗,反而不如突利可汗染干吗?”于是都蓝断绝了给隋朝的进贡,屡次侵掠边境。突利可汗每当知道了都蓝的动静,就马上遣使奏报给隋朝,因此边境地区每次都能先有防备。

冬,钦州刺史宁长真来朝。

初,散骑侍郎何稠使岭南,及还,钦州刺史宁猛力请随入朝,稠以其疾笃,遣还而卒。帝不怿,稠曰:“猛力与臣约,假令身死,当遣子入侍矣。”猛力临终,果诫其子长真葬毕登路。至是,长真嗣为刺史,如言入朝,帝大悦,曰:“何稠著信蛮夷,乃至于此!”

十二月,杀鲁公虞庆则。

庆则之讨桂州也,以妇弟赵什住为长史。什住通于庆则爱妾,恐事泄,乃宣言庆则不欲行。帝闻之,礼赐甚薄。庆则还至临桂岭,曰:“此诚险固,加以足粮,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什住入奏事,因告庆则谋反,按验坐死。拜什住为柱国。

高丽王汤卒。

汤闻陈亡,大惧,治兵积谷,为拒守之策。是岁,帝赐汤玺书责之。会病卒,子元嗣,帝使使拜元为辽东王。

吐谷浑弑其可汗世伏。

吐谷浑大乱,国人杀世伏,立其弟伏允为主,遣使陈谢,且请依俗尚主,从之。自是朝贡岁至。

戊午(598)十八年

春二月,高丽寇辽西,遣汉王谅将兵讨之。

高丽王元帅靺鞨万余人寇辽西,营州总管韦冲击走

冬季,钦州刺史宁长真入京朝见。

当初,散骑侍郎何稠出使岭南,等到他要返回京师时,钦州刺史宁猛力请求跟随何稠入京朝见文帝,何稠因为他病得厉害,就让他先回去,后来宁猛力病死。文帝有点儿不高兴,何稠说:“宁猛力与我有约定,假如他死了,就派遣他的儿子入朝侍奉。”宁猛力临终前,果然告诫他的儿子宁长真办完丧事后立即上路。到了这时,宁长真接替其父继任钦州刺史,遵照父亲遗言来京朝见,文帝非常高兴,说:“何稠取信蛮夷,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十二月,诛杀鲁公虞庆则。

虞庆则讨伐桂州时,任用妻弟赵什住为长史。赵什住私通虞庆则的爱妾,恐怕事情泄露,于是到处宣扬说虞庆则不想出征。文帝听说后,对虞庆则的礼遇赏赐很少。虞庆则征讨结束返朝路过临桂岭,说:“此处确实险峻难攻,如果备有充足的粮草,又有得力干将扼守,是不可以攻下的。”赵什住入朝呈奏公事,趁机告发说虞庆则谋反,经过查证虞庆则被处死罪。朝廷授赵什住为柱国。

高丽王高汤死。

高汤听说陈朝灭亡,十分恐惧,于是加紧训练军队,聚积粮草,制订抵抗防守的策略。这一年,隋文帝下达盖有印章的诏书斥责高汤。恰巧高汤病死,他的儿子高元继位,文帝派遣使者出使高丽,封高元为辽东王。

吐谷浑人杀死他们的可汗世伏。

吐谷浑国大乱,吐谷浑人杀死了可汗世伏,拥立他的弟弟伏允为君主,并派遣使者向隋朝陈述事情经过,请求宽恕他们擅自废立之罪,而且请依惯有习俗娶公主为妻,隋文帝答应了。从此之后,吐谷浑向隋朝进贡每年不断。

戊午(598)隋文帝开皇十八年

春二月,高丽侵犯辽西,隋文帝派遣汉王杨谅率兵征讨。

高丽王高元率靺鞨族万余人侵犯辽西,营州总管韦冲击退

之。帝大怒,以汉王谅、王世积将水陆三十万伐高丽,以高颎为谅长史。

夏五月,禁畜猫鬼、蛊毒、厌魅野道者。

独孤后之弟延州刺史陀有婢事猫鬼,能使之杀人。会后与杨素妻郑氏俱有疾,医皆曰:“猫鬼疾也。”上意陀所为,令高颎等杂治之,具得其实,诏夫妇皆赐死。后为之请曰:“陀若蠹政害民者,妾不敢言,今为妾身,敢请其命。”陀弟整亦诣阙求哀,于是免陀死。诏:“自今有犯者,投四裔。”

秋九月,罢汉王谅兵。

谅军出临渝关,值水潦,馈运不继,军中饥疫。总管周罗睺自东莱泛海趣平壤城,亦遭风,船多飘没。九月,师还,死者十八九。高丽王元亦遣使谢罪,于是罢兵。

冬十二月,置行宫十二所。

自京师至仁寿宫之道也。

南宁夷爨玩反。太平公史万岁以罪除名。

爨玩复反。蜀王秀奏:“史万岁受赂纵贼,致生边患。”帝怒,命斩之。高颎及元旻等固请曰:“万岁雄略过人,将士乐为致力,虽古名将,未能过也。”上意少解,于是除名。

了高元。隋文帝知道高丽入侵后大怒,命令汉王杨谅和王世积率水、陆大军共三十万讨伐高丽,任命高颎担任杨谅的元帅府长史。

夏五月,禁止畜养猫鬼、毒虫及从事妖术、邪道的人。

独孤皇后的弟弟延州刺史独孤陀有个女婢供奉猫的鬼魂,能驱使猫鬼杀人。恰逢独孤后与杨素之妻郑氏都生了病,医生们都说:“是猫鬼作祟引起的疾病。”文帝怀疑是独孤陀干的,下令高颎等人共同调查审理,全部查清了事实真相,诏命将独孤陀夫妇二人都赐死。独孤后替弟弟求情说:“独孤陀如果是因为害政害民而犯罪,臣妾不敢为他说情,他现在是为我的病而获罪,我斗胆请陛下饶他一命。”独孤陀的弟弟独孤整也到宫中求文帝哀怜宽恕其兄,于是文帝赦免了独孤陀的死罪。为此下诏令说:“从今以后再有犯此罪者,流放四方边地。”

秋九月,下令汉王杨谅罢兵。

杨谅的军队从临渝关出关,正赶上大雨不停,遍地积水,后方粮草运不上来,军中饥饿疾疫严重。总管周罗睺率军从东莱渡海奔赴平壤城,在海上也遭到大风,船只大多飘走沉没。九月,被迫收兵,士兵死了十之八九。高丽王高元也派遣使者向隋认罪,于是隋朝停止了对高丽的军事行动。

冬十二月,建立行宫十二所。

行宫建立在京师至仁寿宫之间的道路上。

南宁的夷人首领爨玩反叛。太平公史万岁因受牵连获罪而被除名。

爨玩再次反叛。蜀王杨秀上奏说:“史万岁收受爨玩贿赂而释放了他,致使现在又生边患。”文帝发怒,命令杀死史万岁。高颎和元旻等人都坚持请求说:“史万岁雄才大略超过他人,将士们乐意为他效力,即使是古代名将也没有能超过他的。”文帝听后有些回心转意,于是将史万岁除名。

己未(599)十九年

春二月,遣杨素等分道伐突厥都蓝可汗。未至,都蓝击突利可汗,败之。夏四月,突利来奔。诸军遂破都蓝及达头部。

突厥突利可汗奏都蓝可汗欲攻大同城。诏以汉王谅为元帅,高颎出朔州道,杨素出灵州道,燕荣出幽州道,以击都蓝,皆取谅节度,然谅竟不行。

都蓝闻之,与达头可汗结盟,合兵掩袭突利,大败之,遂入蔚州。突利部落散亡,夜与长孙晟以五骑南走,比旦,收得数百骑。与其下谋奔玷厥,晟知之,密遣使者入伏远镇,令速举烽。突利见四烽俱发,以问晟。晟绐之曰:“隋法,贼少举二烽,来多举三烽,大逼举四烽。彼见贼多而近耳。”突利大惧,投城。晟留其达官执室领其众,自将突利驰驿入朝。四月,至长安。帝大喜,厚待之。以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厥。

高颎使柱国赵仲卿将兵三千为前锋,与突厥战,大破之。突厥复大举而至,仲卿为方阵,四面拒战五日。会高颎大兵至,合击之,突厥败走,追奔七百余里而还。杨素军与达头遇。先是诸将与突厥战,虑其骑兵奔突,皆以戎车、步、骑相参,设鹿角为方阵,骑在其内。素曰:“此自固之道,未足以取胜也。”于是更为骑阵。达头喜曰:“天赐我

己未(599)隋文帝开皇十九年

春二月,派杨素等人分道讨伐突厥都蓝可汗。隋军还没抵达,都蓝可汗已先行攻打突利可汗,打败了他。夏四月,突利可汗前来投奔隋朝。隋朝诸路大军于是攻破都蓝与达头可汗部。

突厥突利可汗上奏隋朝说都蓝可汗打算进攻大同城。隋文帝诏令以汉王杨谅为元帅,令高颎从朔州道出击,杨素从灵州道出击,燕荣从幽州道出击,共击都蓝可汗,各军都统一受杨谅指挥调度,然而杨谅竟然没有亲临前线。

都蓝可汗闻讯后,与达头可汗缔结同盟,联合兵力袭击突利可汗,大败突利可汗,然后攻入蔚州。突利可汗的部落败逃,突利在夜里跟长孙晟带着五名骑兵向南逃跑,等到天亮时,又收罗了几百骑兵。突利可汗和他的部下商议着投奔达头可汗玷厥,长孙晟得知后,偷偷派遣使者进入伏远镇,下令火速点起烽火。突利可汗发现四处烽火同时燃起,就向长孙晟询问原因。长孙晟骗他说:“我们隋朝的规定,贼兵少时点燃两处烽火,贼兵多时燃起三处烽火,大兵逼境时燃起四处烽火。现在点燃四处烽火,是他们发现贼兵众多而且已经逼近的缘故。”突利一听大为恐惧,于是投奔伏远城躲避追兵。长孙晟留下突利部落中的达官显贵叫执室的统领众人,自己带着突利可汗乘坐驿车飞驰入朝。四月,来到了京师长安。隋文帝非常高兴,厚礼款待突利可汗。任命长孙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天子颁授的旌节监护突厥。

高颎派柱国赵仲卿率兵三千人为前锋,与突厥作战,大破突厥军。突厥大军又大举前来,赵仲卿摆开方阵,从四面抗击,打了五天。正好高颎大军赶到,与赵仲卿合击突厥,突厥兵败而逃,隋军追击了七百多里才收兵而回。杨素率军与达头可汗遭遇。在此之前,隋朝众将与突厥作战,担心突厥的骑兵往来冲击突袭,都是采用战车、步兵、骑兵互相配合混合编队的方式,设置形似鹿角的防御障碍物围成方阵,将骑兵布置在方阵里面。杨素说:“这是一种自我固守的方式,难以出击取胜。”于是改成骑兵阵势。达头可汗知道后大喜过望,说:“这真是上天赐予我

也!”下马仰天而拜,帅骑兵十万直前。周罗睺曰:“贼阵未整,请击之。”先帅精骑逆战,素以大兵继之,突厥大败,杀伤不可胜计。

六月,杀宜阳公王世积。

世积为凉州总管,其亲信皇甫孝谐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积,世积不纳。孝谐因上变,告世积尝令道人相其貌,有恶言。世积坐诛,以孝谐为上大将军。

秋八月,除左仆射高颎名。

独孤后性妒忌,后宫莫敢进御。尉迟迥女孙,没宫中,得幸,后阴杀之。帝大怒,单骑入山谷间二十余里。高颎、杨素等追及,扣马苦谏,帝告之故。颎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帝意解,还宫。后流涕拜谢,颎、素等和解之,因置酒极欢。先是后以颎父客,甚亲礼之,至是闻颎谓己为一妇人,遂衔之。

时太子勇失爱,帝潜有废立之志,从容谓颎曰:“有神告晋王妃,言王必有天下,若之何?”颎曰:“长幼有序,其可废乎!”后知颎不可夺,阴欲去之。

会帝令选东宫卫士入上台,颎奏曰:“若尽取强者,恐宫卫太劣。”帝作色曰:“太子左右何须壮士!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旧风。”颎子表仁娶太子女,故帝以此言防之。

的大好机会啊!”于是翻身下马,对天而拜,然后统帅骑兵十万直捣隋阵。周罗睺说:“贼兵阵形还没稳固,请允许我攻击他们。”于是先行率领精锐骑兵迎战,杨素指挥大军随后进攻,突厥大败,隋军杀伤敌人多得无法计算。

六月,处死宜阳公王世积。

王世积担任凉州总管,他的亲信皇甫孝谐犯了罪,执法官吏搜捕皇甫孝谐,皇甫孝谐逃跑到王世积这里,王世积不予收留。皇甫孝谐因此上书告发王世积企图叛变,说王世积曾让道士相面,有恶毒犯上的言论。王世积获罪被杀,任命皇甫孝谐为上大将军。

秋八月,罢免左仆射高颎官职。

独孤皇后生性妒忌,后宫妃嫔没有谁敢陪文帝过夜。尉迟迥的孙女被削籍纳入宫中,得到了文帝的宠幸,独孤后暗中派人杀了她。文帝怒不可遏,单人独骑深入荒山野谷中二十多里。高颎、杨素等人追上了文帝,拉住马苦苦劝谏,文帝告诉了他们事情的缘由。高颎说:“陛下怎么能因为一个妇人而看轻了天下社稷?”文帝怒气稍有缓减,回到宫中。独孤皇后流着泪拜见请罪,高颎、杨素等人又好言相劝使文帝和皇后终于和解,于是摆下酒宴,极尽欢乐。先前,皇后因为高颎是父亲独孤信的门客,对他十分亲切优礼,这件事情发生后,听说高颎称自己不过是一个妇人,于是开始怨恨他。

这时太子杨勇失去隋文帝的宠爱,文帝暗中有废立的打算,曾经不经意地对高颎说起:“有神灵告诉晋王杨广的妃子,说晋王必定享有天下,对此应当怎么办?”高颎回答说:“长幼有序,怎么可以废长立幼?”独孤后知道高颎在废立问题上的立场不会改变,暗地里想要除去他。

恰好隋文帝下令挑选东宫卫士到皇宫上台值班宿卫,高颎上奏说:“如果尽是选拔强壮的卫士去皇宫上台,恐怕太子东宫的宿卫就会太差。”文帝脸色顿变说:“太子身边何必要壮士宿卫!我熟知前代情况,您不必非要沿袭传统做法。”高颎之子表仁娶的是太子杨勇的女儿,所以文帝用这些话提醒他。

颎夫人卒,后请为之娶,帝告之,颎流涕谢曰:“臣今已老,退朝唯斋居读佛经而已,纳室非所愿也。”帝乃止。既而爱妾生男,帝闻之喜,后不悦,曰:“陛下尚复信高颎邪?始,陛下欲为颎娶,而颎面欺,今其诈已见矣。”帝由是疏颎。

伐辽之役,颎固谏,不从。及师无功,后言于帝曰:“颎初不欲行,陛下强遣之,妾固知其无功矣。”又,帝以汉王谅年少,专委军事于颎,谅所言多不用,甚衔之。及还,泣言于后曰:“儿幸免为高颎所杀。”帝闻之,弥不平。

及击突厥,进图入碛,遣使请兵,近臣缘此言颎欲反。帝未之答,颎已破突厥而还矣。及王世积诛,推核之际,有宫禁中事,云于颎得之,大惊。有司又奏:“颎与世积交通。”贺若弼、宇文㢸、薛胄、斛律孝卿、柳述等明颎无罪,上愈怒,皆以属吏,自是朝臣莫敢言。颎遂坐免,以齐公就第。

帝谓侍臣曰:“我于高颎胜于儿子,自其解落,瞑然忘之。人臣不可以身要君也。”

顷之,颎国令言颎子表仁谓颎曰:“司马仲达托疾不朝,遂有天下。公今遇此,焉知非福?”于是帝大怒,囚颎鞫之。有司请斩之,帝曰:“去年杀虞庆则,今兹斩王世积,如更诛颎,天下其谓我何?”于是除名为民。

高颎夫人去世,独孤皇后要为他续弦再娶,文帝将这个意思告诉了高颎,高颎泪流满面推辞说:“臣如今已老,退朝之后只是待在家里诵读佛经而已,再娶妻室并非是我的意愿。”文帝只好作罢。不久高颎的爱妾生了一个儿子,文帝听说后很高兴,独孤皇后却十分不悦,她对文帝说:“陛下还能再相信高颎吗?开始时,陛下打算为高颎续娶妻室,而高颎当面欺骗陛下,如今他的欺诈已经显而易见了。”隋文帝从此疏远了高颎。

