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甲子(484)齐武帝永明二年、魏高祖太和八年,尽丙子(496)齐高宗建武三年、魏高祖太和二十年。凡十三年。

甲子(484) 齐永明二年,魏太和八年。

春正月,齐以竟陵王萧子良为司徒。

子良,齐主之子也,少有清尚,倾意宾客。开西邸,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范云萧琛任昉王融萧衍谢朓沈约陆倕并以文学见亲,号曰八友。柳恽、王僧孺、江革、范缜、孔休源亦预焉。

子良笃好释氏,招致名僧讲论,或亲为赋食行水,世颇以为失宰相体。范缜盛称无佛。子良曰:“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贵贫贱?”缜曰:“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散,或拂帘幌坠茵席之上,或关篱墙落粪溷之中。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殊,因果何在?”子良无以难。缜又著《神灭论》,以为:“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也。神之于形,犹利之于刀,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哉!”子良使王融谓之曰:“卿才美,何患不至中书郎,而故乖刺为此,甚可惜也!宜急毁之。”缜大笑曰:“使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

萧衍好筹略,有文武才干,王俭深器之,曰:“萧郎出三

甲子(484) 齐永明二年,北魏太和八年。

春正月,南齐武帝任命竟陵王萧子良为司徒。

萧子良是齐武帝的儿子,从小性格清高,极爱结交朋友。他建造西宅,收集很多古人的器物、服饰放在那里。范云、萧琛、任昉、王融、萧衍、谢朓、沈约、陆倕等人在文章学问上都很有造诣,并因此受到萧子良的厚待,号称八友。柳恽、王僧孺、江革、范缜、孔休源也都成为萧子良的朋友。

萧子良笃信佛教,曾延请高僧讲论佛法,他有时还亲自给高僧们端饭送水,大家都认为他这样做有失宰相体统。范缜大谈世间没有佛。萧子良说:“你不相信因果报应,但世上为什么会有富贵、贫贱之分?”范缜说:“人生一世,如同树上的花朵一样,同时生长,又都随风飘散,有的掠过帘子帷幕落到了床褥上,有的越过篱笆围墙落在了粪坑里。落到床褥上的就像殿下您,落到粪坑里的就是我了。你我贵贱虽相去甚远,但因果报应体现在哪里呢?”萧子良无言应答。范缜又作《神灭论》一书,他认为:“形体是精神的本质,精神则是形体的表现和产物。精神对于形体来说,就好像刃与刀,没有听说过有刀失而刃在的道理,那么怎会有形体消亡而精神却还存在的事情呢!”萧子良派王融对范缜说:“你才华横溢,还愁什么当不上中书郎,却故意胡说这种谬论,实在令人惋惜!你应该赶快放弃这种观点。”范缜大笑说:“假如我卖论取官,早已做了尚书令、仆射了!”

萧衍擅长谋略,文武双全,王俭很器重他,说:“萧郎年过三

十,贵不可言。”后子良启以范云为郡,齐主曰:“闻其恒相卖弄,朕不复穷法,当宥之以远。”子良曰:“不然。云动相规诲,谏书具存。”遂取以奏,凡百余纸,辞皆切直。齐主叹息,谓子良曰:“不谓云能尔,方使弼汝,何宜出守?”文惠太子尝出东田观获,顾谓众宾曰:“刈此亦殊可观。”众皆唯唯。云独曰:“三时之务,实为长勤。伏愿殿下知稼穑之艰难,无徇一朝之宴逸!”

夏六月,齐以茹法亮为中书舍人。

时中书舍人四人,各住一省,谓之四户,以法亮及吕文显等为之。权倾朝廷,饷遗岁数百万。法亮尝语人曰:“何须求外禄!此一户中,年办百万。”盖约言之也。后因天文有变,王俭极言文显等专权徇私所致,齐主不能改。

秋,魏始班禄。

魏旧制: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谷二十斛。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所调各随土所出。至是,始班俸禄,而户增调帛三匹,谷二斛九斗以给之,调外亦增二匹。禄行之后,赃满一匹者死。旧律枉法十匹,义赃二十匹,罪死。至是,义赃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

秦、益刺史李洪之以外戚贵显,首以赃败赐死,余守宰

十,一定会贵不可言。”后来,萧子良上奏武帝,打算任命范云为郡守,武帝对萧子良说:“我听说他经常卖弄才能,朕没有再追究他的罪过,应该宽宥他到边远地区。”萧子良说:“不是这样。范云经常对我进行规劝教诲,他写的谏书仍然保存在我这里。”于是就拿出来呈给武帝,共有一百多张纸,言辞都恳切直率。武帝叹息不止,对萧子良说:“没想到范云能够如此,正应该让他辅佐你,怎么能派他远出担任郡守呢?”文惠太子曾到东田观看农夫收割的情况,他回头对众位宾客们说:“收割也是一件很值得看的事情。”众人都点头称是,只有范云回答说:“春播、夏锄、秋收,这三个季节的劳动,实在是一件长时间的劳苦之事。但愿陛下能够知道耕种和收获的艰难,不再贪图一时的享乐!”

夏六月,南齐武帝任命茹法亮为中书舍人。

当时共有四位中书舍人,各住一省,称为四户,分别由茹法亮和吕文显等人担任。他们总揽大权,势力超过了其他文武大臣,一年之中收受的贿赂就达几百万之多。茹法亮曾对人说:“何必要求得外任官的俸禄!就在这一户里,一年就能弄到一百万。”他所说的一百万只是一个大概数目。后来因为天象星辰发生变化,王俭坚决认为这是由于吕文显等人专权才致如此,但齐武帝最终也没能改变这种状况。

秋季,北魏开始分等制定俸禄。

北魏旧制规定:每年户调为布帛二匹,棉絮二斤,丝一斤,谷米二十斛。另外,每户缴纳布帛一匹二丈,存入本州州库,用来供应户调之外的需要,各州所征调的物品,按照本地出产的土产缴纳。到本年秋季,北魏开始颁赐百官俸禄,每户户调增加布帛三匹,谷米二斛九斗,以此作为百官的俸禄,再增收二匹户调以外的布帛。俸禄制度实行之后,贪赃达到一匹布帛的处死。按照旧律规定,贪污十匹帛,受贿二十匹帛的人,一律处以死刑。到现在又规定,凡是受贿一匹帛,以及贪污无论多少,都处以死刑。

秦、益二州刺史李洪之因外戚而显贵,贪赃枉法,至此,第一个因贪污事败而被赐死,其余地方官因贪赃而被地方官

死者四十余人。受禄者无不跼蹐,赇赂殆绝。然吏民犯他罪者,魏主率宽之,疑罪奏谳,多减死徙边。都下决大辟,岁不过五六人,州镇亦简。久之,淮南王佗奏请依旧断禄,太后召群臣议之。中书监高闾认为:“饥寒切身,慈母不能保其子。今给禄,则廉者足以无滥,贪者足以劝慕。不给,则贪者得肆其奸,廉者不能自保。”诏从闾议。

闾又表以为:“北狄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深入。又,狄散居野泽,随逐水草,战则与家业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赍资粮而饮食自足,是以历代能为边患。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制之。请依秦、汉故事,于六镇之北筑长城,择要害地,开门造城,置兵捍守。狄既不攻城,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必惩艾。计六镇东西不过千里,一夫一月之功可城三步之地,强弱相兼,不过用十万人,一月可就。虽有暂劳,可以永逸。凡长城有五利,罢游防之苦,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二也;登城观敌,以逸待劳,三也;息无时之备,四也;岁常游运,永得不匮,五也。”魏主优诏

处死的有四十多人。接受俸禄的官吏们,无不恐慌不安,行贿受贿的事几乎绝迹。然而,官吏和百姓犯了其他罪时,孝文帝大都宽大处理,对于缺少证据而上奏的案件,多半免除罪犯的死刑,流放边境。所以,每年由朝中法司判处死刑的,不超过五六个人,州镇就更少了。很久以后,淮南王拓跋佗奏请依照旧制,停止向官员发放俸禄,冯太后召集群臣讨论这件事。中书监高闾认为:“一个饥寒交迫的慈母是无法保护她的孩子的。如今发放俸禄,清廉的官吏会愈加清白,贪赃枉法者也足以改过从善。如果不给俸禄,贪官污吏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廉洁的官吏却不能自保。”朝廷下诏采纳了高闾的建议。

高闾又上表认为:“北狄所擅长的是在野外作战,却不擅于攻城。如果我们利用北狄的短处来遏制他们的长处,那么,他们人数再多,也不足以成为我们的祸患,即使攻来也无法深入我们的国境。另外,北狄人散居旷野沼泽地带,随着河水和绿草不断迁徙,打仗时,他们带着家业一起战斗,而撤退时又同家畜一并逃走,不用携带粮草,人畜饮食就可以自给自足,所以历代以来才能成为中原国家的边患。我国在北方建立的六个边镇,使兵力分散,一旦北狄的人数超过我们一倍,边将们就不敢出战,而狄人却互相援引,围攻我方边镇,所以很难制服他们。请求依照秦、汉时的办法,在六镇以北修筑长城,选择要害之地,开辟城门,另造城池,派兵守卫。狄人既不会攻城,在荒野上也抢不到什么东西,一旦他们的马匹吃光了当地的青草,就会撤走,这样,最终定会受到惩罚。估计六个边镇东西不超过一千里,一个男夫用一个月的劳作,就可以筑起三步长的城墙,把强弱的劳力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万人,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虽然暂时辛苦劳累,却可以得到永久的安宁。修筑长城共有五个好处,其一,可以免除边兵游防巡逻的辛苦;其二,不用再担心北方部落利用放牧的机会前来抢掠;其三,可以登上长城观察敌人的动静,以逸待劳;其四,免除平时不断的戒备状态;其五,一年之中都可以将粮草送往边镇,使那里的物资永不匮乏。”孝文帝颁下诏令,

答之。

冬十月,齐以长沙王晃为中书监。

初,太祖临终,以晃属齐主,使处辇下近藩,勿令远出。且曰:“宋氏若非骨肉相残,他族岂得乘其弊,汝深诫之!”旧制:诸王在都,唯得置捉刀四十人。至是,晃自南徐刺史罢还,私载数百人仗,齐主闻之,大怒,将纠以法。豫章王嶷叩头流涕曰:“晃罪诚不足宥,陛下当忆先朝。”齐主垂泣而罢,然终不被亲宠。

武陵王晔多才艺而疏婞,亦无宠。尝侍宴,醉伏地,貂抄肉柈。帝笑曰:“肉污貂。”对曰:“陛下爱羽毛而疏骨肉。”帝不悦。

高丽王琏入贡于魏,亦入贡于齐。

时高丽方强,魏置诸国使邸,齐第一,高丽次之。

十一月,齐以始兴王鉴为益州刺史。

益州自晋以来,皆以名将为刺史。至是,大度獠恃险骄恣,刺史陈显达遣使责其租赕,獠杀其使。显达分部将吏,声言出猎,夜袭斩之,男女无少长皆死。而劫帅韩武方亦聚党为暴,郡县不能禁,乃以鉴为刺史。鉴至上明,武方出降,长史请杀之,鉴曰:“杀之失信,无以劝善。”乃启宥之。于是蛮夷为寇者皆望风降附道路。或云陈显达不肯就征,而显达使至,咸劝鉴执之。鉴曰:“显达立节本朝,必

表示赞同这一建议。

冬十月,南齐武帝任命长沙王萧晃为中书监。

当初,齐高帝临终前,把萧晃托付给武帝,叮嘱武帝要把萧晃留在京中或京城附近任职,不要派他到边远的地方。高帝还说:“宋氏如果不是亲骨肉之间互相残杀,外姓人怎么会有可乘之机?你应该深以为戒!”朝廷旧制规定:亲王们在京都时,只可以设置四十人的武装侍卫。现在,萧晃从南徐州刺史任上罢还京城,私下带着几百人和兵器,武帝听说后大怒,打算将萧晃绳之以法。豫章王萧嶷叩头哭泣说:“萧晃的罪过,诚然不可以原谅,陛下您该想想先父对他的关照。”武帝低头而哭,打消了惩治萧晃的念头,但对他也不再亲宠。

武陵王萧晔多才多艺,但性情直率,也不被武帝所宠。有一次,他参加御宴,喝醉倒地,帽檐的貂尾上都沾上了肉汤。武帝笑着说:“肉汤把你的貂尾给弄脏了。”萧晔回答说:“陛下您喜爱这些羽毛,却疏远亲生骨肉。”武帝很不高兴。

高丽国王琏派使节向北魏进贡,同时也向南齐进贡。

当时,高丽王国正处于强盛时期,北魏在安排各国使节住所时,将南齐排在第一位,高丽仅次于南齐。

十一月,南齐武帝任命始兴王萧鉴为益州刺史。

自从东晋以来,益州刺史都是由名将担任。现在,益州大度獠人自恃占据险峻地势,骄横不服,刺史陈显达派人前去催缴田赋捐税,獠人竟杀了这个人。陈显达安排将吏,声称出去打猎,在夜里发起突然袭击,将大度獠地区的男女老幼全部斩杀。益州劫盗头领韩武方也聚众滋事,横行霸道,郡县官吏不能禁止,于是,武帝任命萧鉴为益州刺史。萧鉴赴任走到上明时,韩武方向他投降,萧鉴的长史请求杀掉韩武方,萧鉴说:“杀了他,就失去了信用,也无法规劝别人弃恶从善。”便奏请朝廷,宽恕了韩武方。于是,当地从事抢掠的蛮夷听到风声也都出山投降。有人说陈显达不肯接受朝廷征召,陈显达派来的使者来到萧鉴这里,众人都劝萧鉴逮捕使者。萧鉴说:“陈显达立志效忠朝廷,一定

自无此。”居二日,闻显达已迁家出城矣。鉴时年十四,喜文学,器服如素士,蜀人悦之。

齐增封豫章王嶷四千户。

宋元嘉之世,诸王入斋阁,得白服裙帽,唯出太极四庙乃备朝服。自后此制遂绝。齐主于嶷友爱,听依元嘉故事。嶷固辞,唯车驾至其第,乃白服乌帽侍宴。至于器服制度,动皆陈启,务从减省。又尝求解扬州,以授竟陵王子良。齐主曰:“毕汝一世,无所多言。”嶷长七尺八寸,善修容范,出入殿省,见者肃然。太祖尝欲以为太子,而嶷事齐主愈谨,故友爱不衰。

乙丑(485) 齐永明三年,魏太和九年。

春正月,魏禁谶纬巫卜。

诏曰:“图谶之兴,出于三季,既非经国之典,徒为妖邪所凭。今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又严禁诸巫觋及委巷卜筮非经典所载者。

齐复立国学。

释奠先师用上公礼。

三月,魏主封诸弟皆为王。

太后置学馆,选师傅以教诸王。始平王勰于兄弟最贤,敏而好学,善属文,魏主尤奇爱之。后徙封为彭城王。

不会有这样的事。”两天以后,听说陈显达已带领全家人出城了。萧鉴这一年十四岁,喜好文学,所使用的器具和服饰都和普通士大夫一样,蜀人因此得以安居乐业。

齐武帝增加豫章王萧嶷四千户的封邑。

刘宋元嘉时代,亲王进入宫中的斋阁时,可以穿着白色便服、帽子,只有到太极殿四个厢房时,才穿正式朝服。元嘉以后,这个制度也就取消了。武帝对萧嶷非常友爱,允许萧嶷按照元嘉时的制度穿戴。萧嶷坚决辞谢,只有在武帝来到他的家里时,他才穿上便服、戴上乌纱帽陪宴。至于平时所用器具、服饰的标准,他随时都向武帝奏请,务求节俭。他又曾经请求解除自己所任扬州刺史的职务,改授给竟陵王萧子良。武帝说:“扬州刺史这个官你要当一辈子,不要再多说什么。”萧嶷身高七尺八寸,善于修饰仪表,每次出入殿堂,见到他的人无不肃然起敬。齐高帝曾打算立他为太子,所以萧嶷侍奉武帝愈加谨慎,他们之间的友爱始终不衰。

乙丑(485) 齐永明三年,北魏太和九年。

春正月,北魏禁止谶纬巫卜之术。

北魏孝文帝下诏说:“预测凶吉的图谶,是从夏、商、周三代之末开始出现的,它不是治理国家的重要典章,只能被妖邪之徒所利用。从现在开始,此类典籍,一概烧毁,私自保存者,一律处以极刑!”又严格禁止男女巫者及街头巷尾占卦的人进行不是经典所允许的活动。

齐恢复国学。

用祭祀上公的礼仪祭祀孔子

三月,孝文帝封赐各位皇弟为亲王。

冯太后下令设置学馆,并选择师傅分别教授各位亲王。在孝文帝所有的兄弟中,始平王拓跋勰最为贤能,他天资聪明而又好学,擅长撰写文章,孝文帝特别喜爱赏识他。后来孝文帝又改封他为彭城王。

夏五月,齐以王俭领国子祭酒。

自宋世祖好文章,士大夫无专经者。俭少好礼学及《春秋》,言论造次必于儒者,由是衣冠翕然,更尚儒术。俭撰次朝仪、国典,晋、宋故事无不谙忆,当朝理事,断决如流,博议引证无能异者。令史咨事常数十人,宾客满席,应接无滞。十日一还学监试诸生,巾卷在庭,剑卫令史,仪容甚盛。作解散髻,斜插簪,朝野多慕效之。俭常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唯有谢安。”意以自比也。上深委仗之,士流选用,奏无不可。

秋七月,魏以梁弥承为宕昌王。

初,宕昌王梁弥机死,子弥博立,为吐谷浑所逼,奔仇池。魏仇池镇将穆亮以弥乘为众所附,击走吐谷浑,立之而还。

冬十月,魏诏均田。

魏初,民多荫附,荫附者皆无官役,而豪强征敛倍于公赋。给事中李安世上言:“岁饥民流,田业多为豪右所占夺。虽桑井难复,宜更均量,使力业相称。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归今主,以绝诈妄。”魏主善之,由是始议均田。

十月,诏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奴婢依良丁。牛一头,受田三十亩,限止四牛。所授之

夏五月,齐武帝任命王俭担任国子祭酒。

自从刘宋孝武帝喜欢文章以来,士大夫中没有专门研究经典的人。王俭从小就喜欢礼学和《春秋》,平时言谈举止,务求遵循儒家法则,于是,从王俭开始,士大夫们又追逐模仿,崇尚儒家学说。王俭在撰写朝廷礼仪、国家大典时,对晋、宋以来的典故,无不熟记心中,所以在处理朝廷的各项事务时,能够马上做出决断,旁征博引,没有人能够提出异议。到他那里请示的令史经常有几十人,宾客满座,王俭都能从容回答,从不积压。他每十天去学监一次,测试学生,学监到处都是头戴葛巾、手拿试卷的学生,佩剑的卫士和令史立在一边,仪式非常隆重。王俭解开发髻,把头簪斜插在上面,朝野人士多仰慕而仿效。王俭经常对人说:“江左的风流宰相,只有谢安一人。”言外之意是把自己比作谢安。武帝非常器重委仗他,选用士人,只要是王俭所荐,没有不批准的。

秋七月,北魏朝廷任命梁弥承为宕昌王。

当初,宕昌王梁弥机去世后,他的儿子梁弥博继承王位,被吐谷浑所逼,逃往仇池。北魏仇池镇将穆亮认为梁弥承受到大家的拥护,于是击退吐谷浑,扶立梁弥承登上王位,然后返回。

冬十月,北魏诏令实行均田制。

北魏建国初年,百姓多依附于豪门大族,这些人不用为官府服役,但豪门贵族对他们横征暴敛,比官府征收的税赋高出一倍。给事中李安世上书说:“遇到灾年,百姓四处逃荒,他们的田产家业大多被豪门贵族所占夺。虽然井田制度难以恢复,但朝廷应该使土地平均,让农夫耕种的土地和人口相称。另外,对有争执的田产,应该限时裁断,拖了很久又无法明断的,一律归现在使用的人,以杜绝奸诈欺妄。”孝文帝赞同李安世的建议,由此开始讨论均田之法。

十月,孝文帝诏令十五岁以上的男子,每人可以得到四十亩没有种树的农田,女子每人二十亩,奴仆婢女按成年人的待遇分配土地。一头牛,可分到三十亩农田,以四头牛为限。所配给的

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还受之盈缩。人年及课则受田,老免及身没则还田。奴婢、牛随有无以还受。初受田者,男夫给二十亩,课种桑五十株,桑田皆为世业,终身不还。恒计见口,有盈者无受无还,不足者受种如法,盈者得卖其盈。诸宰民之官,各随近给公田有差,更代相付,卖者坐如律。

魏以任城王澄为都督梁、益、荆州军事。

柔然犯魏塞,魏任城王澄帅众拒之,柔然遁去。氐、羌反,诏以澄为梁州刺史。澄至州,讨叛柔服,氐、羌皆平。

齐富阳民唐㝢之作乱。

初,太祖命虞玩之等检定黄籍。齐主即位,别立校籍官,置令史,限日得数巧。外监吕文度启上,籍被却者谪戍缘淮十年,民多逃亡避罪。富阳民唐㝢之因以妖术惑众,三吴却籍者奔之,众至三万。文度与茹法亮、吕文显皆以奸谄有宠。文度专制兵权,领军守虚位而已。法亮权势尤盛。王俭常谓人:“我虽有大位,权寄岂及茹公耶!”

柔然部真可汗死,子伏名敦可汗豆仑立。

丙寅(486) 齐永明四年,魏太和十年。

春正月朔,魏主朝会始服衮冕。 齐讨唐㝢之,平之。

农田,如果是隔一年才能耕种一次的贫瘠田地,增加一倍;如果是隔两年才能耕种一次的田地,增加两倍,以此来供耕种和还田、受田多少的需要。百姓到了应该纳赋的年龄,就配给土地,年纪已老及去世之后,土地归还官府。对奴婢和耕牛,则据其多少,来决定还田还是受田。初次受田的人,男子给田二十亩,规定种五十棵桑树,种了桑树的土地,都成为世代经营的财产,死了以后也不用归还官府。人口数量需经常统计,对土地有盈余的人家,不受田也不必还田,土地不足的人家,则依法增加,土地有盈余的人家,可以出售土地。各地地方官吏,依照等级就近分给一份公田,调动更换时,要把这份公田移交给接任者,如果卖掉公田,按照法律追究罪过。

北魏任命任城王拓跋澄为都督梁、益、荆三州诸军事。

柔然侵犯北魏边塞,北魏任城王拓跋澄率领将士抗击,柔然逃走。氐族、羌族反叛,诏命拓跋澄为梁州刺史。他到达梁州后,讨伐叛逆,安抚氐、羌各部落,叛乱平息。

南齐富阳平民唐㝢之发动叛乱。

当初,齐高帝命令虞玩之等人检查审定户籍。齐武帝即位后,另外设立校籍官,设置令史,限定令史每天都要查出几件伪奸案件。外监吕文度启奏皇上,请求将被撤销户籍的人流放到缘淮边境戍守十年,百姓大都逃亡来逃避惩处。富阳百姓唐㝢之趁机利用妖术蛊惑人心,三吴一带被撤销户籍的人纷纷投奔他,聚众至三万人。吕文度和茹法亮、吕文显都以奸邪谄媚受到武帝的宠信。吕文度独揽兵权,领军只是挂名虚职罢了。茹法亮权势更盛。王俭常对人说:“我虽然身居高位,手中掌握的实权又怎能比得上茹公呢!”