隋文帝发动讨伐高丽的战役时,高颎一再劝谏阻止,隋文帝不听。及出师无功,独孤皇后对文帝说:“高颎当初不想出征,陛下强行派遣他前往,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成功。”另外,文帝因为汉王杨谅年少,军事上的事情全都委托给了高颎,对杨谅的话大多不采用,杨谅非常忌恨高颎。等回到京师后,杨谅痛哭流涕地对皇后说:“我幸亏没被高颎杀死。”文帝知道后,更加愤愤不平。

及至高颎率军攻打突厥,进兵时谋划深入到大漠之中,于是派人请求朝廷增兵,文帝近臣据此说是高颎图谋造反。文帝还没有答复,高颎已打败突厥率军归来。到王世积被朝廷处死,在审问时,涉及宫内的一些事情,王世积说是从高颎处得知的,文帝大惊。有关部门官吏又上奏说:“高颎与王世积接交往来。”贺若弼、宇文、薛胄、斛律孝卿、柳述等奏明高颎无罪,文帝愈发震怒,把他们全交付执法官吏问罪,自此朝廷群臣没有人再敢为高颎说话。高颎于是获罪免官,仅以齐公身份回家闲居。

文帝对身边的侍臣们说:“我对待高颎胜过对待自己的儿子,自从他解官离职之后,我就全然把他遗忘了。做人臣的决不可以要挟君上啊。”

过了不久,高颎的国令告发高颎之子高表仁对高颎说过:“司马懿推说有病不入朝面君,后来终于夺取了天下。您今天遇到这种情况,又怎么知道不是好事呢?”于是文帝大怒,囚禁了高颎进行审问。执法部门请求处死高颎,文帝说:“去年杀了虞庆则,今年斩了王世积,如果再杀掉高颎,天下的人会怎么说我呢?”于是将高颎除名为民。

颎初为仆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耳,尔其慎之!”颎由是常恐祸变。至是,欢然无恨色。先是国子祭酒元善言于帝曰:“杨素粗疏,苏威怯弱,可付社稷唯高颎耳。”帝初然之。及颎得罪,帝深责之,善忧惧而卒。

九月,以牛弘为吏部尚书。

弘选举先德行而后文才,务在审慎,虽致停缓,而所进用多称职。侍郎高孝基鉴赏机晤,清慎绝伦,然爽俊有余,迹似轻薄,时宰多以此疑之,弘独推心任委,得人为多。

冬十月,以突厥突利为启民可汗,妻以义成公主,处之朔州。

突厥归启民者男女万余,帝命长孙晟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处之。时安义公主已卒,复以宗女义成公主妻之。晟奏请徙五原,以河为固,于夏、胜之间,东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为横堑,令处其内,使得畜牧。帝从之。又令赵仲卿屯兵二万,为启民防达头。

十二月,突厥弑其都蓝可汗雍虞闾。

帝遣杨素、韩僧寿、史万岁、姚辩分道击都蓝。未出塞,都蓝为部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其国大乱。长孙晟曰:“今官军临境,虏主被弑,乘此招抚,可以尽降。请遣染干部下分道招慰。”帝从之,降者甚众。

高颎刚刚担任仆射时,他的母亲告诫他说:“你现在富贵已极,但还有一个掉脑袋的危险,你可千万要谨慎啊!”高颎因此常常担心发生灾祸变故。现在能保全性命,高颎感到十分高兴而没有什么怨恨。早先,国子祭酒元善曾对隋文帝说:“杨素这人粗疏,苏威胆怯懦弱,可以托付江山社稷的只有高颎。”文帝起初认为元善说得很对。及至高颎获罪,文帝狠狠地责备了元善,元善担忧害怕而死。

九月,任命牛弘为吏部尚书。

牛弘选拔官吏,首要的是看那人的德行,然后才是文才,力求严格谨慎,虽然这样导致了任免官吏的停滞缓慢,但所进用的官吏大多能够称职。侍郎高孝基有知人之明,头脑清醒机敏,清廉谨慎无人可比,然而过于豪爽俊逸,看样子反而让人觉得好像很轻薄,当朝宰相大多因此对高孝基心存疑虑,唯有牛弘对他诚心任用,因此获得人才最多。

冬十月,隋朝封突厥突利可汗为启民可汗,把义成公主嫁给他为妻,安置突厥人在朔州居住。

突厥族人归附启民可汗的,男女已有一万余人,隋文帝命令长孙晟在朔州建筑大利城来安置这些人。当时安义公主已去世,隋文帝又将宗女义成公主嫁与启民可汗为妻。长孙晟上奏请求把启民可汗部落迁移到五原地区,以黄河作为坚固的天然屏障,在夏、胜两州之间,东面和西面都到黄河,南北有四百里,挖掘横向壕堑,让突厥人居住在内,使他们得以畜牧。文帝听从了这一建议。又命赵仲卿屯兵二万,替启民可汗防御达头可汗。

十二月,突厥人杀死都蓝可汗雍虞闾。

隋文帝派遣杨素、韩僧寿、史万岁、姚辩分路出兵攻击都蓝可汗。隋军还没有出塞,都蓝已被自己的部下杀死,达头可汗自立为步迦可汗,突厥国内大乱。长孙晟对文帝说:“如今官军逼近突厥边境,敌酋被杀,如果趁机招抚,突厥各部可以全部降附。请派遣染干的部下分路招抚慰问。”文帝听从了长孙晟的建议,突厥部族降隋的很多。

庚申(600)二十年

春二月,贺若弼坐事下狱,赦出之。

弼复坐事下狱,帝数之曰:“公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既而释之。他日,帝谓侍臣曰:“弼将伐陈,谓高颎曰:‘不作高鸟尽,良弓藏邪?’后又语颎曰:‘皇太子于己,无所不尽。公终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脉脉邪?’意图镇广陵,又图荆州,皆作乱之地也。”

夏四月,突厥达头可汗犯塞,诏晋王广等击却之。

突厥达头可汗犯塞,诏晋王广及杨素、汉王谅及史万岁分道击之。长孙晟毒水上流,突厥人畜多死,大惊夜遁。晟追之,斩首千余级。万岁出塞与虏遇,达头遣使问:“隋将谁?”候骑报:“史万岁也。”达头惧而引去。万岁驰追百余里,纵击,大破之,逐北入碛数百里而还。

六月,秦王俊卒,国除。

俊久疾未能起,遣使奏表陈谢。帝谓其使者曰:“我戮力创业,作训垂范,汝为吾子而欲败之,不知何以责汝!”俊惭怖,疾遂笃。六月,卒。上哭之数声而已。俊所为侈丽之物,悉命焚之。僚佐请立碑,上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俊子浩,崔妃所生,庶子曰湛。群臣希旨,奏二子母皆有罪,不

庚申(600)隋文帝开皇二十年

春二月,贺若弼获罪被囚入狱,后被赦免释放。

贺若弼又因获罪被囚入狱,隋文帝数落他说:“你有三个太强:嫉妒心太强,自以为是、贬斥别人之心太强,目无尊上之心太强。”过了不久又释放了他。一天,文帝对侍臣说:“贺若弼在即将讨伐陈国时,对高颎说:‘难道不会有飞鸟灭绝,良弓收藏的事发生吗?’后来又对高颎说:‘皇太子对我无所不言。您最终必得依靠我的力量,为什么不吐露出您内心的真实想法呢?’贺若弼想要谋取广陵,又想谋取荆州,这都是适于作乱的地方。”

夏四月,突厥达头可汗侵犯隋朝边塞,文帝诏令晋王杨广等击退了他们。

突厥达头可汗侵犯边塞,文帝诏令晋王杨广以及杨素、汉王杨谅及史万岁分头迎击。长孙晟在河水上游投放毒药,突厥人和牲畜大多死亡,他们大惊失色连夜逃走。长孙晟率军追杀,斩敌首级一千余。史万岁大军出塞后与突厥贼寇遭遇,达头可汗派人上前询问:“隋将是谁?”隋军前导负责侦察的骑兵报道:“是史万岁。”达头可汗畏惧史万岁的威名率军退走。史万岁驰马追赶了一百多里,纵马攻击,大破突厥军,并追杀败逃的突厥兵一直进入沙漠几百里后才回师。

六月,秦王杨俊病死,封国被废除。

杨俊久病不起,派使者上表谢罪。文帝对他的使者说:“我竭尽全力创业,制定典章制度作为人们遵守的规范准则,你是我的儿子反而要败坏它,我不知道该怎样责罚你!”杨俊又惭愧又恐惧,病势于是加重。六月,杨俊病死。隋文帝哭了几声就作罢了。杨俊制作的奢侈华丽的物品,文帝全都命令焚毁。杨俊的幕僚们请求为他立碑,文帝说:“想要求名,写上一卷史书就足够了,何必要立碑呢?如果后代子孙不能守业保家,石碑不过是白白地给别人家作镇宅的大石罢了。”杨俊的儿子杨浩,是崔妃所生,还有妾所生的一个儿子名叫杨湛。朝廷群臣为了迎合隋文帝的旨意,上奏说杨俊的两个儿子,他俩的生母都有罪,不

合承嗣。帝从之,以秦国官为丧主。

冬十月,废太子勇为庶人。

初,帝使太子勇参决政事,时有损益,帝皆纳之。勇性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帝性节俭,勇尝饰蜀铠,帝见而不悦,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汝当以俭约为先,乃能奉承宗庙。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时复观之以自警戒。今赐汝以我旧所带刀一枚,并葅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常所食也。若存记前事,应知我心。”

后遇冬至,百官皆诣勇,勇张乐受贺。帝不悦,下诏停之。自是恩宠始衰,渐生猜阻。

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尤幸。其妃元氏无宠,遇疾而死。独孤后意其有他,深以责勇。然昭训自是遂专内政,生长宁王俨及平原王裕、安成王筠。诸姬子又数人。后弥不平,遣人伺求勇过。

晋王广知之,弥自矫饰,后庭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大臣用事者,广皆倾心与交。帝及后每遣左右至广所,广必与萧妃厚礼之,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帝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惟留老丑者,衣以缦彩,

应继承杨俊的名位封号。文帝听从了大臣们的意见,以秦王封国中的官员作为丧主来主持丧事。

冬十月,废黜太子杨勇为平民百姓。

当初,隋文帝让太子杨勇参与决策国家政事,太子不时地有批评建议提出来,文帝全都采纳了。杨勇性情宽厚,直率任性,没有矫揉造作虚伪欺骗的行为。文帝本性节俭,杨勇曾经装饰蜀地制造的铠甲,文帝看到后十分不高兴,告诫杨勇说:“自古以来的帝王没有喜好奢侈而能长久在位的,你应当以节俭朴素作为首要的品德,这样才能继承宗庙社稷。我将过去的衣服都各样留下一件,不时地再拿出来看一看以提醒告诫自己。现在我赐你一把我以前的佩刀,还有一盒腌菜酱,腌菜酱是你当年做上士时常吃的东西。你如果还记得以前的事,应该明白我的苦心。”

后来到了冬至,百官大臣全都去拜见杨勇,杨勇陈设乐队接受拜贺。文帝知道后很不高兴,颁布诏令停止了拜贺太子的礼仪。这件事情以后,文帝对太子的恩宠开始衰减,渐渐产生了猜疑戒备。

杨勇有很多姬妾宫女,其中昭训云氏尤得他的宠幸。杨勇的王妃元氏不得宠爱,生病而死。独孤皇后认为其中一定别有缘故,很严厉地斥责了杨勇。然而昭训云氏从此之后便总揽了太子东宫里的一切事务,还生下了长宁王杨俨、平原王杨裕以及安成王杨筠。其他姬妾又生了几个孩子。皇后更加愤愤不平,派人窥伺察看杨勇的过错。

晋王杨广知道这个情况以后,更加装模作样地伪装自己,对后宫姬妾生的儿子全都不去抚养。独孤皇后通过这件事,几次称赞杨广贤德。大臣中执掌朝政的,杨广都尽心竭力地与他们结交。文帝和皇后每次派遣身边的人去杨广的住处,杨广和萧妃都奉上丰厚的礼物,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谁不称颂杨广的仁爱和孝顺。文帝与皇后曾经驾临杨广的府第,杨广把漂亮的姬妾全都藏匿在别的屋子里,只留下又老又丑的,穿着没有彩饰的衣服,

给事左右。屏帐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不令拂去尘埃。帝见之喜,由是爱之特异诸子。

尝密令来和遍视诸子,对曰:“晋王贵不可言。”

广美姿仪,敏慧严重,好学能文,敬接朝士,由是声名籍甚。自扬州入朝,将还镇,入宫辞后,伏地流涕曰:“臣性识愚下,不知何罪失爱东宫,恒蓄盛怒,欲加鸩毒。”后忿然曰:“地伐渐不可耐,我为之娶元氏女,竟不以夫妇礼待之,专宠阿云,使有如许豚犬。前新妇遇毒而夭,我亦不能穷治,何故复于汝发如此意!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乎!每思东宫竟无正嫡,至尊千秋万岁之后,遣汝等兄弟向阿云儿前再拜问讯,此是几许苦痛邪!”广又拜,呜咽不能止。后亦悲不自胜。自是后决意欲废勇立广矣。

司马张衡为广画夺宗之策。广问计于安州总管宇文述,述曰:“皇太子失爱已久,令德不闻。大王仁孝著称,才能盖世,数经将领,频有大功,主上、内宫咸所钟爱。四海之望,实归大王。然废立大事,未易谋也。能移主上意者,唯杨素耳。素所与谋者唯其弟约。述雅知约,请朝京师,与约图之。”广大悦,多赍金宝,资述入关。

约时为大理少卿,述请约与饮博,阳不胜,以所赍金宝尽输之,因说之曰:“此晋王之赐,令述与公为欢乐耳。”约

在身边伺候。屋内的屏帐都改用无色素绢,弄断乐器的丝弦,不让掸去上面的灰尘。文帝看到后很高兴,从此喜爱杨广超过其他所有儿子。

文帝曾暗中命令来和把他的儿子们都察看了一遍,来和回答说:“晋王杨广贵不可言。”

杨广容貌俊美仪表堂堂,机敏聪慧深沉稳重,好学并擅写文章,谦敬地接交朝中之士,因此声名显盛。他从扬州任所入朝朝见文帝之后,将要返回扬州,进宫向独孤皇后辞行,跪在地上流着泪说:“我性情愚笨见识低下,不知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太子,太子常满怀盛怒,想要毒死我。”皇后气忿地说:“地伐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了,我给他娶了元氏的女儿,他居然不按夫妇之礼对待她,一味地宠爱云氏,让云氏生下了这么些个猪狗一般的儿子。先前,他的新媳妇元氏被毒死,我也不能一追到底查问清楚,为什么又对你生出了下毒这个念头。现在我活着他尚且如此,我死以后,他当然要残害鱼肉你了!每当我想起太子竟然没有嫡子,皇上千秋万岁驾崩之后,让你们几个兄弟去云氏儿子面前行礼问候,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杨广又跪在地上叩拜皇后,呜咽不能停止。皇后也是悲伤不禁。从此之后,独孤皇后下决心要废掉杨勇改立杨广为太子了。

司马张衡替杨广谋划夺取太子之位的计策。杨广向安州总管宇文述问计,宇文述说:“皇太子失宠已经很久了,德行也不被人们了解。大王您以仁爱孝敬著称,才能盖世,多次担任将领,屡立大功,皇帝、皇后全都钟爱您。四海之望,实归大王。然而太子的废立是大事,不是容易谋划的。能改变皇上主意的,只有杨素一个人。杨素谋划什么事,只跟他的弟弟杨约商量。我相当了解杨约这个人,请让我去京师,跟杨约一起筹划这事。”杨广大喜,送给宇文述许多金银财宝,资助他入关赴京。

杨约当时是大理少卿,宇文述邀请杨约饮酒赌博,假装不能取胜,把杨广给他的金银宝物全部都输给了杨约,并趁机告诉他说:“这些都是晋王杨广赏赐的,让我拿来跟您一起玩乐。”杨约

惊问故,述因道广意,且说之曰:“公兄弟功名盖世,当涂用事有年矣,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后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哉!今太子失爱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诚能因此时建大功,王必永铭骨髓,斯则去累卵之危,成泰山之安矣。”约然之,以白素,素闻之大喜。