柔然部真可汗去世,他的儿子伏名敦可汗豆仑继位。

丙寅(486) 齐永明四年,北魏太和十年。

春正月初一,北魏孝文帝召见百官时开始穿戴汉族皇帝的礼服和冕旒。 南齐派兵讨伐唐㝢之,平息叛乱。

唐㝢之攻陷钱唐、东阳,杀太守。齐发禁兵击斩之,乘胜纵掠。军还,军主陈天福坐弃市。天福,齐主宠将也,既伏诛,内外震肃。遣使慰劳,遭贼郡县百姓被驱逼者悉无所问。

武都王杨后起卒,种人集始立。 魏置三长,定民户籍。

魏无乡党之法,唯立宗主督护,民多隐冒,三五十家始为一户。内秘书令李冲上言:“宜准古法:五家立邻长,五邻立里长,五里立党长,取乡人强谨者为之。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夫,党长三夫。三载无过则升一等。其民调,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大率十匹为公调,二匹为调外费,三匹为百官俸。此外复有杂调。八十,一子不从役。孤老贫病不能自存者,三长内迭养食之。”诏百官议。中书令郑羲等皆以为不可。太尉丕曰:“此法若行,公私有益。但方秋校比,民必劳怨,请至冬遣使,于事为宜。”冲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不因调时,民徒知立长较户之勤,未见均徭省赋之益,心必生怨。及今行之,令得其利,则差易矣。”太后从之。民始皆愁苦,豪强者尤不愿,既而课调省十余倍,上下安之。

三月,柔然遣使如魏。

唐㝢之攻陷钱塘、东阳,杀死太守。南齐朝廷派禁兵进攻唐㝢之,斩杀了他,禁兵乘胜大肆抢掠。班师后,军主陈天福被押赴刑场斩首。陈天福是武帝的一员爱将,他被处死,朝野人士为之震惊。武帝派人前往禁军抢掠的郡县安抚百姓,对于遭到叛军进攻的郡县中受胁迫参加叛乱的百姓,一概不加追究。

武都王杨后起去世,他的族人杨集始继承武都王位。 北魏设置三长,校定百姓户籍。

北魏没有地方基层行政组织的法律,只是让大家族的宗主来监督地方行政事务,百姓大多隐瞒或假冒别人的户籍,有的三五十家才有一个户口。内秘书令李冲上言说:“应该依照古代的方法:五户设立一个邻长,五邻设立一个里长,五里设立一个党长,选取乡人中强干而又谨慎的人担任这些职务。邻长家免除一个人的差役,里长家免除二个人的差役,党长家则可以免除三个人的差役。三年之内没有过失,就可以官升一级。对百姓征收的户调,一对夫妇征收一匹帛,二石粟米。大体上十匹上缴国库,二匹作为额外追加,三匹作为给文武百官发放的俸禄。除此之外,另行征收杂税。百姓八十岁以上的,可免除一个儿子的差役。孤老贫病、无法养活自己的人,由邻长、里长和党长轮流供养。”孝文帝诏令文武百官讨论李冲的建议。中书令郑羲等人都认为不可行。太尉拓跋丕说:“这个办法如果实行,对朝廷和个人都有好处。但现在正是征收赋税的时候,校正户籍,百姓一定会有怨言。请到了冬季再派官行事,这样才比较合适。”李冲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不趁现在征收赋税时去行事,百姓只知道立三长、校户籍所带来的麻烦,却见不到减免徭役赋税所带来的好处,一定会心生怨恨。我们应该现在就推行这个办法,使百姓得到好处,就会容易很多。”冯太后听从了李冲的建议。开始时,百姓都愁苦不安,豪强士族们尤其反对,不久以后,赋税的征收额减少与过去相比少了十几倍,上下各方才都安定下来。

三月,柔然派遣使节前往北魏。

三月,柔然遣使如魏。时敕勒叛柔然,柔然可汗自将讨之,追至西漠。魏仆射穆亮请乘虚击之,高闾曰:“秦、汉之世,海内一统,故可远征。今南有吴寇,何可舍之深入虏庭乎!”魏主曰:“‘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先帝屡出征伐者,以有未宾之虏故也。今朕承太平之业,奈何无故动兵革乎!”厚礼其使者而归之。

夏四月,魏制五等公服。

朱衣玉佩,大小组绶。

秋九月,魏作明堂辟雍。 魏改中书学为国子学。魏分置州郡。

凡三十八州,二十五在河南,十三在河北。

丁卯(487) 齐永明五年,魏太和十一年。

春正月,魏定乐章。

凡非雅者除之。

齐南阳降魏。

齐荒人桓天生据南阳故城,请兵于魏,以寇齐境。齐遣将军陈显达讨之。

魏光禄大夫、咸阳公高允卒。

允历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余年,未尝有谴,冯太后及魏主甚重之。允仁恕简静,虽处贵重,情同寒素。执书吟览,昼夜不去手。诲人以善,恂恂不倦。笃亲念故,无所遗弃。显祖徙青、徐望族于代,其人多允婚媾,流离饥寒,

三月,柔然遣使前往北魏。这时,敕勒部落反叛柔然,柔然可汗亲自率领大军前去征讨,一直追到沙漠的西边。北魏仆射穆亮请求乘柔然后方空虚时袭击它,高闾说:“秦、汉时代,天下统一,所以能够远征。如今,我们南有吴地的贼寇,怎么能够不顾南边的危险而深入胡虏的腹心地区呢!”孝文帝说:“‘武器是一种凶器,圣人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它’,先帝多次出兵讨伐,是由于胡虏一直没有臣服的缘故。现在,朕继承太平盛世的大业,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地发动战争呢!”于是,以厚礼接待柔然使臣,并送他回去。

夏四月,北魏制作五等官服。

百官身着朱色官服、佩玉及佩带玉饰的丝带。

秋九月,北魏兴建明堂、辟雍。 北魏将中书学改称为国子学。北魏重新设置州郡。

共有三十八个州,其中有二十五个州在黄河以南,十三个州在黄河以北。

丁卯(487) 齐永明五年,北魏太和十一年。

春正月,北魏审定音乐。

凡是不够典雅的音乐,一律废除。

齐南阳投降北魏。

齐边疆人桓天生率众占据了南阳旧城,请求北魏出兵援助,以继续侵犯南齐边境。齐派遣将军陈显达率兵征讨。

北魏光禄大夫、咸阳公高允去世。

高允一生侍奉过五位皇帝,在尚书省、中书省、秘书省三省中担任过重要职位,五十多年来,从未受到过责备,冯太后和孝文帝都非常器重他。高允仁义宽厚,简朴恬静,虽然位尊任重,但性情和普通士人一样。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总是手不释卷,吟咏浏览。他教诲别人从善,诚恳耐心地加以引导而从不厌倦。顾念亲朋故友,从不抛弃他们。献文帝将青州、徐州的望族迁到代郡,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高允的姻亲,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允倾家赈施,咸得其所,又随其才行,荐之于朝。议者多以初附间之,允曰:“任贤使能,何有新旧!必若有用,岂可以此抑之!”至是卒,年九十八,赠司空,谥曰文,赙襚甚厚。魏初以来,存亡蒙赉,皆莫及也。

二月,齐败魏师,取舞阳。

桓天生引魏兵至沘阳,陈显达遣戴僧静等与战于深桥,大破之。天生退保沘阳,僧静围之,不克而还。齐以显达为雍州刺史,进据舞阳城。

夏五月,魏诏宗戚有服者复勿事。

魏诏复七庙子孙及外戚缌麻服已上,赋役无所与。

魏大旱。秋七月,诏有司赈贷。

魏春夏大旱,代地尤甚,牛疫民死。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曰:“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叁分居二。丰稔积年,矜夸成俗。贵富之家,童妾袨服,工商之族,仆隶玉食。而农夫阙糟糠,蚕妇乏短褐,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芜,饥寒之本,实在于斯。愚谓凡侈异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劝课农桑,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民为利,而不可长久,脱有戎役,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可减绢布增谷租,年丰多积,岁俭出赈。所谓私民之谷,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民无荒年矣。”于是,诏有司开仓赈贷,听民出关就食。遣使造籍

高允拿出全部家产赈济,使他们各得其所,又根据他们的才能品行,推荐给朝廷。朝中有人因他们刚刚归附而不加信任,高允说:“任用贤才,使用能人,怎能有新旧之分!如果他们肯定有用,怎么可以用这个理由去压制他们!”这一年高允去世,享年九十八岁,追赠司空,谥号为文,陪葬的布帛衣被十分丰厚。自魏初以来,对在世或死去官员的赏赐,没有赶得上高允的。

二月,齐军击败魏军,攻取舞阳。

桓天生引导魏军到达沘阳,陈显达派遣戴僧静等人在深桥迎战魏军,击败他们。桓天生退守沘阳,戴僧静率军围攻,没有攻克,撤回。南齐朝廷任命陈显达为雍州刺史,他率军进驻舞阳城。

夏五月,北魏孝文帝诏令皇室、外戚五服以内者免除赋役。

孝文帝下诏免除皇家七庙的子孙以及五服以内的外戚赋役。

北魏大旱。秋七月,孝文帝诏令有关部门赈济或借贷给饥民。

北魏在春夏之交出现大旱,代郡地区尤其严重,牛疫流行,百姓饿死。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说:“京师的民众百姓,不耕种农田的人太多,不劳而食的人占三分之二。连年丰收之后,大家都争相夸耀自己的富足,奢侈成风。富贵人家,孩童婢女都穿着华丽的衣服,工商人家,奴仆差役也是山珍海味。可是种田的农夫却连酒糟糠皮都吃不到,养蚕的妇人连粗布衣裳都穿不上,所以,种田的人一天天减少,田地一天天荒芜,饥寒交迫的根本原因即在于此。我认为,凡是奢侈奇物,都应该加以禁止,婚丧之礼,应规定严格的标准。鼓励人们耕田种桑,严格进行赏罚。几年之内,一定会有盈余。前几年校定户籍,虽然减轻了百姓的田赋捐税,但我所管辖的齐州,征收的粮食仅够给官员们发放俸禄,没有多余的上缴国库。这样虽然对百姓有利,却不能长久维持下去,一旦发生战事,或者遭到天灾,恐怕就拿不出粮食供给各方。可以减少布帛的征收,增收粮食,这样丰收时可以大量积存,歉收时拿出来赈济。这就是所谓的把老百姓的粮食寄积在官府,官府有了储存,老百姓就不会在荒年挨饿。”于是,孝文帝诏令有关部门开仓赈贷饥民,允许百姓出关逃生。派人制作户籍

以分去留,所过给粮,所至三长赡养之。

八月,柔然侵魏,魏人击败之。高车阿伏至罗自立为王。

柔然伏名敦可汗残暴,部众离心。八月,寇魏边,魏以尚书陆叡为都督,击破之。初,高车阿伏至罗有部落十余万,役属柔然。伏名敦之侵魏也,阿伏至罗谏,不听,怒与从弟穷奇帅部落西走,自立为王。二人甚亲睦,分部而立。伏名敦击之,屡为所败,乃引众东徙。

九月,魏出宫人,罢末作。

魏诏罢起部无益之作,出宫人不执机杼者。又罢尚方锦绣绫罗之工,民欲造者任之。是时,魏久无事,府藏盈积,诏尽出御府衣服珍宝、太官杂器、太仆乘具、内库弓矢刀钤十分之八,外府衣物、缯布、丝纩非供国用者,以其大半班赉百司,下至工、商、皂隶,逮于六镇边戍,畿内孤、寡、贫、癃,有差。后又出宫人以赐北镇人贫无妻者。

冬十二月,魏以高祐为西兖州刺史。

魏主问秘书令高祐曰:“何以止盗?”对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况盗贼,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又言:“今之选举,不采识治之优劣,专简年劳之多少,非所以尽人才也。若停薄艺,弃朽劳,唯才是举,则官方穆矣。又,勋旧之臣,才非抚民者,可

来区分去留的百姓,饥民路过的地方,当地官府要提供饮食,所到之处,由当地的邻长、里长、党长负责安置。

八月,柔然侵犯北魏,魏军击败柔然。高车部落首领阿伏至罗自立为王。

柔然伏名敦可汗凶狠残暴,他的部众离心离德。八月,柔然侵犯北魏边境,北魏任命尚书陆叡为都督,击败柔然。当初,高车部落首领阿伏至罗有部落十多万,隶属柔然。伏名敦可汗侵犯北魏时,阿伏至罗劝谏他,伏名敦可汗不听。阿伏至罗一怒之下,与堂弟穷奇率部落向西出走,自立为高车国王。阿伏至罗和穷奇之间感情很好,分别统辖自己的部落。伏名敦追击阿伏至罗,屡次被击败,于是,伏名敦率众向东迁移。

九月,北魏驱逐宫女,撤销无益的工程。

北魏孝文帝诏令撤销起部于民无益的工程,驱逐不做纺织的宫女。又诏令撤去尚方署锦绣绫罗的制作,百姓自己打算织造,听任不禁。当时,北魏很久没有战事,国库充盈,朝廷下诏,拿出皇宫御库中的衣物珍宝、太官使用的器具、太仆的乘车用具及内库库存的弓箭刀枪十分之八,以及宫外府库的衣物、绸棉中不能供应朝廷使用的,把其中的一大半赏赐给文武百官,下至工匠、商人以及衙役,直到在六镇戍边的兵士,以及京畿之内的孤儿、寡妇、贫民、残疾人,都按照等级分别赏赐。后来又将宫女赏赐给北方边镇的家贫无妻的人为妻。

冬十二月,北魏孝文帝任命高祐为西兖州刺史。

孝文帝问秘书令高祐说:“怎样才能防止盗贼?”高祐回答说:“过去汉明帝时宋均推行德政,猛虎都渡河离去;汉平帝时卓茂推行教化,连蝗虫都不入境。况且盗贼也是人。只要选派合适的人担任郡守、县宰,治理教化有方,防止盗贼是十分容易的。”他又说:“现在朝廷选用官吏,不是看他政绩优劣,只是看他任期的长短,资历的深浅,不能够人尽其才。如果停止这种浅薄的方法,抛弃那些无用的资历观念,唯才是举,那么,官吏就会清正严明。另外,对于功勋老臣,如果没有安抚百姓的才能,可以

加以爵赏,不宜委以方任,所谓王者可私人以财,不私人以官者也。”魏主善之。祐出镇滑台,命县立讲学,党立小学

戊辰(488) 齐永明六年,魏太和十二年。

春正月,魏诏犯死刑而亲老无他子旁亲者以闻。 夏四月,魏侵齐,据隔城,齐击破之。

桓天生复引魏兵出据隔城。齐遣将军曹虎督诸军讨之。将军朱公恩将兵蹹伏,遇天生游军,与战破之,遂进围隔城。天生引魏兵来战,虎奋击大破之,拔隔城,斩其太守,天生弃城走。

齐侵魏,攻沘阳,魏击却之。

魏筑城于醴阳,陈显达攻拔之,进攻沘阳。城中将士皆欲出战,镇将韦珍曰:“彼初至气锐,未可与争,待其力攻疲弊,然后击之。”乃凭城拒战,旬有二日,夜开门掩击,显达还。

冬十月,齐始读时令于太极殿。 齐诏籴买谷帛。

齐主以中外谷帛至贱,用右丞李珪议,出上库及诸州钱籴买之。

齐吴兴饥。

西陵戍主杜元懿言:“吴兴无秋,会稽丰登,商旅往来,倍多常岁。牛埭税格,日可增倍。乞为领摄一年,格外可长四百许万。”事下,会稽行事顾宪之议以为:“始立牛埭之

增加他们的爵位封赏,不宜让他们担任要职,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去赏赐钱财,却不可以因自己的喜好赏人官职。”孝文帝表示赞同。高祐出镇滑台,下令各县设立讲学,各党设立小学。

戊辰(488) 齐永明六年,北魏太和十二年。

春正月,北魏诏令犯有死罪的人,如果父母、祖父母年老,又无其他子孙,身边也没有其他亲属,可以奏报朝廷。 夏四月,北魏侵犯南齐,占据隔城,齐军击败魏军。

桓天生再次引导魏军占据隔城。南齐派遣将军曹虎率领各路大军前去讨伐。将军朱公恩率兵搜索前进,遭遇了桓天生的游击部队,双方交战,朱公恩大败桓天生的部队,于是进军围攻隔城。桓天生引导魏军前来迎战,曹虎奋力抗击,大败魏军,攻克隔城,斩其太守,桓天生弃城逃走。

南齐侵犯北魏,进攻沘阳,被魏军击败。

北魏在醴阳修筑城池,陈显达攻克该城,然后进攻沘阳。沘阳城中的北魏将士都要出城迎战,镇将韦珍说:“他们刚刚到达这里,士气正旺,我们不可与他们交锋,等到他们力攻城池,疲惫不堪时,再去攻击他们。”于是魏军据城抵抗,十二天后,魏军在晚上打开城门,突袭陈显达,陈显达只好撤退。

冬十月,南齐武帝开始在太极殿阅读历书。 并武帝诏令用钱购买谷帛。

齐武帝因为全国各地的粮食和布帛价格太低,就采纳了右丞李珪的建议,拿出库存的钱及各州州库的钱,用来购买粮食和布帛。

南齐吴兴发生饥荒。

西陵戍主杜元懿上言说:“今年吴兴没有收成,会稽则五谷丰登,所以商贾来往两地,比平常年份多了一倍。牛埭地区的税收,每天可以增加一倍。请求让我管理一年,可以另外多收四百多万钱。”百官讨论此事,会稽行事顾宪之认为:“最初设立牛埭的

意,非苟逼蹴以取税也,乃以风涛迅险,济急利物耳。后之监领者不达其本,各务己功,或禁遏他道,或空税江行。况吴兴荐饥,民流众散。旧格尚灭,将何以加!而元懿不仁,幸灾榷利,若事不副言,惧贻谴诘,必百方侵苦,为公贾怨。书云:‘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言盗公为损盖微,敛民所害乃大也。愚又以便宜者非能于民力之外,用天分地。率皆即日不宜于民,方来不便于公。名与实反,有乖政体。凡如此等,诚宜深察。”齐主纳之而止。

魏主访群臣言事。

魏主访群臣以安民之术。秘书丞李彪上封事曰:“豪富之家,奢僭过度,第宅车服,宜为等制。又,国之兴亡,在冢嗣之善恶,冢嗣善恶在教谕之得失。高宗尝谓群臣曰:‘朕始学幼冲,情未能专,既临万机,不遑温习。今日思之,岂唯予咎,抑亦师傅之不勤。’尚书李䜣免冠谢。此近事之可鉴者也。谓宜准古立师傅之官,以训导太子。去岁京师不稔,移民就丰,既废营生,又损国体。曷若豫储仓粟,安而给之?宜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京师度支岁用之余,各立官司,年丰籴粟积之于仓,俭则加私之二粜之于人。年登

用意,并不是要强迫百姓缴纳税赋,而是因为江上风大浪急,非常危险,是为了救急和方便百姓。后来负责的官员并没有真正了解这个本意,各自为了建立功劳,有的切断其他道路,有的则对那些往来江上的空船也征税。况且吴兴发生饥荒,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旧的税收尚未减少,又用什么办法成倍增加税收呢!但是,杜元懿却不仁不义,利用目前的灾害,贪图不义之财,如果按照他的建议去做,而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他就会害怕朝廷的责问,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向百姓勒索,必然招致怨言。古书上说:‘与其有搜刮财产的臣子,不如有偷盗财产的臣子。’这句话是说,盗窃国家财产造成的危害要小一点,而搜刮民财所造成的伤害更大。我又认为,所谓方便适宜,就是能够在使百姓尽力之外,还要利用天时,竭尽地利。大体上说,近来的许多建议都是眼前对百姓不合适,将来对朝廷也肯定不利。名与实的对立,是违反施政之根本的。凡是以上这类事情,实在是应该深思熟虑。”齐武帝采纳了顾宪之的建议,没有轻举妄动。

北魏孝文帝向文武百官询问治国策略。

孝文帝向文武百官询问安定人民的办法。秘书丞李彪呈上密奏,认为:“豪强富贵人家奢侈过度,对他们的宅第、车马和衣服,应该制定一个标准。另外,国家的兴亡,关键在于王位继承人的善恶,而他的善恶,又在于教育训导的得失。高宗曾对文武百官们说:‘朕刚刚开始学习的时候,年龄还小,心情不能专一,等到后来日理万机,又没有时间温习功课。今天想起来,岂能只说是我个人的过错,也是师傅不勤勉的结果。’当时,尚书李䜣摘下帽子谢罪。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中值得借鉴的。我认为,应该依古代的方法,设立师傅之官,以训导太子。去年,京师粮食歉收,如果把老百姓都迁移到丰收富裕地区,既荒废了人民正常的生活劳作,又有损国体。为什么不事先把粮食储存起来,安稳地发放给灾民呢?应该从州郡的税收中抽出九分之二,将京城全年开支剩余的费用拿出来,分别设立管理机构,在丰收时买进粮食,储存在粮仓里,遇上灾年,就加两分利卖给百姓。丰收年月

则常积,岁凶则直给,数年之中,谷积而人足,虽灾不为害矣。

“又,宜于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门才,引令赴阙,随能序之,以广圣朝均新旧之义,以怀江、汉归有道之情。又,父子兄弟,异体同气。罪不相及,乃君上厚恩。至于忧惧相连,固自然之恒理也。无情之人,父兄系狱,子弟无惨容,子弟逃刑,父兄无愧色,宴安自若,衣冠不变,骨肉之恩,岂当然也!臣以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不许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厉凡薄,使人知耻。又,朝臣遭丧,假满赴职,衣锦乘轩,从祀陪燕,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凡遭大父母、父母丧者,非有军旅之警,皆宜听其终服。若无其人,职业有旷,则优旨慰谕,起令视事,国之吉庆,无所预焉。”魏主皆从之。由是公私丰赡,虽有水旱,而民不困。

己巳(489) 齐永明七年,魏太和十三年。

春正月,魏主祀南郊,始备大驾。 齐以王晏为吏部尚书。

粮食便一直储存下去,遇上灾年则直接出售给老百姓,几年之内,就会储存大量的粮食,百姓人人富足,即使发生灾荒,也不会造成灾难。

“另外,应该从黄河以南七州人民当中,选拔有才能的人,征召至京城,按照他们的能力分别加以任用,以此推广圣朝对新人、旧人平等对待的大义,还可以安抚长江、汉水一带附于圣朝的道义之情。另外,父子兄弟之间,形体相异,但血缘却是相同的。惩治罪犯,不牵连他的亲人,这是皇上的厚恩。至于说他们之间忧惧相连,本来就是自然而然、情理之中的事。而有些无情无义的人,父亲、兄长被囚狱中,他们的儿子、弟弟竟没有一点悲惨的脸色,有的儿子、弟弟逃避刑罚,他们的父亲、哥哥面无愧色,宴游逸乐,依然如故,衣冠不变,亲骨肉之间的恩情怎么能到这种地步呢!我认为,父亲、哥哥犯了罪,应该让他们的儿子、弟弟身着白色衣服,袒露胸背,到皇宫门外请求处罚。儿子、弟弟犯罪入狱,应该让他们的父亲、哥哥上书自责,请求解除自己所担任的官职。如果不被允许辞职,则加以安慰,劝他们留任。只有这样,才可以敦促那些庸俗薄情的人,让他们知道耻辱。另外,朝廷大臣遇到父母去世的情况时,丧假一满,就要回来任职,穿着绫罗绸缎,乘坐高大华丽的车辆,跟随皇上出席祭祀典礼,参加宴请,实在有伤为子之道,违背天地的根本法则。我认为,凡是遇上祖父母、父母去世的人,除非有战争发生,否则都应允许他们守丧三年。如果没有这个人,该部门的工作无法进行时,就应该下诏安慰劝抚,让他返回任职,国家的吉庆大典,则不能让他参加。”孝文帝全部接受了他的建议。从此以后,北魏朝廷和百姓的财力都逐渐丰裕起来,虽然有时遇上水灾、旱灾,但百姓的生活并不困苦。

己巳(489) 齐永明七年,北魏太和十三年。

北魏孝文帝到平城南郊祭天,开始使用大驾。 南齐武帝任命王晏为吏部尚书。

初,齐主为镇西长史,主簿王晏以倾谄见亲。及为太子,晏为中庶子,以齐主得罪于太祖,遂称疾自疏。及即位,以为丹阳尹,意任如旧,朝夕进见,议论政事。至是出为江州刺史,晏不愿出,复留为吏部尚书。

夏五月,齐中书监南昌公王俭卒。

俭卒,礼官欲谥为文献。王晏与俭不平,启齐王曰:“此谥宋氏以来不加异姓。”出,谓人曰:“‘平头宪’事已行矣。”乃谥文宪。徐湛之孙孝嗣为御史中丞,风仪端简,俭尝荐以自代。至是征为五兵尚书。

魏汝阴王天赐、南安王桢有罪,免死夺爵。

魏汝阴王天赐、南安王桢,皆坐赃当死。冯太后及魏主引见王公令曰:“卿等以为当存亲以毁令邪?当灭亲以明法邪?”群臣皆言:“二王,景穆皇帝之子,宜蒙矜恕。”太后不应。魏主诏曰:“二王所犯难恕,而太皇太后追惟高宗孔怀之恩,且桢事母孝谨,闻于中外,并特免死,夺爵禁锢。”初,魏主闻桢贪暴,遣中散闾文祖察之,文祖受赂,为之隐。事觉,亦抵罪。太后谓群臣曰:“文祖前自谓廉,今竟犯法,人心信不可知。”魏主曰:“卿等自审不胜贪心者,听辞位归第。”中散慕容契曰:“小人之心无常,而帝王之法有常,以无常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从退黜。”魏主曰:“契知心不可常,则知贪之可恶矣,何必求退!”迁宰官令。

当初,齐武帝担任镇西长史时,主簿王晏由于谄媚阿谀,受到武帝的宠信。武帝为太子时,王晏担任中庶子,因为武帝惹怒了高帝,王晏就声称有病,疏远武帝。武帝即位后,任命王晏为丹阳尹,对他的信任一如往昔,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召见,议论政事。现在,武帝任命王晏为江州刺史,但他不愿到外地任职,于是武帝又留下他,命他担任吏部尚书。

夏五月,南齐中书监南昌公王俭去世。

王俭去世后,礼官打算加王俭谥号为文献。王晏与王俭不和,报告武帝说:“这个谥号从宋朝以来还不曾加给皇族以外其他姓氏的人。”他从宫中出来后,对人说:“‘平头宪’的谥号,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因此赠王俭谥号为文宪。徐湛之的孙子徐孝嗣担任御史中丞,他仪表端庄,王俭曾向武帝推荐他接替自己的职务。王俭去世后,武帝征召他为五兵尚书。

北魏汝阴王拓跋天赐和南安王拓跋桢犯罪,被免夺去爵位。

北魏汝阴王拓跋天赐和南安王拓跋桢,都因贪污应当处死。冯太后和孝文帝召见王公令等要官说:“你们认为,应该顾及亲情而毁弃法律呢?还是应该大义灭亲以严明法律呢?”大臣们都说:“二王都是景穆皇帝的儿子,应该得到宽恕。”冯太后没有回答。孝文帝下诏说:“二王所犯罪行,实在是难以宽恕,但太皇太后追思文成帝的大恩,而且拓跋桢事奉母亲,孝敬恭谨,内外闻名,现在特别免去二王的死罪,剥夺爵位,投狱监禁。”当初,孝文帝听说拓跋桢贪婪残暴,就派中散闾文祖前往调查,闾文祖接受贿赂,为拓跋桢隐瞒事实真相。事情暴露之后,闾文祖也受到了处罚。冯太后对大臣们说:“闾文祖以前自称清廉,如今竟也贪赃枉法,人心确实难以了解。”孝文帝说:“你们各位请审视自己,如果不能克制贪心,允许辞职回家。”中散慕容契说:“小人之心无常,而帝王的法律却是永远不变的,以无常之心去应付不变的法律,我恐怕不能担当。所以,我请求免官回家。”孝文帝说:“慕容契知道人心不可能不变,就一定知道贪婪的可恶,那又何必请求辞职呢!”于是提升他为宰官令。

秋八月,魏遣使如齐。

魏主使群臣议:“久与齐绝,今欲通使,何如?”尚书游明根曰:“朝廷不遣使者,又筑醴阳,其直在彼。今复遣使,不亦可乎!”魏主从之。

冬十二月,齐遣使如魏。 齐以张绪领扬州中正,江敩为都官尚书。

长沙王晃属张绪用吴兴闻人邕,绪不许。晃使固请,绪正色曰:“此是身家州乡,殿下安得见逼!”中书舍人纪僧真得幸于齐主,容表有士风,请于齐主曰:“臣出自武吏,阶荣至此,无复所须,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齐主曰:“此由江敩、谢瀹,可自诣之。”僧真诣敩,登榻坐定,敩顾左右曰:“移吾床远客!”僧真丧气而退,告齐主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敩,湛之孙;瀹,朏之弟也。

庚午(490) 齐永明八年,魏太和十四年。

春正月,齐人归魏隔城之俘。 秋七月,齐以萧缅为雍州刺史。

缅留心狱讼,得劫,皆赦遣,许以自新,再犯乃加诛。民畏而爱之。

齐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有罪伏诛。

子响有勇力,好武事,自选带仗左右六十人,皆有胆干,数以牛酒犒之。私作锦袍、绛袄,欲以饷蛮,交易器仗。

秋八月,北魏派遣使节出使南齐。

孝文帝召集文武百官讨论:“我国和齐国断绝交往已经很久了,如今,我打算派人出使齐国,各位认为如何?”尚书游明根说:“朝廷没有派人出使齐国,又在齐国境内修筑醴阳城,这两件事都是齐国有理。如今再派使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孝文帝接受了游明根的建议。

冬十二月,南齐派使节出使北魏。 南齐武帝任命张绪领扬州中正一职,江敩为都官尚书。

长沙王萧晃托付张绪起用吴兴人闻人邕,张绪不同意。萧晃派人坚持请求,张绪神色严肃地说:“这里是我自己的家乡,殿下怎么能这么逼迫我!”中书舍人纪僧真得到武帝的宠信,他的举止仪容都有士大夫的风范,他向武帝请求说:“我出身于武官,官阶和荣耀到了如此地步,已经没有别的需求,只请求陛下允许我加入士大夫行列。”武帝说:“这件事应由江敩、谢瀹来决定,你可以自己去他们那里请求。”纪僧真就来到江敩那里,在榻席上坐定之后,江敩回过头来对左右侍从说:“把我的坐榻移远一点,远离客人!”纪僧真垂头丧气地退了出来,向武帝报告说:“士大夫真的不是皇上能够命令的!”江敩是江湛的孙子;谢瀹是谢朏的弟弟。

庚午(490) 齐永明八年,北魏太和十四年。

春正月,南齐归还在隔城之战中俘虏的北魏士卒。 秋七月,南齐武帝任命萧缅为雍州刺史。

萧缅留心诉讼事务,逮捕到劫盗,都予以赦免释放,允许他们改过自新,如果再次犯法,就加以诛斩。百姓因此对他既敬畏又爱戴。

南齐荆州刺史、巴东王萧子响有罪被杀。

萧子响勇猛有力,喜欢军事,他亲自挑选武装侍卫六十人,都很有胆量和才干,他多次用牛肉美酒犒劳他们。萧子响暗地里制作了锦绣长袍、红色短袄,打算用这些东西换取蛮族的武器。