后数日入侍宴,微称晋王孝悌恭俭,有类至尊。后泣曰:“公言是也。阿大孝爱,地伐常欲潜杀之。”素因盛言太子不才,后遂遗素金,使赞帝废立。

勇颇知之,忧惧,计无所出,使人造诸厌胜。帝又使素观勇所为,素至东宫,还言:“勇怨望,恐有他变。”帝益疑之。后又遣人伺觇东宫,纤芥事皆闻奏,因加诬饰以成其罪。

帝遂疏忌勇,东宫宿卫,名籍悉令属诸卫府,有勇健者咸屏去之。

广又令段达私赂东宫幸臣姬威,令伺太子动静,密告杨素。于是内外喧谤,过失日闻。段达因胁威告之。

九月,诏执左庶子唐令则等数人,付所司讯鞫,命杨素陈东宫事状以告近臣。帝曰:“此儿不堪承嗣久矣,皇后恒

吃惊地问是什么原因,宇文述就说明了杨广的意思,并劝说杨约:“您兄弟二人功名盖世,执掌国家大权多年了,朝臣之中被您家屈害侮辱的人可以数得清吗?再有,太子因为自己想做的事做不成,常常咬牙切齿地痛恨执政大臣,皇上一旦撒手丢开群臣而逝,您又凭靠什么来得到庇护呢?如今太子失宠于皇后,皇上素来存有废黜太子的意思,请立晋王杨广为太子,就在您哥哥杨素一句话了。如果真能在这时建立废立太子的大功业,晋王必定刻骨铭心地记着这件事,这样的话,那您就可以免除累卵之危,而像泰山一般安稳了。”杨约同意宇文述的话,把这话告诉了杨素,杨素听了特别高兴。

这之后过了几天,杨素进宫陪侍文帝宴饮,婉转地提到晋王孝敬顺从谦恭俭朴,很像文帝。独孤皇后有感落泪说:“您的话说得很对。晋王阿非常孝敬爱戴我们,太子地伐常常想要暗中加害他。”杨素顺着话茬儿大谈太子的不成器,独孤皇后于是给杨素财物,让他辅佐文帝废立太子。

太子杨勇非常清楚这件事,十分忧虑恐惧,但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派人制作了许多巫咒之物以求避祸。文帝又派遣杨素察看杨勇的行动,杨素去过东宫后回来,说:“杨勇十分怨恨,恐怕会有变故发生。”文帝更加猜疑杨勇。独孤后又派人暗中探察东宫,细微琐事全都奏告文帝,并加上诬陷不实的材料,以便构成太子的罪状。

文帝于是疏远猜忌杨勇,太子宫中的值班护卫,名册全都命令隶属各个卫府机构掌管,其中勇猛健壮的全都撤换不用。

杨广又命段达私下里贿赂东宫中受到宠幸的臣子姬威,让姬威偷偷观察太子的动静,密报给杨素。于是朝廷内外到处沸沸扬扬议论诽谤太子,天天都可听到关于他的过失。段达趁机要挟姬威告发太子。

九月,文帝颁下诏令拘捕了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等几个人,把他们交付有关部门审讯,又命令杨素把东宫的情况陈述给近臣听。文帝说:“我这个儿子不适宜继承皇位已经很久了,皇后老是

劝我废之,我以布衣时所生,地复居长,望其渐改,隐忍至今。其妇初亡,我疑其遇毒,尝责之,勇怼曰:‘会杀元孝矩。’此欲害我而迁怒耳。长宁初生,朕与皇后共抱养之,自怀彼此,连遣来索。且云定兴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何必是其体胤?傥其非类,便乱宗祏,我终不以万姓付不肖子!我恒畏其加害,如防大敌,今欲废之以安天下!”

左卫大将军元旻谏曰:“废立大事,诏旨若行,后悔无及。谗言罔极,惟陛下察之。”

帝不应,命姬威悉陈太子罪恶。威对曰:“尝令师姥卜吉凶,语臣云:‘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帝泫然曰:“谁非父母生,乃至于此!”于是禁勇及诸子、党与。杨素锻炼以成其狱。

居数日,有司奏元旻尝曲事勇。在仁寿宫,勇以书与之,题云“勿令人见”。帝乃执旻。

威又言:“至尊在仁寿宫,太子常饲马千匹,云:‘径往守城门,自然饿死。’”素以威言诘勇,勇不伏,曰:“窃闻公家马数万匹,勇忝备太子,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发东宫服玩,似加雕饰者,悉陈之于庭,以示文武,为太子之罪。帝及后迭遣使责问勇,勇不服。

劝我废掉他,我因为他是在我还是平民百姓时生的,又是长子,希望他能渐渐改正错误,克制忍耐到了今天。他的妻子刚刚死时,我怀疑她是被毒死的,曾经责问过他,他就怨恨地说:‘应当杀掉元孝矩。’这是想要害我而迁怒他妻子的父亲罢了。长宁王刚生下时,我和皇后一起抱来抚养他,杨勇自己心中怀有彼此界限,就连连派人前来索要他的这个儿子。况且云定兴的女儿云昭训,是云定兴在外面与人苟合的私生女,想想这个又怎么能说云氏所生必定是杨勇的子女呢?假如她生的孩子并非是我家的血统,就会乱了宗祠,我终归不能把天下百姓托付给不肖之子!我一直在担心杨勇他会加害于我,如同防备大敌一样,现今我想废黜他,以求安定天下!”

左卫大将军元旻劝谏说:“废立太子是件大事,诏书如果一旦颁布出来,后悔就来不及了。谗言是没有准的,希望陛下仔细考察此事。”

文帝并没有理会元旻的话,而是命令姬威把太子的罪恶全都讲出来。姬威回答说:“太子曾经命令女巫占卜吉凶,他对我说:‘皇上的忌日在开皇十八年,这个期限已经很近了。’”文帝流着泪说:“谁不是父母所生,他居然这样对我!”于是拘禁了杨勇以及他的所有儿子和党羽。杨素罗织罪名构成太子杨勇下狱之罪。

过了几天,有关部门奏报说元旻曾经曲意逢迎杨勇。在仁寿宫,杨勇曾送信给元旻,上面写明“不要让别人看见”。文帝于是逮捕了元旻。

姬威又说:“皇上在仁寿宫,太子曾饲养了一千匹马,说:‘径直去守住城门,自然会饿死里面的人。’”杨素拿姬威的话去责问杨勇,杨勇不服,说:“我听说你家饲养的马有几万匹,我身为太子,有一千匹马,就是要造反吗?”杨素又拿出东宫中的服饰器皿,凡是有点雕画装饰的都陈列在宫中庭堂上,展示给文武百官,作为太子的罪证。文帝与皇后不断派遣使者去责问杨勇,杨勇都不服气。

十月,使人召勇,勇惊曰:“得无杀我邪?”帝戎服陈兵,御武德殿,集百官诸亲,引勇及诸子列于殿庭,宣诏废勇,及其男女并为庶人。勇再拜泣下,舞蹈而去。左右莫不闵默。长宁王俨上表乞宿卫,辞情哀切,帝览之闵然。杨素进曰:“伏愿圣心同于螫手,不宜复留意。”

遂诏元旻、唐令则、邹文腾等诛戮有差。移勇于内史省。赏杨素物三千段。

文林郎杨孝政上书谏曰:“皇太子为小人所误,宜加训诲,不宜废黜。”帝怒,挞其胸。

初,云昭训父定兴,出入东宫无节,数进其奇服异器以求悦媚。左庶子裴政屡谏,勇不听。政谓定兴曰:“公所为不合法度。又,元妃暴卒,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公宜自引退,不然,将及祸。”定兴以告勇,勇疏政,出之。唐令则为勇所昵狎,每令以弦歌教内人。右庶子刘行本责之曰:“庶子当辅太子以正道,何有取媚于房帷之间哉?”令则甚惭而不能改。刘臻、明克让、陆爽并以文学为勇所亲,行本怒其不能调护,每谓三人曰:“卿等正解读书耳!”夏侯福尝于阁内与勇戏,大笑声闻于外,行本付执法者治之。数日,勇为之请,乃释之。勇尝得良马,欲令行本乘而观之,行本正色曰:“至尊令臣辅导殿下,非弄臣也。”勇惭而

十月,文帝派人去召见杨勇,杨勇吃惊地说:“莫不是要杀我吧?”文帝穿着作战的衣服,摆开军队,登临武德殿,召集文武百官、皇族宗戚,带上来杨勇和他的几个儿子站列在武德殿的庭院中,宣读诏书废黜杨勇,及其子女一并贬为平民。杨勇拜了两拜流下眼泪,按照臣见君的礼仪行礼退下了大殿。大殿左右站着的人没有不怜悯缄默的。杨勇之子长宁王杨俨上表请求文帝留下他做宫廷宿卫,文词哀婉悲切,文帝看了心里很难过。杨素进言对文帝说:“我希望圣上之心应该同蝮蛇螫手、壮士断腕一样决绝,不应再存怜悯之情。”

于是文帝诏令将元旻、唐令则、邹文腾等分别处死。移送杨勇到内史省。赏赐杨素财物三千段。

文林郎杨孝政上书劝谏文帝说:“皇太子是被小人连累带坏了,应加以训诫教诲,不应废黜。”文帝看后生了气,用鞭子抽打杨孝政的前胸。

当初,云昭训的父亲云定兴随便出入东宫,多次给太子进献奇异的服饰器物来取悦讨好。左庶子裴政屡次劝谏阻止,杨勇就是不听。裴政对云定兴说:“您的所作所为不合法度。还有,元妃突然暴死,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这对太子不是好的名声。您应当自我引退,不然的话,您将要遇到灾祸。”云定兴把这些话告诉了杨勇,杨勇于是疏远了裴政,并把他调出了东宫。唐令则得到杨勇的亲近喜爱,杨勇常让唐令则教习宫人弹唱歌舞。右庶子刘行本责备唐令则说:“作为庶子,应当辅佐太子走正道,怎么能用声色歌舞来取媚太子呢?”唐令则听了很惭愧但是不能改正。刘臻、明克让、陆爽都是以文章辞藻得到杨勇的钟爱亲近,刘行本痛恨三人不能调教爱护太子,常常对三个人说:“你们只知道读书本而已!”夏侯福曾经在房内跟杨勇嬉戏,大笑之声连外面都听到了,刘行本把夏侯福交由执法人员治罪。过了几天,杨勇替夏侯福说情,才将他释放。杨勇曾得到一匹良马,想叫刘行本骑上自己看一看如何,刘行本严肃地说:“皇上命我辅佐教导太子,不是叫我当讨您喜欢的弄臣。”杨勇十分惭愧,只好作

止。及勇败,二人已卒。帝叹曰:“商使裴政、刘行本在,勇不至此。”

勇尝宴宫臣,唐令则自弹琵琶,歌《妩媚娘》。洗马李纲起白勇曰:“令则身为宫卿,职当调护,乃于广座自比倡优,进淫声,秽视听。事若上闻,岂不为殿下之累邪?臣请速治其罪。”勇曰:“我欲为乐耳,君勿多事。”纲遂趣出。至是,帝召东宫官属切责之,皆惶惧无敢对者。纲独曰:“废立大事,今文武大臣皆知其不可,而莫肯发言。臣何敢畏死,不一为陛下别白言之乎?太子性本中人,可与为善,可与为恶。向使陛下择正人辅之,足以嗣守鸿基。今乃以唐令则为左庶子,邹文腾为家令,二人唯知以弦歌鹰犬娱悦太子,安得不至于是邪!此乃陛下之过,非太子之罪也。”因伏地流涕呜咽。帝惨然良久曰:“李纲责我,非为无理,然我择汝为宫臣,而勇不亲任,虽更得正人,何益哉?”对曰:“臣之所以不被亲任者,良由奸臣在侧故也。陛下但斩令则、文腾,更选贤才以辅太子,安知臣之终见疏弃也?自古国家废立冢嫡,鲜不倾危,愿陛下深留圣思,无贻后悔。”帝不悦,罢朝,左右皆为之股栗。会尚书右丞缺,有司请人,帝指纲曰:“此佳右丞也。”即用之。

杀太平公史万岁。

万岁伐突厥还。杨素忌之,奏寝其功。会废太子,万岁方与将士在朝堂称冤,帝问万岁何在,素曰:“谒东宫

罢。等到杨勇被废时,裴政、刘行本都已去世。文帝感叹说:“假使裴政、刘行本还在的话,杨勇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杨勇曾经宴请宫臣,唐令则亲自弹奏琵琶,唱《妩媚娘》。洗马李纲起身对杨勇说:“唐令则身为宫卿,职责应是调教爱护太子,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比歌妓戏子,进献靡靡之音,污秽耳目视听。此事假如被皇上知道,岂不是要连累殿下您吗?臣请您赶快将他治罪。”杨勇说:“我想高兴高兴,您不要多管闲事。”李纲于是很快离席出宫。到杨勇被废时,文帝召集东宫的臣僚来严厉斥责他们,东宫臣吏全都惊惶恐惧无人敢于答话。独有李纲说道:“废立太子这件大事,如今文武大臣全都知道不对,但没有人肯说话。我怎能因为怕死,就不一一地向陛下说明我的不同意见呢?太子生性不过是中常之人,可以让他变好,也可以叫他学坏。假如以前陛下挑选正直有道的人辅佐他,完全可以让他继承宏大帝业。如今却让唐令则做左庶子,邹文腾任家令,这两人只知道用声色犬马娱乐取悦太子,怎么能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是陛下您的过失,而不是太子本身的罪过。”于是跪在地上流泪呜咽。隋文帝神色惨然,半天才说:“李纲责备我,并非没有道理。但是我选你做太子宫臣,杨勇却不亲近信任你,即使更换正直有道的人辅佐他,对他又有什么用处呢?”李纲回答说:“我所以不被亲近信任,实在是因为有奸臣包围在太子身边的缘故。陛下只要杀掉唐令则、邹文腾,更换挑选贤德人才来辅佐太子,又怎么知道我最后会被疏远抛弃呢?自古以来国家废黜嫡出长子,很少有不倾覆灭亡的,希望陛下深思熟虑,不要留下遗憾后悔。”隋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下令退朝,文帝身边的人都为李纲提心吊胆。正好尚书右丞空缺,有司请求任命,文帝指着李纲说:“此人是最佳的尚书右丞。”李纲立即被任命该职。

杀太平公史万岁。

史万岁征伐突厥归来。杨素忌妒史万岁,奏告文帝停止奖赏表彰史万岁。正好赶上废立太子,史万岁正与手下将士们在朝堂诉称冤屈,隋文帝问史万岁在什么地方,杨素说:“拜谒东宫

矣。”帝以为然,召之。既见帝,言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词气愤厉。帝大怒,令左右㩧杀之。既而追之,不及。天下共冤惜之。

十一月,立晋王广为皇太子,是日天下地震。

广请降章服,宫官不称臣,许之。以宇文述为左卫率,郭衍为左监门率,亦预夺宗之谋也。

帝囚故太子勇于东宫,付广掌之。勇频请见上申冤,而广遏之不得闻。

初,帝之克陈也,天下皆以为将太平。监察御史房彦谦私谓所亲曰:“主上忌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诸王擅权,天下虽安,方忧危乱。”其子玄龄亦密言于彦谦曰:“主上本无功德,以诈取天下,诸子皆骄奢不仁,必自相诛夷。今虽承平,其亡可翘足待。”彦谦,法寿之玄孙也。

高孝基名知人,见玄龄,叹曰:“仆阅人多矣,未见如此郎者,异日必为伟器,恨不见其大成耳。”见杜杲之兄孙如晦谓曰:“君有应变之才,必任栋梁之重。”俱以子孙托之。

禁毁佛、天尊及神像。

帝晚年深信佛、道、鬼神,故有是诏。

征同州刺史蔡王智积入朝。

智积,帝之弟子也,性修谨,门无私谒,自奉简素,帝甚怜之。智积有五男,只教读《论语》《孝经》,不令交通宾客。

去了。”文帝听信了杨素的话,下令让把史万岁召来。史万岁参见隋文帝以后,述说将士们有功,但被朝廷压制,言词语气愤慨严厉。文帝勃然大怒,命令身边的人将史万岁打死。随即后悔要追回前道命令,但已来不及了。天下的人都为史万岁感到冤枉可惜。

十一月,立晋王杨广为皇太子,当天国内发生地震。

杨广请求不穿代表太子身份的礼服,东宫官吏不对太子称臣,隋文帝同意了杨广的请求。杨广任宇文述为左卫率,郭衍为左监门率,郭衍也曾参与了夺取继承权的阴谋。

隋文帝将原太子杨勇囚禁在东宫内,交由太子杨广看管。杨勇不断请求参见文帝申明冤屈,但都被杨广阻拦,不让文帝知道。

当初,文帝平定陈朝,天下的人都认为马上要太平了。监察御史房彦谦私下里对他亲近的人说:“皇上猜忌之心严重,而且苛刻残忍,太子卑谦软弱,诸王专揽大权,天下虽说已经平定,却又要忧虑危亡动乱的发生。”他的儿子房玄龄也暗中对他说:“皇上原本没有功劳德行,用奸诈手段夺取了天下,他的儿子们都骄横奢侈不行仁义,必定会自相残杀。如今虽说太平无事,但是隋朝的败亡马上就可看到。”房彦谦是房法寿的玄孙。

高孝基有知人的名声,见到房玄龄后,叹息说:“我见过的人多了,还没见过像这样的年轻人,日后他必定能成大器,可惜我看不到他成就大功的那一天了。”他见到杜杲哥哥之孙杜如晦,对杜如晦说:“您有随机应变的才能,一定会担起栋梁重任。”就把所有子孙都托付给了房玄龄和杜如晦。

文帝禁止毁坏佛像、天尊以及神像。

隋文帝晚年笃信佛、道、鬼神,所以有这道诏令。

征召同州刺史蔡王杨智积入朝。

杨智积是文帝弟弟的儿子,生性和善谨慎,门下没有私自拜谒请见的人,自己奉行俭朴的生活,文帝对他很是怜爱。杨智积有五个男孩,他只让他们读《论语》《孝经》,不让他们结交宾客。

或问其故,智积曰:“卿非知我者。”其意恐诸子有才能以致祸也。

以王伽为雍令。

齐州行参军王伽送流囚李参等七十余人诣京师,行至荥阳,谓曰:“卿辈自犯国刑,身婴缧绁,固其职也,重劳援卒,岂不愧心?”参等辞谢。伽乃悉脱其枷锁,停援卒,与约曰:“某日当至京师,如致前却,吾当为汝受死。”遂舍之而去。流人感悦,如期而至,一无离叛。帝闻而惊异,召见与语,称善久之。于是悉召流人,宴而赦之。因下诏曰:“使官尽王伽,民皆李参,刑厝其何远哉!”乃擢伽为雍令。

辛酉(601)仁寿元年

春正月,改元。

初,太史令袁充表曰:“《京房》有言:‘太平日行上道,升平行次道,霸代行下道。’盖日去极近则景短而日长;去极远则景长而日短。今自隋兴,昼日渐长,开皇元年冬至之景长一丈二尺七寸二分。自尔渐短,至十七年,短于旧三寸七分矣。”上临朝谓百官曰:“日长之庆天之祐也。今当改元,宜取此意以为号。”仍命百工作役并加程课,丁匠苦之。

以苏威为仆射。 二月朔,日食。 夏五月,突厥九万口来降。 六月,遣十六使巡省风俗。 废太学及州、县学,改国子为太学。

有人问他原因,杨智积说:“你不了解我。”杨智积的用意是怕他的儿子们有了才能会因此招来灾祸。

任命王伽为雍县令。

齐州行参军王伽押送判处流放的囚犯李参等七十余人到京师,走到荥阳,他对犯人们说:“你们自己犯了国法,身披枷锁,固然是你们应受的惩处,但又要使押送你们的兵士连带受累,难道你们心里不惭愧吗?”李参等人都称自己有罪。王伽于是把所有犯人的枷锁都解了下来,不再使用押送士兵,与大家约定好说:“某某日应当到达京师,如果到期不来,我只好代你们去死。”随后放下犯人们就走了。这些流放犯人又感动又高兴,都按时到了京师,没有一个违背约定逃走的。隋文帝听说后感到惊异,召见王伽跟他谈话,称赞了他很长时间。于是全部囚犯都被召来,设宴款待后予以赦免。并为此事颁布诏书说:“假若官吏全都能像王伽这样,百姓都能像李参这样,刑法停止不用的日子就不远了!”于是提升王伽为雍县令。

辛酉(601)隋文帝仁寿元年

春正月,更改年号。

当初,太史令袁充上表说:“《京房》一书说:‘太平之日,太阳运行在近北极的轨道上。升平之日,则离北极稍远。乱世之时,则距离更远些。’因太阳距离北极近的话,则日影短而白昼长;太阳距离北极远的话,则日影长而白昼短。现自从隋朝兴起,白昼逐渐变长,开皇元年冬至那天的日影,长到一丈二尺七寸二分。从那以后渐渐变短,到开皇十七年,比过去短了三寸七分了。”文帝上朝对百官群臣说:“日长的福庆是上天的佑助。现今应当更改年号,最好是取日长之意作为年号。”就下令各个行当的工匠同时增加服役劳作的工作量,壮丁工匠都为此叫苦受累。

任命苏威为仆射。 二月初一,出现日食。 夏五月,突厥九万人前来归降。 六月,派遣十六名使者到各地去巡视民间风俗。 废除太学及州、县学校,将国子学改为太学。

诏以学校生徒多而不精,唯简留国子学生七十人,太学、四门及州县学并废。刘炫上表切谏,不听。寻改国子为太学。

冬十一月,祀南郊。

初,帝受周禅,恐民心未服,故多称符瑞以耀之。其伪造而献者,不可胜计。至是郊祀,板文备述以报谢云。

以卫文升为遂州总管。

山獠作乱,资州刺史卫文升初到官,单骑造其营,说以利害。渠帅感悦,解兵而去,前后归附者十余万口。帝大悦,故有是命。

以冯盎为汉阳太守。

潮、成等五州獠反,高州酋长冯盎驰诣京师,请讨之。帝敕杨素与盎论贼形势,素叹曰:“不意蛮夷中有如是人。”即遣盎发江、岭兵击之。事平,除盎汉阳太守。

壬戌(602)二年

春三月,突厥入寇,杨素击破走之。

突厥思力俟斤等南渡河,大掠启民人畜而去。行军元帅杨素帅诸军追击,转战六十余里,大破之,悉得人畜以归启民。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寇抄。

秋七月,以韦云起为通事舍人。

兵部尚书柳述尚兰陵公主,怙宠使气,自杨素之属皆下之。帝问符玺直长韦云起以外间不便事。述时侍侧,云

文帝颁布诏令,认为学校里学生多而不精,只选留国子监学生七十人,太学、四门以及州县学校一律停办。刘炫上表章恳切劝谏,隋文帝不听。不久,改国子学为太学。

冬十一月,在南郊祭祀。

当初,隋文帝接受北周静帝的禅让取得帝位,害怕民心不服,因此常常托称上天降下的祥瑞征兆以显耀自己是顺应天命而登基的。于是伪造符命祥瑞进献的人,多得数不清。到这次南郊祭天,呈献天帝的板文详细叙述了这些祥瑞天兆以报谢上天。

任命卫文升为遂州总管。

山獠人反叛作乱,资州刺史卫文升刚刚到任,一个人骑马来到獠人营地,向獠人陈说利害关系。獠人的主帅被这番话所感化,心悦诚服,撤兵离去,前后归附朝廷的人有十余万口。隋文帝非常高兴,所以有遂州总管的任命。

任命冯盎为汉阳太守。

潮州、成州等五个州的獠人造反,高州酋长冯盎快速赶到京师,请朝廷出兵讨伐。文帝命令杨素和冯盎讨论叛贼情况,杨素事后感叹说:“想不到蛮夷之中竟有像冯盎这样的人。”随即派遣冯盎统率江南、岭南的军队攻打獠人。叛乱平定后,任命冯盎为汉阳太守。

壬戌(602)隋文帝仁寿二年

春三月,突厥入侵,杨素将其击溃,突厥人逃走。

突厥思力俟斤可汗等南渡黄河,大肆掠夺启民可汗的人马牲畜后离开。行军元帅杨素率领各路军队追击,转战六十余里,大破思力俟斤之军,将得到的人马牲畜归还了启民可汗。从此之后,突厥人远远逃走,沙漠之南不再有侵犯劫掠的事件发生。

秋七月,任命韦云起为通事舍人。

兵部尚书柳述娶了兰陵公主,依仗隋文帝的宠信,恣逞意气,自杨素之辈都对他低声下气。隋文帝询问符玺直长韦云起宫廷外有什么不利于朝廷的事。柳述当时正侍立在文帝身边,韦云

起曰:“柳述骄豪,未尝经事,兵机要重,非其所堪。臣恐物议以为陛下‘官不择贤,专私所爱’,斯亦不便之大者。”帝甚然之,顾谓述曰:“云起之言,汝药石也,可师友之。”会诏内外官各举所知,述举云起,除通事舍人。

征蜀王秀还京师。

益州总管蜀王秀容貌瑰伟,有胆气,好武艺。帝每谓独孤后曰:“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矣。”大将军刘哙之讨西爨也,帝令杨武通将兵继进,秀以嬖人万智光为武通行军司马。帝谴责之,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子孙也。譬如猛虎,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自长史元岩卒,秀渐奢僭,车马被服,拟于乘舆。及晋王广为太子,秀意甚不平。太子恐其为患,阴令杨素求其罪而谮之。帝遂征秀,秀犹豫,欲谢病不行。司马源师谏,秀作色曰:“此自我家事,何预卿也!”师垂涕对曰:“师忝参府幕,敢不尽心!敕追已淹时月,王乃迁延未去。圣上发雷霆之诏,降一介之使,王何以自明?愿熟计之!”朝廷恐秀生变,以独孤楷为益州总管,驰传代之。楷至,讽谕久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为备。秀行四十余里,将还袭楷,觇知有备,乃止。

八月,皇后独孤氏崩。

起说:“柳述骄横、逞强,不曾经历过什么大事,军事、机要都是要害重任,不是他所能够担当执掌的。我恐怕人们议论陛下说‘授官不选贤才,专用自己偏爱的人’,这也是不利朝廷的大事。”文帝十分赞同韦云起的话,回头对身边的柳述说:“韦云起的话是你治病的良药啊,你可以把他当作老师和朋友。”正好诏令朝廷内外的官吏各自举荐自己了解的人,柳述举荐了韦云起,被任命为通事舍人。

征召蜀王杨秀回京师。

益州总管蜀王杨秀,容貌奇伟,有胆量气魄,喜好武艺。文帝常对独孤皇后说:“杨秀一定没有好下场。我活着不会出什么问题,到他兄弟继位,他一定会造反。”大将军刘哙讨伐西爨的时候,隋文帝命令杨武通率兵随后出发,杨秀派他宠信的万智光做杨武通的行军司马。文帝谴责了杨秀,并对群臣说:“败坏我法度的是我的子孙。这就如同猛虎,别的动物不能伤害它,反而被自身毛中的小虫损害蚕食一样。”自从长史元岩死后,杨秀渐渐奢侈僭越,他的车马被服都比照皇帝的标准制作。等到晋王杨广被立为太子,杨秀表现得忿忿不平。太子杨广恐怕他日后为患,暗地里密令杨素搜罗他的罪状来诬告他。文帝于是征召杨秀回京,杨秀犹豫,想推辞说有病不来。司马源师劝谏杨秀,杨秀变了脸色说:“这是我们的家事,跟您有什么相干!”源师流着泪说:“我有幸被任命为您府中幕僚,怎敢不尽心竭力!皇上催召您的命令已经发布很长时间了,大王您却拖延不行。假如圣上颁下了雷霆般震怒的诏书,派下一名专使前来,大王您又如何自我辩明呢?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朝廷怕杨秀出乱子,任命独孤楷为益州总管,乘驿马赶到益州来替代杨秀。独孤楷来到后,劝说开导了杨秀很久,杨秀才上路。独孤楷觉察出杨秀有反悔的意思,于是布置兵力做好了防备。杨秀动身走了四十余里,打算回头袭击独孤楷,但探知对方已有防备,只好作罢。

八月,皇后独孤氏去世。

后崩,太子对帝及宫人哀恸绝气,若不胜丧者,其处私室,饮食言笑如平常。又,每朝令进二溢米,而私取肥肉脯鲊置竹筒中,以蜡闭口,衣襆裹而纳之。

冬十月,以杨达为纳言。 闰月,诏修定五礼。

诏杨素、苏威与牛弘等修之。

葬献皇后。

帝令上仪同三司萧吉为皇后择葬地,得吉处,云:“卜年二千,卜世二百。”帝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然竟从吉言。吉退,告人曰:“皇太子遣宇文左率深谢余云:‘公前称我当为太子,竟有其验。今卜山陵,令我早立,当以富贵相报。’吾语之曰:‘后四载,太子御天下。’然太子得政,隋必亡矣!吾前绐云‘二千’者,三十也;‘二百者’,二传也。汝其识之。”

十二月,废蜀王秀为庶人。除治书侍御史柳彧名,配怀远镇。

蜀王秀至长安,帝不与语,使使切让之。秀谢罪,太子诸王流涕庭谢。帝曰:“顷者秦王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今秀蠹害生民,当以君道绳之。”于是付执法者。开府庆整谏曰:“庶人勇既废,秦王已卒,陛下见子无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被重责,恐不自全。”帝大怒,欲断其舌。因谓群臣曰:“当斩秀于市以谢百姓。”乃令杨素等推治之。

皇后驾崩,太子杨广当着文帝以及宫人表现得哀痛欲绝,好像是经受不住丧母的悲哀似的,可是他待在自己内室中时,饮食谈笑就跟平常没事时一样。另外,杨广每天早上命令将大米二溢运入东宫,而私下里却搞来肥肉、干肉、腌鱼装在竹筒中,用蜡封住筒口,用包袱裹着偷运入东宫。

冬十月,任命杨达为纳言。 闰月,诏令修定五礼。

文帝诏令杨素、苏威和牛弘等人修定五礼。

埋葬献皇后。

文帝命上仪同三司萧吉为独孤皇后选择葬地,得到一块吉地,萧吉说:“占卜此地可以延续杨家基业二千年,占卜此地可以延续皇统二百世。”文帝说:“吉凶在于人,而不在于地。”但最终还是听从了萧吉的建议。萧吉退朝后对人说:“皇太子杨广派左卫率宇文述深深地向我表示谢意说:‘您以前说我会当太子,现在终于得到了验证。如今您占卜陵地,让我早些继承皇位,我一定以富贵报答您。’我对他说:‘往后过四年,太子要统治天下。’然而如果太子执政,隋朝必定要灭亡了!我先前谎称‘二千年’,实际上是三十年的意思;说‘二百世’,实际上是只传二代的意思。你可要记住这些话。”

十二月,文帝废黜蜀王杨秀为平民。将治书侍御史柳彧除名,发配到怀远镇。

蜀王杨秀来到长安后,文帝没有同他谈话,而是派使者严厉责备了他。杨秀谢了罪,太子杨广及其他的王都流泪上庭认罪。隋文帝说:“以前秦王杨俊浪费财物,我曾用父道来训斥他。现在杨秀残害百姓,我应当用为君之道来制裁他。”于是将杨秀交给执法官吏处治。开府庆整劝谏隋文帝说:“庶人杨勇已经被废黜了,秦王已经死去,陛下的儿子现今已经不多了,何必要这样对待他们!蜀王性格耿直,今被重重处罚,恐怕难以保全自身。”隋文帝大为生气,想割断庆整的舌头。接着对群臣说:“应当把杨秀在闹市斩首来向老百姓谢罪。”于是命令杨素等人追究惩治杨秀。

太子阴作偶人,缚手钉心,枷锁杻械,书帝及汉王姓名,密埋之华山下。杨素发之,又云秀妄述图谶,并作檄文置秀集中以闻。帝曰:“天下宁有是邪!”乃废秀为庶人,幽之内侍省。

素尝以少谴敕送南台,命治书侍御史柳彧治之。彧据案坐,立素于庭,辩诘事状。素由是衔之。秀尝从彧求李文搏所撰《治道集》,彧与之,秀遗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素奏彧以内臣交通诸侯,除名为民,配戍怀远镇。

久之,贝州长史裴肃遣使上书曰:“高颎以天挺良才,元勋佐命,为众所疾,以至废弃。愿陛下录其大功,忘其小过。又二庶人得罪已久,宁无革心?愿陛下弘君父之慈,顾天性之义,各封小国,观其所为。若能迁善,渐更增益,如或不悛,贬削非晚。”书奏,帝谓杨素曰:“裴肃忧我家事,此亦至诚也。”于是征肃入朝。太子闻之,谓左庶子张衡曰:“使勇自新欲何为也?”衡曰:“观肃之意,欲令如吴太伯、汉东海王耳。”肃至,帝面谕而罢之。

诏杨素三五日一入省论大事。

素兄弟、诸父并为尚书、列卿,诸子位至柱国、刺史,广营资产,家僮数千,妓妾亦千数,第宅华侈,制拟宫禁。既

太子杨广暗中制作了偶人,捆住偶人手脚,用针钉在偶人的心上,并给偶人上枷戴镣,把文帝及汉王杨谅的姓名写在偶人身上,秘密地将偶人埋在华山下。杨素挖掘出了偶人,又诬告杨秀说他妄自记述图谶,并伪造了杨秀叛上的檄文夹在杨秀的文集中奏报隋文帝。文帝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于是废黜杨秀为平民,幽禁在内侍省。