长史刘寅、司马席恭穆等密以启闻,子响怒,执寅等杀之。齐主欲遣戴僧静讨之,僧静曰:“巴东王年少,长史执之太急,忿不思难故耳。天子儿过误杀人,有何大罪!忽遣军西上,人情惶惧,僧静不敢奉敕。”齐主不答,而心善之。乃遣卫尉胡谐之、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法亮帅数百人诣江陵,检捕群小,敕之曰:“子响若束手自归,可全其命。”军副张欣泰曰:“今段之行,胜既无名,负成奇耻。彼凶狡相聚,为其用者,或利赏逼威,无由自溃。若顿军夏口,宣示祸福,可不战而擒也。”谐之不从。

至江津,筑城燕尾洲。子响白服登城,遣使相闻曰:“天下岂有儿反!今便单舸还阙,受杀人之罪,何筑城见捉邪!”尹略独答曰:“谁将妆反父人共语!”子响洒泣,具酒馔饷台军,略弃之江流。子响呼茹法亮,法亮执其使。子响怒,遣兵西渡,与台军战。而自与百余人操万钧弩从江堤上射之。台军大败,略死,谐之逃去。齐主又遣丹阳尹萧顺之将兵继至,子响即日乘舴艋赴建康。太子长懋素忌子响,密谕顺之,使早为之所,勿令得还。子响见顺之,欲自申明,顺之不许,缢杀之。久之,齐主游华林园,见一猿透掷悲鸣,问左右,曰:“猿子前日坠崖死。”齐主思子响,因呜咽流涕。颇责法亮,顺之惭惧而卒。

他的长史刘寅、司马席恭穆等人将这件事密告武帝,萧子响大怒,将刘寅等人抓了起来,然后杀掉。武帝打算派戴僧静率兵讨伐萧子响,戴僧静说:“巴东王年龄还小,而长史刘寅等人又逼得太急,所以一时生气,没有顾及后果。天子的儿子由于过失误杀他人,有什么大罪!陛下忽然派大军西上,人心惶惶,所以我不敢接旨。”武帝没有回答,但心里同意戴僧静的话。于是武帝派卫尉胡谐之、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法亮率领几百人前往江陵,搜捕萧子响左右的小人,并下诏说:“萧子响如果放下武器,主动回建康请罪,可以保全他的性命。”军副张欣泰说:“这次行动,胜利了没有什么名声,失败了却很可耻。萧子响聚集的是一群凶狠狡诈之徒,他们之所以为萧子响所用,是因为有的人贪图赏赐,有的人被逼无奈,他们不会自行溃败。如果我们屯兵夏口,向他们讲明祸福利害,就可以不用动武而抓获罪人。”胡谐之不听。

到了江津之后,在燕尾洲修筑了城池。萧子响身着白服登上江陵城楼,派使者对胡谐之说:“天下哪有儿子反叛父亲的呢!现在,我就乘一只船回朝廷,接受杀人之罪的处罚,你们何必修筑城垒来捉我呢!”尹略一个人回答说:“谁跟你这种反父的逆子讲话!”萧子响哭泣流泪,备下酒席,犒劳朝廷派来的将士,尹略却把这些酒菜倒进了江里。萧子响又喊茹法亮,茹法亮却把他派去的使者关了起来。萧子响大怒,派兵渡河,向西进发,与朝廷大军交战。他自己率领一百多人,携带万钧弩箭,从江堤上向朝廷大军射击。朝廷军队大败,尹略战死,胡谐之逃走。武帝又派丹阳尹萧顺之率兵继续前来讨伐,但萧子响当天就乘坐一条小船前往建康。太子萧长懋平时就忌恨萧子响,他密告萧顺之,让他早日把萧子响处死,不要让他回到建康。萧子响遇到萧顺之时,打算自己申诉明白,但萧顺之没有答应,马上勒死了他。很久以后,武帝游赏华林园,看见一只猿猴不停地悲号哀鸣,就问左右是怎么回事,侍从们说:“它的孩子前天从悬崖上摔下去死了。”武帝想起了萧子响,忍不住哭了起来。茹法亮受到武帝的严厉责备,萧顺之惭愧恐惧而死。

初,方镇皆启子响为逆,兖州刺史垣荣祖曰:“此非所宜言,正应云:‘刘寅等孤负恩奖,逼迫巴东,使至于此。’”齐主以为知言。台军焚烧江陵,府舍皆尽。齐主以乐蔼为荆州治中,蔼缮修廨舍数百区,顷之咸毕,而役不及民,荆部称之。

九月,魏太后冯氏殂。

魏主勺饮不入口者五日,哀毁过礼。中部曹华阴杨椿谏曰:“圣人之礼,毁不灭性。纵陛下欲自贤于万代,其若宗庙何?”帝感其言,为之一进粥。于是王公表请时定兆域,既葬,公除。诏曰:“奉侍梓宫,犹希仿佛。山陵迁厝,所未忍闻。”十月,王公固请,乃葬永固陵。太尉丕等进曰:“臣等老朽,历奉累圣,国家旧事颇所知闻。愿抑至情,奉行旧典。”魏主曰:“祖宗情专武略,未修文教。朕今仰禀圣训,庶习古道,论时比事,又与先世不同。”

乃问尚书游明根、高闾等曰:“圣人制卒哭之礼,授服之变,皆夺情以渐。今旬日之间,言及即吉,得无伤于理乎!”对曰:“逾月而葬,葬而即吉,此金册遗旨也。”魏主曰:“朕惟中代所以不遂三年之丧,盖由君上违世,继主初立,君德未流,臣义不洽,故身袭衮冕,行即位之礼。朕诚不

当初,各方长官都纷纷指责萧子响的叛逆行为,兖州刺史垣荣祖却说:“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倒是应该说:‘刘寅等人辜负了皇上的恩典,逼迫巴东王,才使他走上了这条路。’”武帝认为他所说的很有道理。朝廷军队放火焚烧了江陵府,府中的屋舍都被烧光。武帝任命乐蔼为荆州治中,乐蔼修缮了几百座州府官舍,很快就修建完毕了,而且没有役使一个老百姓,荆州上下都十分赞赏他。

九月,北魏冯太后去世。

冯太后去世后,孝文帝五天没喝一口水,悲哀超过了应有的礼数。中部曹华阴人杨椿劝谏说:“圣人的礼节要求,悲哀不能到毁伤性命的程度。即使陛下想要立贤于万代,那么皇家宗庙的祭祀又怎么进行呢?”孝文帝很受感动,并为此吃了一次粥。于是王公大臣们都上书请求赶快确定冯太后的安葬地点,下葬以后,脱去丧服。孝文帝下诏说:“我侍奉太皇太后的灵柩,好像又看见了她的身影。至于选择太后的安葬墓地,我不忍听到这些。”十月,王公们坚决请求,于是才将冯太后安葬在永固陵。太尉拓跋丕等人向孝文帝建议说:“我们已经到了老朽的年纪,一直侍奉历朝圣主,对于国家以往的典章也知道不少。愿陛下克制对太后的真挚情义,奉前人订下的典章行事。”孝文帝说:“先祖们一心专于武装征伐,没有时间进行文明教化方面的事。如今,朕接受前代圣人留下的教训,不断学习古典之道,无论在时代上还是在事理上,都和前代有很大不同。”

于是,孝文帝对尚书游明根、高闾等人说:“古代圣人制定了卒哭的礼仪,丧服的变换要以哀痛的程度为标准逐渐改变。如今在十天之内,就劝我脱下丧服,这难道不伤天理吗!”游明根等人回答说:“去世一个月后就下葬,下葬后就要立刻脱下丧服,这是太皇太后遗书上说的。”孝文帝说:“朕认为,中古时代不实行三年守丧制度的原因,是由于旧君主刚刚去世,新君主刚刚即位,君主的恩德还没有传播开来,和臣属们的关系还未融洽,所以,新君主必须身穿礼服、头戴冕旒,举行登基典礼。朕实在没有

德,在位过纪,足令亿兆知有君矣。于此之日而不遂哀慕之心,使情礼俱失,岂不深可恨耶!”闾曰:“杜预论古天子无行三年之丧者,以为汉文之制,闇与古合。是以臣等敢有请耳。”魏主曰:“金册之旨,群公之请所以然者,虑废政事故尔。朕今不敢闇默不言以荒庶政,唯欲衰麻废吉礼,朔望尽哀诚。如预之论,盖亦诬矣。”秘书丞李彪曰:“汉明德马后保养章帝,及后之崩,葬不淹旬,寻已从吉。然汉章不受讥,明德不损名,愿陛下察之。”魏主曰:“朕所以眷恋衰绖,不从所议者,实情不能忍,岂徒苟免嗤嫌而已哉!”群臣又言:“春秋烝尝,事难废阙。”魏主曰:“先朝恒以有司行事。朕蒙慈训,始亲致敬。今昊天降罚,人神丧恃,想宗庙之灵,亦辍歆祀。脱行飨荐,恐乖冥旨。且平时公卿每称四海晏安,礼乐日新,可以参美唐、虞。今乃欲苦夺朕志,使不逾于魏、晋,何耶?”李彪曰:“今虽治安,然江南未宾,漠北不臣,臣等犹怀不虞之虑耳。”魏主曰:“鲁公带绖从戎,晋侯墨衰败敌,固圣贤所许。如有不虞,虽越绋无嫌,而况衰麻乎!岂可于晏安之辰豫念军旅之事,以废丧纪哉!

德行,但做皇帝也已经超过十二年了,这足以让亿万人民知道有朕了。在这样的日子,如果不能顺遂自己哀痛和怀念的心情,在感情和礼节上都将丧失殆尽,难道不是一件深为令人遗憾的事吗!”高闾说:“杜预论述过,自古以来天子没有实行守丧三年的制度,认为汉文帝所制定的制度和古代制度不谋而合。所以,臣等才敢请求陛下遵循。”孝文帝说:“太皇太后的遗书之所以那么说,你们各位之所以如此请求,都是担心我们会为此荒废了国家大事。如今朕不敢沉默不语,荒废对朝政的处理,只是打算穿着麻布丧服,取消马上改穿日常服装的制度,每逢初一和十五前往墓地凭吊。像杜预那样的观点,大概也是错误的。”秘书丞李彪说:“汉明德马皇后抚养章帝长大成人,到后来明德马皇后去世,下葬后还不到十天,汉章帝就穿上了平常衣服。但是汉章帝并没有因此而受到讥讽,明德马皇后的声誉也没有受到损毁,愿陛下明察此事。”孝文帝说:“朕之所以不愿意脱下丧服,接受你们的建议,实在是因为感情上无法忍受,哪里只是为了避免别人的讥讽呢!”文武群臣又说:“春秋的宗庙祭祀是不应该停止和废弃的。”孝文帝说:“自祖先立国以来,宗庙祭祀一直由有关部门办理。朕蒙受太皇太后的谆谆教诲,才开始亲自前往祭拜。如今,老天降灾惩罚我们,人神都丧失了可以依仗的对象,想来宗庙的神灵,也应该停止接受祭拜的香火。假如朕前去祭祀,恐怕也会违背冥冥之中的祖宗们的旨意。况且平常,各位公卿每每称赞,当今四海安宁和平,礼仪、音乐日新,可以和尧、舜及夏、商时代媲美。可现在却打算强迫改变朕的心愿,让朕不能超越魏、晋时代,这是为什么呢?”李彪说:“如今虽然国家长治久安,但江南还有不肯臣服的吴人,漠北还有不愿称臣的胡虏,所以我们还都忧虑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孝文帝说:“鲁公伯身穿丧服出兵作战,晋襄公把白色丧服染成黑色击败敌人,这些本也是圣贤们所允许的。如果有不测之事发生,即使越过牵引灵柩的绳索都没什么,更何况是要脱下麻布丧服呢!怎么能够在天下安宁的时候就能预料到即将发生战事,以至于废弃守丧之礼呢!

古人亦有称王者除衰而谅闇终丧者,若不许朕衰服,则当除衰拱默,委政冢宰。二事之中,唯公卿所择。”明根曰:“渊默不言,则大政将旷。仰顺圣心,请从衰服。”太尉丕曰:“魏家故事,尤讳之后三月,必迎神于西,禳恶于北,具行吉礼。”魏主曰:“若能以道事神,不迎自至;苟失仁义,虽迎不来。此乃平日所不当行,况居丧乎!朕在不言之地,不应如此喋喋,但公卿执夺朕情,遂成往复,追用悲绝。”遂乃号恸而入,群臣亦哭而出。

初,太后忌魏主英敏,恐不利于己,盛寒闭之,绝食三日,欲废之而立咸阳王禧。东阳王丕、仆射穆泰、尚书李冲固谏,乃止。魏主初无憾意,唯深德丕等。又有宦者谮魏主于太后,太后杖之数十,魏主默然受之。及太后殂,亦不复追问。

冬十月,齐以伏登之为交州刺史。

交州刺史房法乘专好读书,常属疾不治事,由是长史伏登之得擅权,改易将吏。法乘闻之,大怒,系登之于狱。登之厚赂法乘妹夫崔景叔,得出。因将部曲袭执法乘,囚之,启法乘心疾不任视事,诏以登之为刺史。

齐议铸钱,不果行。

初,太祖以南方钱少,更欲铸钱。奉朝请孔觊上言:“食货相通,理势自然。李悝云:‘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

古人中也有君王在脱下丧服后就闭口不言了,一直到三年服丧期满,如果不允许朕穿丧服,那么朕当在脱下丧服之后沉默,将朝政交给宰相们处理。这两种情况,请你们选择一种。”游明根说:“如果陛下沉默不言,那么国家政务将会被荒废。我们愿意顺从圣心,请您继续穿丧服。”太尉拓跋丕说:“魏朝旧例,在人死之后忌讳的三个月过后,一定要向西迎奉神灵,向北祈祷消除灾祸,都需身穿吉服进行。”孝文帝说:“如果能够用道义侍奉神灵,即使不迎,神灵自然会来的;如果丧失仁义道德,即使去迎奉,神灵也不会来。这说明平常就不应该那么做,何况是在守丧期间!朕在守丧之期,不应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只是各位公卿执意要改变我的想法,才有了这些反复的争论,想来真让人悲痛欲绝。”于是号啕大哭,退入后宫,在座的群臣也哭着退了出来。

当初,太皇太后忌怕孝文帝的聪明机警,恐怕会对自己不利,就在严寒季节将他禁闭起来,三天不让进食,打算废掉他而另立咸阳王拓跋禧。东阳王拓跋丕、仆射穆泰、尚书李冲坚决劝谏后,冯太后才打消了这个想法。孝文帝对冯太后一点都不怨恨,只是深深地感谢拓跋丕等人。又有一位宦官在冯太后面前陷害孝文帝,冯太后下令打了孝文帝几十杖,孝文帝默默忍受。冯太后去世后,孝文帝也没有再追究这件事。

冬十月,南齐武帝任命伏登之为交州刺史。

交州刺史房法乘一味喜欢读书,常常借口有病而不理政事,因此,长史伏登之得以专权,调动更换将吏。房法乘听说后,非常气愤,将伏登之关入狱中。伏登之用厚礼贿赂房法乘的妹夫崔景叔,得以释放。于是,伏登之率领自己的部下袭击房法乘,将他抓起来关进狱中,向朝廷奏报,说房法乘犯了心脏病,不能胜任,于是,武帝诏令任伏登之为交州刺史。

南齐打算铸钱,但最终没有实行。

当初,南齐高帝认为南方钱币短缺,打算重新铸钱。奉朝请孔觊上书认为:“货物与钱币相互交换,这是自然而然的发展趋势。李悝说:‘米太贵会伤害老百姓,太低贱又会伤害农夫。’

三吴岁被水潦而籴不贵,是钱少,非谷贱,此不可不察也。铸钱之弊,在轻重屡变。重钱患难用,而难用为累轻。轻钱弊盗铸,而盗铸为祸深。民所以为盗铸,严法不能禁者,由上惜铜爱工,谓钱为无用之器,务欲数多而易成,不详虑其为患也。夫民之趋利,如水走下。今开其利端,从以重刑,是导其为非而陷之于死也。汉铸轻钱,巧伪者多。及铸五铢,民计其费不能相偿,私铸益少。此不惜铜不爱工之效也。宋文帝铸四铢,至景和钱益轻,虽有周郭,而熔冶不精,于是盗铸纷纭而起,不可复禁,此惜铜爱工之验也。凡铸钱,与其不衷,宁重无轻。自汉至宋五百余年,制度世有兴废,而不变五铢者,明其轻重可法、得货之宜故也。自铸四铢,又不禁民剪凿,为祸既博,钟弊于今,岂不悲哉!自晋氏不铸钱,后经寇戎水火,所失岁多,士农工商皆丧其业。愚以为宜如旧制,大兴熔铸,钱重五铢,一依汉法。严断剪凿,轻小破缺无周郭者,悉不得行。官钱小者,销以为大,利贫良之民,塞奸巧之路。钱货既均,百姓乐业,市道无争,衣食滋殖矣。”太祖然之,使州郡大市铜炭。会晏驾,

三吴地区接连发生水灾而米却不贵,是因为钱币太少,而不是米价低贱,这不能不加以考察。铸造钱币的弊病,在于钱币的轻重多变。钱重了担心它不便流通,但这带来的损害不大。钱轻的弊病在于容易被盗铸,而盗铸带来的灾祸却很深。百姓之所以盗铸,连严格的法令都不能禁绝,是因为官府珍惜用铜,又不精心加工,认为钱币是没有用处的东西,就务必要让它数量多而且容易铸成,却没有仔细考虑这样做所带来的祸患。百姓追逐钱利,就好像水往低处流一样。如今打开了人们盗铸钱币、追求厚利的缺口,却又要将他们处以重刑,这是在引导他们犯法,然后将他们置于死地。汉朝时,钱币铸造得很轻,伪造钱币的人很多。后来铸造了五铢钱,百姓计算了盗铸的费用太高,无法获利,于是民间盗铸者越来越少。这就是不吝啬铜和不惜精工铸造的效果。宋文帝铸造四铢钱,到景和年间,钱越发见轻,虽然钱币周边还有轮廓,但冶炼不够精细,于是盗铸又纷纷而起,不能禁止,这就是吝啬用铜,又不能精工细做的结果。大凡铸造钱币,如果不能适中,则宁可取其重,而不取其轻。从汉代到刘宋时期,历时五百多年,各代制度有立有废,但自始至终一直使用五铢钱,其中的原因在于人们明白五铢钱轻重适中、交易方便。自从刘宋文帝铸造四铢钱之后,又不禁止百姓削凿钱币,于是造成的灾祸就非常大,流弊至今,这难道不是一件悲哀的事吗!自从晋朝不铸造钱币以来,经过盗劫、战乱、水灾、火灾,钱币每年都大量地损耗掉了,致使士人、农夫、工人、商贾都丧失了他们的工作。我认为,应该依照以前的制度,由官府大量铸造钱币,钱的重量为五铢,全都依照汉朝的办法。严格禁止剪凿损毁钱币,那些轻小破碎、没有轮廓的钱币,都不能流通使用。官府铸造的钱币,如果有过于细小的,应予销毁,改铸成标准的大钱,这样既有利于贫穷安分的老百姓,又堵塞了投机盗铸的奸诈之徒的邪路。钱币和货物能够等值,百姓就能安居乐业,集市道路上就不会发生纷争,衣食也会逐渐丰足起来了。”高帝认为此说有理,就下令各州郡大量购买黄铜、煤炭,准备铸钱。但正赶上高帝去世,

事寝。

是岁,益州行事刘悛言:“严道铜山旧铸钱处,可以经略。”齐主从之。顷之,以功费多而止。

齐免前坐却籍戍边者。

齐自校籍谪戍,百姓怨望。至是乃诏:“自宋昇明以前,皆听复注,其谪役者各许还本。此后有犯,严加剪治。”

高车遣使如魏。

辛未(491) 齐永明九年,魏太和十五年。

春正月,魏主始听政。 齐太庙加荐亵味,别祀于清溪故宅。

诏太庙四时之祭:荐宣皇帝,起面饼、鸭;孝皇后,笋、鸭卵;高皇帝,肉脍、菹羹;昭皇后,茗、粣、炙鱼,皆所嗜也。齐主梦太祖谓己:“宋氏诸帝常在太庙从我求食,可别为吾致祠。”乃命豫章王妃庾氏四时祠于清溪故宅,用家人礼。

二月,齐遣使如魏。

散骑常侍裴昭明、侍郎谢竣如魏吊,欲以朝服行事,主客曰:“吊有常礼,以朱衣入凶庭,可乎?”昭明等曰:“受命本朝,不敢辄易。”往返数四。魏主命著作郎成淹与之言。昭明曰:“魏朝不听使者朝服,出何典礼?”淹曰:“羔裘玄冠

此事就被搁置了。

这一年,益州行事刘俊又上言说:“严道的铜山有一处过去铸钱的地方,可以经营利用。”武帝同意了这个请求。不久,由于开支太大又停了下来。

南齐武帝诏令赦免被贬谪到边境戍边的罪犯。

南齐自从整理户籍、贬谪作奸犯科之徒以来,老百姓怨声载道。于是武帝诏令:“自从宋昇明年以前犯罪的人,都允许他们恢复户籍,其中被贬谪到边境戍边的人,允许他们返回自己的故乡。此后如果再犯,将严厉惩治。”

高车派遣使者出使北魏。

辛未(491) 齐永明九年,北魏太和十五年。

春正月,北魏孝文帝开始处理朝廷政务。 南齐皇家祖庙加供非正式供物,并在清溪旧宅里另外祭祀。

齐武帝诏令皇家祖庙四季的供品为:在宣皇帝灵牌前供奉面饼和鸭肉羹;孝皇后灵牌前供奉笋和鸭蛋;高皇帝灵牌前供奉细肉和肉酱粥;昭皇后灵牌前供奉清茶、粽子和烤鱼,这些都是他们生前所喜食的东西。武帝梦见高帝对他说:“宋朝的各位皇帝常常在太庙里向我要食物,你可以另外找一个地方祭祀我。”于是,武帝命令豫章王萧嶷的妃子庾氏,在春夏秋冬四季于清溪旧宅里祭祀祖父母和父母,按照家祭的礼节进行。

二月,南齐派使节出使北魏。

南齐散骑常侍裴昭明、侍郎谢竣前往北魏去吊唁冯太后,准备穿在本国平常的官服去行礼,北魏的主客官说:“吊丧有一定的礼节,穿着红色的官服进入祭堂,这怎么可以呢?”裴昭明等人说:“我们受命于本国朝廷,不敢轻易更换自己的服装。”这样反复争论了很多次。孝文帝派著作郎成淹去和裴昭明等人辩论。裴昭明说:“魏朝不许外国来的使者穿本国的官服,这样的规定出自哪一部经典?”成淹说:“一个人身穿羔羊皮袍、头上戴着朝冠

不以吊,此童稚所知也。”昭明曰:“齐高皇帝之丧,魏遗李彪来吊,初不素服,齐朝亦不以为疑,何今日而见逼邪?”淹曰:“齐不能行亮阴之礼,逾月即吉。彪不得主人之命,固不敢以素服往厕其间。今皇帝仁孝,居庐食粥,岂得以此方彼乎!”昭明曰:“三王不同礼,孰能知其得失!”淹曰:“然则虞舜、高宗非邪?”昭明、竣相顾而笑曰:“非孝者无亲,何可当也!”乃对曰:“吊服唯主人裁之,然违本朝之命,返必获罪矣。”淹曰:“使彼有君子,卿将命得宜,且有厚赏。若无君子,卿出而光国,得罪何伤!自当有良史书之。”乃以衣、㡊给之。魏主嘉淹之敏,迁侍郎,赐绢百匹。

三月,魏主谒永固陵。

魏主谒陵逾月,设荐于太和庙,始进蔬食,追感哀哭,终日不饭。

魏自正月不雨至于夏四月。

自正月不雨至于是月,有司请祈百神,帝曰:“成汤遭旱,以至诚致雨,固不在曲祷山川。今普天丧恃,幽显同哀,何宜遽行祀事!唯当责躬以待天谴。”

魏遣使如齐。

魏遗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聘于齐,齐为置燕设乐。彪辞曰:“主上孝思罔极,兴坠正失。朝臣虽除衰绖,犹以素

是不可以前去吊丧的,这是一个小孩都明白的道理。”裴昭明说:“齐高皇帝去世时,北魏派李彪前去吊丧,他最初没穿白色丧服,齐朝也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合适,为什么今日如此逼迫我们?”成淹说:“齐国不能遵守居丧之礼,安葬一个月后,就穿上了平日的衣服。李彪没有得到齐朝主人的命令,所以不敢穿着白色丧服前往祭堂。如今我们皇上仁义孝敬,住在简陋的房子里,吃着稀粥,这怎么可以和你们相比呢!”裴昭明说:“夏、商、周三代礼仪各不相同,有谁能判断他们各自的得失呢!”成淹说:“如此说来,难道虞舜、商代高宗的做法都不对吗?”裴昭明和谢竣相视一笑说:“责怪别人孝行的人,说明他的心中没有亲情的观念,我们哪里能这样做呢!”于是二人又说:“丧服只有请主人给我们裁制,可这样做违背了我们朝廷的使命,回去之后一定会被治罪。”成淹说:“假如你们国家有君子,你们这次出使很好地完成了使命,将会得到厚赏。如果没有君子,你们此行为国家争得了荣誉,即使被治罪,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件事自然会被优秀的史官记载下来。”于是给了裴昭明等人吊丧用的丧服和帽子。孝文帝称赞成淹的聪敏,提升他为侍郎,赏赐给他一百匹绢。

三月,北魏孝文帝拜谒永固陵。

孝文帝拜谒永固陵一个月之后,在太和庙设置祭品,然后才开始吃了点儿蔬菜,追思冯太后,悲哀痛苦,一整天没有吃饭。

北魏自正月至夏四月一直没有下雨。

自从正月开始不下雨,一直持续到夏四月,有关部门请祈祷百神,孝文帝说:“商代汤王遭到旱灾时,用他的至诚感动上天下了雨,所以,本不在于曲意祈祷山河百川。如今普天之下都丧失了可以依仗的人,阴间阳世同声哀悼,怎么可以马上去祭祀百神!我们只有反省自己,等待上天对我们的惩罚。”

北魏派人出使齐国。

北魏派遣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人前来聘问,南齐朝廷为他们置办宴席、安排礼乐。李彪推辞说:“我们皇上孝思无穷无尽,振兴以前遗失的典章制度。朝臣虽已脱下丧服,但还穿着白色

服从事,是以使臣不敢承奏乐之赐。”从之。彪凡六奉使,齐主甚重之。将还,亲送至琅邪城,命群臣赋诗以宠之。

魏作明堂、太庙。 五月,魏主更定律令,亲决疑狱。

魏主更定律令于东明观,亲决疑狱,命李冲议定轻重,润色辞旨,然后书之。冲忠勤明断,加以慎密,为魏主所委,情义无间,旧臣贵戚,莫不心服,中外推之。

秋七月,魏定庙祧之制。

诏曰:“烈祖有创业之功,世祖有开拓之德,宜为祖宗,百世不迁。平文之功少于昭成,而庙号太祖,道武之功高于平文,而庙号烈祖,于义未允。今尊烈祖为太祖,以世祖、显祖为二祧,余皆以次而迁。”