杨素曾经因为犯了一点儿过失被敕令送交御史台,文帝命令治书侍御史柳彧惩治他。柳彧靠着桌案而坐,让杨素立在庭堂上,审问杨素的过失。杨素从此怀恨柳彧。杨秀曾经跟柳彧索求过李文博撰写的《治道集》,柳彧给了杨秀,杨秀也送了柳彧十个奴婢。到杨秀获罪,杨素上奏说柳彧作为内臣却结交诸侯王,将柳彧除去官职贬为平民,发配到怀远镇去戍边。

过了很久,贝州长史裴肃派遣使者上书给文帝说:“高颎因为有天生的优异才能,又是开国元勋辅命大臣,遭到众人的忌恨,以至于被废黜不用。希望陛下记着高颎的大功,忘掉他的小过失。另外,杨勇、杨秀两个被贬为平民的人获罪已经很久了,难道他们没有改过之心吗?希望陛下弘扬君父的仁慈,顾念人伦天性的大义,各封他们一个小国,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他们能变好,可渐渐改变他们的地位,增加他们的封地,如果不知改悔,再贬斥削除他们的名位也不算晚。”裴肃上书奏呈给文帝后,文帝对扬素说:“裴肃忧虑我的家事,这也是他一片至诚之心啊!”于是征召裴肃来京师。太子杨广听说了此事,对左庶子张衡说:“让杨勇悔过自新是想要干什么呢?”张衡说:“我看裴肃的意思,是想让杨勇像吴国的太伯、汉代的东海王一样。”裴肃来到了京师,隋文帝当面向他说明了杨勇的事情而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隋文帝诏令杨素只需三五天去一次尚书省议论大事。

杨素兄弟、叔父们同为尚书、列卿,他们的儿子也都位居柱国、刺史,杨家到处营求资产,家中奴仆有几千人,歌伎姬妾也多到以千计,宅第豪华奢侈,规模样式模仿皇宫禁城。杨素废黜了

败太子及蜀王,威权愈盛,违忤者诛夷,附会者进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敢与抗者独柳彧及尚书右丞李纲、大理卿梁毗而已。

始,毗为西宁州刺史十一年,蛮夷酋长皆以金多者为豪隽,递相攻夺,略无宁岁,毗患之。后因诸酋长相帅以金遗毗,毗置金坐侧,对之恸哭,而谓之曰:“此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灭不可胜数,今将此来欲杀我邪?”一无所纳。于是蛮夷感悟,遂不相攻击。帝闻而善之,征为大理卿,处法平允。

毗见素专权,恐为国患,乃上封事曰:“臣闻臣无有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今杨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异图;四海有虞,必为祸始。陛下若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伏愿揆鉴古今,量为处置,俾鸿基永固,率土幸甚。”书奏,帝大怒,收毗系狱,亲诘之。毗极言素擅宠弄权,杀戮无道。又太子及蜀王罪废之日,百僚无不震悚,惟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为身幸。帝乃释之。

其后帝亦寖疏忌素,乃下敕曰:“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三五日一向省评论大事。”外示优崇,实夺之权也。素由是不复通判省事。出杨约为伊州刺史。

太子杨勇和蜀王杨秀后,权势愈加显赫,有违抗忤逆他的就会被处死,甚至于诛杀全家,投靠附和他的则被提拔升迁,朝廷上下没有谁敢不敬畏不依附他。敢于跟杨素对抗的,只有柳彧及尚书右丞李纲、大理卿梁毗而已。

最初,梁毗任西宁州刺史十一年,当地蛮夷酋长都把拥有很多金子的人看作豪俊,互相攻夺,没有什么宁静的年头,梁毗感到忧虑。后来趁着各个酋长相继赠送金子给他时,梁毗把金子放在座位旁,对着金子痛哭,转而对酋长们说:“这东西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你们为了它互相残杀的事多得数不过来,现在送这东西给我,是想要杀我吗?”一毫也没有收受送来的金子。于是蛮夷们感动觉悟,终于不再相互攻打了。隋文帝听说后非常赞许梁毗,征召他入朝担任大理卿。梁毗执法公平无私。

梁毗见杨素专权,害怕成为国家的祸患,就上了密封奏章说:“我听说臣子没有作威作福危害其家,祸害其国的。如今杨素得到的宠幸知遇愈来愈深,权势一天比一天重,他所偏爱的都不是忠心报国的人,推举提拔的都是他的亲戚,杨家子弟分布朝廷上下,势力连结各州县。天下无事,他的异心别图还容易消失;天下动荡,必定成为罪魁祸端。陛下如果任用杨素做商朝阿衡那种执掌国政的重臣,我怕杨素之心未必能像商朝的阿衡伊尹一样。希望陛下能考虑借鉴古今之事,酌情处置,使鸿基大业能永远巩固,这是天下人的幸运。”表章奏呈后,文帝大怒,拘捕梁毗送入监牢,亲自审问他。梁毗竭力陈说杨素恃宠擅权,杀人无道。又谈到太子杨勇、蜀王杨秀因罪被废的日子,百官臣僚无不震惊害怕,惟独杨素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喜形于色,庆幸国家有难是自己的好运。文帝于是释放了梁毗。

此后,隋文帝也渐渐疏远猜忌杨素,于是发布敕令说:“仆射是国家的宰辅大臣,不必亲自过问繁琐细务,每隔三五天去一次尚书省讨论一下大事即可。”表面上是表示对杨素的优待尊崇,实际上是削夺了他的权力。杨素从此不再处理尚书省的事务。文帝把杨约调出去担任伊州刺史。

于是吏部尚书柳述益用事,参掌机密,素深恶之。

太子尝问于贺若弼曰:“杨素、韩擒虎、史万岁皆称良将,其优劣何如?”弼曰:“杨素猛将,非谋将;韩擒虎斗将,非领将;史万岁骑将,非大将。”太子曰:“然则大将谁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择。”弼意自许也。

交州俚帅作乱,遣总管刘方讨降之。

交州俚帅李佛子作乱,杨素荐瓜州刺史刘方有将帅之略,诏以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统二十七营而进。方军令严肃,有犯必斩。然仁爱士卒,有疾病者亲临抚养,士卒亦以此怀之。逾岭遇贼,击破之。进军临营,谕以祸福,佛子惧,请降。

癸亥(603)三年

秋八月,幽州总管燕荣有罪诛。

荣性严酷,鞭挞左右,动至千数。元弘嗣当为幽州长史,惧,固辞。帝乃敕荣曰:“弘嗣杖十已上,皆须奏闻。”荣怒,遣弘嗣监纳仓粟,扬得一糠一秕辄罚之。每笞虽不满十,然一日之中或至三数。久之,遂收付狱,绝其粮。其妻诣阙称冤,帝遣使案验,征还赐死。以弘嗣代荣,酷又甚之。

九月,置常平官。 龙门王通献策,不报。

通诣阙献《太平十二策》,帝不能用,罢归。通遂教授于河、汾之间,弟子自远至者甚众。累征不起。杨素甚重

于是吏部尚书柳述权力更大,参与掌握机密大事,杨素对他深恶痛绝。

太子杨广曾经问贺若弼说:“杨素、韩擒虎、史万岁都被称作良将,他们之间优劣如何?”贺若弼说:“杨素是猛将,不是善于谋略的将领;韩擒虎是斗将,不是统帅众军的将领;史万岁是骑将,不是一员大将。”杨广说:“既然这样,那么大将是谁呢?”贺若弼下拜说:“只看殿下您的选择决定了。”贺若弼的意思是自认为本身是大将。

交州俚人首领叛乱,朝廷派总管刘方征讨降服俚人。

交州俚人首领李佛子叛乱,杨素举荐说瓜州刺史刘方有将帅的谋略,文帝诏令刘方任交州道行军总管,统率二十七营军队进兵。刘方军令严明,有违犯的一定处斩。但他心地仁慈爱护士兵,有人生病了,刘方就亲自看望,抚慰调护,士兵也因此感激他。刘方军越过山岭与叛贼遭遇,击败了叛贼。军队进逼到俚人大营,向他们陈述了祸福利害,李佛子害怕,请求投降。

癸亥(603)隋文帝仁寿三年

秋八月,幽州总管燕荣有罪被处死。

燕荣生性严酷,鞭打身边的人,动不动就是上千下。元弘嗣应当调任幽州长史,因恐惧,坚决推辞。文帝于是命令燕荣说:“对元弘嗣杖刑超过十下以上的,都须奏报给我。”燕荣很生气,派元弘嗣监管收储粮食入仓,簸出一糠一秕,就要责罚他。每次鞭打虽然不满十下,但是一天里面有时要打两三次。过了许久,就把元弘嗣收押关入监狱,不给他供应饭食。元弘嗣之妻到皇宫门外申诉冤枉,文帝派使者查证后,召还燕荣赐他自尽。任命元弘嗣代替燕荣管辖幽州,他的残酷比燕荣还要厉害。

九月,设置常平官。 龙门人王通献策,文帝没有答复。

王通到皇宫门口献上《太平十二策》,文帝不予采用,王通只好作罢回去了。王通于是在河、汾之间教授学生,弟子们从远方而来的有很多。朝廷多次征召他,他都不肯来。杨素特别器重

之,劝之仕,通曰:“通有先人之弊庐,足以庇风雨,薄田足以供餰粥,读书谈道足以自乐。愿明公正身以治天下,使时和年丰,通也受赐多矣,不愿仕也。”或谮通于素曰:“彼实慢公,公何敬焉?”素以问通,通曰:“使公可慢则仆得矣,不可慢则仆失矣。得失在仆,公何预焉?”素待之如初。

弟子贾琼问息谤,通曰:“无辩。”问止怨,曰:“不争。”通尝称:“无赦之国,其刑必平;重敛之国,其财必削。”又曰:“闻谤而怒者,谗之囮也;见誉而喜者,佞之媒也;绝囮去媒,谗佞远矣。”大业末,卒于家,门人谥曰文中子

突厥启民可汗归国。

突厥步迦可汗所部大乱,铁勒、仆骨等十余部皆叛,降于启民。步迦西奔吐谷浑,长孙晟送启民置碛口,启民于是尽有步迦之众。

甲子(604)四年

春正月,帝如仁寿宫。 秋七月,太子广弑帝于大宝殿而自立。遂杀故太子勇,流尚书柳述、侍郎元岩于岭南。

四月,帝不豫。七月,疾甚,卧与百僚辞诀,握手歔欷,越四日,崩于大宝殿。

高祖性严重,令行禁止,勤于政事。虽吝于财,至于赏赐有功,即无所爱。爱养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自奉

他,劝他出仕做官,王通说:“我有祖先留下的破草屋足以遮蔽风雨,贫瘠的田地足以供我喝上稠粥,读书论道足以自得其乐。希望明公您端正自身来治理天下,使得四时和谐,年年丰熟,我也就算享受很多恩惠了,我不愿意去做官。”有人对杨素说王通的坏话:“他实在是有意怠慢您,您为什么要尊敬他呢?”杨素用这话去问王通,王通答复说:“假使您可以被怠慢,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您不可以被怠慢,那我的目的就未达到。得也好,失也好,都在我自己,您又何必参预其中呢?”杨素对待王通还像当初一样。

王通的弟子贾琼问王通怎样可以平息诽谤,王通回答说:“不去争辩。”又问怎样可以制止怨恨,王通回答说:“不去争夺。”王通曾经声称说:“不施行赦免的国家,那里刑法必定公正;横征暴敛的国家,那里财力必定削弱。”又说:“听到诽谤就发怒的人容易中谗言的圈套,见到称赞就高兴的人容易被阿谀奉承的小人所利用。去掉这样的弱点,谗言奸佞就会远远离去了。”大业末年,王通死在家中,他的学生弟子们为他定谥号为文中子。

突厥启民可汗回到自己国中。

突厥步迦可汗统辖的部落大乱,铁勒、仆骨等十余个部落全都离叛,归降了启民可汗。步迦西逃到吐谷浑,长孙晟将启民可汗送回安置到碛口,启民可汗于是统有了步迦原有的部众。

甲子(604)隋文帝仁寿四年

春正月,隋文帝到仁寿宫。 秋七月,太子杨广在大宝殿杀死文帝后自立为帝。杨广接着杀死原太子杨勇,将尚书柳述、侍郎元岩流放到岭南。

四月,隋文帝身体不舒服。七月,病情加重,躺着与百官臣僚诀别,握着大臣们的手叹息哽咽,过了四天,驾崩于大宝殿。

隋文帝性格谨严持重,办事能做到令行禁止,处理政事勤勤恳恳。虽然吝惜钱财,但是对于赏赐有功之臣,却毫不吝啬。爱护养育老百姓,劝助农桑,减轻徭役赋税。他自己在生活上奉行

俭素,乘舆御物故弊者随令补用,非享宴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浣濯之衣。天下化之,丈夫率衣绢布,装带不过铜铁骨角,无绫绮金玉之饰焉。受禅之初,民户不满四百万,末年逾八百九十万。然猜忌苛察,信受谗口,功臣故旧无始终保全者,乃至子弟皆如仇敌。

初,文献皇后既崩,帝以陈高宗女为宣华夫人,有宠。及寝疾,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皆入阁侍疾。诏太子入居殿中。太子虑帝有不讳,须预防拟,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宫人误送帝所,帝览而大恚。陈夫人旦出更衣,为太子所逼,拒之得免。上怪其神色有异,问故,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上恚抵床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乃呼柳述、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岩出阁为敕书。素闻以白太子,矫诏执述、岩系狱。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令右庶子张衡入殿侍疾,尽遣后宫出就别室。俄而,上崩。故中外颇有异论。陈夫人闻变,战栗失色。晡后,太子封小金合遣使者赐夫人。夫人以为鸩毒,惧甚,发之,乃同心结也。夫人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宫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

节俭朴素,自己乘的车驾,用的东西,旧了坏了都随时让人修补使用,除了正式宴会,吃饭也不过是一个肉菜,后宫的人全都穿着洗旧了的衣服。天下的人都被文帝所感化,男子全穿布衣,衣带装饰不过是铜铁骨角制品,没有穿绫绮丝绸佩金玉饰物的。接受禅让登基之初,全国民户不满四百万,到隋文帝仁寿末年,民户已超过了八百九十万。但是隋文帝生性猜忌,要求苛刻,轻信谗言,他的功臣故旧没有能始终保全平安无事的,甚至于对待自己的子弟,也全都像仇敌一样。

当初,文献皇后独孤氏去世后,文帝立陈高宗女儿为宣华夫人,对她很宠幸。到文帝患病卧床,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全都进宫侍候。文帝诏令太子杨广入宫居住在大宝殿内。太子考虑文帝可能去世,必须预先做好防备,于是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封好,送出来询问杨素怎么办。杨素一条一条把情况写下来回答太子,宫人误把杨素回信送到了文帝寝宫,文帝看后特别愤怒。陈夫人早晨从文帝寝宫出来换衣服,被太子杨广逼迫,要对夫人动手动脚,陈夫人抗拒太子,得以脱身。文帝奇怪陈夫人神色不对,问她什么原因,陈夫人流着泪说:“太子对我无礼。”文帝愤怒地捶打着卧床说:“这畜生,怎么能把国家大事交付给他!独孤误了我!”于是呼喊柳述、元岩说:“召我的儿子来!”柳述等准备叫太子杨广,文帝说:“是杨勇。”柳述、元岩出了寝宫去起草敕书。杨素听说此事后告诉了太子杨广,杨广假传文帝诏令逮捕柳述、元岩入狱。迅速调动东宫卫士、副将前来宿卫仁寿宫,宫门警戒出入,均由宇文述、郭衍调度指挥。下令右庶子张衡进入文帝寝宫侍候文帝,把后宫里的人全部赶到别的房子里去了。不一会儿,文帝驾崩。因此朝廷内外很有一些不同的议论说法。陈夫人听说发生了变故,浑身颤抖,面容失色。晡时后,太子手封小金盒派使者赐给陈夫人。陈夫人以为这是毒药,害怕极了,打开一看,原来是同心结。陈夫人震怒得倒退坐下,不肯致谢,宫人们一起逼迫她,她才拜谢了太子的使者。当夜,太子杨广乱伦将陈夫人奸淫。

明日,发丧即位。会杨约来朝,太子遣约入长安,矫称高祖之诏,赐故太子勇死,缢杀之。然后陈兵集众发凶问,追封勇为房陵王,不为置嗣。除述、岩名,徙之岭南。令兰陵公主与述离绝,欲改嫁之。公主以死自誓,表请与述同徙。帝大怒,公主忧愤而卒。

贬许善心为给事郎。

袁充奏:“皇帝即位,与尧受命年合。”讽百官表贺。礼部侍郎许善心议,以为国哀甫尔,不宜称贺。宇文述素恶善心,讽御史劾之,左迁降品二等。

并州总管汉王谅起兵晋阳。遣杨素击虏以归,杀之。

谅有宠于高祖,为并州总管,自山以东至海,南距河,五十二州皆隶焉,特许以便宜从事。谅自以所居天下精兵处,见太子勇、蜀王秀得罪,常不自安,阴蓄异图。言于高祖,以突厥方强,宜修武备。于是缮治器械,招集私人,殆将数万。突厥尝寇边,谅御之不克,将帅多坐除解,谅以其宿旧奏请留之。高祖怒曰:“尔为藩王,惟当敬依朝命,何得私论宿旧,废国家宪法邪!”