八月,魏正祀典。

先是,魏常以正月吉日于朝廷设幕,中置柏树,设五帝座而祠之。又有探策之祭,魏主皆以为非礼,罢之。移道坛于桑乾之阴,改曰崇虚寺。诏曰:“国家飨祀诸神,凡一千二百余处,今欲减省,务从简约。朝日、夕月,皆欲以二分之日于东、西郊行礼。然月有余闰,行无常准。若一依分日,或值月于东而行礼于西,序情即理,不可施行。昔秘

衣服处理事务,所以我们不敢接受朝廷奏乐的赏赐。”南齐朝廷接受了他的意见,没有赏赐。李彪前后一共六次奉命出使齐国,齐武帝对他十分尊重。李彪将要回国的时候,武帝亲自把他送到琅邪城,并命令各位大臣赋诗送给李彪,以此来表示对李彪的宠爱。

北魏兴建明堂、太庙。 五月,北魏孝文帝修定法律,亲自裁决有疑问的诉讼案件。

孝文帝在东明观修定法律,亲自裁决疑案,命令李冲裁定刑罚轻重,对条文加以润色,然后抄写下来。李冲忠诚勤奋,明智果断,加上又谨慎周密,所以深受孝文帝的信赖和倚重,二人之间情投意合,没有隔阂,朝廷旧臣贵戚没有不对他心服口服的,上下内外对他也一致推崇。

秋七月,北魏议定先帝庙号、灵位的高低顺序。

孝文帝下诏说:“道武帝有开创大业的功劳,太武帝有开拓国土的贡献,应该追尊他们为祖宗,百代祭祀他们,永远不废。平文帝的功绩比昭成帝小,但他的庙号却是太祖,道武帝的功绩比平文帝高,但他的庙号却是烈祖,这些在道义上都是不公平的。现在,尊奉烈祖为太祖,把世祖、显祖灵位迁移,作为远祖,其余的都按照顺序迁移灵位。”

八月,北魏改正祭祀典礼。

在此之前,北魏经常于正月吉利之日在朝廷设立帷帐,中间摆上柏树,供奉五位先帝的牌位,然后祭祀他们。另外还有一种向先祖问取治国之策的祭祀,孝文帝认为这些都不合乎礼仪,所以取消了这几种祭祀活动。下令将道教祭坛迁移到桑乾河南岸,改称为崇虚寺。孝文帝下诏说:“国家祭祀诸神的场所,共有一千二百多处,现在打算减少,务必以俭省为主。朝日和夕月的祭祀,大家都主张在春分、秋分之日分别在平城的东郊和西郊进行。可是,每个月的天数不一样,因此无法固定日子。如果按春分、秋分的日子来定,有时会赶上月亮在东方,而祭祀却在西方进行,这样无论于人情还是道理上,都不可施行。过去秘

书监薛谓等以为朝日以朔,夕月以朏,卿等以为如何?”游明根等请如谓说,从之。

魏旧制:宗庙四时之祭皆用中节。至是诏用孟月择日而祭。旧制:每岁祀天于西郊,魏主与公卿从二千余骑,戎服绕坛,谓之蹋坛。明日戎服登坛,祀毕,又绕坛,谓之绕天。至是亦罢之。

九月,魏主祥祭于庙。冬十月,谒永固陵。十一月,魏主禫祭,遂祀圜丘、明堂,飨群臣,迁神主于新庙。

有司上言,求卜祥日,诏曰:“筮日求吉,既乖敬事之志,又违永慕之心,今直用晦日。”前一日夜宿于庙,帅群臣哭已,易服缟冠、革带、黑履,侍臣易服黑介帻、白绢单衣、革带、乌履,遂哭尽乙夜。明日易祭服,缟冠素纰、白布深衣、绳履,侍臣去帻易㡊。既祭,出庙立哭,久之,乃还。

十月,谒永固陵,毁瘠犹甚。司空穆亮谏曰:“王者为天地所子,为万民父母,未有子过哀而父母不戚,父母忧而子独悦豫者也。今和气不应,风旱为灾,愿陛下袭轻服,御常膳,庶使天人交庆。”诏曰:“孝悌之至,无所不通。今飘风旱气,皆诚慕未浓,幽显无感也。所言过哀之咎,谅为未

书监薛谓等人认为,可以在每月初一早上行朝日之祭,每月初三晚上行夕月之祭,你们认为这个办法如何?”游明根等人请求按薛谓的办法实行,孝文帝表示同意。

北魏旧制:皇家宗庙春夏秋冬四时的祭祀都在中节进行。现在,孝文帝诏令到每季的第一个月,选择一天进行祭祀。另有旧制:每年在平城西郊祭天,北魏皇帝与各位公卿大臣共二千多人,身穿战服,骑马绕祭坛,称为蹋坛。第二天,身穿战服登上祭坛,向上天行礼完毕,再次绕坛,称为绕天。这种祭天方式到现在也被孝文帝取消。

九月,北魏孝文帝在皇家宗庙祥祭。冬十月,祭拜永固陵。十一月,孝文帝举行丧服之祭,然后到平城南郊祭天,又到明堂祭祀,设宴款待文武百官,将供奉祖先的牌位迁入新建的皇家宗庙。

有关部门上书孝文帝,请求占卜吉日,孝文帝下诏说:“用占卜的方法来选定吉日,既有违恭敬的意向,又伤害永远思念亲人的心情,现在直接选在每月的最后一天。”在祭祀的第一天晚上,孝文帝住在皇家宗庙里,率领文武百官哀哭完毕,然后换上祭服,戴上素色帽子,腰束皮带,脚穿黑鞋,其余的文武官员们也都换上祭服,戴上黑帽,穿上白色绢丝单衣,腰束皮带,脚穿黑鞋,一直哀哭到二更。第二天,孝文帝脱下带有白色镶边的素色帽子,穿上上下一体用白布做成的衣服以及黑色麻绳鞋等祭祀服装,文武官员们也都脱下黑帽,换上白帽。祭祀典礼完成之后,孝文帝出了宗庙,站在那里痛哭了很久才回宫。

十月,孝文帝拜谒永固陵,因过度哀伤,身体非常瘦弱。司空穆亮劝谏说:“君王是天地的儿子,万民的父母,从来没有儿子过于悲伤而父母心中不难受的,也没有父母忧虑而儿子却高兴快乐的。如今,我国气候多变,狂风大旱造成大灾,诚愿陛下能改穿轻便服装,正常吃饭,以使上天和百姓交相庆幸。”孝文帝下诏说:“孝敬父母与友爱兄弟到了至诚的地步,就会无所不通。如今的狂风大旱,都是因为我的诚心不够深笃,所以阴间和阳间还都没有被感动。说这些灾难是由于哀痛所致,恐怕不太合

衷。”十一月,禫祭,始服衮冕。易黑介帻,素纱深衣,拜陵而还。冬至,祀圜丘,遂祀明堂,临太华殿,服通天冠,绛纱袍,以飨群臣,乐县而不作。服衮冕辞太和庙,帅百官奉神主迁于新庙。

魏正官品,考牧守。 十二月,高丽王琏卒。

琏寿百余岁。魏主为之制素委貌,布深衣,举哀于东郊,策谥曰康。孙云嗣立。

魏主始迎春于东郊。 魏置乐官。

初,魏世祖克统万及姑臧,获雅乐器服工人。其后乐工浸尽,音制多亡。至是始命有司访民间晓音律者议定雅乐,当时无能知者。然金石、羽旄之饰,稍壮丽于往时矣。乃诏置乐官,命中书监高闾参定。

齐《律》书成。

初,晋张斐、杜预共注《律》三十卷,自泰始以来用之。《律》文简约,或一章之中,两家所处,生杀顿异,临时斟酌,吏得为奸。齐主留心法令,诏狱官详正旧注,删定郎王植集定奏之。诏公卿参议,竟陵王子良总其事,众不能壹者制旨平决。是岁,书成。廷尉孔稚珪以为:“《律》文虽定,苟用失其平,则冤魂犹结。古之名流多有法学,今之士子

适。”十一月,孝文帝举行丧服之祭,穿上了平常的衣服和帽子。又换上黑帽,身穿白色一体的衣服,祭拜完冯太后的陵墓后返回宫中。到了冬至那天,孝文帝前往祭坛祭天,又到明堂进行祭祀,然后登临太华殿,头戴通天帽,身穿朱红袍,设宴款待文武百官,设置了乐器,但没有演奏。孝文帝身穿礼服,头戴冕旒,辞别太和庙,率领文武百官把供奉祖先的牌位迁入新修建的皇家宗庙之中。

北魏制定官员等级制度,考核州郡首领。 十二月,高丽国王高琏去世。

高琏享年一百多岁。北魏孝文帝制作了委貌冠和上下一体的布衣服,穿上在平城东郊为高琏举行哀悼典礼,赠谥号康。高琏的孙子高云继承王位。

北魏孝文帝开始到平城东郊举行迎春典礼。 北魏设置乐官。

当初,北魏太武帝攻克统万和姑臧,缴获了雅乐乐器、乐服和乐师。后来乐师逐渐死去,乐谱也大都散失。现在,孝文帝开始命令有关部门,到民间查访通晓音律的人,商议制定雅乐,但当时已经没有人能懂了。不过金银、宝石、羽毛旗帜之类的装饰,比以前各个时代都要壮丽一些。于是,孝文帝诏命设置乐官,命令中书监高闾参与审定音乐。

南齐《律》书修订完成。

当初,西晋的张斐、杜预共同对三十卷的《律》书进行了注解,从晋武帝泰始年间以来就一直使用。《律》书行文简约,有时在一章之中,张斐和杜预的注解正好相反,审判官在使用时,临时斟酌选择,使官吏们有机会贪赃枉法。齐武帝留心法令,诏令狱官详细订正张斐和杜预的旧注,由删定郎王植集中这些订正之后上奏朝廷。武帝诏令公卿讨论修正,由竟陵王萧子良负责全面工作,对于大家意见不能统一的地方,奏报武帝裁决。这一年,《律》书修订完毕。廷尉孔稚珪上书认为:“《律》文虽然已经定了下来,但是如果使用起来时并不公平,那么必然还会有人变成冤魂。古代的知名人士大都了解法律规章,而如今的读书人

莫肯为业。纵有习者,世议所轻,将恐此书永沦走吏之手矣。今若置《律》助教,国子有欲读者策试擢用,庶几士流劝慕。”诏从之,事竟不行。

魏以咸阳王禧为司州牧。

魏冀州刺史咸阳王禧入朝,州民三千人诣阙,言禧有惠政,请世胙冀州。诏曰:“利建虽古,未必今宜。经野由君,理非下请。”乃以禧为司州牧。

魏以宦者符承祖为悖义将军,封佞浊子。

初,魏太后宠任宦者符承祖,官至侍中,赐以不死之诏。太后殂,承祖坐赃应死,魏主原之,削职禁锢,除悖义将军,封佞浊子。月余卒。承祖方用事,亲姻争趋附以求利。其从母杨氏为姚氏妇,独否,常谓承祖之母曰:“姊虽有一时之荣,不若妹有无忧之乐。”与之衣服,多不受。强与之,则曰:“我夫家世贫,美衣服使人不安。”不得已,或受而埋之。与之奴婢,则曰:“我家无食,不能饲也。”常著弊衣,自执劳苦。承祖遣车迎之,不肯起,强使人抱置车上,则大哭曰:“尔欲杀我!”由是符氏内外号为“痴姨”。及承祖败,有司执其二姨至殿庭,其一姨伏法。魏主见姚氏姨贫弊,特赦之。

魏封李安祖等四人为侯。

却没有谁肯把研究执行法律作为事业。即使有人研究学习,也会被世人所轻视,如此下去,恐怕这部《律》书会永远沦落在那些供奔走的小吏手中。现在如果能设立《律》文助教,国子学校的学生中有想要研究法律的,就可以经过考试,提升任用他们,这样才能对读书人有所鼓励和吸引。”武帝诏令按孔稚珪的建议去办,但此事最终没有实行。

北魏孝文帝任命咸阳王拓跋禧为司州牧。

北魏冀州刺史、咸阳王拓跋禧朝见孝文帝,冀州州民三千人请求孝文帝,说拓跋禧在任清廉,推行德政,请允许他世代承袭冀州刺史的官职。孝文帝下诏说:“古代虽有世袭制度,但未必适用于今天。分疆割土由君王做主,从道理上说,不是下民的请求所能决定的。”于是改任拓跋禧为司州牧。

北魏孝文帝任命宦官符承祖为悖义将军,并封他为佞浊子。

当初,北魏冯太后宠信宦官符承祖,使他官至侍中,并赐给他一道免死的诏令。冯太后去世后,符承祖因为贪赃应被处死,孝文帝赦免了他,只是撤了他的官职,将他关了起来,还给了他一个悖义将军的官职,封他为佞浊子。一个多月后,符承祖去世。符承祖当权时,他的亲戚们争相前来依附,以谋求私利。他的姨母杨氏嫁给了姚家,只有她不这样做,并经常对符承祖的母亲说:“姐姐你虽有一时的荣华富贵,却不如妹妹我有无忧无虑的乐趣。”她的姐姐送给她衣服时,她大都不肯收下。如果强行给她,她就说:”我夫家世代贫穷,穿上华丽的衣服会让我们内心不安。”实在不得已收下了,也还是把它们埋了起来。送给她奴仆和婢女,她就说:“我家缺乏粮食,不能养活他们。”她经常穿着破旧的衣服,干起活来不辞劳苦。符承祖派车去接她,她不肯上车,符承祖让人强抱她上车,她就大哭说:“你想要杀我!”从此,符家里里外外的人都叫她为“痴姨”。符承祖事发后,有关部门将符承祖的两个姨妈抓了起来,送上宫殿,其中一位姨妈被斩首。孝文帝见到姚氏姨妈如此贫穷,就特别赦免了她。

北魏孝文帝封赐李安祖等四人为侯。

李惠之诛也,思皇后之昆弟皆死。惠从弟凤亦坐他事死。子安祖等四人逃匿,遇赦乃出。既而魏主访舅氏存者,得安祖等,皆封侯,加将军。既而谓曰:“王者设官以待贤才,由外戚而举者,季世之法也。卿等既无异能,且可还家。自今外戚无能者视此。”时人皆以为魏主待冯氏太厚,待李氏太薄,高闾尝以为言,不听。

壬申(492) 齐永明十年,魏太和十六年。

春,魏主始祀明堂。

魏主宗祀显祖于明堂,以配上帝,遂登灵台以观云物,降居青阳左个,布政事。自是每朔行之。

魏定行次为水德。

魏主命群臣议行次。高闾议以为:“帝王莫不以中原为正统,不以世数为与夺、善恶为是非。晋承魏为金,赵承晋为水,燕承赵为木,秦承燕为火。秦之既亡,魏乃称制,且魏得姓,出于轩辕。臣愚以为宜为土德。”李彪等以为:“神元与晋武往来通好,至于桓、穆,志辅晋室,是则司马祚终而拓跋受命。昔秦并天下,汉犹比之共工,卒继周为火德。况刘、石、符氏,地褊世促,岂可舍晋而为土邪?”穆亮等皆附其议。乃诏为水德,祖申、腊辰。

李惠被诛杀时,他的女儿思皇后的亲兄弟也都被处死。李惠的堂弟李凤也因其他事而被处死。他的儿子李安祖等四人逃亡躲藏起来,遇到大赦时,才得以露面。不久,孝文帝寻访舅父家仍活在世上的亲人,查出了李安祖等人,全都给他们封了侯爵,加授将军官衔。不久,孝文帝对他们四人说:“君王设立官职,是要任用贤能之士,以皇亲国戚而被举官,是末朝乱世才有的事。你们既然没有特别的才能,可暂时回家。从此以后,凡是外戚没有才能的人,都按此处理。”当时的人们都认为孝文帝待冯太后家太优厚,而待李氏家太苛刻。高闾曾就此事提过意见,孝文帝没有听从。

壬申(492) 齐永明十年,北魏太和十六年。

春,北魏孝文帝开始在明堂祭祀。

孝文帝在明堂祭祀献文帝,把他的牌位放在上帝牌位旁边,然后登上灵台,观察天气,下来后,留在东堂北部偏殿,处理朝政。从此以后,每月初一都举行这项活动。

北魏确定继承晋王朝为水德。

孝文帝命令文武百官讨论水、木、金、火、土五行的顺序问题。高闾认为:“历代帝王们都把中原作为正统之本,把传世多少作为竞争的对象,把善恶作为是非的标准。晋继承曹魏为金德,赵继承晋为水德,燕继承赵为木德,秦继承燕为火德。秦灭亡之后,北魏正式建立,而且拓跋的姓氏出自轩辕帝那里。臣认为,魏应该是土德。”李彪等人认为:“我们的神元皇帝和晋武帝友好往来,到了桓帝和穆帝,他们仍然一心辅佐晋王朝,这说明司马氏的命运告终之后,由拓跋氏接受天命,建立王业。以前,秦王朝统一天下,汉王朝把秦王比作共工,最终继承了周王朝,为火德。何况刘渊、石勒、苻氏所建立的王朝,国土狭小,世代短促,我朝怎么能够舍弃晋王朝,而定为土德呢?”穆亮等人都同意李彪的意见。于是,孝文帝诏令北魏继承晋朝为水德,规定年初第一个申日祭祀祖先,年终最后一个辰日,举行腊祭。

魏罢租课。 魏诏疏属异姓王公递降一等。

魏宗室及功臣子孙封王者众。诏:“自非烈祖之胄,余王皆降为公,公降为侯,而品如旧。”唯上党王长孙观,以其祖有大功,特不降。丹阳王刘昶封齐郡公,号宋王。

魏主初朝日于东郊。

自是朝日、夕月皆亲之。

魏修尧、舜、禹、周公、孔子之祀。

祀尧于平阳,舜于广宁,禹于安邑,周公于洛阳,皆令牧守执事。其宣尼之庙祀于中书省,改谥曰文圣尼父,亲行拜祭。

夏四月,魏班新律。 齐大司马、太傅、豫章王嶷卒。

嶷性仁谨廉俭,不事财贿。斋库失火,烧荆州还资,评直三千余万,杖主局数十而已。疾笃,遗令诸子曰:“才有优劣,位有通塞,运有贫富,此自然之理,无足以相陵侮也。”及卒,第库无见钱,敕月给钱百万。谥曰文献。

齐以竟陵王子良为扬州刺史。 秋七月,吐谷浑遣子入朝于魏。

初,魏主召吐谷浑王伏连筹入朝,不至,而修洮阳、泥和二戍置兵焉。魏遣兵伐之,拔二戍。及冯后之丧,使人告哀,伏连筹拜命又不恭,群臣请讨之,魏主不许。又请还其贡物,魏主曰:“贡物乃人臣之礼,今而不受,是弃绝之,

北魏罢免赋税。 北魏孝文帝诏令王公中不是烈祖后裔者,其爵位递降一等。

北魏皇室及功臣子孙有很多人被封王爵。孝文帝下诏说:“除了烈祖的后裔,其余王爵都降为公,公降为侯,品级不变。”只有上党王长孙观因为祖先立过大功,所以,特别照顾不降爵位。丹阳王刘昶降为齐郡公,另外加号宋王。

北魏孝文帝开始在平城东郊主持祭日仪式。

从此以后,祭日、祭月仪式,孝文帝都亲自主持。

北魏修正尧、舜、禹、周公、孔子的祭祀办法。

在平阳祭祀尧,在广宁祭祀舜,在安邑祭祀禹,在洛阳祭祀周公,这些祭祀都要由当地牧守主持进行。孔子庙的祭祀在中书省举行,将孔子的谥号改为文圣尼父,孝文帝亲自主持祭拜。

夏四月,北魏颁布新修订的《律令》。 南齐大司马、太傅、豫章王萧嶷去世。

萧嶷性情仁善恭谨,廉洁节俭,不求金钱贿赂。他自己家的库房发生火灾,将他从荆州带回的资产烧了,估计约值三千多万,他不过责令打了负责库房的人几十棍而已。他病重时,立遗嘱命令各个儿子说:“才能有优劣之分,官位有亨通阻塞之别,运气有贫穷富足的不同,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你们都不必仗势欺人。”等他去世之后,家里没有一点现钱,武帝下令每月接济他家一百万钱。赠谥号为文献。

齐武帝任命竟陵王萧子良为扬州刺史。 秋七月,吐谷浑王派他的儿子前往北魏朝见。

当初,孝文帝诏令吐谷浑王伏连筹前来朝见,伏连筹没有来,却修筑了洮阳、泥和两个边城,并派兵戍守。北魏派兵讨伐吐谷浑,占领了洮阳、泥和两个城池。等到冯太后去世时,北魏派人前往吐谷浑报丧,伏连筹听到这个消息时,态度不恭,因此,文武百官请求发兵讨伐吐谷浑,孝文帝没有批准。臣属们又请求将吐谷浑进贡的东西还回去,孝文帝说:“贡品是臣下呈给君王的礼物,如今不予接受,就是表示要断绝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彼虽欲自新,其路无由矣。”因命归洮阳、泥和之俘。于是吐谷浑遣其世子贺虏头入朝于魏。

魏遣使如齐。

魏散骑常侍宋弁聘于齐。及还,魏主问:“江南何如?”弁曰:“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守。政令苛碎,赋役繁重,朝无股肱之臣,野有愁怨之民。其得没身幸矣,非贻厥孙谋之道也。”

八月,魏败柔然于大碛。 柔然杀其可汗伏名敦。魏主养老于明堂。

魏司徒尉元、大鸿胪卿游明根累表请老。魏主引见,赐元玄冠、素衣,明根委貌、青纱单衣,而遣之。至是亲养老于明堂,以元为三老,明根为五更。帝再拜三老,亲袒割牲,执爵而馈。肃拜五更,且乞言焉,元、明根劝以孝友化民。又养国老、庶老于阶下。禄三老以上公,五更以元卿。

九月,魏主谒永固陵。

魏主以太后再期,哭于永固陵左,终日不辍声,凡二日不食。

冬,齐遣使如魏。

魏主甚重齐人,亲与谈论,顾谓群臣曰:“江南多好臣。”侍臣李元凯对曰:“江南多好臣,岁一易主;江北无好臣,百年一易主。”魏主甚惭。

他们虽然打算改过自新,也无路可走了。”所以孝文帝下令将在洮阳、泥和俘获的吐谷浑人遣返回去。于是,吐谷浑王伏连筹派他的世子贺虏头前往北魏朝见。

北魏派使节出使南齐。

北魏散骑常侍宋弁前往南齐聘问。回国后,孝文帝问他:“江南形势如何?”宋弁说:“萧氏父子对国家没有大功,既然他们是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取了政权,那么他们也就不能用德政来守住江山。他们政令苛刻琐碎,赋役繁重,朝廷内没有可以支撑江山的大臣,田野上却充满了哀愁怨愤的百姓。萧氏能得以保持终身已经是万幸的了,他所采取的措施不是为子孙万代所考虑的。”

八月,北魏军队在大沙漠击败柔然。 柔然杀死伏名敦可汗。 北魏孝文帝在明堂举行送老臣回乡养老的典礼。

北魏司徒尉元和大鸿胪卿游明根因年纪已老,多次上书请求辞职。孝文帝接见他们,赏赐尉元黑色帽子、白色衣服,游明根委貌冠帽和青纱单衣,然后送他们回家养老。现在,孝文帝亲自在明堂主持了送老臣回乡养老的典礼,任命尉元为三老,游明根为五更。孝文帝向三老尉元叩拜两次,亲自挽袖露臂,切下祭肉,举起酒杯向他敬酒。向五更游明根作揖,并请他们对朝政提出意见,尉元和游明根劝谏孝文帝用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之道教化百姓。又在台阶下主持敬老仪式,向庶老和国老致敬。发给三老上公的俸禄,发给五更元卿的俸禄。

九月,北魏孝文帝拜谒永固陵。

孝文帝因为冯太后去世两周年,在永固陵西侧痛哭,整天哭声不断,两天都没有吃饭。

冬,南齐派使节出使北魏。

孝文帝对齐国使节很尊重,亲自和他们谈话,并回头对身边的众位大臣说:“江南有很多优秀的官员。”他的使臣李元凯回答说:“江南有很多优秀的官员,但他们几乎每年更换一次皇帝;江北没有优秀的官员,但一百年左右才换一次皇帝。”孝文帝非常惭愧。

齐诏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

约撰《宋书》,疑立《袁粲传》。齐主曰:“袁粲自是宋室忠臣。”约又多载宋世祖、太宗诸鄙渎事。齐主曰:“孝武事迹,不容顿尔。我昔经事明帝,卿可思讳恶之义。”于是多所删除。

魏南阳公郑羲卒。

羲尝为西兖州刺史,在州贪鄙。及卒,尚书奏谥曰宣,诏以羲虽有文业,而治阙廉清,可谥文灵。

癸酉(493) 齐永明十一年,魏太和十七年。

春正月,齐以陈显达为江州刺史,崔慧景为豫州刺史。

显达自以门寒位重,每迁官,常有愧惧之色,戒其子勿以富贵陵人。而诸子多事豪侈,显达曰:“麈尾、蝇拂,是王、谢家物,汝不须捉此。”取而烧之。

初,齐主造露车三千乘,欲步道取彭城,魏人知之。而刘昶亦数泣诉于魏主,乞处边戍,招集遗民,以雪私耻。魏主乃于淮、泗间大积马刍。齐主闻之,以慧景为豫州刺史。

齐太子长懋卒。

齐主晚年好游宴,尚书曹事分送太子省之,由是威加内外。太子性奢靡,治堂殿、园囿过于上宫,而莫敢以闻者。及卒,齐主乃见其服玩,大怒,敕皆毁除。太子素恶西昌侯鸾,尝曰:“我殊不喜此人,不解其故,当由其福薄故

南齐武帝诏令太子家令沈约撰写《宋书》。

沈约在撰写《宋书》时,不能确定是否写《袁粲传》。武帝说:“袁粲当然是宋室的忠臣。”沈约又记载了刘宋孝武帝和明帝许多卑鄙荒淫的事。武帝说:“孝武帝的事迹,不能这样写。我过去曾侍奉过明帝,你应该想到为尊者讳的大义。”于是,沈约删去了许多。

北魏南阳公郑羲去世。

郑羲曾任西兖州刺史,任职期间贪婪卑鄙。郑羲去世后,尚书上奏追谥他为宣,孝文帝下诏说郑羲虽然在文学上很有水平,但为政却不能廉洁清白,可赠谥号为文灵。

癸酉(493) 齐永明十一年,北魏太和十七年。

春正月,南齐武帝任命陈显达为江州刺史,崔慧景为豫州刺史。

陈显达认为自己出身寒门,却担任要职,所以每次升官时,他都面有惭愧恐惧之色,并且告诫他的儿子,不要依仗自己的富贵而欺凌他人。但他的儿子们却大都生活豪华奢侈,陈显达说:“麈尾、蝇拂这样的东西,是王家、谢家那样的人家才应使用的,你们不需要拿着它。”然后就把这些东西拿过来烧了。

当初,齐武帝制造了三千辆没有顶篷的车辆,打算从陆路攻取彭城,北魏得知了这一情况。而刘昶又多次在北魏孝文帝面前哭诉,乞求派他到边境戍守,召集刘宋遗民,以报仇雪恨。于是孝文帝就在淮河、泗水之间大量存贮喂马的草料。齐武帝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就任命崔慧景为豫州刺史,以防备魏军入侵。

南齐太子萧长懋去世。

齐武帝晚年喜欢游乐饮宴,就将尚书各曹事务交给太子处理,因此萧长懋的威望及于朝廷内外。萧长懋生性奢靡,他修建的殿堂、花园超过了武帝的宫殿,而没有人敢把这一切告诉武帝。他去世后,武帝才见到了他那些奢华的服饰、玩物,极为愤怒,下令全部销毁。萧长懋素来讨厌西昌侯萧鸾,他曾说:“我特别不喜欢这个人,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大概是因为他的福分浅

也。”及鸾得政,太子子孙无遗焉。

二月,魏主始耕藉田。 齐雍州刺史王奂有罪伏诛。

奂恶宁蛮长史刘兴祖,诬其构扇山蛮,杀之。齐主大怒,遣中书舍人吕文显、曹道刚收奂,敕镇西司马曹虎会之。奂子彪素凶险,奂不能制,辄发州兵闭门拒守。奂门生郑羽叩头启奂,乞迎台使,奂曰:“我不作贼,欲先遣启自申。正恐曹、吕辈小人相陵藉,故且闭门自守耳。”彪遂出与虎战,兵败走归。司马黄瑶起、宁蛮长史裴叔业起兵攻奂,斩之,执彪及弟爽、弼,并诛之。彪弟肃独得脱,奔魏。

夏四月,齐主立其孙昭业为太孙。

东宫文武悉改为太孙官属。

五月,魏主亲录囚徒。

魏主谓司空穆亮曰:“自今朝廷政事,日中以前,卿等自先论议,日中以后,朕与卿等共决之。”

秋七月,魏主立其子恂为太子。 魏诏大举伐齐。

魏主以平城地寒,六月雨雪,风沙常起,将迁都洛阳。恐群臣不从,乃议大举伐齐,欲以胁众。命太常卿王谌筮之,遇《革》,魏主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吉孰大焉!”任城王澄曰:“陛下奕叶重光,帝有中土。今出师而得革命之象,未为全吉也。”魏主厉声曰:“社稷我之社稷,任城欲沮众邪?”澄曰:“社稷虽为陛下之有,臣为社稷之

吧。”到后来萧鸾专政,将太子的子孙全部诛杀。

二月,北魏孝文帝开始举行扶犁耕田典礼。 南齐雍州刺史王奂因罪被杀。

王奂讨厌宁蛮长史刘兴祖,诬陷他勾结煽动山中蛮族而杀了他。齐武帝大怒,派中书舍人吕文显、曹道刚前去逮捕王奂,命令镇西司马曹虎与吕文显等人会合。王奂的儿子王彪平日凶狠奸诈,王奂都管不了他,王彪派出雍州兵士关闭城门,据城抗拒。王奂的门生郑羽向王奂叩头请求,让他前去迎接朝廷派来的官员,王奂说:“我没有叛乱,打算预先派人向皇上申诉。正是因为害怕曹道刚、吕文显等一些奸诈小人的欺凌侮辱,才暂时关闭城门防守罢了。”于是,王彪出城与曹虎率领的军队作战,结果被打败,逃回城里。司马黄瑶起和宁蛮长史裴叔业在雍州发动兵变,进攻王奂,并斩了他,逮捕了王彪及他的弟弟王爽、王弼,全部斩首。只有王彪的另一位弟弟王肃得以逃脱,投奔北魏。

夏四月,南齐武帝立他的孙子萧昭业为皇太孙。

太子宫内的文武官属,全部改为太孙的官属。

五月,北魏孝文帝亲自审查囚犯案卷。

孝文帝对司空穆亮说:“从现在开始,朝廷政事,在中午以前,由你们自己先讨论,中午过后,朕和你们一块讨论裁决。”

秋七月,北魏孝文帝立皇子拓跋恂为太子。 北魏孝文帝诏令大举征伐南齐。

孝文帝因为平城气候寒冷,六月还在下雪,而且经常刮起风沙,所以打算迁都洛阳。但他担心文武大臣们不同意,于是提出大举征伐南齐,打算以此来胁迫众人。他命令太常卿王谌占卜,得到《革》卦,孝文帝说:“‘商汤王和周武王进行变革,既顺应上天之命,又顺乎百姓之心’,没有比这更吉祥的了!”任城王拓跋澄说:“陛下继承了先祖留下的大业,使之发扬光大,并拥有了中原的土地。如今要出师征伐,却得到了革命的象辞,不能完全说是吉利。”孝文帝严厉地说:“社稷是我的社稷,任城王难道要打算阻止大家吗?”拓跋澄说:“社稷虽然为陛下所有,而我是社稷之

臣,安可知危而不言耶!”

魏主还宫,召澄,屏人谓曰:“平城用武之地,非可文治。移风易俗,其道诚难。朕欲因此迁宅中原,卿以为何如?”澄曰:“陛下欲卜宅中土以经略四海,此周、汉之所以兴隆也。”魏主曰:“北人习常恋故,必将惊扰,奈何?”澄曰:“非常之事,故非常人之所及。陛下断自圣心,彼亦何所能为!”魏主曰:“任城,吾之子房也。”于是戒严。齐主闻之,亦发扬、徐民丁,广设召募以备之。

齐主赜殂,太孙昭业立,以竟陵王子良为太傅,萧鸾为尚书令。

中书郎王融自恃人地,三十内望为公辅。尝夜直省中,抚案叹曰:“为尔寂寂,邓禹笑人!”行逢朱雀桁开,喧湫不得进,捶车壁叹曰:“车前无八驺,何得称丈夫!”竟陵王子良爱其文学,特亲厚之。融见齐主有北伐之志,数上书奖劝,因大习骑射。及闻有魏师,子良于东府募兵,板融宁朔将军,使典其事。融倾意招纳,得江西伧楚数百人。会齐主不豫,诏子良甲仗入侍,太孙间日参承。齐主疾亟,暂绝,太孙未入。融欲矫诏立子良,诏草已立。会及太孙来,融戎服绛衫,于中书省閤口断其仗,不得进。顷之,齐主复苏,问太孙所在,召入,以朝事委仆射西昌侯鸾而殂。融以

臣,怎么可以知道危险而不说呢!”

孝文帝回到皇宫,召见拓跋澄,命令左右侍从退下,对他说:“平城是一个用武之地,不宜于以文教治国。移风易俗,这条路确实很难走。朕打算借大军南下征伐之势,将京都迁到中原,你以为怎么样?”拓跋澄说:“陛下打算把京城迁到中原,以扩大国土,征服四海,这也正是周朝和汉朝兴旺发达的原因。”孝文帝说:“北方人留恋旧的生活方式,他们一定会惊恐骚扰,怎么办?”拓跋澄说:“这不是一件平常的事,因而就不是平常的人所能做得到的。陛下的这个决定出自圣心,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孝文帝说:“任城王真是我的张子房呀!”于是下令中外戒严。齐武帝听说这件事后,诏令征发扬州、徐州男子入伍,广泛招募士兵,以防备北魏入侵。

齐武帝萧赜去世,皇太孙萧昭业继位,任命竟陵王萧子良为太傅,萧鸾为尚书令。

中书郎王融依仗才能和门第,认为自己不到三十岁就可以官至公辅。有一次,他曾在宫中值夜,抚案叹息说:“沦落到这等寂寞的地步,真是要被邓禹所耻笑了!”有一次,他路过朱雀桥,正赶上朱雀桥打开浮桥,行人拥挤,不能前进,他手捶车厢叹息说:“车前没有八匹大马开道,怎么能称得上是大丈夫!”竟陵王萧子良喜爱王融的文才,对他加以特别厚待。王融发现武帝有北伐的志向,就多次上书鼓动,并努力学习骑马射箭。听说北魏军队要来进犯,萧子良在东府招募兵马,任命王融为宁朔将军,让他主持这件事。王融尽力招收人马,召集了长江以西的几百名楚人。正赶上齐武帝身体不适,命令萧子良全副武装入宫侍奉,皇太孙萧昭业每隔一天就要前来问候。武帝病情加重,气息暂绝,而萧昭业还没有入宫。王融打算假传圣旨,立萧子良为帝,他已将诏书的草稿拟好。正好此时萧昭业入宫,王融身穿戎服红衣,站在中书省厅前堵住东宫卫队,不让他们入宫。过了一会儿,武帝又醒了过来,问皇太孙在哪里,于是召入太孙及其卫队,武帝把朝政托付给了仆射、西昌侯萧鸾,然后气绝身亡。王融命令

子良兵禁诸门,鸾闻之,驰至云龙门,不得进,鸾曰:“有敕召我!”排之而入,奉太孙登殿,命左右扶出子良。融知不遂,释服还省,叹曰:“公误我矣。”

世祖留心政事,务总大体,严明有断,郡县久于其职,长吏犯法,封刃行诛。故永明之世,百姓丰乐,贼盗屏息。然颇好游宴,华靡之事,常言恨之,未能顿遣。鸾性俭素,居官名严能,世祖重之。遗诏子良辅政,鸾知尚书事。子良素仁厚,不乐世务,乃更推鸾。齐主昭业少养于子良妃袁氏,慈爱甚著。及王融有谋,遂深忌之。以子良居中书省,使郎将潘敞领仗屯太极西阶以防之。既成服,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许。称遗诏,以鸾为尚书令,子良为太傅。蠲逋调,省御府池田、邸治,减关市征税。先是,蠲原之诏,多无事实,督责如故。及是恩信两行,众皆悦之。

魏山阳公尉元卒。

谥曰景桓。

魏主发平城。

魏主发平城南伐,步骑三十余万。使太尉丕与广陵王羽留守,羽曰:“太尉宜专节度,臣正可为副。”魏主曰:“老者之智,少者之决,汝无辞也。”

齐中书郎王融有罪伏诛。

萧子良的军队把守宫城各门,萧鸾听说之后,立即赶到云龙门,但被守门士兵挡住,萧鸾说:“皇上有诏令召我!”推开士兵闯了进来,拥立皇太孙登基即位,并命令左右侍从把萧子良扶了出来。王融知道自己的图谋不能实现,只好脱下军服,返回中书省,叹息着说:“萧子良耽误我了。”

武帝在位时,用心朝政,总揽全局,严明果断,郡守县令都能长期任职,地方长官犯法,就封刀派人诛杀犯法者。所以,在永明年间,百姓富足安乐,盗贼不敢出没。但武帝非常喜欢游乐饮宴,对于华美奢侈的生活,他常说很痛恨,却不能断绝。萧鸾生性节俭朴素,居官以严厉能干而闻名,武帝很器重他。武帝留下遗诏,让萧子良辅政,萧鸾为知尚书事。萧子良向来仁爱宽厚,不喜欢处理各种事务,于是就特别推荐萧鸾。郁林王萧昭业从小由萧子良的正室袁氏抚养,袁氏对他非常慈爱关心。到王融谋立萧子良后,他就对萧子良深深忌恨起来。因为萧子良住在中书省,郁林王就派郎将潘敞率领兵士守在太极殿西阶,以防备萧子良。等齐武帝的遗体入殓后,诸位王公走出宫中,萧子良请求允许他守在这儿等到下葬那天,未被答应。郁林王声称奉武帝遗诏,任命萧鸾为尚书令,萧子良为太傅。下令免除粟米、布帛及其他杂调,百姓所欠赋税也予以免除,减省御府和无用的田庄、水池、宅第、冶炼铸造场,减少关卡税收。在此之前,免除赋税的诏令大都没有实施,还像以前一样严摧征收。现在才恩信并行,老百姓都很高兴。

北魏山阳公尉元去世。

谥号为景桓。

北魏孝文帝从平城出发。

孝文帝从平城出发,进行南伐,率领步兵、骑兵三十多万。他命令太尉拓跋丕和广陵王拓跋羽留守平城,拓跋羽说:“太尉应该全权负责,臣可以担任副手。”孝文帝说:“年老者深谋远虑,年轻者坚决果断,你就不要推辞了。”

南齐中书郎王融因有罪被诛杀。

齐主昭业性辩慧,美容止,而矫情饰诈,阴怀鄙慝,与左右群小共衣食,同卧起。始从竟陵王子良在西州,文惠太子每禁节之。昭业密就富人求钱,夜开后阁,淫宴诸营署。师史仁祖、侍书胡天翼相谓曰:“若言之二宫,则其事未易。若为异人所殴及犬物所伤,岂直罪止一身,亦当尽室及祸。”相继自杀,二宫不知也。所爱左右,皆逆加官爵,疏于黄纸,使囊盛带之,许南面之日,依此施行。

侍疾居丧,忧容号毁,裁还私室,即欢笑酣饮,常令女巫铸祀速求天位。世祖有疾,与何妃书,作一大喜字,而三十六小喜字绕之。世祖不知,以为必能负荷大业,临终执其手曰:“若忆翁,当好作!”遂殂。大敛始毕,悉呼世祖诸伎备奏众乐。即位十余日,即收王融下廷尉。融求援子良,子良忧惧,不敢救。遂赐死,时年二十七。

初,融欲与东海徐勉相识,勉谓人曰:“王君名高望促,难可轻弊衣裾。”太学生魏准为融所赏,常劝融立子良。太学生虞羲、丘国宾窃相谓曰:“竟陵才弱,王中书无断,败在眼中矣。”及融诛,召准诘问,惶惧而死,举体皆青,时人以为胆破。而勉由是知名。

九月,齐主追尊其父为文帝。

庙号世宗。

齐郁林萧昭业王生性聪明善辩,容貌举止都很高雅,但惯于伪装矫饰,表面和善,内心却阴险卑鄙,他和左右一群小人衣食不分,连睡觉也在一起。开始时,他跟随竟陵王萧子良在西州,文惠太子经常管束他。他偷偷地向富人要钱,并且在晚上打开后阁门,到各个军营中去荒淫欢宴。他的老师史仁祖和侍书胡天翼商议说:“如果把这件事报告给皇上或皇太子,这就不是一件小事了。如果他被别人打了,或者被狗咬伤了,岂止是我们自身要获罪,恐怕全家都要被牵连遭祸。”于是二人相继自杀,但武帝和皇太子却不知道。萧昭业对宠爱的左右侍从,都预先加封官爵,写在黄纸上,让他们装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答应在他登基之后,照此执行。

他在侍奉太子和武帝养病及后来守丧期间,面带愁容,悲泣哀号,可一回到家里,就欢笑畅饮,并且经常命令女巫祈祷,让自己早日登基。武帝有病后,他给何妃写信,中间写了一个大喜字,在大喜字周围写了三十个小喜字。武帝并不知道他的这些所作所为,认为他一定能够承担起国家大业,临终之前拿着他的手说:“如果还想念你的祖父的话,你就应当好好干!”说完就去世了。武帝的遗体刚刚入殓完毕,他就将武帝的那些歌舞伎都叫来,让他们演奏各种音乐。即位十多天,就逮捕了王融,交付给廷尉审判。王融向萧子良求救,萧子良忧虑害怕,不敢相救。于是,齐主萧昭业赐王融自杀,这年王融二十七岁。

当初,王融打算结交东海人徐勉,徐勉对人说:“王君的名望很高,但轻浮狂躁,很难和他荣辱共处。”太学生魏准为王融所赏识,常劝王融拥戴萧子良为帝。太学生虞羲和丘国宾二人私下议论说:“萧子良才能柔弱,王融又短于果断,恐怕他们的失败就在眼前。”等王融被诛杀后,萧昭业召魏准责问,魏准惊慌恐惧而死,死后整个身子都发青,当时人们认为这是因为他的胆被吓破了。而徐勉却因为拒绝与王融交往知名天下。

九月,南齐萧昭业追尊其父亲文惠太子为文皇帝。

庙号为世宗。

魏主至洛阳,罢兵。

魏主至肆州,见道路民有跛眇者,停驾慰劳,给衣食终身。大司马安定王休执军士为盗者,将斩之,魏主遇,欲赦之,休曰:“陛下亲御六师,将远清江表,今始行至此,而小人已为攘盗,不斩之,何以禁奸!”帝曰:“诚如卿言。然王者时有非常之泽,可特赦之。”既而谓司马冯诞曰:“大司马执法严,诸君不可不慎。”于是军中肃然。

至并州,刺史王袭治有声迹,魏主嘉之。袭教民多立铭道侧,虚称其美,魏主怒,降袭号二等。九月,至洛阳,诣故太学观《石经》。霖雨不止,诏诸军前发。魏主戎服执鞭,乘马而出。群臣稽颡于马前曰:“今者之举,天下所不愿,臣不知陛下独行,何之?臣等敢以死请。”魏主大怒曰:“吾方经营天下,期于混壹,而卿等屡疑大计,斧钺有常,卿勿复言!”策马将出,于是安定王休等并殷勤泣谏。魏主乃谕群臣曰:“今者兴发不小,动而无成,何以示后!苟不南伐,当迁都于此,王公以为何如?欲迁者左,不欲者右。”安定王休等相帅如右。南安王桢进曰:“‘成大功者不谋于众’,今陛下苟辍南伐之谋,迁都洛邑,此臣等之愿,苍生之幸也。”群臣皆呼万岁。时旧人虽不愿内徙,而惮于南伐,无敢言者,遂定迁都之计。李冲曰:“愿陛下暂还代都,俟经营毕功,然后临之。”魏主曰:“朕将巡省州郡,至邺小停,

北魏孝文帝到达洛阳,解除戒严。

孝文帝到达肆州,看见路上老百姓有腿瘸眼瞎的,就停车安抚,又供给他们终身的衣食。大司马安定王拓跋休逮捕了偷盗的士兵,打算将他们斩首,被孝文帝遇上,准备赦免他们,拓跋休说:“陛下亲自统率六军,将要远征江南,如今刚刚走到这里,这些小人就干起了抢劫盗窃的事,不杀他们,怎么能禁止人们干坏事!”孝文帝说:“的确像你说的那样。但君王时常有意外的恩泽,可以特别赦免他们。”接着又对司马冯诞说:“大司马执法严厉,你们不可不慎重从事。”于是军队纪律为此森严起来。

到达并州后,因为并州刺史王袭有良好的声誉和成绩,孝文帝赞扬了他。王袭让老百姓在道路两侧竖起很多石碑,虚假地称赞王袭的德政,孝文帝大怒,将王袭的称号贬降了两级。九月,孝文帝抵达洛阳,前往以前的太学观看《石经》。雨下个不停,孝文帝诏令各路大军继续前进。孝文帝身穿军服,手持马鞭,骑马出发。众位大臣跪在马前不断叩拜,说:“现在的举动,全国上下都不愿意,臣等不知道陛下一个人走,将要到什么地方去?臣等斗胆,冒死向陛下请求。”孝文帝大怒说:“我正在筹划征服天下,期望海内一统,而你们多次怀疑这个重大决策,杀人的斧钺就在这里常备,你们不要再说什么!”说着又策马准备出发,于是安定王拓跋休等人恳切地哭泣劝谏。孝文帝这才告诉群臣说:“这次出动的军队规模不小,如果没有成就,拿什么让后人看!如果不再向南征伐,就应当把京都迁到这里,你们以为怎么样?同意迁都的人站在左边,不同意迁都的人站在右边。”安定王拓跋休等人相继站在了右边。南安王拓跋桢向前一步,说:“‘干成大事的人,不向众人讨取计谋’,如今,如果陛下放弃南伐的计划,迁都洛阳,这正是臣等所希望的事,也是天下老百姓的一大幸事。”众位大臣都高呼万岁。当时,国人虽然不愿南迁,但又害怕向南征伐,所以没有人敢说什么,于是,确定了迁都大计。李冲说:“希望陛下暂时回到代都,等一切事情准备好后,再莅临新都。”孝文帝说:“我将要到各个州郡巡视,到邺城小停,

春首即还,未宜归北。”乃遣任城王澄还平城,谕留司百官,曰:“此真所谓‘革’矣,王其勉之!”又使将军于烈还镇平城。

魏关中乱,讨平之。

北地民支酉聚众数千,起兵于长安北,遣使告齐梁州刺史阴智伯,智伯遣兵数千应之。秦、雍七州民皆响震,众至十万,各守堡壁以待齐救。魏河南王干及穆亮与战,皆不利。酉等进向长安,卢渊、薛胤等拒击,大破之,降者数万。渊唯诛首恶,余悉不问。获酉斩之。

冬十月,魏营洛都。

魏主征穆亮,使与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尔经营洛都。设坛于滑台城东,以告行庙。任城王澄至平城,众始闻迁都,莫不惊骇。澄援引古今,徐以晓之,众乃开伏。澄还报,魏主喜曰:“向非任城,事不成矣。”

魏以王肃为辅国将军。

王肃见魏主于邺,陈伐齐之策。魏主与之言,不觉促席移晷。自是器遇日隆,人莫能间。或屏左右,语至夜分,自谓相得之晚。时魏主方议兴礼乐,变华风,凡威仪文物,多肃所定。

齐益州刺史刘悛坐赃禁锢。

初,悛罢广、司二州,倾赀以献世祖,家无留储。在益州作金浴盆,余物称是。及齐主即位,以悛所献减少,怒,

明年开春就返回,不宜先回北方。”于是,派遣任城王拓跋澄返回平城,向留守在那里的文武百官宣布此事,孝文帝对任城王说:“今日真是上次占卜所说的‘革’了,你要努力!”又命令将军于烈回平城镇守。

北魏关中百姓动乱,朝廷派军讨伐平定。

北地平民支酉聚集了几千人,在长安城北发动叛乱,并派使者向南齐梁州刺史阴智伯报告,阴智伯派出几千名将士前往接应。秦州、雍州等七州百姓都受到震动,响应者多达十万,他们分别据守在城堡里,等待南齐派兵救援。北魏河南王拓跋干和穆亮与乱民作战,都被击败。支酉等人又向长安进发,卢渊、薛胤等人进行抗击,大败支酉,有几万人投降。卢渊只杀了几个首恶,其余的人一概不予追究。捕获支酉,将其斩首。

冬十月,北魏营建新都洛阳。

孝文帝征召穆亮,命令他和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尔一同营建洛阳都城。在滑台城东建造祭坛,向供奉的随军祖宗神位禀告迁都之事。任城王拓跋澄回到平城,大家才知道迁都的事,没有不感到震惊的。拓跋澄援引古今的事,慢慢地加以开导解释,大家才想通而接受了。拓跋澄返回滑台向孝文帝汇报,孝文帝高兴地说:“不是任城王,这件事就办不成了。”

北魏孝文帝任命王肃为辅国将军。

王肃在邺城晋见孝文帝,陈述讨伐南齐的计策。孝文帝和他交谈着,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座位向前移动。从此以后,孝文帝对王肃的器重和待遇一天比一天隆重,没有人能够离间。孝文帝有时还让左右侍从退下,和王肃单独谈话到半夜,自认为相见恨晚。当时,孝文帝正打算振兴礼乐,将鲜卑人的传统习惯改变成和汉人的一样,凡是有关礼仪制度,大都让王肃制定。

南齐益州刺史刘悛因贪污被监禁。

当初,刘悛被免除广、司二州刺史,将所有资财都献给武帝,家里没有一点积蓄。在益州时曾制作金浴盆,其余物品也与此相称。郁林王即位后,因为刘悛进献的东西减少,郁林王就很生气,

欲杀之。西昌侯鸾救之得免,犹禁锢终身。

甲戌(494) 齐主昭业隆昌元,昭文延兴元,高宗明帝萧鸾建武元年,魏太和十八年。

春正月,齐以随王子隆为抚军将军。

西昌侯鸾将谋废立,引萧衍与同谋。荆州刺史随王子隆性温和,有文才,鸾欲征之,恐其不从。衍曰:“随王虽有美名,其实庸劣。既无智谋之士,爪牙唯仗司马垣历生、武陵太守卞白龙尔。二人唯利是从,若啖以显职,无有不来,随王止须折简耳。”鸾从之。征二人,并至。续召子隆为抚军将军。豫州刺史崔慧景,高、武旧将,鸾疑之,以衍为宁朔将军,戍寿阳。慧景惧,白服出迎,衍抚安之。

魏主南巡,祭比干墓。

魏主过比干墓,祭以太牢,自为文曰:“呜呼介士,胡不我臣!”

齐萧鸾杀直将军周奉叔。

齐主昭业宠幸中书舍人綦毋珍之、朱隆之、直閤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宦者徐龙驹等。有司相语云:“宁拒至尊敕,不可违舍人命。”龙驹常居含章殿,南面画敕,左右侍直与齐主不异。齐主自山陵之后,即与左右微服游走市里,掷涂、赌跳,作诸鄙戏。世祖聚钱及金帛不可胜计,未期岁,用垂尽。西昌侯鸾数谏,不从,心忌鸾,欲除之。以卫

打算杀了他。由于西昌侯萧鸾的搭救,刘悛虽免于一死,但仍然被终身监禁。

齐明帝

甲戌(494) 齐主萧昭业隆昌元年,萧昭文延兴元年,齐高宗明帝萧鸾建武元年,北魏太和十八年。

春正月,南齐朝廷任命随王萧子隆为抚军将军。

西昌侯萧鸾打算废除郁林王,另立皇帝,于是就叫萧衍一起密谋。荆州刺史随王萧子隆性情温和,颇有文才,萧鸾想要调用他,但又担心他不听从。萧衍说:“随王虽然美名在外,其实才能平庸低劣。他的身边没有智谋之士,武将也只依靠司马垣历生和武陵太守卞白龙而已。垣历生和卞白龙属唯利是从,如果用显要的官职引诱他们,没有不来的道理,随王也就只需一封书信即可请到。”萧鸾听从了他的话。于是征召垣历生和卞白龙,二人一起来了。接着又征召萧子隆为抚军将军。豫州刺史崔慧景是高帝、武帝的旧将,萧鸾对他有所怀疑,于是任命萧衍为宁朔将军,戍守寿阳。崔慧景害怕了,穿着白衣出城迎接萧衍,萧衍对他进行安抚。

北魏孝文帝南下巡视,祭扫比干陵墓。

孝文帝经过比干的陵墓,用牛、羊、猪三牲祭于墓前,亲自撰写祭文说:“呜呼!这样的耿直之士,为什么不是我的大臣呢!”