咨议参军王者,僧辩之子,倜傥好奇略,与萧摩诃俱不得志,每郁郁思乱。皆为谅所亲善,赞其阴谋。

会荧惑守东井,谅以仪曹傅弈晓星历,问之,对曰:“东井黄道所经,荧惑过之乃常理耳。”谅不悦。

第二天,太子为隋文帝发丧,并登上皇位。正赶上杨约来朝见,杨广派杨约进入长安,假称文帝的诏命,赐死前太子杨勇,勒死了他。然后排列军队召集百官,发布文帝去世的凶信,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不为杨勇设立继承人。将柳述、元岩除名,流放到岭南。命令兰陵公主跟柳述断绝关系,打算将兰陵公主改嫁。兰陵公主以死发誓,上表请求与柳述一起流放。炀帝大怒,兰陵公主忧愤而死。

许善心被贬官为给事郎。

袁充上奏说:“皇帝继位,与尧受天命执政的时间吻合。”示意百官上表庆贺。礼部侍郎许善心提议,认为国丧刚完,不宜庆贺。宇文述一向讨厌许善心,示意叫御史弹劾许善心,许善心被降职两级。

并州总管汉王杨谅在晋阳起兵。隋炀帝派遣杨素进攻并俘获了杨谅归来,杀死了他。

杨谅受到文帝的宠爱,任并州总管,自崤山以东到海边,南到黄河,五十二州都归杨谅管辖,特许杨谅可以根据发生的情况自主行事。杨谅自认为所处的地方是天下精兵集中的地域,他见太子杨勇、蜀王杨秀先后获罪,常不自安,暗中怀有其他打算。他对隋文帝说,突厥正在强盛时期,应该整修军备。于是修造武器军械,招集效命自己的私人武装,差不多有数万人。突厥曾经侵犯边境,杨谅抵御不住打了败仗,部下将帅多因此获罪被除名解职,杨谅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老部下而奏请文帝留下他们。文帝发怒说:“你身为藩屏封王,只应恭恭敬敬地遵从朝廷命令,怎么能私论什么故属旧部而废弃国家的法令?”

咨议参军王是王僧辩的儿子,风流倜傥,善于谋略,与萧摩诃都不得志,常常郁闷不乐,想要作乱。二人均得到杨谅的亲信善待,都赞同杨谅的谋反阴谋。

当时正好火星处在井宿的位置,杨谅因为仪曹傅弈通晓天文星历,就问他这个天象如何,傅弈回答说:“井宿在黄道上,火星运经井宿是正常的天象。”杨谅听了不太高兴。

及高祖崩,炀帝以高祖玺书征之。先是高祖与谅密约:“若玺书召汝,敕字傍别加一点,又与玉麟符合,则就征。”及发书无验,谅知有变,遂发兵反。

司马皇甫诞流涕谏曰:“窃料大王兵资非京师之敌,加以君臣位定,逆顺势殊,士马虽精,难以取胜。一旦陷身叛逆,欲为布衣不可得也。”谅怒,囚之。

岚州刺史乔钟葵将赴谅,其司马陶模拒之曰:“汉王所图不轨,公荷国厚恩,当竭诚效命,岂得身为厉阶乎?”钟葵临之以兵,辞气不桡,义而释之。于是从谅反者凡十九州。

王说谅曰:“王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则宜长驱深入直据京都,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据旧齐之地,宜任东人。”谅不能决,乃兼用二策,唱言杨素反,将诛之。

兵曹裴文安说谅曰:“分遣羸兵屯守要害,仍令随方略地。帅其精锐,直入蒲津,顿于霸上,则京师震扰,兵不暇集,旬日之间事可定矣。”谅大悦,于是遣诸将分道四出,署文安为柱国,与纥单贵、王聃等直指京师。

谅简精锐数百骑戴幂离,诈称宫人还长安,径入蒲州。城中豪杰亦有应之者,文安等未至蒲津百余里,谅忽改图,令纥单贵断河桥守蒲州,而召文安还。代州总管李景发兵拒谅,谅遣乔钟葵帅兵三万攻之。景战士不过数千,加以

等到隋文帝去世,隋炀帝用盖有文帝印章的诏书召杨谅进京。先前文帝与杨谅有过秘密约定:“如果是盖有皇帝印章的诏书召见你,在敕字旁边要另外加上一个点,还要跟玉麟符相契合,才可以应召入朝。”等到杨谅打开来诏,看到与先前的约定不能验合,知道发生了变故,于是发兵造反。

司马皇甫诞流泪劝谏杨谅说:“我估计大王的兵力不是京师军队的对手,加上君臣名位已经确定,反对的和支持的双方势力相差悬殊,我们军队虽然精良,也难以取胜。一旦身处叛逆的地位,即使想做个平民百姓也不可能了。”杨谅听了很生气,把皇甫诞囚禁了起来。

岚州刺史乔钟葵将要投奔杨谅,他的司马陶模反对说:“汉王图谋不轨,您身受国家厚恩,理应竭尽忠诚为国效命,怎么能陷入祸端呢?”乔钟葵用兵刃威吓陶模,陶模言语气概还是不屈不挠,乔钟葵佩服陶模的义气就释放了他。在这时期,跟从杨谅造反的总共有十九个州。

王建议杨谅说:“大王部下将吏家属全都在关西,要是用这些人作战,就应该长驱深入直捣京师,就是兵法所说的迅雷不及掩耳。如果仅想割据以前北齐的地盘,就应任用关东的人。”杨谅不能决断,就兼用两个计策,并公开宣布说杨素谋反,自己起兵将要诛杀他。

兵曹裴文安建议杨谅说:“分派弱兵屯守要害之地,仍命依据情势攻城占地。统率精锐部队直入蒲津关口,驻兵霸上,那么京师就会震动混乱,没有时间调集军队,十天之内大事可以完成。”杨谅非常高兴,于是派遣众将分道出兵,任命裴文安为柱国,与纥单贵、王聃等率军直捣京师。

杨谅挑选了精锐骑兵几百名,戴着面罩,假称是宫人回长安,直入蒲州城内。城里的豪杰也有响应杨谅的,裴文安等离蒲津关还有百余里地时,杨谅忽然改变了计划,让纥单贵截断河桥守蒲州,而将裴文安召回。代州总管李景发兵抵抗杨谅,杨谅派乔钟葵率兵三万攻打他。李景能战斗的士兵不过几千,加上

城池不固,攻辄崩毁,景且战且筑,士皆死战,钟葵屡败。景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并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又多谋画,善拒守。景推诚任之,己无所预,唯在阁持重,时出抚循而已。

杨素将轻骑五千袭蒲州,夜至河际,收商贾船得数百艘,置草其中,践之无声,遂衔枚而济,迟明击之。单贵败走,聃以城降。诏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帅众数万以讨谅。

谅之初起兵也,妃兄豆卢毓为府主簿,苦谏不从,私谓其弟懿曰:“吾匹马归朝,自得免祸,此乃身计,非为国也。不若且伪从之,徐伺其便。”毓兄贤言于帝曰:“臣弟毓素怀志节,必不从乱。臣请从军与毓为表里,谅不足图也。”帝许之。贤密遣家人以敕书谕毓。

谅将往介州,令毓与总管属朱涛留守。毓与涛谋出兵拒之,涛不可,毓追斩之。出皇甫诞与谋,部分未定,谅闻之,还击毓、诞,皆死。

谅将綦良攻慈、相,不克,遂攻黎州,塞白马津。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内,帝以史祥为行军总管,军河阴。祥曰:“公理轻而无谋,恃众而骄,不足破也。”乃于下流潜济,公理闻之,引兵逆战,未及成列,祥击败之。遂趣黎阳,綦良军溃。

帝将发幽州兵,疑总管窦抗有二心,以李子雄为上大

城池不牢固,一攻打就崩塌毁坏,李景一边作战一边修筑城墙,士兵们都拼死作战,乔钟葵屡屡战败。李景手下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都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又有计谋,擅长防守。李景对他们推诚以待十分信任,自己并不干预他们的具体行动,只是在官衙内坐镇,不时前往抚慰巡视而已。

杨素率领轻骑五千袭击蒲州,夜里来到河边,收集商船有几百艘,把草铺放在船里,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于是让士兵们口含小木棍以防出声,悄悄渡河,天快亮时发起攻击。纥单贵战败逃走,王聃献城投降。隋炀帝下诏任命杨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率兵几万去讨伐杨谅。

杨谅当初起兵时,他妃子的兄长豆卢毓是汉王府主簿,豆卢毓苦苦劝谏杨谅不要造反,杨谅不听。豆卢毓私下对他弟弟豆卢懿说:“我单独一人回到朝廷,自然可以免祸,这是为我自身考虑,不是为国家打算。不如暂且装作跟随杨谅起兵,慢慢地伺机行事。”豆卢毓的哥哥豆卢贤对隋炀帝说:“我弟弟豆卢毓素有志气节操,一定不会跟从作乱。我请求跟从大军出发,与豆卢毓里应外合,击败杨谅不在话下。”炀帝同意了。豆卢贤秘密派遣家人把炀帝的敕书送交豆卢毓知晓。

杨谅将去介州,命令豆卢毓与总管属朱涛留守。豆卢毓和朱涛谋议说要出兵抗击杨谅,朱涛不答应,豆卢毓追过去杀死了朱涛。豆卢毓放出了皇甫诞和他谋划,安排部署还没有完成,杨谅就听说了这事,引兵回来袭击豆卢毓和皇甫诞,两人全被杨谅杀死。

杨谅部将綦良进攻慈州、相州,没有攻下,于是去攻打黎州,并堵塞住白马津渡口。余公理军队从太行山行至河内,隋炀帝任史祥为行军总管,驻军在河阴。史祥说:“余公理轻率而无计谋,仗着人多势众而十分骄横,不足为敌。”于是在下游悄悄渡河,余公理闻讯后率兵迎战,还没布好阵列,就被史祥击败。史祥于是进逼黎阳,綦良军队溃败。

炀帝要发幽州兵,疑总管窦抗有二心,就命李子雄为上大

将军,又以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与子雄共经略之。晟辞以男在谅所,帝曰:“公体国之深,终不以儿害义。”子雄驰至幽州,止传舍,召募得千余人。抗来谒,子雄伏甲擒之。遂发其兵,步、骑三万,自井陉西击谅。李景被围月余,诏朔州刺史杨义臣救之。义臣帅马、步二万夜出西陉,乔钟葵悉众拒之。义臣自以兵少,悉取军中牛、驴,得数千头,令兵数百人,人持一鼓,潜驱之,匿于涧谷间。晡后复战,兵合,命驱牛、驴者鸣鼓疾进,尘埃张天,钟葵军溃,纵击破之。谅遣其将赵子开拥众十万,栅绝径路,屯据高壁,布阵五十里。素令诸将以兵临之,自引奇兵潜入霍山,缘崖谷而进。营于谷口,使军司简留三百人守营,军士惮北军之强,多愿守营。素闻之,即召所留三百人悉斩之,更令简留,无愿留者。素乃引军驰出北军之北,直指其营,鸣鼓纵火。北军不知所为,自相蹂践,杀伤数万。

谅闻之,大惧,自将兵十万拒素。会大雨,欲引还,王谏曰:“杨素悬军深入,士马疲弊,王以锐卒自将击之,其势必克。今乃望敌而退,是沮战士之心,而益西军之气也,愿王勿还。”谅不从。

谓其子曰:“气候不佳,兵必败矣。”杨素进击谅,大破之,擒萧摩诃,谅退保晋阳。素进兵围之,谅穷蹙请降。自杀。

将军,又用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征召山东军队跟李子雄一起共同筹划处理此事。长孙晟推辞,说因为儿子在杨谅那边,炀帝说:“您非常体谅国家的处境,终归不会因为儿子的缘故而损害国家大义。”李子雄驰马抵达幽州,停在驿站里,招募了一千来人。窦抗来见李子雄,李子雄埋伏的士兵擒获了窦抗。于是调发幽州军队,步兵和骑兵共三万人,自井陉向西进攻杨谅。李景被杨谅围困了一个多月,炀帝诏令朔州刺史杨义臣救援解围。杨义臣率骑兵、步兵共两万人,夜间出了西陉关,乔钟葵集中全部兵力抵抗杨义臣。杨义臣考虑到自己兵少,就集中了军中所有的牛、驴共几千头,命令几百名士兵每人手持一面战鼓,暗地里驱赶牛、驴隐蔽在山涧峡谷里。晡时后,双方再次交战,刚一交手,杨义臣就命令驱赶牛、驴的士兵敲鼓迅速前进,顿时尘土漫天,乔钟葵军队溃散,杨义臣追击打败了乔钟葵。杨谅派遣自己的部将赵子开率领十万之众,用栅栏堵绝了山径小路,屯兵据守在高壁岭上,军队摆开阵势有五十里。杨素命令众将率兵与他们对峙,自己亲率奇兵悄悄潜入霍山,沿着山崖低谷前进。然后在山谷口扎营,派军司挑选出三百人守营,士兵们害怕北方杨谅军队的强大,所以大多数愿意守营。杨素知道后,立即召出留下守营的三百人,把他们全都斩杀了。他再次命令挑拣士兵留守军营,没有人愿意留下了。杨素于是率领军队快速行进到杨谅军队的背后,直捣杨谅大营,一边打鼓一边放火。杨谅军队不知所措,自相践踏,死伤了几万人。

杨谅听说后十分恐惧,亲自率兵十万抵抗杨素。正巧赶上天下大雨,杨谅打算退兵,王劝他说:“杨素孤军深入,人马疲惫,大王率领精锐士兵亲自攻打杨素,那形势必将取胜。如今望敌退却,是挫伤我军士气,增长敌军斗志,希望大王不要退兵。”杨谅不听。

王对他的儿子说:“情况不好,我军必败。”杨素进攻杨谅,大胜杨谅军,抓获了萧摩诃,杨谅退兵保卫晋阳。杨素进军围攻晋阳,杨谅山穷水尽无力抵抗,请求投降。王自杀。

群臣奏谅当死,帝不许,除名为民,竟以幽死。所部吏民坐死徙者二十余万家。初,高祖与独孤后甚相爱重,誓无异生之子,尝谓群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分争,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有此忧邪?”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子分据大镇。及其晚节,迭相猜忌,五子皆不以寿终。

冬十月,葬泰陵。 除妇人及奴婢、部曲之课,令男子二十二成丁。 十一月,帝如洛阳。

章仇太翼言于帝曰:“陛下木命,雍州为破木之冲,不可久居。又谶云:‘修治洛阳还晋家。’”帝以为然,遂幸洛阳,留晋王昭守长安。

堑龙门达上洛,以置关防。

发丁男数十万掘堑,自龙门东接长平、汲郡,抵临清关,度河至浚仪、襄城,达于上洛,以置关防。

陈叔宝卒。

赠长城县公,谥曰炀。

以洛阳为东京。

乙丑(605)隋炀帝大业元年

春正月,立皇后萧氏。 废诸州总管府。 立晋王昭为皇太子。 遣刘方击林邑。

群臣有言林邑多奇宝者,时天下无事,刘方新平交州,乃授方驩州道行军总管,经略林邑。

群臣奏议杨谅该当死罪,隋炀帝不同意,将杨谅除去名籍,削为平民,最后幽禁而死。他部下的官吏臣民受到牵连获罪处死、流放的,共有二十余万家。当初,隋文帝和独孤皇后非常相爱敬重,发誓不要其他姬妾生的儿子,曾经对群臣说:“前代皇帝溺爱宠幸的姬妾,所以嫡生和庶出的儿子纷争不停,甚至于为此而亡国。朕没有别的姬妾侍候,五个儿子同出一母,可以说是真正的兄弟,难道会有这种担忧吗?”文帝又鉴于北周皇室诸王势力微弱,就让几个儿子分别据守重镇。到了文帝晚年,父子兄弟纷纷互相猜疑提防,五个儿子都没能寿终正寝。