南齐萧鸾诛杀直将军周奉叔。

郁林王宠幸中书舍人綦毋珍之、朱隆之、直閤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宦官徐龙驹等人。朝中官员互相谈论说:“宁可抗拒圣旨,也不可违背中书舍人的命令。”徐龙驹经常住在含章殿中,面朝南坐,批阅公文,左右侍奉,与皇帝没有什么两样。郁林王自从登基之后,就和左右侍从穿上便服在闹市中游走,扔掷泥巴、比赛跳高,做各种粗鄙的游戏。武帝生前聚敛钱财及金银布帛不可胜计,而郁林王即位不到一年,就挥霍殆尽。西昌侯萧鸾多次劝谏,郁林王不但不从,反而忌恨萧鸾,打算把他除掉。因为卫

尉萧谌、征南咨议萧坦之,皆祖父旧人,甚亲信之。何后亦淫泆,与左右杨珉通,齐主恣之。斋閤夜开,无复分别。鸾遣坦之入奏诛珉,何后流涕救之,坦之固请,齐主不得已而许之。鸾又启诛徐龙驹,齐主亦不能违,而心忌鸾益甚。谌、坦之见齐主狂纵日甚,恐祸及己,乃更劝鸾废立,阴为耳目,齐主不之觉也。

周奉叔恃勇挟势,陵轹公卿。鸾忌之,使二人说齐主出奉叔为外援,以为青州刺史。将之镇,称敕召入,殴杀之。齐主为南郡王时,杜文谦为侍读。至是尝说綦毋珍之曰:“天下事可知,不早为计,吾徒无类矣。”珍之曰:“计将安出?”文谦曰:“先帝旧人多见摈斥,召而使之,谁不慷慨!若密报奉叔,使杀萧谌,则宫内之兵皆为我用,勒兵入尚书斩萧令,两都伯力耳。”珍之不能用。及鸾杀奉叔,并收杀之。

魏以韩显宗为中书侍郎。

显宗上书曰:“窃闻舆驾今夏不巡三齐,当幸中山。蚕麦方急,何以堪命!愿早还北京,以省诸州供张之苦。洛阳宫殿故基,皆魏明帝所造,前世已讥其奢,宜加裁损。北都富室,竞以第舍相尚。宜因迁徙,为之制度。端广衢路,通利沟渠。陛下还洛阳,轻将从骑。王者于闱闼之内犹施

尉萧谌、征南咨议萧坦之都是祖父的旧臣,所以郁林王就特别亲近信赖他们。何皇后也非常淫荡,和郁林王的侍从杨珉私通,而郁林王又特别宠纵她。皇宫门户彻夜洞开,与外边没有什么分别。萧鸾派遣萧坦之前去奏请诛杀杨珉,何皇后流泪相救,萧坦之坚持请求,郁林王不得已,只好同意。萧鸾又启奏诛杀徐龙驹,郁林王也不得不违心同意,但心中越来越忌恨萧鸾。萧谌、萧坦之见郁林王一天比一天狂荡放纵,害怕祸害及身,就反过来劝说萧鸾废掉郁林王,另立新帝,二人私下成了萧鸾的耳目,而郁林王却没有察觉。

周奉叔依仗自己的勇武和被皇帝所宠,肆意凌辱朝中公卿大臣。萧鸾对他特别忌恨,指使萧谌和萧坦之去向郁林王建议,把周奉叔安排到外地去任职,于是周奉叔被任命为青州刺史。在他将要前去上任时,萧鸾称皇帝有令,把他召到官署,殴杀了他。郁林王为南郡王时,杜文谦曾是他的侍读。现在,杜文谦曾游说綦毋珍之说:“天下之事已不难预料,如果不早日做好准备,我们这些人恐怕会有大灾了。”綦毋珍之说:“有什么办法呢?”杜文谦说:“先帝的旧臣多被排斥,如今召他们回来加以任用,谁会不慷慨任之!如果密告周奉叔,让他杀掉萧谌,那么宫内的卫兵就都可以为我们所用,然后派兵进入尚书省,斩杀萧鸾,只需两个刽子手就可以办到。”綦毋珍之没有听从。等到萧鸾杀死周奉叔以后,也把綦毋珍之和杜文谦二人抓起来一并杀掉。

北魏孝文帝任命韩显宗为中书侍郎。

韩显宗上书说:“我听说陛下今年夏天出行,不是巡视三齐地区,就是巡视中山。如今正是蚕麦收获的农忙季节,您大驾光临,百姓如何忍受得了!希望陛下早日回到北都平城,以节省各州供奉的费用。洛阳宫殿的旧基,都是魏明帝所建造的,前代人们已批评他的奢侈,我们应该缩小规模。北都平城的富豪大户,竞相以宅第的豪华相比,应该利用迁都的机会,在这方面定一个制度。同时,都城的道路要拓宽加直,水渠也要加以疏通。陛下返回洛阳时,跟随的保卫人员太少。皇帝住在宫中时,都要施行

警跸,况涉履山河而不加三思乎!至于景昃而食,夜分而寝,又非所以啬神养性,保无疆之祚也。伏愿陛下垂拱司契而天下治矣。”魏主颇纳之。显宗,麒麟之子也。显宗又言:“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而无其实,朝廷但检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何假冒秀孝之名哉!夫门望者,乃其父祖之遗烈,何益于时!益于时者,贤才而已。苟有其才,虽屠钓奴虏,圣主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胤,坠于皂隶矣。议者或云:‘世无奇才,不若取以门望。’此亦失矣。岂可以世无周、召,遂废宰相邪!但当校其寸长、铢重者先叙之,则贤才无遗矣。

“又,刑罚之要,在于明当,不在于重。今内外之官,欲邀当时之名,争以深酷为无私,迭相敦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任,遇下如仇雠。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

“又,昔周居洛邑,犹存宗周,汉迁东都,京兆置尹。《春秋》之义,邑有宗庙曰‘都’。况代京,陵庙所托,王业所基,而可同之郡国乎!谓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古者四民异居,欲其业专志定也。太祖创基,日不暇给,然犹分别士庶,不令杂居,工伎屠沽,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久而混淆。今闻洛邑居民之制,专以官位相从,不分族类。夫官位

警戒保卫,况且外出巡视河山呢?不可不加以三思!至于陛下您到日头偏西才吃饭,半夜才入寝,这些都不是修身养性以保万寿无疆的良策。诚愿陛下无为而治,只问重要事务,如此则天下大治。”孝文帝采纳了他的很多建议。韩显宗是韩麒麟的儿子。韩显宗又上言说:“各州郡所推荐的秀才、孝廉,徒有其名而无其实,朝廷只看他们的出身门第,而不弹劾他们的假冒之罪。如果这样,那么可以命令州郡另以门第高低为推荐标准,何必假冒秀才、孝廉之名呢!门第名望,是他们父祖的功业,于现在又有什么用处!有益于现在的是贤才。如果真正有才能,即使像姜太公那样屠牛于朝歌,钓于渭滨,或如箕子那样身为奴隶,周文王、武王也都引为臣子,并不以此为耻;如果没有才能,即使他身为夏、商、周三代之王的后代,也照样让他从事仆隶差役。有人可能会说:‘世上没有奇才,不如以门第名望取士。’这也是不对的。难道可以因为世上没有周公、召公那样的人,于是就废除宰相的职位吗?只要一个人比众人有一寸之长、一铢之重,就应当先选用他,那么贤才就不会遗漏了。

“另外,刑罚的关键,在于运用得当,不在于求重。如今朝廷内外的官员,都想获得一时的名声,争相以严酷表示自己的无私,互相攀比,于是成为一种风气。陛下您住在深宫之内,视百姓如赤子,而百官分担着各种职责,对待百姓如仇敌。所以尧、舜只有一人,而桀、纣则有成百上千,天下失和,原因正在于此。

“另外,过去周成王居于洛阳,仍保存丰镐为故都,东汉迁都洛阳,而仍在长安置京兆尹。根据《春秋》之义,有宗庙的地方叫‘都’。况且平城是宗庙和皇陵所在地,是朝廷王业的根基,怎么能把它等同于一般的州郡呢!我认为应该如旧例,在平城置京兆尹。古代士、农、工、商分别居住,以使他们能各专其业、各安其志。太祖道武帝创基立国时,每天都没有闲暇之时,仍然不忘区别士族与庶族,不让他们杂居,工匠、伎人、屠夫、商贩等各有所处,但没有制定禁令,时间一长,就互相杂混居住了。现在听说洛阳居民居住制度专以官位来划分,而不分士族庶族。官职

无常,朝荣夕悴,则是衣冠、皂隶不日同处矣。借使一里之内,或习歌舞,或讲《诗》《书》,纵群儿随其所之,则必不弃歌舞而从《诗》《书》矣。故使工伎之家习士人风礼,百年难成;士人之子效工伎容态,一朝而就。此乃风俗之原,不可不察。况今迁徙之初,皆是公地,分别工伎,在于一言,有何可疑而阙盛美?

“又,南人昔有淮北,侨置郡县,仍而不改,名实难辨,宜皆厘革,小者并合,大者分置。君人者以天下为家,不可有所私。比来颁赉,动以千计。若分以赐鳏寡孤独,所济实多。今直以与亲近之臣,殆非周急不继富之谓也?”魏主善之。

三月,魏主还平城。

魏主至平城,使群臣更论迁都利害。燕州刺史穆罴曰:“今四方未定,未宜迁都。且征伐无马,将何以克?”魏主曰:“厩牧在代,何患无马!”尚书于果曰:“先帝以来,久居于此,一旦南迁,众情不乐。”平阳公丕曰:“迁都大事,当讯之卜筮。”魏主曰:“昔周、召圣贤,乃能卜宅。今无其人,卜之何益!且:‘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黄帝卜而龟焦,天老曰‘吉’,黄帝从之。然则至人之知未然,审于龟矣。王者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远祖,世居北

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朝得夕失,这样,就会使衣冠之士和仆隶之家不久就杂居一处了。假如在同一里居之内,有的人家演习歌舞,有的人家讲读《诗》《书》,这样,即使让孩子们选择自己的爱好,那么就一定不能放弃歌舞而学习《诗》《书》。所以,如果让工匠、伎人之家学习士人的礼俗,一百年也难以学成;而要让士人的子弟仿效工匠、伎人的言谈举止,一个早上就可以学成。这是风俗礼仪的根本所在,不可不明察。况且如今正是迁徙开始之时,洛阳到处都是空地,使工匠、伎人等人分别居住,一句话就可以办到,有什么可以迟疑的而使如此盛美之事不能实行呢?

“另外,南朝过去占有淮北时,在那里设置了侨郡侨县,如今这一情况仍然没有加以改变,以致名实难辨,应该全部加以核实改定,小的合并,大的分开设置。君主以天下为家,不可有所偏私。近来的赏赐,动辄以千数计。如果把这些钱物分别赏赐给鳏寡孤独的人,就一定能救助许多人。现在只是赏赐给那些亲近的大臣们,这不正好违背了君子周济人以急需而不帮助富人的说法了吗?”孝文帝非常同意他的意见。

三月,北魏孝文帝返回平城。

孝文帝到达平城后,让文武百官再次讨论迁都的利害关系。燕州刺史穆罴说:“如今四方还没有平定,所以不宜迁都。况且征伐时没有战马,怎么能克敌制胜呢?”孝文帝说:“养马的地方在代州,何愁没有马呢!”尚书于果说:“自从太祖道武帝以来,就一直居住在这里,一旦南迁,众人会产生不满的情绪。”平阳公拓跋丕说:“迁都这样的大事,应当通过卜筮来决定。”孝文帝说:“古代的周公、召公是圣贤之人,所以才能卜问宅居。如今已经没有他们这样的圣贤了,卜筮有什么用处!况且古人说:‘卜筮是为了解决疑问,没有疑问,何必占卜!’黄帝卜筮时,龟甲被烧焦了,黄帝的臣子天老说是‘吉’,黄帝就相信了。然而,至美至善的完人要知道尚未发生的事情,是通过龟卜而知晓的。君王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哪里会常居一地呢!朕的远祖,世代居住在北方

荒,平文始都东木根山,昭成更营盛乐,道武迁平城。朕幸属胜残之运,何为独不得迁乎?”群臣乃不敢言。

夏四月,魏罢西郊祭天。 齐竟陵王子良以忧卒。

五月朔,日食。 魏遣使如齐。

魏遣散骑常侍王清石聘于齐。清石世仕江南,魏主谓曰:“卿勿以南人自嫌。彼有知识,欲见则见,欲言则言。凡使人以和为贵,勿迭相矜夸,见于辞色,失将命之体也。”

秋七月,魏以宋王刘昶都督吴越楚诸军事,镇彭城。

魏以宋王刘昶为大将军,镇彭城。以王肃为府长史。昶不能抚接义故,卒无成功。

魏安定王休卒。

自卒至殡,魏主三临其第。葬日送之出郊,恸哭而返。

齐萧鸾弑其君昭业,而立新安王昭文,自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封宣城公。

鸾既诛徐龙驹、周奉叔,而尼媪外入者,颇传异语。中书令何胤以后之从叔,为齐主昭业所亲,使直殿省。与谋诛鸾,胤不敢当,依违谏说,齐主意复止。乃谋出鸾于西州,中敕用事,不复关咨于鸾。是时,萧谌、萧坦之握兵权,仆射王晏总尚书事。鸾以废立之谋告晏及丹阳尹徐孝嗣,皆从之。骠骑录事乐豫谓孝嗣曰:“外传籍籍,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托附之重,恐不得同人此举。

荒地,到平文皇帝时才建都于东木根山,昭成皇帝又营建了盛乐都城,道武皇帝时迁都平城。朕幸运地赶上了以教化治理天下的时代,为什么就不能迁都呢?”于是众位大臣都不敢再说什么。

夏四月,北魏撤销西郊祭天仪式。 南齐竟陵王萧子良因忧郁成疾而去世。

五月初一,出现日食。 北魏派使节出使南齐。

北魏派遣散骑常侍王清石前去南齐聘问。王清石世代在江南为官,孝文帝对他说:“你不要因为是南方人而有所顾虑。他们那里有谁与你相识,想见面就见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作为使节,要以和为贵,不要矜持夸耀,从言谈举止中表现出来,不然就失去了奉命出使的意义了。”

秋七月,北魏孝文帝任命宋王刘昶为都督吴越楚诸军事,镇守彭城。

孝文帝任命宋王刘昶为大将军,镇守彭城。又任命王肃为府长史。刘昶没能安抚接洽过去的部属,最终没有取得成功。

北魏安定王拓跋休去世。

自去世到出殡,孝文帝三次来到他的府中。下葬那天,孝文帝亲自送灵柩到郊外,然后恸哭返回。

南齐萧鸾杀其皇帝萧昭业,另立新安王萧昭文为帝,自任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封宣城公。

萧鸾诛杀徐龙驹、周奉叔之后,一些进宫的尼姑们纷纷传说萧鸾心怀不忠。中书令何胤是何皇后的堂叔,受到郁林王的亲宠,被安排在殿省值班。郁林王和他共谋诛杀萧鸾,但何胤不敢担当此事,又不顾郁林王的意图而反复劝说,郁林王这才打消了念头。于是,又谋划派遣萧鸾到西州任职,朝廷政务、诏令都不再咨问于萧鸾。这时候,萧谌、萧坦之掌握着兵权,仆射王晏总领尚书事。萧鸾把废掉郁林王、另立新帝的计谋告诉王晏及丹阳尹徐孝嗣,二人都表示赞同。骠骑录事乐豫对徐孝嗣说:“外面纷纷传言,说萧鸾打算像伊尹、周公那样摄政。您承蒙武帝不同寻常的恩遇,被委以重任,恐怕不能同别人一起发动这样的事情。

人笑褚公,至今齿冷。”孝嗣不能从。直閤将军曹道刚疑外间有异,密有处分,谋未能发。鸾虑事变,以告坦之,坦之驰谓谌曰:“废天子,古来大事。闻道刚等转已猜疑,卫尉明日若不就事,无所复及。弟有百岁母,岂能坐听祸败!正应作余计耳。”谌惶遽从之。

鸾使谌先入,遇道刚及朱隆之,皆杀之。鸾引兵入云龙门。齐主闻变,犹为手敕呼萧谌。俄而谌引兵入阁,齐主拔剑自刺,不入。舆接而出,行至西弄,弑之。舆尸出殡徐龙驹宅,葬以王礼。诸嬖幸皆伏诛。以太后令追废昭业为郁林王,迎立新安王昭文。吏部尚书谢瀹方与客棋,闻变竟局还卧,竟不问外事。大匠虞悰窃叹曰:“王、徐遂缚袴废天子,天下岂有此理邪!”朝臣被召入宫。国子祭酒江敩至云龙门,托药发,吐车中而去。鸾欲引中散大夫孙谦为腹心,使兼卫尉,给甲仗百人。谦不欲与之同,辄散甲士,鸾亦不之罪也。

新安王即位,年十五。以西昌侯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封宣城郡公。

齐以始安王遥光为南郡太守。

遥光,鸾兄子也。鸾有异志,遥光赞成之。鸾欲树置亲党,故用为南郡守,而不之官。

九月,魏主考绩,黜陟百官。

人们对褚渊当年的所作所为,至今还耻笑不止啊。”徐孝嗣不能听从。直閤将军曹道刚怀疑外面将有变化发生,秘密进行布置,但没能执行。萧鸾担心事情有变故,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萧坦之,萧坦之骑马急告萧谌说:“废除天子,自古以来就是一件大事。听说曹道刚等人已经对我们有所猜疑,您如果明天还不行动,恐怕就不会再有机会了。我有百岁老母在堂,岂能坐等灾祸临头呢!所以不能不为以后做打算。”萧谌心中不安,就匆忙答应了。

萧鸾派萧谌先进入宫中,正遇上了曹道刚及朱隆之,就杀了他们。萧鸾率兵进入云龙门。郁林王听到外面有变故,还写诏令传唤萧谌前来相救。不一会儿,萧谌就领兵进入阁内,郁林王拔剑自杀,但所进不深。萧谌用轿把他从阁内抬出,抬到阁边夹道,把他杀掉。尸体运出宫,灵柩停在徐龙驹的府中,用亲王的礼仪加以安葬。郁林王的其他宠臣统统被杀。萧鸾以太后的名义追封萧昭业为郁林王,迎立新安王萧昭文为皇帝。吏部尚书谢瀹正和客人下围棋,听说宫中发生事变,但还是下完了一局棋,然后回室中躺下休息了,竟然没有问一下外面发生的事情。大匠卿虞悰私下叹息说:“王晏、徐孝嗣如此轻易地就把皇帝废掉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朝中大臣都被召进宫中。国子祭酒江敩行至云龙门时,借口药性发作,在车中呕吐一阵,然后返了回去。萧鸾想让中散大夫孙谦成为自己的心腹,就让他兼任卫尉,派给他一百人的卫士。但孙谦却不想与萧鸾同流,就把那些甲士打发走了,萧鸾也没有因此而怪罪他。

新安王萧昭文即位,时年十五岁。任命西昌侯萧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封宣城郡公。

南齐朝廷任命始安王萧遥光为南郡太守。

萧遥光是萧鸾哥哥的儿子。萧鸾有废立之谋,萧遥光十分赞成。萧鸾想要树置亲党,所以任命他为南郡太守,但他却没有到任。

九月,北魏孝文帝考评官员政续,罢免或任命各级官员。

初,魏主诏:“三载考绩,即行黜陟。各令当曹考其优劣为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为三。六品已下,尚书重问,五品已上,亲与公卿论之,上上者迁,下下者黜,中者守本任。”于是亲临朝堂,黜陟百官,谓诸尚书未尝献可替否,进贤退不肖。录尚书事广陵王羽无勤恪之声,有阿党之迹,而令、仆、左右丞不能相导,罢黜削禄有差。任城王澄以神志骄傲,解少保。尚书于果以不勤事削禄。余皆面数其过而行之。

又谓陆叡曰:“人言:‘北俗质鲁,何由知书!’然今知书者甚众,顾学与不学耳。朕修百官,兴礼乐,其志固欲移风易俗,使卿等子孙渐染美俗,闻见广博耳!”

齐宣城公鸾杀鄱阳王锵等七人。

宣城公鸾权势益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志。鄱阳王锵每诣鸾,鸾语及家国,言泪俱发,锵以此信之。宫台之内皆属意于锵,制局监谢粲说锵及随王子隆曰:“二王但出天子置朝堂,夹辅号令,粲等闭城上仗,谁敢不同!东城人正共缚送萧令耳。”子隆欲定计,锵意犹豫。命驾将入,复还与母别,日暮不成行。典签告之,鸾遣兵杀锵及子隆、谢粲等。时太祖诸子,子隆最壮大,有才能,故鸾尤忌之。

当初,北魏孝文帝下诏说:“每三年对官员们的政绩进行一次考评,然后进行罢免或提升。分别命令负责考评的有关官员,把考评者分为优劣三等,其中上等和下等仍然再分为三等。六品以下的官员,由尚书复核审查,五品以上的,朕亲自与各位公卿一起评议,上上者升官,下下者罢免,中等的原任不变。”于是孝文帝亲临朝堂,宣布对百官的罢免或提升情况,他指责诸位尚书从来没有向皇帝建议过一件事情的可行与不可行,没有推荐过贤才之士,也没有撤换过不称职的人。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没有勤勉为政、恪守本职的声誉,却有结党营私的行迹,而尚书令、仆射及左右丞相不能对他加以引导,所以分别被罢官减禄。任城王拓跋澄因为骄傲自大,被解除少保之职。尚书于果因为不勤于职守,被削减俸禄。对其他大臣都当面指责他们的过失,分别加以削禄罢官。

孝文帝又对陆叡说:“有人说:‘北方人的风俗质朴粗犷,怎么会变得知书达礼呢!’但是现在知书有学的人很多,这完全在于好学与不好学而已。朕整顿百官,振兴礼乐,其用意便是在于移风易俗,使你们的子孙后代逐渐习染良好的风俗习惯,见识才能广博呀!”

南齐宣城公萧鸾诛杀鄱阳王萧锵等七人。

宣城公萧鸾权势日增,朝廷内外都知道他心里蓄藏着篡夺皇位的志向。鄱阳王萧锵每次去拜见他,他都声泪俱下地谈论国家大事,萧锵因此很信任他。朝廷上下都倾向于萧锵,制局监谢粲游说萧锵和随王萧子隆说:“二位王爷只需把皇帝带到朝堂上,左右辅佐发号施令,我和其他人关闭城门,带领卫士守在这里,谁敢不听命令!恐怕东府里的人会乖乖地把萧鸾缚送过来。”萧子隆想定下这样一个计谋,但萧锵却犹豫不决。萧锵下定决心之后,命令备车入宫,但又回来和母亲告别,一直到天黑还没有出发。萧锵的典签知道这一计谋就向萧鸾告发了此事,于是萧鸾派兵杀死萧锵、萧子隆和谢粲等人。当时,武帝的儿子中数萧子隆强壮高大,且有才能,所以萧鸾尤其忌恨他。

江州刺史晋安王子懋闻二王死,欲起兵,谓防閤陆超之曰:“事成则宗庙获安,不成犹为义鬼。”董僧慧曰:“此州虽小,宋孝武尝用之。若举兵向阙以请郁林之罪,谁能御之!”子懋母阮氏在建康,密遣迎之,阮氏报其同母兄于瑶之为计。瑶之驰告鸾,鸾遣军主裴叔业与瑶之先袭寻阳。子懋部曲多雍州人,皆勇跃愿奋。叔业畏之,遣瑶之说子懋曰:“还都正当作散官,不失富贵也。”子懋既不出兵,众情稍沮。参军于琳之说叔业取子懋,叔业遣将随之,拔白刃入斋,子懋骂曰:“小人!何忍行此!”琳之以袖障面,使人杀之。王玄邈执董僧慧,将杀之,僧慧曰:“晋安举义,仆实预谋,死不恨,愿大敛毕,退就鼎镬。”玄邈义之,白鸾免死。子懋子昭基,九岁,以方二寸绢为书,参其消息。僧慧视之曰:“郎君书也!”悲恸而卒。于琳之劝陆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惧!吾若逃亡,非唯孤晋安之眷,亦恐田横客笑人。”玄邈等欲囚以还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门生谓杀超之当得赏,密自后斩之,头坠而身不僵。玄邈厚加殡敛,门生亦助举棺,棺坠,压其首,折颈而死。

鸾遣将军王广之袭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斩之。又遣徐玄庆西上,害荆州刺史临海王昭秀。行事何昌㝢曰:

江州刺史、晋安王萧子懋听说萧鸾杀了二王,打算起兵讨伐,他对防閤陆超之说:“事情如果能够成功则朝廷会得以安定,如果失败了,我们也虽死犹荣。”董僧慧说:“江州虽然狭小,但宋孝武帝曾从这里起事,并获得成功。如果我们举兵入朝,讨伐萧鸾杀死郁林王的大罪,有谁能够抵抗呢!”萧子懋的母亲阮氏住在建康,他就秘密派人前往,打算把她接过来,阮氏把情况告诉了自己的同母哥哥于瑶之,与他计谋。于瑶之却立即告诉了萧鸾,萧鸾派遣军主裴叔业和于瑶之先袭寻阳。萧子懋的部下大都是雍州人,都自告奋勇,跃跃欲试。裴叔业害怕了,派于瑶之去游说萧子懋说:“你如果现在回到京城,正好可以做一个闲官,仍然不失荣华富贵呀。”萧子懋就不再发兵,部下的情绪渐渐有所沮丧。参军于琳之劝说裴叔业捉拿萧子懋,裴叔业就派将士跟随于琳之,手持刀剑进入萧子懋的住处,萧子懋大骂于琳之说:“无耻小人,怎么能忍心干出这样的事呢!”于琳之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让人杀死了萧子懋。王玄邈抓住了董僧慧,将要杀他,董僧慧说:“晋安王举义起兵,我确实参与了谋划,死而无怨,现在只求在晋安王的大敛之礼举行之后,我自会就身鼎镬,以求一死。”王玄邈觉得他非常义气,就把情况告诉了萧鸾,董僧慧才免于一死。萧子懋的儿子萧昭基当时才九岁,他用二寸见方的丝帛写成一封书信,打听董僧慧的消息。董僧慧看到丝书之后,说:“这是小公子写的信啊!”于是悲恸不止,气绝身亡。于琳之劝陆超之逃跑,陆超之说:“人都有一死,没有什么可畏惧的!我如果逃亡了,不但让晋安王的家眷孤单无援,而且恐怕还要受到田横门客们的耻笑。”王玄邈等人想把陆超之押解京都,陆超之端坐不动,等着他们行动。陆超之的门生以为杀了他一定能受赏,就偷偷地从后面杀了他,但他的头虽然落地了,身子却没有倒下去。王玄邈对他加以厚葬,那个门生也来帮助举起棺材,不料棺材突然坠下,压住了门生的脑袋,折颈而死。

萧鸾派将军王广之袭击南兖州刺史、安陆王萧子敬,杀了他。又派徐玄庆西上杀害荆州刺史、临海王萧昭秀。行事何昌㝢说:

“仆受朝廷意寄,翼辅外藩。殿下未有愆失,何容即以相付邪!若朝廷必须殿下,当自启闻,更听后旨。”昭秀由是得还建康。鸾以孔琇之行郢州事,使杀郢州刺史晋熙王。琇之辞不许,遂不食而死。裴叔业进向湘州,欲杀南平王锐,防閤周伯玉大言于众曰:“此非天子意。今斩叔业,举兵匡社稷,谁敢不从!”典签叱左右斩之。遂杀锐,又杀及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铿。

冬十月,齐宣城公鸾自为太傅、扬州牧,进爵为王。

宣城公鸾谋继大统,多引名士与参筹策。侍中谢朏心不愿,乃求出为吴兴太守。至郡,致酒数斛,遗其弟吏部尚书瀹曰:“可力饮此,勿豫人事!”

鸾虽专政,人情未服。自以胛有赤志,以示王洪范,而谓之曰:“人言此是日月相,卿幸勿泄!”洪范曰:“公日月在躯,如何可隐?当转言之!”

齐宣城王鸾杀衡阳王钧等四人。

桂阳王铄与鄱阳王锵齐名,锵好文章,铄好名理,时称为鄱、桂。锵死,铄不自安,至东府见鸾,还,谓左右曰:“向录公见接,殷勤不已,而面有惭色,欲杀我也。”是夕,遇害。

江夏王锋有才行,鸾尝与之言:“遥光才力可委。”锋曰:“遥光之于殿下,犹殿下之于高皇,卫宗庙,安社稷,实有攸寄。”鸾失色。及杀诸王,锋遗鸾书,诮责之。鸾深惮之,使兼祠官于太庙,夜遣兵收之。锋手击数人,皆仆地,然后死。遣茹法亮杀巴陵王子伦。子伦性英果,时镇琅

“我受朝廷所托,辅助临海王。殿下并没有什么过失,如何让我把殿下交给你呢!如果朝廷一定要殿下回去,我自会陈奏,等待皇上的圣旨。”萧昭秀因此得以返回建康。萧鸾委任孔琇之主管郢州事务,想让他杀死郢州刺史、晋熙王萧。孔琇之坚决推辞而不从,于是绝食而死。裴叔业来到湘州,打算杀掉南平王萧锐,防閤周伯玉大声对众人说:“这并不是天子的命令。现在,我要斩了裴叔业,起兵匡扶江山,谁敢不从!”典签喝退左右的人,斩了周伯玉。于是,萧锐、萧及南豫州刺史、宜都王萧铿相继被杀。

冬十月,南齐宣城公萧鸾自封为太傅、扬州牧,进爵位为王。

宣城公萧鸾谋划篡取皇位,广为招揽名士参与筹划。侍中谢朏心里不愿意,于是就请求出任吴兴太守。他到任之后,给担任吏部尚书的弟弟谢瀹送去几斛酒,说:“可以尽量多喝酒,不要参与人事斗争!”

萧鸾虽然大权在握,但人们并不服气。他的肩胛上有一个红色的痣,就亮出来给王洪范看,对他说:“人们都说这是日月之相,你一定不要往外泄露!”王洪范说:“您的身上有日月,怎么能隐瞒不说呢?应当转告别人!”

南齐宣城王萧鸾杀害衡阳王萧钧等四人。

桂阳王萧铄和鄱阳王萧锵名气相等,萧锵爱好文章,萧铄喜爱名理之学,当时人称之为鄱、桂。萧锵死后,萧铄感到不安,他到京府去见萧鸾,回来后,对左右侍从说:“萧鸾接见我时十分殷勤,但是面有愧色,一定是想要杀我。”当天晚上,萧铄被害。

江夏王萧锋德才兼备,萧鸾曾对他说:“萧遥光很有才干,可以委以重任。”萧锋说:“萧遥光之于殿下,正如殿下之于高帝,保护宗庙,安定社稷,确实可以寄予希望。”萧鸾大惊失色。等到萧鸾杀诸王时,萧锋给萧鸾写信,对他嘲讽斥责。萧鸾因此非常害怕萧锋,就让萧锋在太庙中兼任祠官,在夜里派兵去庙中逮捕他。萧锋徒手击倒了好几个人,但最终还是被杀了。萧鸾派茹法亮去杀巴陵王萧子伦。萧子伦性情英勇果敢,当时正镇守琅

邪,有守兵。鸾恐不肯就死,以问典签华伯茂,伯茂曰:“今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即办。若委伯茂,一夫力耳。”乃自执鸩逼之,子伦正衣冠,出受诏,谓法亮曰:“先朝昔灭刘氏,今日理数固然。君是身家旧人,今衔此使,当由事不获已。此酒非劝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时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初,诸王出镇,皆置典签,主帅一方之事,悉以委之。时入奏事,刺史美恶专系其口,莫不折节奉之。于是威行州部,大为奸利。武陵王晔为江州,性烈直,不可干,典签赵渥之谓人曰:“今出都易刺史!”及见世祖,盛毁之,晔遂免还。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暂游东堂,典签姜秀不许。子罕泣谓母曰:“儿欲移五步亦不得,与囚何异!”永明巴东之乱,世祖谓群臣曰:“子响遂反!”戴僧静曰:“诸王都自应反,岂唯巴东!”上问其故,对曰:“天王无罪,而一时被囚,取一杯浆,亦咨签帅,签帅不在,则竟日忍渴。诸州唯闻有签帅,不闻有刺史,何得不反!”

及鸾诛诸王,皆令典签杀之,无能拒者。孔珪闻之,流涕曰:“若不立签帅,故当不至于此。”鸾亦深知其弊,乃诏:“自今诸州有事,密以奏闻,勿遣典签入都。”自是典签之任浸轻矣。

魏主发平城。

魏以太尉东阳王丕为太傅、录尚书事,留守平城。魏主

邪,拥有守兵。萧鸾担心他不肯屈服被杀,就问典签华伯茂怎么办,华伯茂说:“现在如果派兵去杀他,恐怕不能马上办成。如果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只需一人之力就可以了。”于是,华伯茂就亲自端上毒酒,逼迫萧子伦喝下,萧子伦正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帽子,出来接受诏书,并对茹法亮说:“先前太祖灭杀刘氏,今日的情况也是天数所定,理所当然。你是事奉过武帝的旧人,今日领命而来,当是身不由己。这酒绝不是平常应酬的酒。”于是一仰而尽,时年十六岁。茹法亮和周围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当初,诸王出镇州郡,都配置典签官,凡地方之事全部委任其统管。典签经常入朝奏告情况,刺史的美恶全凭典签的一张嘴怎么说,于是刺史及其下属无不对典签曲意奉承。于是,典签威霸一州,大干奸邪不法之事。武陵王萧晔担任江州刺史,性情刚烈爽直,不可冒犯,典签赵渥之对人说:“我现在就入京奏请换掉刺史!”赵渥之见了武帝,大肆毁谤萧晔,于是萧晔果然被免职,召回京城。南海王萧子罕戍守琅邪,想去东堂一游,但典签姜秀不准许。萧子罕哭着对母亲说:“儿子我想移动五步都不能,这与囚禁有什么区别!”永明年间,巴东王萧子响杀死了刘寅等人,武帝对众大臣说:“萧子响这是要谋反!”戴僧静说:“诸王本来都应该谋反,岂止是巴东王一个!”武帝问他其中的原因,戴僧静回答说:“这些亲王并无罪过,却时时被囚禁,要一杯水都要请示典签,如果典签不在,就只好整日忍渴。各州只知道有典签,而不知道有刺史,他们怎能不反!”

到萧鸾诛杀诸位亲王时,都命典签去杀,诸王中竟没有一个人能抗拒。孔珪听到这个情况后,流着眼泪说:“如果不设立典签,肯定不会弄到这种地步。”萧鸾也深知设立典签的弊端,于是诏令:“从现在开始,各州有什么事情,可秘密奏报朝廷,不要派典签进京。”从此,典签这一职务的作用才逐渐减弱。

北魏孝文帝从平城出发。

魏任命太尉东阳王拓跋丕为太傅、录尚书事,留守平城。孝文帝

亲告于太庙,使高阳王雍、于烈奉迁神主于洛阳,遂发平城。

齐宣城王鸾废其君昭文为海陵王,而自立。

齐主昭文在位,起居饮食,皆咨宣城王鸾而后行。至是鸾以皇太后令废昭文为海陵王而自立。以王敬则为大司马,陈显达为太尉。尚书虞悰称疾不陪位,齐主鸾欲引参佐命,使王晏谕之。悰曰:“主上圣明,公卿戮力,宁假朽老以赞惟新乎?不敢闻命!”因恸哭。朝议欲纠之,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遗直。”乃止。

齐禁牧守荐献。

诏:“藩牧守宰,或有荐献,事非任土,悉加禁断。”

魏禁蛮毋得侵掠齐境。

诏曰:“缘边之蛮多掠南土,父子乖离,室家分绝。朕方荡一区宇,子育万姓。若苟如此,南人岂知德哉!可禁蛮民,勿有侵暴。”

十一月,齐以始安王遥光为扬州刺史,闻喜公遥欣为荆州刺史。 齐主立其子宝卷为太子。 魏主至洛阳。魏置牧场于河阳。

魏主敕将军宇文福行牧地。福表石济以西,河内以东,距河凡十里。魏主自代徙杂畜置其地,使福掌之。畜无耗失,以为司卫监。初,世祖平统万及秦、凉,以河西水草丰美,用为牧地,畜甚蕃息,马至二百余万匹,橐驼半之,牛羊无数。及高祖置牧场于河阳,常畜戎马十万匹。每岁

亲自去太庙祝告,派高阳王拓跋雍和于烈奉迁神主到洛阳,然后从平城出发。

南齐宣城王萧鸾废皇帝萧昭文,封他为海陵王,自立为皇帝。

萧昭文虽然身居帝位,但起居饮食都要向宣城王萧鸾请示,得到批准后方可行事。现在,萧鸾假借皇太后的命令,废除萧昭文的皇位,封他为海陵王,而自立为皇帝。他任命王敬则为大司马,陈显达为太尉。尚书虞悰借口自己生病,不愿意陪侍萧鸾,萧鸾想拉他辅佐自己开创帝业,就派王晏前去请他。虞悰说:“主上圣明,有众多公卿尽力辅佐,为什么要用我这样的老朽之人来赞助新皇帝呢?我不敢从命!”说完,恸哭不止。朝中议论想要追究虞悰,徐孝嗣说:“他这样也是古代耿直之士的遗风。”于是不再追究。

南齐禁止牧守上贡礼品。

南齐明帝诏令:“各地州郡长官时常给朝廷上贡礼品,今后除了当地的土产外,其余一律加以禁止。”

北魏禁止边境蛮人不得对南齐进行侵掠。

北魏孝文帝诏令:“边境上的蛮人,经常抢掠南齐人,致使他们父子相离,家破人亡。朕正在统一天下,像对子女一样安抚百姓。如果这样,南方人怎么能知道我们的仁德呢!所以,要对那些蛮人加以禁止,不许继续抢劫掠夺。”

十一月,南齐明帝任命始安王萧遥光为扬州刺史,闻喜公萧遥欣为荆州刺史。 齐明帝立皇子萧宝卷为太子。 北魏孝文帝到达洛阳。 北魏在河阳设置牧场。

北魏孝文帝命令将军宇文福规划选定牧场。宇文福奏称石济以西、河内以东,距黄河十里方圆之地为牧场。孝文帝命令从代地迁移各种牲畜到这里牧养,由宇文福负责。迁移中,牲畜没有耗损丢失,所以,任命宇文福为司卫监。早先,太武帝平定统万以及秦、凉等地,因为河西水草丰富茂美,就开辟为牧场,牲畜繁殖非常兴旺,马匹增至二百多万匹,骆驼一百多万匹,牛羊无数。到孝文帝时,又在河阳设置牧场,经常养牧战马十万匹。每年

自河西徙牧并州,稍复南徙,欲其渐习水土,不至死伤,而河西之牧愈蕃。及正光以后,皆为寇盗所掠,无孑遗矣。

齐主鸾弑海陵王。

鸾诈称王有疾,数遣御师瞻视,因而殒之。

魏赐郢州刺史韦珍谷帛。

珍在州有声绩,魏主赐以骏马、谷帛。珍集境内孤贫者散与之,谓之曰:“天子以我能抚绥卿等,故赐以谷帛,吾何敢独有之!”

十二月,魏禁胡服。

魏主欲变易旧风,诏禁民胡服,国人不悦。散骑常侍刘芳、黄门侍郎郭祚,皆以文学见亲礼,大臣贵戚皆不平。帝使陆凯私谕之曰:“至尊但欲询访前世法式耳,终不亲彼而相疏也。”众意乃稍解。

魏主自将伐齐。

魏主以齐主自立,谋大举伐之。会边将言,齐雍州刺史曹虎遣使请降,乃分遣诸将出兵应接。以尚书卢渊督襄阳前锋,渊辞,不许。渊曰:“恐曹虎为周鲂耳。”魏主欲自将伐齐,引公卿入议。镇南将军李冲曰:“臣等正以迁都草创,人思少安。为内应者未得审谛,不宜轻动。”魏主曰:“彼降款虚实,诚未可知。若其虚也,朕巡抚淮甸,访民疾苦,使彼知君德之所在,有北向之心。若其实也,今不以时应接,则失乘时之机,孤归义之诚,败朕大略矣。”任城王澄

从河西将马匹迁移到并州放牧一段时间,然后再迁移到南边牧场放牧,使它们逐渐熟悉水土,不至于死伤,而河西的牲畜繁殖更加兴旺。到正光年间以后,这些牲畜都被盗寇掠夺而去,所剩无几。

南齐明帝杀死海陵王萧昭文。

明帝诈称海陵王有病,几次派御医前去探视,最终害死海陵王。

北魏孝文帝赏赐谷帛给郢州刺史韦珍。

韦珍在州内名声高,有政绩,孝文帝赐给他骏马、谷物、布帛等物。韦珍把州内孤独贫困者招集在一起,把这些东西散发给他们,对他们说:“天子因为我能安抚你们,所以赏赐给我谷物、布帛,我怎么敢独自享用呢!”

十二月,北魏禁止国人穿着胡服。

孝文帝想改革旧风,发布诏令,禁止国人穿胡服,国人大都不乐意。散骑常侍刘芳、黄门侍郎郭祚,都以文学水平高而被孝文帝亲近,其他的大臣贵戚们心中不平。孝文帝派陆凯私下对他们说:“皇上只是想通过他们二人了解一些古代的法度罢了,永远不会亲近他们而疏远你们。”这些人的不平才稍稍缓解。

北魏孝文帝亲自率军征伐南齐。

孝文帝借口齐明帝自立为皇帝,谋划大举征伐南齐。正好赶上边将报告齐雍州刺史曹虎派使节来请求投降,于是分别派遣几位将领出兵,前去接应。任命尚书卢渊督帅襄阳前锋诸军,卢渊推辞不去,没有得到批准。卢渊说:“恐怕曹虎是像周鲂一样诈降。”孝文帝想要亲自率军征伐南齐,召集公卿大臣讨论此事。镇南将军李冲说:“我们认为迁都刚开始进行,诸事尚处于草创阶段,人人都想有一段安定的时期。我们对作为内应的曹虎并没有细加审查,了解其真实情况,所以不宜轻举妄动。”孝文帝说:“曹虎投降一事真假如何,确实还难以断定。如果他投降是假的,朕可以借此行巡抚淮水一带,访问百姓疾苦,使那里的老百姓知道朕的德政之所在,让他们产生归顺之心。如果曹虎投降一事是真的,现在如果不及时加以接应,就会失去时机,有负他归属本朝的一片诚心,毁坏朕的宏大战略。”任城王拓跋澄

曰:“虎无质任,使不再来,诈可知也。今新迁之民,扶老携幼,居无一椽之室,食无甔石之储。冬月垂尽,东作将起,而驱之使擐甲执兵,泣当白刃,殆非歌舞之师也。且诸军已进,待平樊、沔,然后顺动,亦何晚之有!今率然轻举,上下疲劳,恐挫损天威,更成贼气,非策之得者也。”穆亮及诸公卿皆以为宜行。澄谓亮曰:“公辈平居论议,不愿南征,何得对上即为此语!面背不同,岂大臣之义乎!”冲曰:“任城可谓忠于社稷。”然魏主竟不从。遂发洛阳,诏诸将所获男女皆放还南。曹虎果不降。

乙亥(495) 齐建武二年,魏太和十九年。

春二月,魏主攻钟离,不克。遣使临江数齐主之罪而还。

齐遣将军王广之、萧坦之、沈文季,督诸军以拒魏。魏徐州刺史拓跋衍攻钟离,齐徐州刺史萧惠休拒守,间出袭,击破之。魏大将军刘昶、将军王肃攻义阳,齐司州刺史萧诞拒之。肃屡破诞兵。昶性褊躁,御军严暴,人莫敢言。参军阳固苦谏,昶怒,欲斩之,使当攻道。固志意闲雅,临敌勇决,昶始奇之。

二月,魏主至寿阳,众号三十万。道遇甚雨,命去盖。见军士病者,亲抚慰之。遣使呼城中人,齐豫州刺史丰城公遥昌使参军崔庆远出问师故,魏主曰:“齐主何故废立?”

说:“曹虎没有派来人质,使者也没有再来,显而易见是诈降。如今从平城迁来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尚无一间房屋可以居住,没有储备一点食物。冬季将过去,春耕生产即将开始,反而要驱使他们披甲执刀,不得不面对敌人的刀枪,这恐怕不是当年武王伐纣的前歌后舞的正义之师。而且各路军队已经进发,等到他们平定樊、沔之后,我们再顺势而发,也为时不晚!如今轻举妄动,举国疲劳,恐怕会有损于我朝的天威,长了敌人的志气,这绝不是一个妥善之计。”但穆亮和其他各位公卿都认为应该行动。拓跋澄对穆亮说:“你们各位私下议论时,都不愿南征,为什么面对皇上时却又表示同意呢!如此阳奉阴违,难道就是作为一个大臣所应有的道义吗!”李冲说:“任城王可以说对国家忠心耿耿。”但孝文帝对此竟不能听从。于是,北魏大军从洛阳出发,孝文帝诏令诸将把掠夺来的南人都放回去。曹虎果然没有投降。

乙亥(495) 齐建武二年,北魏太和十九年。

春正月,北魏孝文帝率军攻打钟离,没有攻克。于是派人到达江边,向南齐守将数说齐明帝的各种罪恶,然后撤军。

南齐派遣将军王广之、萧坦之、沈文季督领各路大军,以抵抗北魏的入侵。北魏徐州刺史拓跋衍率部攻打钟离,南齐徐州刺史萧惠休据城抵抗,并且不时地派兵出城袭击魏军,将其击败。北魏大将军刘昶、将军王肃进攻义阳,遭到南齐司州刺史萧诞的抵抗。王肃屡次击败萧诞的军队。刘昶性格暴躁,对下属严酷残暴,部下没人敢说话。参军阳固苦苦劝谏,刘昶大怒,想斩了他,便令他做先锋攻城。阳固性情闲雅,临阵却勇敢果断,刘昶感到很惊奇。

二月,孝文帝率军抵达寿阳,号称有三十万人。路中遇上大雨,孝文帝命令去掉自己的伞盖。他看见军中有生病的士兵,便亲自去安抚慰问。孝文帝派人去呼唤寿阳城中的齐人出来对话,齐豫州刺史、丰城公萧遥昌派参军崔庆远出来质问魏军出兵来犯的理由,孝文帝说:“齐主为什么要废去皇帝而自立呢?”

庆远曰:“废昏立明,古今非一,未审何疑?”魏主曰:“卿主若不忘忠义,何以不立近亲而自取之乎?”庆远曰:“霍光亦舍近亲而立宣帝,唯其贤也。”魏主曰:“霍光何以不自立?”庆远曰:“非其类也。主上正可比宣帝耳,安得比光!且若然者,武王伐纣而不立微子,亦为贪天下乎?”魏主大笑。赐庆远酒殽、衣服而遣之。

魏主循淮而东,民皆安堵,租运属路,遂至钟离。齐遣将军崔慧景救之。刘昶、王肃众号二十万,堑栅三重,并力攻义阳。王广之不敢进。黄门侍郎萧衍间道夜发,径上贤首山,魏人不敢逼。黎明,城中望见援军,遣长史王伯瑜出攻魏栅,因风纵火,衍等自外击之,魏解围去,追击破之。

魏主欲南临江,会司徒冯诞卒,乃遣使临江数齐主罪恶而还。魏主欲筑城置戍于淮南,赐相州刺史高闾玺书问之。闾表对曰:“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步骑数十万,南临瓜步,诸郡尽降,而盱眙小城,攻之不克。班师之日,兵不戍一城,土不辟一廛,夫岂无人?以为大镇未平不可守小故也。夫壅水者先塞其原,伐木者先断其本,本原尚在,而攻其末流,终无益也。寿阳、盱眙、淮阴,淮南之本原也,三镇不克其一,而留守孤城,少置兵则不足以自固,多置兵

崔庆远说:“废掉昏君,另立明主,古今以来也不是就这一次,不知道有什么疑问呢?”孝文帝说:“你们现在的皇帝萧鸾如果还没有忘掉忠义,为什么不从前帝近亲中选择一个人立为皇帝,而要自居皇位呢?”崔庆远说:“汉代的霍光也曾舍弃汉武帝的近亲而另立宣帝,只是因为宣帝有贤德。”孝文帝说:“霍光为什么不自立为帝呢?”崔庆远说:“因为霍光不是皇族子弟。我们现在的皇上正可以比作汉宣帝,怎么能把他和霍光相比呢!而且如果按你说的那样,当年武王伐纣,没有立纣王的庶兄微子,而是自立江山,也就是贪求天下了?”孝文帝大笑。赏赐崔庆远酒菜和衣服,把他送了回去。

孝文帝沿着淮河东下,沿路百姓都安居乐业,前来纳送粮草的人挤满了道路,于是,大军到达钟离。南齐明帝派遣将军崔慧景救援钟离。刘昶、王肃率领号称二十万的大军,在军营周围挖掘埋立了三层沟堑栅栏,并且猛攻义阳。齐将王广之前来救援,却不敢前进。黄门侍郎萧衍顺小道在夜里出发,直接登上贤首山,魏军不敢逼近他们。黎明时,义阳城中守军望见援军到了,就派长史王伯瑜出城攻打北魏栅栏,借风力焚烧了它,萧衍率军从外围攻击,魏军只好撤退,齐军追击,大破敌军。

孝文帝打算南进至长江北岸,恰逢司徒冯诞去世,孝文帝就派人到达江边,向南齐守军数说明帝的各种罪恶,然后撤回。孝文帝打算在淮南修筑城堡,置兵戍守,就赐给相州刺史高闾一封盖有玉玺印的信,问他对此事的看法。高闾上表回答说:“过去,世祖皇帝以排山倒海的攻势,率领步、骑兵数十万,南临瓜步,刘宋各州郡全部投降,然而只有盱眙这座小城,却攻了很长时间没有攻下来。班师回朝的时候,没有留下兵马驻守任何一座城池,也没有开辟一亩土地,难道是没有人力吗?这是因为没有平定那些重要城镇,所以不能去镇守那些小地方。堵水要先塞住它的源头,伐木要先断其根本,如果本源尚在而只攻其末流,最终也不会有成效。寿阳、盱眙、淮阴,是淮南的本源。如果不攻克其中之一,而要留守其他孤城,置兵少了不足以自守,置兵多了

则粮运难通。大军既还,士心孤怯。夏水盛涨,救援甚难。以新击旧,以劳御逸,若果如此,必为敌擒。天时尚热,雨水方降,愿陛下踵世祖之成规,旋辕洛邑,蓄力观衅,布德行化,中国既和,远人自服矣。”尚书令陆叡上表,以为:“长江浩荡,彼之巨防。南土郁蒸,夏多疾病。而迁鼎草创,庶事甫尔。兵徭并举,圣王所难。驱罢弊之兵,讨坚城之虏,将何以取胜乎!愿早还洛邑,使根本深固,然后命将出师,何忧不服?”魏主从之。

齐人据渚邀断津路。魏军主奚康生缚筏积柴,因风纵火,依烟直进,飞刀乱斫,齐兵遂溃。魏主使前将军杨播将步卒三千、骑五百为殿。时春水方长,齐兵大至,战舰塞川。播结陈于南岸以御之,诸军尽济。齐兵四集围播,播为圆阵以御之,身自搏战,所杀甚众。相拒再宿,军中食尽,围兵愈急。魏主在北岸,以水盛不能救。既而水减,播引精骑历齐舰大呼曰:“我今欲渡,能战者来!”遂拥众而济。播,椿之兄也。

时魏使者卢昶等犹在建康,齐人饲以蒸豆。昶惧,食之。谒者张思宁辞气不屈,死于馆下。及还,魏主让昶曰:

则粮草难以运到。大部分兵力回去之后,留下守城的士卒们一定会孤单害怕。如果遇上夏天,河水猛涨,救援起来非常困难。以我方新来的守城之兵,在忙于防御的情况下抗击齐军的轮番进攻,如果真是这样,一定会被齐军攻破城池,擒捉守城将士。现在天气还热,雨季就要到来,诚愿陛下像世祖皇帝那样,调转车辕,返回洛阳,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布施仁义教化,国内安定祥和,远方的人自然会归附的。”尚书令陆叡上表,指出:“长江之水浩浩荡荡,是齐国的防守要地。江南热气郁盛,夏季必然多发疾病。而我朝迁都不久,一切还都处于草创阶段,万事都刚刚开始。现在百姓既要出兵打仗,又要从事各种劳役,就是圣王也难以两者兼固。驱使如此疲惫之兵,讨伐据守坚固城池的敌人,拿什么来取胜呢!希望陛下早日撤兵,回到洛阳,先把基础打牢,然后再遣兵调将,出师征伐,何愁不能征服敌人呢?”孝文帝采纳了他们二人的建议。

齐军占据了淮河中的一个小洲,断绝了魏军的撤退道路。北魏军主奚康生缚扎了一些木筏子,在上面堆上柴草,顺风纵火,兵卒借着烟火的掩护,奋勇向前,挥刀乱砍,河洲上的齐军纷纷溃逃。孝文帝命令前将军杨播率领步兵三千、骑兵五百殿后。当时正是春水方涨之际,南齐军队大批追来,战船塞满河中。杨播在淮河南岸布阵以抗击齐军,北魏各路大军全部渡过了河。齐军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杨播,杨播布出圆阵与齐军周旋,他自己亲自上阵搏杀,斩杀无数敌人。一直抵抗到第三天,军中食物已经吃完,而南齐围兵的进攻越来越厉害。孝文帝在北岸观望,因为水流太急而无法派兵救援。过了一会儿,水流稍缓,杨播率领精骑兵登上南齐停泊在水中的战船,大声喊道:“我现在要渡河,有敢于战斗的请上来!”于是率领众兵渡过淮河。杨播,是杨椿的哥哥。

当时北魏使者卢昶等人还在建康,齐人把豆子蒸熟让他们吃。卢昶非常害怕,吃了下去。但谒者张思宁义正辞严,宁死也不受屈辱,最后死在客馆之中。回到北魏后,孝文帝责备卢昶说:

“人谁不死,何至自同牛马,屈身辱国!纵不远惭苏武,独不近愧思宁乎!”乃黜为民。

魏太师冯熙卒。

熙卒于平城。平阳公丕不乐南迁,与陆叡表请魏主还临熙葬。帝曰:“开辟以来,安有天子远奔舅丧者乎?今经始洛邑,岂宜妄相诱引,陷君不义!付法官贬之!”仍迎熙柩葬洛阳。

夏四月,魏围齐南郑,不克而还。

魏主之在钟离也,梁州刺史拓跋英请以州兵会击汉中,许之。齐梁州刺史萧懿遣部将尹绍祖等将兵据险,立五栅以拒之。英曰:“彼帅贱,莫相统一。我选精卒并攻一营,彼必不相救。若克一营,四营皆走矣。”乃急攻一营,拔之,四营俱溃,乘胜长驱,进逼南郑。懿遣其将姜脩击英,英掩击,尽获之。将还,齐军继至,将士已疲,大惧,欲走。英故缓辔徐行,神色自若,登高望敌,东西指麾,状若处分,然后整列而前。齐军疑有伏,迁延引退,英追击,破之,遂围南郑。禁将士毋得侵暴,远近悦附,争供租运。城中恟惧。参军庾域封题空仓数十,指示将士曰:“此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众心乃安。会魏主召英还,英使老弱先行,自将精兵为后拒,遣使与懿别。懿以为诈,英去二

“人谁没有一死,何至于如此贪生怕死到了把自己等同于牛马的程度,这样屈身辱国!即使不远愧于汉代不屈的使节苏武,难道无愧于眼前的张思宁吗!”于是罢免卢昶的官职,贬为平民。