冬十月,葬隋文帝于泰陵。 炀帝诏令免除妇女及奴婢、部曲的赋税,规定男子二十二岁成丁。 十一月,隋炀帝赴洛阳。

章仇太翼对炀帝说:“陛下属木命,雍州是破木克命的要冲之地,不可久居。谶语也说:‘修治洛阳还晋家。’”炀帝认为这话很对,于是驾临洛阳,留下晋王杨昭守卫长安。

挖掘自龙门到上洛之间的壕沟,用来设置关防。

隋炀帝征发成年男丁几十万人挖掘壕堑,自龙门开始向东连接长平、汲郡,到达临清关,越过黄河到浚仪、襄城,最终到达上洛,用这条长壕来设置关防。

陈叔宝去世。

赠陈叔宝为长城县公,谥号称为炀。

将洛阳定为隋朝的东京。

隋炀帝

乙丑(605)隋炀帝大业元年

春正月,隋炀帝册立皇后萧氏。 废除各州总管府。 立晋王杨昭为皇太子。 派遣刘方进军林邑。

群臣中有人说林邑多有奇珍异宝,此时天下太平无事,刘方刚刚平定了交州叛乱,于是被任命为州道行军总管,去管理林邑事务。

二月,以杨素为尚书令。

敕有司大陈金宝、器物、锦彩、车马,引杨素及诸将讨并州有功者立于前,使奇章公牛弘宣诏,赐赉有差。以素为尚书令。

诏天下公除。

惟帝服浅色黄衫、铁装带。

三月,命杨素营东京宫室。

诏杨素营东京,役丁二百万人,徙洛州郭内居民及诸州富商大贾数万户以实之。敕将作大匠宇文恺与内史舍人封德彝等,营显仁宫,发江岭之间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苑囿。

开通济渠,引汴水,开邗沟,置离宫,造龙舟。

诏曰:“古者听采舆颂,谋及庶民,故能审刑政之得失。今将巡历淮海,观省风俗。”遂命尚书右丞皇甫议发丁百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复自板渚引河入汴,引汴入泗,以达于淮。又发民十万开邗沟入江。渠广四十步,旁筑御道,树以柳。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余所。遣黄门侍郎王弘等往江南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官吏督役严急,役丁死者十四五。

夏四月,刘方大破林邑,还,卒于师。

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险,刘方击走之。师度阇黎江,林邑兵乘巨象,四面而至。方战不利,乃多掘小坑,草覆其上,与战,伪北。林邑逐之,象多颠踬,以弩射之,象却走,蹂其阵。因以锐师继之,林邑大败。引兵追之,过马援铜柱南。八日,至其国都。四月,梵志走入海。方入城获其

二月,炀帝任命杨素为尚书令。

炀帝敕令有关部门大规模陈列金宝、器物、锦彩、车马,让人引导杨素和讨伐并州汉王杨谅有功的所有将领站在前面,让奇章公牛弘宣读诏书,分别对他们进行赏赐。任命杨素为尚书令。

诏令天下百官因治理公务,一律除去为文帝所穿丧服。

只有炀帝穿浅色黄衫,束铁饰衣带。

三月,命令杨素营建东京洛阳宫室。

炀帝诏令杨素营建东京,动用役丁二百万人,迁来洛州城内居民及各州富商大贾几万户来充实东京。敕令将作大匠宇文恺与内史舍人封德彝等营造显仁宫,发掘江岭间奇材异石,送来洛阳,又搜求海内的佳树异草、珍禽怪兽以充实皇家苑囿。

开掘通济渠,引汴水,挖邗沟,建离宫,造龙舟。

炀帝颁布诏书说:“古代听取采集百姓的意见,向平民咨询治国之法,所以能够审查为政的得失。现在我将巡视淮海地区,考察民情风俗。”于是命令尚书右丞皇甫议征发丁壮一百万人开挖通济渠,从西苑引谷水、洛水到黄河,再由板渚引黄河入汴水,引汴水入泗水,再引到淮河。又征发百姓十万人开凿邗沟引水入长江。通济渠宽四十步,渠旁修筑御道,道旁栽种柳树。从长安到江都,路上设置了四十多所离宫。派遣黄门侍郎王弘等前往江南建造龙舟及各种用途的船只几万艘。官吏督建各项工程严酷急迫,服役的壮丁死亡的有十分之四五。

夏四月,刘方大破林邑,率军返回时死在路上。

林邑国王梵志派兵扼守险要,刘方打跑了梵志的守军。隋军渡过阇黎江,林邑的士兵骑着巨象,从四面八方进攻隋军。刘方与敌兵交战不利,就挖了不少小坑,用草盖在上面,再与敌兵交战,假装战败。林邑士兵追赶隋军,大象多数陷入小坑内摔倒,隋军用弓弩射击大象,大象掉头逃走,践踏扰乱了林邑的军阵。刘方趁机指挥精锐部队跟在大象之后进攻,林邑兵大败。刘方率军追赶,追过了汉代马援所立铜柱之南。八天后,隋军追击到了林邑国都。四月,林邑国王梵志逃到海上。刘方进入城中缴获林邑

庙主十八,皆铸金为之。刻石纪功而还。士卒肿足死者十四五,方亦得疾,卒于道。

初,尚书右丞李纲数以异议忤杨素、苏威,素荐纲为方行军司马,方承素意屈辱之,几死。军还,威复遣纲诣南海应接林邑,久而不召。纲自归奏事,威劾奏之,下吏免官,屏居于鄠。

五月,筑西苑。

苑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余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高百余尺,台观宫殿罗络山上。海北有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穷极华丽。宫树凋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之,沼内亦剪彩为荷芰菱芡,色渝则易以新者。十六院竞以肴羞精丽相高,求市恩宠。上好以月夜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

秋七月,废滕王纶、卫王集,徙之边郡。

帝待诸王恩薄,多所猜忌。纶、集忧惧,呼术者问吉凶及章醮求福。或告其怨望咒诅,除名徙边。

八月,帝如江都。

上幸江都,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重有正殿、内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饰以金玉,下重内侍处之。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余数千艘,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

国宗庙庙主牌位十八个,全是金子铸造的。刘方立碑刻石记录了这次征讨功绩后回师。部下士兵患脚肿病死去的有十分之四五,刘方也得了病,死在途中。

当初,尚书右丞李纲多次表示不同意见,违逆了杨素和苏威,所以杨素推举李纲任刘方的行军司马,刘方顺承杨素之意屈辱李纲,几乎置他于死地。部队回来后,苏威又派遣李纲去南海处理林邑的事务,过了很久也不召他回朝。李纲自行回京奏报情况,苏威弹劾李纲,将他交付司法官吏审问罢官,李纲于是隐退住在鄠县。

五月,营筑西苑。

西苑方圆有二百里,苑内挖海,方圆十多里。叠造方丈、蓬莱、瀛洲等山,山高百余尺,台观宫殿星罗棋布在山上。海的北面有一条渠,渠水曲折蜿蜒地流入海内。沿渠造了十六个庭院,院门一律临渠,每座庭院由四品夫人主持,极端华丽。西苑宫内的树木凋落后,就剪彩绸制成花叶缀在枝条上,池沼内也剪彩绸制成荷芰菱芡,颜色旧了就换上新的。十六座庭院中争相用山珍海味精美食物互比高低,以求博得炀帝的恩宠。炀帝喜好在月夜带领宫女几千人跟随他骑马游西苑,制作了《清夜游曲》在马上演奏。

秋七月,炀帝废黜了滕王杨纶、卫王杨集,并将他们流放到了边郡。

炀帝对待诸王很少恩宠,常常猜疑防范。杨纶、杨集为此忧虑恐惧,叫来术士卜伺吉凶,并设道场祈福免灾。有人告发他们怨恨诅咒皇帝,被除去名籍流放边郡。

八月,炀帝驾临江都。

炀帝驾临江都,所乘龙舟有四层,高四十五尺,舟首尾长达二百尺,上层有正殿、内殿、朝堂,中间两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全用金、玉装饰,下层是宫中内侍待的房间。皇后乘坐翔螭舟,规模比龙舟稍小一些。另外有浮景船九艘,船上三层全是水上宫殿。其余还有几千艘,供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

蕃客乘之。共用挽士八万余人,皆以锦彩为袍。卫兵所乘又数千艘,舳舻相接二百余里。骑兵翊两岸而行。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多者一州至百舆,极水陆珍奇。后宫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

契丹寇营州,遣谒者韦云起以突厥兵讨平之。

契丹寇营州,诏通事谒者韦云起护突厥兵讨之。启民可汗发骑二万受其处分,云起分为二十营,四道俱引,营相去一里,不得交杂,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自非公使勿得走马,三令五申,击鼓而发。有纥干犯约,斩以徇。于是突厥将帅入谒,皆膝行股栗,莫敢仰视。契丹本事突厥,不相猜忌。云起既入其境,使突厥诈云向柳城与高丽交易,敢漏泄事实者斩。契丹不为备,去其营五十里,驰进袭之,虏获甚众。以女子及畜产之半赐突厥,余皆收之以归。帝大喜,擢为治书侍御史。

铁勒叛西突厥,自立为莫何可汗。

初,西突厥阿波可汗为叶护可汗所虏,国人立鞅素特勒之子,是为泥利可汗。泥利卒,子达漫立,号处罗可汗。其母向氏本中国人,更嫁泥利之弟婆实特勒。开皇末,俱入朝,留长安。处罗多居乌孙故地,抚御失道,国人多叛,复为铁勒所困。铁勒者,匈奴遗种,族类最多,有朴骨、同罗、契苾、薛延陀等部,其酋长皆号俟斤,大抵与突厥同俗,以寇抄为生,无大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是岁,处罗引

外邦客人乘坐。船队共用挽舟纤夫八万多人,都穿着锦彩制成的袍服。禁卫士兵所乘的船又有几千艘,船头与船尾相连长达二百多里。骑兵们护卫在两岸跟随行进。经过的州县,五百里内都命令进献食物,多的一州要献到一百车,极尽水陆珍奇。后宫吃腻了这些山珍海味,将要出发时,大多抛弃埋掉。

契丹侵犯营州,炀帝派遣通事谒者韦云起使用突厥兵讨平契丹。

契丹侵犯营州,隋炀帝诏令通事谒者韦云起监护使用突厥兵讨伐契丹。突厥启民可汗派发骑兵两万接受韦云起指挥,韦云起将他们分成二十营,分四路引兵前进,各营之间相隔一里,不能混杂,听到鼓声就前进,听到号角声就停止,不是公事差遣不许驰马飞奔,三令五申,然后击鼓进发。突厥军中的一个纥干违犯了规定,被韦云起斩首示众。于是突厥的将帅入见韦云起,全都跪着前行,战栗不停,没有一个人敢仰视他。契丹原本依附于突厥,对突厥人并不猜疑防范。韦云起率领军队进入契丹境内,让突厥人假装说是去柳城与高丽人做买卖,并严令有胆敢泄漏实情的予以斩首。契丹没有防备,韦云起的军队在距契丹营地五十里处,突然驱马前进袭击契丹军,俘虏缴获非常多。韦云起把俘获的女人以及财产牲畜的一半赏赐给了突厥,其余的全都收起来带了回去。隋炀帝特别高兴,提拔韦云起担任治书侍御史。

铁勒反叛西突厥,自立为莫何可汗。

当初,西突厥阿波可汗被叶护可汗俘虏,突厥国人立鞅素特勒之子为泥利可汗。泥利死后,他的儿子达漫继位,号处罗可汗。处罗的母亲向氏本是中国人,改嫁泥利的弟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年,婆实特勒跟向氏全都入朝,留在了长安。处罗一部大多居住于乌孙国的旧地,他统治无道,国人多叛,又被铁勒人所困扰。铁勒是匈奴的后裔,部族最多,有朴骨、同罗、契苾、薛延陀等部,这些部族的酋长全都号称俟斤,大致跟突厥同俗,以侵略掠夺为生,没有大的君长,分属于东、西两突厥。这年,处罗可汗率

兵击铁勒诸部,厚税其物,又忌薛延陀,集其酋长数百人,尽杀之。于是铁勒皆叛,立俟利发俟斤契苾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俟斤字也咥为小可汗,与处罗战,屡败之。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高昌、焉耆皆附之。

丙寅(606)二年

春正月,并省州、县。 二月,新作舆服仪卫。

诏牛弘等议定舆服仪卫制度。以何稠为太府少卿,使之营造送江都。稠参会古今,多所损益。衮冕画日月星辰,皮弁以漆纱为之。大抵务为华盛以称上意。课州、县送羽毛,民求捕之,殆无遗类。乌程有高树逾百尺,上有鹤巢,民欲取之,不可,乃伐其根。鹤恐杀其子,自拔氅毛投于地,时人或称以为瑞。役工十万人,费以巨亿计。

夏四月,还东京。

二月,上发江都。四月,自伊阙陈法驾,备千乘万骑入东京。御端门,大赦。制五品以上文官乘车,在朝弁服佩玉。武官马加珂,戴帻,服袴褶。文物之盛,近世莫及也。

六月,以杨素为司徒。 秋七月,制百官不得计考增级。

制百官不得计考增级,必有德行、功能灼然显著者进擢之。帝颇惜名位,群臣当进职者,多令兼假而已。时牛弘为吏部尚书,不得专行其职,苏威、宇文述、张瑾、虞世

兵攻打铁勒各部,对铁勒人的财物征收重税,又猜忌薛延陀部,集中起薛延陀部的酋长几百人,全部杀掉。于是铁勒各部族全都反叛,拥立俟利发俟斤契苾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俟斤字也咥为小可汗,与处罗可汗交战,多次打败处罗。莫何可汗勇敢刚毅无比,很得部众的民心,邻国都怕他,伊吾、高昌、焉耆全都归附了他。

丙寅(606)隋炀帝大业二年

春正月,合并精简州、县。 二月,重新规定车驾服饰仪仗禁卫制度。

隋炀帝诏令牛弘等人议定皇帝车驾服饰、仪仗禁卫制度。任命何稠作太府少卿,让他负责营造一应物品后送往江都。何稠参考古今制度,做了很多增减。天子衣服上画有日月星辰,皮帽用漆纱制成。大致都务必华丽壮观以使炀帝称心满意。规定各地州、县供应羽毛,老百姓到处捕杀鸟类,鸟类几乎绝种。乌程这地方有棵很高的大树超过了百尺,树上有鹤巢,百姓想捉住这些鹤,树高上不去,就砍伐树根。鹤怕杀死它的后代,自己拔下羽毛扔到地上,当时有人称此为祥瑞的征兆。这次制作共使用工匠十万人,花费金钱多达数亿。

夏四月,炀帝回到东京洛阳。

二月,隋炀帝从江都出发。四月,自伊阙排列天子的车驾,准备千车万马进入东京。炀帝驾临端门,大赦天下。规定五品以上文官乘车,上朝身穿礼服、佩玉饰。武官骑的马用美石装饰,戴头巾,穿骑射方便的裤袄。礼乐典章之盛,近世无法相比。

六月,任命杨素为司徒。 秋七月,规定百官不得按照常例考核升级。

隋炀帝规定百官不能按照一般的考核常规升级,必须要在德行、功勋、能力方面卓越显著,才能举拔。炀帝吝惜名位,群臣中应当提升职务的,大多让他们兼职代理而已。当时牛弘为吏部尚书,不能专行自己的职务,而由苏威、宇文述、张瑾、虞世

基、裴蕴、裴矩参掌选事。而与夺之笔,世基独专之,受纳贿赂,黜陟任意。

太子昭卒。

元德太子昭自长安来朝,数月将还,欲乞少留,不许。拜请无数,昭体素肥,因致疾卒。帝哭之数声而止,寻奏声伎,无异平日。

始建进士科。 杨素卒。

越公杨素虽有大功,特为帝所猜忌,外示殊礼,内情甚薄。太史言隋分野有大丧,乃徙素为楚公,意楚与隋同分,欲以厌之。素寝疾,不肯饵药,谓弟约曰:“我岂须更活邪!”

八月,封孙倓为燕王,侗为越王,侑为代王。

皆昭之子也。

冬十月,置洛口、回洛仓。

置洛口仓于巩东南原上,城周二十余里,穿三千窖。置回洛仓于洛阳北七里,城周十里,穿三百窖,窖皆容八千石。

征天下散乐。

初,齐高纬之世有鱼龙、山车等戏,谓之散乐。周宣帝时,郑译奏征之。及高祖受禅,牛弘定乐,悉放遣之。帝以启民可汗将入朝,欲以富乐夸之,太常少卿裴蕴希旨,奏括天下前世乐家子弟皆为乐户,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乐者皆直太常。帝从之。于是四方散乐大集东京,课京兆、河南制其衣,锦彩为空。帝多制艳篇,令乐正白明达造新

基、裴蕴、裴矩共同参与负责选择官吏之事。但是最终决定官吏升迁罢免的大笔,却由虞世基一人独掌,虞世基收受贿赂,罢官升官由他任意而为。

太子杨昭去世。

元德太子杨昭从长安来东京洛阳朝见隋炀帝,几个月后将要返回,打算请求再少留一段时间,炀帝不允许。杨昭跪拜请求了无数次,他身体本来肥胖,因此得病去世。炀帝哭了几声就停了,接着寻欢奏乐,和平日一样。

隋炀帝开始设置进士科。 杨素死。

越公杨素虽然有大功,但特别被炀帝猜疑防范,表面上炀帝对他优礼有加,内心里对他没什么感情。太史令说根据星象分野隋地将要有大丧之事,炀帝于是改封杨素为楚公,意思是楚地与隋地同处一个分野内,打算用此方法来避凶邪。杨素卧病,不肯吃药,对弟弟杨约说:“我哪里用得着再活下去!”

八月,炀帝封孙子杨倓为燕王,杨侗为越王,杨侑为代王。

这三人都是杨昭的儿子。

冬十月,设置洛口仓、回洛仓。

设置洛口仓在巩县东南原上,仓城周围二十余里,开凿有三千个粮窖。设置回洛仓在洛阳北面七里,仓城周围共十里,凿有三百个粮窖,每窖可装储粮食八千石。

征召全国散乐乐工。

当初,北齐后主高纬时代,世上有鱼龙、山车等戏,称作散乐。北周宣帝时,郑译奏请征召这些乐人。到了隋文帝接受禅让登基,牛弘制定礼乐后,散乐乐工全部被遣送不用。炀帝因启民可汗将入朝朝见,打算向他夸耀显示隋朝的富裕安乐,太常少卿裴蕴迎合炀帝意旨,奏请收编天下前代所有乐家的子弟都为乐户,六品官以下一直到平民百姓中擅长音乐的都到太常寺当差。炀帝同意了。于是四面八方的散乐乐工大规模集聚到了东京洛阳,命令京兆、河南两地为乐人们制作彩衣,以致锦缎彩绸为之一空。炀帝自制了许多艳丽歌词,命令乐正白明达谱制新

声播之,音极哀怨。

丁卯(607)三年

春正月,突厥启民可汗来朝。

启民请袭冠带,帝大悦。

三月,杀故长宁王俨及其弟七人。

初,云定兴坐媚事太子勇,与妻子皆没官为奴婢。上即位,多所营造,闻其有巧思,召之,使典其事。时宇文述用事,定兴以明珠络帐赂述。述大喜,兄事之,荐使监造兵器,因谓之曰:“兄所作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请处分。帝然之,乃鸩杀长宁王俨及其七弟。襄城王恪之妃柳氏自杀。

夏四月,诏颁新律。

帝以高祖末年法令峻刻,诏牛弘等造《大业律》十八篇颁行之。民久厌严刻,喜于宽政。其后征役繁兴,民不堪命,有司临时迫胁,以求济事,不复用律令矣。旅骑尉刘炫预修律令,弘尝从容问炫曰:“《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于前,减则不济,其故何也?”炫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恒虑覆治,若锻炼不密,则万里追证百年旧案。故谚云‘老吏抱案死’。事繁政弊,职此之由。”弘曰:

的曲调演奏,乐声极其哀怨。

丁卯(607)隋炀帝大业三年

春正月,突厥启民可汗来朝。

启民可汗请求袭用隋朝帽子衣带,隋炀帝非常高兴。

三月,炀帝杀掉前长宁王杨俨和他的弟弟七人。

当初,云定兴犯取媚太子杨勇之罪,与妻子儿女全都被罚为官奴。隋炀帝即位,进行很多的营建工作,听说云定兴在营造上有奇巧的设计构思,于是召他来负责此项事务。那时宇文述当权,云定兴用缀着明珠的帐幕贿赂宇文述。宇文述大喜,拿云定兴当作兄长一样对待,举荐他去监造兵器,趁机告诉他说:“兄长你所造的器械都合乎皇上的心意,但不能得到官职的原因,是长宁王兄弟们还没有死罢了!”云定兴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劝皇上杀了他们?”宇文述于是奏请处置长宁王。炀帝认为宇文述所奏很对,就毒死了长宁王杨俨和他的七个弟弟。襄城王杨恪的妃子柳氏自杀。

夏四月,炀帝诏令颁布新的律法。

隋炀帝认为文帝末年法令严酷苛刻,诏令牛弘等人制定了《大业律》十八篇,颁布施行。百姓久已厌恶严酷苛刻的律法,喜欢宽疏的政令。这以后,隋炀帝征发劳役频繁,百姓不堪忍受征调,有关部门官吏常常临时胁迫百姓服役以应付差事,不再按律法行事。旅骑尉刘炫参预修定律令,牛弘曾随意地问刘炫说:“《周礼》记载说当时士多而府吏官员少,现今守令、刺史一类官员比从前多了一百倍,削减了就无法办好事情,这是为什么呢?”刘炫说:“古人委任官吏就一定要责成他办好事情,到年终考核其业绩大小多少,案卷不用重新审查,公文从不繁琐细碎,各级官吏的责任只是掌握工作的要点而已。如今的官吏总是担心公文表册要复核审查,假若文辞使用得不周密,就要不远万里去追查验证百年前的旧案。所以谚语说‘老吏抱着文案而死’。事务繁冗是为政的弊端,这是官吏多而效率低下的原因。”牛弘说:

“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宁处,何也?”炫曰:“往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置令而已,其余具僚则长官自辟。今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纤介之迹皆属考功。省官不如省事,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其可得乎?”弘善其言,而不能用。

改州为郡。 更定官制。

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为五省。增谒者、司隶台,与御史为三台。分太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伯、子、男爵。

六月,诏为高祖建别庙。

初,高祖受禅,唯立四亲庙,同殿异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议七庙之制。礼部侍郎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高祖各立一殿,准周文、武二祧,与始祖而三,余并分室而祭,从迭毁之法。帝谓柳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后世子孙处朕何所?”乃诏为高祖建庙。既而方事巡幸,竟不果立。

帝北巡,次榆林郡,启民可汗及义成公主来朝。吐谷浑、高昌皆入贡。

车驾北巡,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过雁门,太守丘和献食甚精。至马邑,太守杨廓独无所献,帝不悦。以和为博陵太守,使廓至博陵观之。由是所至献食,竞为丰侈。至榆林,遂欲出塞耀兵,径突厥

“北魏、北齐之时,官吏办事从容不迫,如今却不得安宁,这是为什么?”刘炫说:“过去州一级只设长史、司马,郡一级只设郡守及丞,县一级只设县令而已,其余应当配备的僚属则由主要长官自己招选任用。如今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都由吏部任命掌握,零零碎碎的事情都属于业绩考核的范围。减少官吏不如精简事务,官吏们事务不减少,却希望他们能从容治理,那怎么可能呢?”牛弘认为刘炫说得很对,但却不能实际去做。

隋朝改州作郡。 更改重定官制。

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设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四省共作五省。增设谒者、司隶二台,与御史共为三台。将太府寺职能分出一部分设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共作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除伯、子、男三个爵位。

六月,炀帝诏令为隋文帝另建宗庙。

当初文帝接受禅让登基,只立了四亲庙,也只是同殿不同室罢了。炀帝即位,命令有关部门讨论建立七庙的礼制。礼部侍郎许善心等奏请替太祖、文帝各建一座殿堂,依照周文王、周武王两座宗庙的制度,与始祖一共建立三座殿堂,其余的都分室进行祭祀,遵照亲缘尽则庙祭止的轮换礼制祭祀。隋炀帝对柳说:“如今始祖及太祖、高祖的宗庙都已具备,后世子孙将把我放到什么位置上呢?”于是下令为文帝另建一处宗庙。接着炀帝忙着准备巡幸之事,最终没有建立这座宗庙。

炀帝向北巡游停留在榆林郡,突厥启民可汗及义成公主前来朝见。吐谷浑、高昌全都前来进贡。

隋炀帝向北巡游,征发河北十几个郡的男丁,开凿太行山直达并州,以打通车马驰行的大道。经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进献的食物特别精美。巡行到了马邑,太守杨廓偏偏没有什么进献,炀帝很不高兴。炀帝任命丘和为博陵太守,让杨廓到博陵观看这次任命。从此炀帝所到之处进献上来的食物,竞相争比丰盛奢侈。巡行到榆林,炀帝打算出塞去炫耀兵力,径直进入突厥

中,恐启民惊惧,先遣长孙晟谕旨。启民奉诏,因召所部酋长咸集。晟欲令启民亲除草示诸部,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根大香。”启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扫除,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内芜秽,谓是留香草耳。”启民乃悟,曰:“奴之罪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贵人及诸部争效之。于是发榆林北境,东达于蓟,开为御道,长三千里,广百步。

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吐谷浑、高昌并遣使入贡。

太府卿元寿言于帝曰:“御营之外请分为二十四军,日发一军,相去三十里,使旗帜钲鼓千里不绝。”定襄太守周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动间山川,猝有不虞,难以相救,乃取败之道也。”帝不怿,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结为方阵,四面外拒,六宫及百官家属并在其内。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内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钩陈。若战而捷,抽骑追奔,万一不捷,屯营自守。此万全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武卫将军。

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以宴启民及其部落,作散乐,诸胡骇悦。帝赐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秋七月,筑长城。

诏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苏威

境内,他怕启民可汗惊恐,先派长孙晟去宣谕他的旨意。启民可汗接到炀帝诏令,就把所属各部族的酋长全都召集起来。长孙晟想叫启民可汗亲自除草示范给各部族,以表明对炀帝的敬畏尊重,就指着营帐前的草说:“这草的根非常香。”启民急忙拔下来闻着说:“一点都不香。”长孙晟说:“天子巡幸,所到之地的诸侯都要亲自洒扫,以表示对天子的至诚崇敬之心。现在牙帐内荒芜污秽,我的意思不过是叫你留下香草除去杂草罢了。”启民可汗这才恍然大悟说:“这是我的罪过。”于是拔出身上的佩刀亲自除掉庭上的杂草,他属下的高官显贵以及所有部族的人都争相仿效他去除草。于是从榆林北境起,向东直到蓟地,开辟了一条御道,长有三千里,宽有一百步。

启民可汗及义成公主来到炀帝行宫朝见炀帝。吐谷浑和高昌也都派来使臣向隋炀帝进贡。

太府卿元寿对炀帝说:“您御营之外的军队请分成二十四军,每天派出一军上路,前后之间相距三十里,让旗帜相望,军乐相闻,绵延千里不断。”定襄太守周法尚说:“这样做不妥。军队连绵千里,动不动就有山川阻隔,突然发生预料不到的情况,很难相互救援,这是自取失败之道。”炀帝听了不太高兴地说:“你的意思如何?”周法尚说:“让军队连结成方阵,四面防御,六宫及文武百官家属都在方阵里面。假使发生变故,就命令受敌的方面进行抵抗,再从阵内派出奇兵从外面奋力攻击,将车子作为壁垒,重新设置钩形战阵。如果交战得胜,就抽调骑兵追击奔袭,万一失利,可以屯兵扎营进行固守。这才是万全之策。”炀帝说:“好。”于是任命周法尚为武卫将军。

炀帝命宇文恺制作大帐篷,下面可以坐上几千人,用来宴请启民可汗和他的部族,宴中演奏散乐,各部胡人全都惊异喜悦。炀帝赏赐启民可汗王侯专用的车马,还有乐队和幡旗,特许他朝见时不必唱赞报名,地位在诸侯王之上。

秋七月,修筑长城。

诏令征发男丁百余万筑长城,西起榆林,东至紫河。苏威

谏,不听。

杀太常卿高颎、尚书宇文、光禄大夫贺若弼。

帝之征散乐也,太常卿高颎谏,不听。退谓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远,安可复尔!”又以帝遇启民过厚,谓何稠曰:“此虏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宇文㢸私谓颎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贺若弼亦私议宴可汗太侈。并为人所奏,帝以为诽谤朝政,皆杀之。颎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皆颎所荐,及死,天下莫不伤之。

免内史令萧琮、仆射苏威官。

琮以皇后故,甚见亲重。与贺若弼善,弼既诛,又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而卒。苏威以谏筑长城,故威亦坐免。

八月,帝至金河,幸启民可汗帐。

车驾发榆林,甲士五十余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绝。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容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布衣板,楼橹悉备。胡人惊以为神。帝幸启民庐帐,启民捧觞上寿,王侯以下袒割帐前,莫敢仰视。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赐与甚厚。

还至太原,营晋阳宫。 宴御史大夫张衡宅。

帝上太行,开直道九十里,至济源,幸衡宅,留宴三日。

谏阻,炀帝不听。

诛杀太常卿高颎、尚书宇文、光禄大夫贺若弼。

炀帝下令征召散乐时,太常卿高颎劝阻,炀帝不听。高颎退朝后对太常丞李懿说:“北周天元帝因为好乐而亡国,亡国之鉴并不算远,怎么可以再这样做呢!”高颎还认为炀帝对启民的待遇过厚,对何稠说:“这个胡虏很清楚中国的虚实和山川地形的险易,恐怕日后将要成为祸患。”宇文私下对高颎说:“周天元帝的奢侈,与当今情况比较,我们不是比他更厉害吗?”贺若弼也私下议论宴请启民可汗过分奢侈。他们的话都被人奏报给了炀帝,炀帝认为这是诽谤朝政,把三人全都处死。高颎富有文韬武略,对世务晓明通达,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都是经他举荐的,到他被杀,天下没有人不为之伤感。

免除内史令萧琮、仆射苏威官职。

萧琮因为萧皇后的缘故,很得炀帝亲近倚重。萧琮与贺若弼关系很好,贺若弼被杀后,又有童谣说“萧萧又复起”,炀帝因此对萧琮开始猜疑提防,最终罢官回家,不久就死了。苏威因为谏阻炀帝修筑长城,也获罪被免官。

八月,炀帝到金河,驾临启民可汗营帐。

炀帝从榆林出发,随从甲士五十多万,旌旗辎重,千里不断。炀帝命令宇文恺等制造观风行殿,可以容纳几百人,行殿可以离合,下安轮轴。又制作行城,周长两千步,用布蒙着城板,城上高台望楼全都齐备不缺。胡人看了十分惊叹,以为是神仙所造。炀帝驾临启民可汗的营帐,启民亲捧酒杯为炀帝祝福,突厥王侯以下的人在帐前袒解上衣亲自切割牲畜,没有人敢抬头仰视。炀帝非常高兴,赋诗道:“呼韩叩头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也临幸义成公主宿帐。炀帝赐与突厥上下的物品十分丰厚。

炀帝返至太原,建晋阳宫。 在御史大夫张衡宅邸宴饮。

炀帝上太行山,开辟直达的御道九十里,到达济源,驾临张衡宅邸,留下来宴乐三天。

遂还东都。 以杨文思为纳言。 冬,以裴矩为黄门侍郎,经略西域。

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矩知帝好远略,访诸商胡以其国山川风俗,撰《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之。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倾以去,纵横所亘,将三万里。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北道从伊吾,中道从高昌,南道从鄯善。且云:“以国家威德,将士骁雄,泛濛汜而越昆仑,易如反掌。况今羌、胡之国,并因商人密送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若服而抚之,务存安辑,混壹戎、夏,其在兹乎!”帝大悦。矩因盛言:“胡中多诸珍宝。”帝于是慨然将通西域,以矩为黄门侍郎,复使至张掖引致诸胡,啖之以利,劝令入朝。自是西域诸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糜费以万万计,卒令中国疲弊以至于亡,矩唱之也。

炀帝返回东都。 任命杨文思为纳言。 冬,任命裴矩为黄门侍郎,负责掌管西域。

西域各国胡人大都到张掖做买卖,炀帝让吏部侍郎裴矩掌管此事。裴矩知道炀帝喜欢远游,就访询各国前来做买卖的胡商,了解该国山川风俗,撰成《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呈给炀帝。又另外制作了地图,详尽标注了西域所有的重要地点,从西倾山开始,纵横贯穿,将近三万里。自敦煌开始,直到西海,总计有三条通道:北道从伊吾进入,中道从高昌进入,南道从鄯善进入。并且对炀帝说:“凭着大隋国的威德,将士们的骁勇,飞渡蒙汜之水,跨越昆仑之山,简直易如反掌。何况现今羌、胡各国,都通过商人暗表对我们的忠诚之心,一个个伸长脖子仰着头,急切地盼望成为大隋的臣民。假如能够招抚他们,力求安定和睦,那么统一戎狄、华夏,就在此时了!”炀帝听了非常高兴。裴矩接着大谈“胡人国中多有珍宝”。炀帝于是激动感慨,决定与西域各国通好往来,任命裴矩为黄门侍郎,再次派遣裴矩到张掖引招各国胡人,以利益诱惑他们,劝他们来朝见。从这开始,西域各国胡人来往不断,他们经过的郡县,为此耗费多以万万计,最终导致中原疲弊以至于隋亡国,全是裴矩倡导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