北魏太师冯熙去世。

冯熙在平城去世。由于平阳公拓跋丕不愿意南迁洛阳,就与陆叡一起上表请求孝文帝返回平城参加冯熙的葬礼。孝文帝说:“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哪里有天子大老远地赶去为舅舅奔丧的事呢?如今正在营建洛阳,你们怎么可以妄自以此引诱于朕,陷朕于不义之地!交付法官贬斥!”于是,孝文帝仍然诏令将冯熙的灵柩安葬于洛阳。

夏四月,魏军围攻南齐的南郑,没有攻克,然后撤回。

孝文帝在钟离的时候,梁州刺史拓跋英请求率领州兵会同其他魏军袭击汉中,孝文帝准许。南齐梁州刺史萧懿派遣部将尹绍祖等率兵占据险要之处,构筑了五座营栅,以抵抗魏军。拓跋英说:“他们的主帅出身低贱,不能统一协调作战。我挑选精兵集中攻打他们的一个营栅,其他各营一定不会来救援。如果攻克一个营栅,其余四个就都会逃走了。”于是,率领士兵急攻一个营栅,一举攻克,其余四营溃逃,魏军乘胜追击,进逼南郑。萧懿派部将姜脩抗击拓跋英,拓跋英设下伏兵,出其不意发动攻击,擒获了姜脩及其部属。拓跋英率兵返回时,齐军相继赶到,由于魏军将士已经十分疲惫,所以非常惧怕,准备逃走。但拓跋英故意骑马缓行,神色自若,登上高处,瞭望敌情,并且用手势东西指挥,做出部署兵力的样子,然后列队前进。齐军怀疑拓跋英设有伏兵,就掉头撤回,拓跋英率军追击,大破齐军,于是围攻南郑。拓跋英禁止将士侵掠百姓,所以远近争相归附,纳运粮草。南郑城中乱成一团,人人自危。参军庾域把已经空了的数十个粮仓贴上封条,指给将士们说:“这里面都装满了粮食,足够支用两年,你们只管努力坚守。”军心才稍稍安定。正好此时孝文帝命令拓跋英撤军,拓跋英让老弱病伤者先撤,自己率领精兵殿后,并派使者去向萧懿告别。萧懿以为其中有诈,直到拓跋英撤走两

日,乃遣将追之。英下马与战,懿兵不敢逼而返。英入斜谷,会天大雨,士卒截竹贮米,执炬火于马上炊之。先是,懿遣人诱说仇池诸氐,使起兵断英运道及归路。英勒兵奋击,且战且前,矢中英颊,卒全军还仇池,讨叛氐,平之。英,桢之子。懿,衍之兄也。

英之攻南郑也,魏主诏雍、泾、岐州发兵六千人戍南郑,俟克城则遣之。李冲谏曰:“秦川险厄,地接羌、夷。西师出后,氐、胡叛逆,运粮擐甲,迄兹未已。今复豫差戍卒,悬拟山外。脱攻不克,徒动民情,连结胡夷,事或难测。辄依旨密下刺史,待克郑城,然后差遣。然西道险厄,单径千里,今欲深戍绝界之外,孤据群贼之中,敌攻不可猝援,食尽不可运粮。古人有言:‘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南郑于国,实为马腹也。今钟离、寿阳,密迩未拔,赭城、新野,跬步不降。东道既未可以近力守,西藩宁可以远兵固!若果欲置者,臣恐终以资敌也。”魏主从之。

魏主如鲁城,祠孔子,封其后为崇圣侯。

魏主如鲁城,亲祠孔子,拜孔氏四人、颜氏二人官,仍选诸孔宗子一人封崇圣侯,奉孔子祠。命修其墓,更建碑铭。将如碻磝,命谒者仆射成淹具舟楫,欲自泗入河,泝流

天后,他才派兵追击。拓跋英下马和齐军交战,萧懿的追兵不敢近前,折返而回。拓跋英率军进入斜谷,赶上天下大雨,将士们截了竹子,把米装在竹筒里,骑在马上用火把其烧成饭。在此之前,萧懿派人去劝诱仇池的各个氐族部落,让他们发兵截断拓跋英运送粮草和后撤的道路。拓跋英率兵奋力反击,且战且退,流箭击中了拓跋英的面颊,但全军最后还是回到仇池,并且讨伐平定了反叛的氐族部落。拓跋英,是拓跋桢的儿子。萧懿,是萧衍的哥哥。

拓跋英攻打南郑时,孝文帝诏令雍、泾、岐三州发兵六千人准备去戍守南郑,等攻下南郑就派他们前去。李冲劝谏说:“秦川一带地势险恶,又与羌、夷部族接境。自从拓跋英率军西征之后,氐、胡部落起兵反叛。而为西征大军运送粮草的士兵,至今还疲于奔命。现在又准备预先派遣戍守南郑的军队,使他们孤守秦岭山外。如果不能攻克南郑,就会使当地百姓产生动乱,使他们与胡、夷部落互相串通,那样事情的后果就难以预测了。等到攻下南郑,再依照圣旨密令这三州的刺史派遣戍守军队,也不为迟。但是,通往西边的道路十分险恶,只能单车行走的路就有千里之遥,如今想要在遥远的敌境内孤守一座城池,敌人发起进攻,我们不能马上增援,粮食吃完了不能马上得到补给。古人有言:‘鞭子虽然长,但抽不到马腹里去。’南郑对于我们国家来说,实际上就是马腹呀。如今,钟离、寿阳离我们很近都还没有攻克,赭城、新野距我们也不过半步之遥,却也不可占领。东边的这些地方离得很近,尚且不能守住,西边南郑离得那么远,又怎么可能固守呢!如果一定要置兵戍守南郑,我恐怕那里最终会被攻破而帮助了敌人。”孝文帝听从了李冲的建议。

北魏孝文帝到达鲁城,祭祀孔子,封孔子的后裔为崇圣侯。

孝文帝到达鲁城,亲自祭拜孔子庙,封孔氏四人、颜氏两人为官,并选择孔子的嫡系后代长子一人封为崇圣侯,掌管祭祀孔子的事。又命令修缮孔子墓,重建碑铭。在快到达碻磝时,孝文帝命令谒者仆射成淹准备舟船,想乘船从泗水进入黄河,溯流而上,

还洛。淹谏:“以河流悍猛,非万乘所宜乘。”魏主曰:“我以平城无漕运之路,故京邑民贫。今迁洛阳,欲通四方之运,而民犹惮河流之险,故朕有此行,所以开百姓之心也。”

魏攻齐赭阳,齐击败之。

魏城阳王鸾等攻赭阳,围守百余日,诸将欲不战以疲之。李佐独昼夜攻击,士卒死者甚众。齐遣右卫率垣历生救之。诸将欲退,佐独逆战而败。历生追击,大破之。魏主降封鸾为定襄县王,削户五百,佐削官爵,徙瀛州。

五月,魏广川王谐卒。

谐卒,魏主曰:“古者,大臣之丧有三临之礼。魏、晋以来,王公之丧,哭于东堂。自今诸王之丧,期亲三临,大功再临,小功缌麻一临,罢东堂之哭。广川王于朕,大功也。”将大敛,素服、深衣往哭之。

魏主至洛阳。 魏减冗官之禄。 六月,魏禁胡语,求遗书,法度量。

魏主欲变北俗,谓群臣曰:“卿等欲朕远追商、周,为欲不及汉、晋邪?”咸阳王禧对曰:“群臣愿陛下度越前王耳。”魏主曰:“然则当变风易俗,当因循守故邪?”对曰:“愿圣政日新。”魏主曰:“为止于一身,为欲传之子孙邪?”对曰:“愿传之百世。”魏主曰:“然则必当改作,卿等不得违也。”对曰:“上令下从,其谁敢违!”魏主曰:“夫‘名不正,言不顺,则礼乐不可兴’。”于是下诏:“断诸北语,一从正音,违者免

返回洛阳。成淹劝谏说:“黄河水流湍急,陛下您不宜乘船。”孝文帝说:“我认为平城没有水路来运送粮食,所以京城百姓很贫困。如今迁都洛阳,准备开通四方运输,但百姓们还是害怕黄河水流险恶,所以朕才决定由水路返回,以此解除百姓的顾虑。”

北魏军队进攻南齐赭阳,被齐军击败。

北魏城阳王拓跋鸾等人进攻赭阳,围攻一百多天,将领们打算不再进攻,以包围的办法使城内守军疲惫而屈服。只有李佐独自率部昼夜攻城,将士战死者非常多。齐明帝派遣右卫率垣历生前往救援。北魏的将领们想要撤退,只有李佐率部迎战,大败。垣历生乘胜追击,大破魏军。孝文帝降封拓跋鸾为定襄县王,削夺禄户五百户,李佐被削去官职,流放到瀛州。

五月,北魏广川王拓跋谐去世。

拓跋谐去世后,孝文帝说:“古时候,大臣去世后,君主有亲临三次之礼。魏、晋以来,王公去世,君主哭于东堂。从今以后,凡是朕应服丧一年的亲属王公去世,朕要行亲临三次之礼,应服九个月丧的亲临两次,应服五个月和三个月丧的亲临一次,停止东堂之哭。广川王去世,朕要服九个月丧。”广川王的大殓之礼将要举行时,孝文帝身穿素服、深衣前去哭吊。

北魏孝文帝回到洛阳。 北魏减去冗官的俸禄。 六月,北魏禁止使用鲜卑语,搜求民间遗书,改革度量之法。

孝文帝打算改变北方风俗,对群臣说:“你们各位是希望朕远追商、周呢,还是想让朕连汉、晋都比不上呢?”咸阳王拓跋禧回答说:“我们希望陛下能超越前代君王。”孝文帝说:“那是应该改变风俗呢,还是因循守旧呢?”拓跋禧回答说:“愿意使我朝圣政日新。”孝文帝说:“只是自己实行呢,还是希望传之于子孙后代呢?”回答说:“愿意传之于百世之后。”孝文帝说:“那么就一定要加以变革,你们不得违背命令。”回答说:“上令下从,有谁敢违抗呢!”孝文帝说:“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则礼乐不可兴’。”于是下诏:“从现在起禁止使用鲜卑语,全部改用汉语,违抗者罢免

官。”又诏求遗书,秘阁所无,而有益于时用者,加以优赏。又诏改用长尺大斗,其法依汉志为之。

齐杀其领军萧谌及西阳王子明等。

齐主之废郁林王也,许萧谌以扬州,既而除南徐州刺史。谌恃功干政,所欲选用,辄命尚书申论。齐主闻而忌之,以其弟诞、诔方将兵拒魏,隐忍不发。至是杀之,并其诸弟及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贞。

秋八月,魏置羽林、虎贲。

凡十五万人。

魏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 魏以薛聪为直将军。

魏主游华林园,观故景阳山,侍郎郭祚请复修之。魏主曰:“魏明帝已失之于前,朕岂可袭之于后乎!”魏主好读书,手不释卷,又善属文,诏策皆自为之。好贤乐善,情如饥渴。所与游接,常寄以布素之意,如李冲、李彪、高闾、王肃之徒,皆以文雅见亲,贵显用事。制礼作乐,郁然可观,有太平之风焉。治书侍御史薛聪,弹劾不避强御,魏主或欲宽贷,聪辄争之。魏主每曰:“朕见聪不能不惮,况诸人乎!”自是贵戚敛手。累迁直閤将军,魏主外以德器遇之,内以心膂为寄,亲卫禁兵,委聪管领。时政得失,动辄匡谏,而厚重沉密,外莫窥其际。每欲进以名位,辄苦让不受。魏主亦雅相体悉,谓之曰:“卿天爵自高,固非人爵之

官职。”孝文帝又诏令搜求民间遗书,凡是朝廷秘阁中所没有而又有益于时用者,对献书者厚加赏赐。又诏令改用长尺、大斗,度量之法依照《汉书》中的制度。

南齐明帝诛杀领军萧谌及西阳王萧子明等人。

齐明帝废除郁林王时,许诺任命萧谌为扬州刺史,但事成后却任命他为南徐州刺史。萧谌自恃有功,干预朝政,他想选用什么人,就命令尚书为他说话。明帝知道后忌恨于他,但因为他的弟弟萧诞、萧诔正在率兵抵抗北魏,就隐恨于心头而不表现出来。到这时,明帝诛杀了他和他的弟弟们以及西阳王萧子明、南海王萧子罕、邵陵王萧子贞。

秋八月,北魏设置羽林军、虎贲军。

共有兵士十五万人。

北魏设立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小学。 北魏孝文帝任命薛聪为直将军。

孝文帝游赏华林园,观看过去留下的景阳山,侍郎郭祚请求重新修复它。孝文帝说:“魏明帝已经因为过度奢侈失之于前,朕怎么可以步其后尘呢!”孝文帝喜好读书,手不释卷,又擅长写文章,各种诏令、策书都是自己撰写。他还爱好贤才、善士,求贤之心,如饥似渴。凡是与他交往接近的,他总是对他们寄以普通人的情意,如李冲、李彪、高闾、王肃等人,都因文雅有才而受到他的亲近,并且都身居要职,显贵一时。他制礼作乐,成效郁然可观,颇有太平盛世之风。治书侍御史薛聪在弹劾不平时,从不畏避强暴,孝文帝有时想宽容,他总是和孝文帝进行争辩。孝文帝经常说:“朕见了薛聪都不能不害怕,何况其他人呢!”因此贵戚不敢妄动。薛聪官至直閤将军,孝文帝对外表示是重用他的德行才气,而在内心则把他视为心腹,让他掌管宫中禁兵。对于当时的朝政得失,薛聪动辄加以匡正劝谏,而他为人做事又慎重严密,所以外人无从知道他的内心边际。孝文帝总是想要晋升他的名分地位,可他也总是苦苦辞让,不愿接受。对此孝文帝也表示能理解,对他说:“你天爵自高,本来就不必再用所谓的人爵

所能荣也。”

九月,魏六宫文武迁于洛阳。 魏以高阳王雍为相州刺史。

魏主戒雍曰:“作牧亦易亦难。‘其身正不令而行’,所以易;‘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以难。”

冬十月,魏诏州牧考官属得失,品第以闻。 十一月,魏主祀圜丘。

魏主引诸儒议圜丘礼。李彪建言:“鲁人将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泮宫。请前一日告庙。”从之。

十二月,魏班品令,赐冠服。

魏主见群臣于光极堂,宣下品令。光禄勋于烈子登引例求选官,烈表曰:“圣明之朝,理应廉让,而登引人求进,是臣素无教训,乞行黜落!”魏主曰:“此乃有识之言,不谓烈能办此。”乃引见登,谓曰:“以卿父有谦逊之美、直士之风,进卿校尉。”魏主谓群臣曰:“国家从来有一事可叹:臣下莫肯公言得失是也。夫人君患不能纳谏,人臣患不能尽忠。自今朕举一人,如有不可,卿等直言其失。若有才能而朕所不识,卿等亦当举之。得人有赏,不言有罪。”

齐修晋诸陵,增置守卫。 魏行太和五铢钱。

先是魏人未尝用钱,魏主始命铸之。是岁,鼓铸粗备,诏公私用之。

而引以为荣了。”

九月,北魏六宫嫔妃及文武百官迁到洛阳。 北魏孝文帝任命高阳王拓跋雍为相州刺史。

孝文帝告诫拓跋雍说:“作为一州之长也容易也难。‘自己行为端正,就是不用法令,别人也会遵从’,所以就容易;‘自己行为不端,即使颁下法令,别人也不会听从’,所以就难。”

冬十月,北魏孝文帝诏令各州刺史考察本州官员政绩,根据得失分出等级,上报朝廷。 十一月,孝文帝在圜丘祭天。

孝文帝召集群儒讨论祭天之礼。李彪建议说:“过去,鲁国人如果有事要祈告上帝,一定先在泮宫中祈祷。我请求提前一日祭告于太庙。”孝文帝采纳了这个建议。

十二月,北魏孝文帝宣布实行九品制,并赐给群臣冠服。

孝文帝在光极堂接见群臣,宣布实行九品制。光禄勋于烈的儿子于登依照旧例请求升官,于烈上表说:“今值圣明之朝,为臣应该清廉谦让,但于登却引据旧例,要求晋升,都是我平常对他教育不严才致如此,乞请皇上罢免我的官职!”孝文帝说:“这是有识之言,没有想到于烈能这样做。”于是,孝文帝召见于登,对他说:“因为你的父亲有谦逊的美德、正直的人格,所以晋升你为校尉。”孝文帝对群臣说:“一个国家从来都有一件事情让人叹息:臣属们不肯公开谈论朝政得失。一国之君,患在不能采纳劝谏;而作为臣属,患在不能尽心尽忠。从今天开始,朕每推举一个人,如果有不合适的,你们可以直言其失。如果有才能之士而朕没有发现,你们也应当加以推荐。能推荐人才者有赏,知而不言者有罪。”

南齐修缮晋代各帝陵墓,并增设守陵卫士。 北魏开始使用太和五铢钱。

在此之前,北魏人不使用钱币,从孝文帝开始,才命令铸造钱币。这一年,已铸造得大体齐备,于是孝文帝诏令公私各方开始使用太和五铢钱。

丙子(496) 齐建武三年,魏太和二十年。

春正月,魏改姓元氏,初定族姓。

魏主下诏,以为:“北人谓‘土’为‘拓’,‘后’为‘跋’。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德王,故为拓跋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氏。诸功臣旧族自代来者,姓或重复,皆改之。”

魏主雅重门族,以范阳卢敏、清河崔宗伯、荥阳郑羲、太原王琼四姓,衣冠所推,咸纳其女以充后宫。又更为六弟聘室,而以前所纳者为妾媵。又诏以:“代人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勋著当世,位尽王公,勿充猥官,一同四姓。其旧为部落大人,而三世官在给事已上,若本非大人而三世官在尚书已上者皆为姓。其大人之后而官不显,若本非大人而官显者皆为族。”时赵郡诸李,人物尤多,故世之言高华者,以五姓为首。

魏主与群臣论选调,李冲曰:“未审张官列位,为膏粱之弟乎,为致治乎?”魏主曰:“欲为治耳。”冲曰:“然则今日何为专取门品,不拔才能乎?”魏主曰:“君子之门,借使无当世之用,要自德行纯笃,朕故用之。”冲曰:“傅说、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魏主曰:“非常之人,旷世乃有一二耳。”李彪曰:“鲁之三卿孰若四科?”韩显宗曰:“陛下岂可以贵袭贵,以贱袭贱!”魏主曰:“必有高明卓然、出类拔萃者,朕亦不拘此制。”

丙子(496) 齐建武三年,北魏太和二十年。

春正月,北魏改姓为元,并开始确定显族大姓。

北魏孝文帝发布诏令,认为:“北方人称‘土’为‘拓’,称‘后’为‘跋’。魏朝的祖先是黄帝的后代,以土德而称王,所以称拓跋氏。土是黄中之色,万物之元,所以应该改姓氏为‘元’。诸位功臣旧族中凡是从代京迁来的,其姓氏如果有重复的,一律改姓为元。”

孝文帝看重名门望族,因为范阳人卢敏、清河人崔宗伯、荥阳人郑羲、太原人王琼四姓门族,在士大夫中最受推崇,所以特别选他们的女儿进入后宫。孝文帝又诏令为六个弟弟重新聘娶妻室,而把他们以前所纳取的改为小妾。又诏令:“代京人中的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功勋称著于世,位至王公,不能让他们充任低下的官职,应当同卢、崔、郑、王四姓一样对待。那些过去为部落大人,而三代以来官职在给事以上的,或者不是大人,而三代以来官职在尚书以上的,都要确定其姓。大人的后代,但是官职不显要的,或者本不是大人之后,但官职显要的,都要确定其族。”当时,赵郡李姓诸门中,著名人物尤其多,所以世人谈论门第高贵,都推卢、崔、郑、王、李五姓为首。

孝文帝与群臣们谈论选派官员的事情,李冲说:“不知道分官列位,是为了那些膏粱子弟呢,还是为了治理国家呢?”孝文帝说:“当然是为了治理国家。”李冲说:“那么现在为什么专门选取门第出身,而不选拔贤才呢?”孝文帝说:“出身于名门望族的人,即使没有为当世所用的才能,但终究在德行方面纯洁笃实,所以朕选用他们。”李冲说:“傅说、昌望这样的人,难道可以凭门第出身得到吗!”孝文帝说:“这样的旷世奇才,多少代才会有一两个人而已。”李彪说:“对于鲁国的三卿季孙、孟孙、叔孙氏与孔门四科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人才,是选择前者,还是选择后者呢?”韩显宗说:“陛下岂能使贵者世袭为贵者,贱者永远为贱者!”孝文帝说:“如果有才识高明、卓越不凡的出类拔萃之士,朕也不拘泥于这一制度。”

二月,魏诏群臣听终三年丧。 三月,魏宴群臣及国老、庶老于华林园。

诏:“国老,黄耇已上,假中散大夫、郡守;耆年已上,假给事中、县令。庶老,直假郡、县,各赐鸠杖、衣裳。”诏:“诸州中正各举民望,五十已上守素衡门者,授以令、长。”

齐诏去乘舆金银饰。

齐主志慕节俭,故有是诏。太官尝进裹蒸,齐主曰:“我食此不尽,可四破之,余充晚食。”又尝用皂荚,以余泺授左右曰:“此可更用。”太官元日上寿,有银酒枪,齐主欲坏之,王晏等咸称盛德。卫尉萧颖胄曰:“朝廷盛礼,莫若三元。此器旧物,不足为侈。”齐主不悦。后遇曲宴,银器满席,颖胄曰:“陛下前欲坏酒枪,恐宜移在此器。”齐主甚惭。

齐主躬亲细务,纲目亦密,于是郡县及六署、九府常行职事,莫不启闻取决。文武勋旧,皆不归选部,亲近凭势,互相通进。南康侍郎钟嵘上书言:“古者,明君揆才颁政,量能授职,三公坐而论道,九卿作而成务,天子唯恭己南面而已。”齐主不怿,谓太中大夫顾暠曰:“钟嵘何人?欲断朕机务!”对曰:“钟嵘虽位末名卑,而所言或有可采。且繁碎职事,各有司存,今人主总而亲之,是人主愈劳而人臣愈逸,所谓‘代庖人宰而为大匠斲’也。”齐主不顾而言他。

二月,北魏孝文帝诏令群臣实行守丧三年的制度。 三月,北魏孝文帝在华林园宴请群臣以及贵族、士人中的退休老人。

孝文帝诏令:“贵族中的退休老人,黄发高寿以上的,给予中散大夫、郡守的名誉职位;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给予给事中、县令的名誉职位。士人中的老人,直接给予郡、县的虚职,分别赐给以鸠鸟为饰的玉杖和衣裳。”又诏令:“各州的中正各自推荐本地有德行而为人所尊重的人,年龄在五十以上而家境贫寒的,授以令、长之职。”

南齐明帝诏令去掉官员所乘车子上面的金银装饰。

明帝一心崇尚节俭,所以颁布了这个诏令。负责膳食的太官曾向他进献了一种名叫裹蒸的食品,明帝说:“我一次吃不完一个,可以把它分成四块,剩下的晚上再吃。”还有一次,他使用皂荚洗浴,指着用过的皂荚水对侍从们说:“这个还可以使用。”太官在正月初一给明帝上寿,使用了一个用银子制作的酒铛,明帝想要毁掉它,王晏等人都称赞他品德高尚。卫尉萧颖胄说:“朝廷最隆重的节日,莫若正月初一。这个酒铛是过去所做,算不上奢侈。”明帝很不高兴。后来,有一次宫中设宴,席上有许多银制器皿,萧颖胄说:“陛下先前想要毁掉酒铛,恐怕应该毁掉的是这些银器。”明帝甚感惭愧。

明帝事必躬亲,要求烦琐,因此各郡县及朝中六署、九府的日常事务,也必须征得他的旨令才能办理。文武官员中的功臣和旧臣的选拔任用,不归吏部管理,而是凭借亲戚关系,互相提拔。南康侍郎钟嵘上书说:“古时候,圣明的国君根据属下的才能分派事情,量能授官,三公坐而论道,九卿具体分工执行,天子只是恭身修己,无为而治。”明帝不高兴,对太中大夫顾暠说:“钟嵘是什么人?竟想干涉朕的事务!”顾暠回答说:“钟嵘虽地位低下,名声卑微,但他所言或许有可采纳之处。况且那些繁重琐碎的事务,分别有职能部门办理,作为一国之主,都要亲自处理,就会导致陛下越来越劳累,而臣属越来越清闲的局面,正所谓‘代替庖人宰割,代替大匠砍削’。”明帝没有理睬,却另换了其他话题。

魏诏汉、魏、晋诸陵皆禁樵苏。 夏五月,魏主祭方泽。秋七月,魏主废其后冯氏。

初,文明太后欲其家贵重,简冯熙女入掖庭,得幸。未几有疾,还家为尼。及太后殂,魏主立熙少女为后。既而其姊疾愈,思之,复迎入宫,拜左昭仪。后宠浸衰。昭仪因谮而废之。后素有德操,遂居瑶光寺,为练行尼。

魏旱。

魏主以久旱,不食三日。群臣请见,魏主遣舍人辞焉,且问来故。王肃对曰:“今四郊雨已沾洽,独京城微少。庶民未乏一餐,而陛下辍膳三日,臣下惶惶,无复情地。”魏主使应之曰:“朕不食数日,犹无所感。比来中外皆言四郊有雨,朕疑其欲相宽勉,未必有实。方将遣使视之,果如所言,即当进膳,如其不然,朕何以生为,当以身为万民塞咎耳!”是夕,大雨。

八月,魏太子恂有罪,废为庶人。

恂不好学,体素肥大,苦河南地热,常思北归。魏主赐之衣冠,恂常私著胡服。中庶子高道悦数切谏,恂恶之,谋轻骑奔平城,手刃道悦于禁中。魏主大骇,引见群臣,议欲废之。太傅穆亮、少保李冲免冠谢。帝曰:“大义灭亲,古人所贵。恂欲违父逃叛,跨据恒、朔,天下之恶孰大焉!若不去之,乃社稷之忧也。”乃废恂为庶人,置于河阳无鼻城,

北魏孝文帝诏令禁止在汉、魏、晋各代皇帝陵墓旁打柴割草。 夏五月,孝文帝在方泽祭地。 秋七月,孝文帝废掉皇后冯氏。

当初,冯太后想让她的家族富贵显赫,选择冯熙的一个女儿进宫为妃,得到了孝文帝的宠幸。但她不久身染疾病,回家削发为尼。冯太后死后,孝文帝又立冯熙的小女儿为皇后。不久,皇后的姐姐病愈,孝文帝思念她,又把她迎入宫内,拜封为左昭仪。从此,皇后逐渐失去了孝文帝的宠爱。左昭仪又诬陷中伤她,孝文帝废掉了她。皇后素有德行,被废之后,就居住在瑶光寺中为尼,修炼戒行。

北魏遭受旱灾。

孝文帝因为久旱无雨,停止进食三天。群臣请求晋见,孝文帝派中书舍人去推辞不见,并问他们请见的原因。王肃回答说:“现在郊外四周已经大雨连绵了,只有京城下得很小。但平民百姓都没有少吃一餐,陛下却绝食三天,臣下们惶惶不安,无以自处。”孝文帝派中书舍人去回答说:“朕几天不吃饭,上天还是没有什么感应。最近,朝廷内外都说郊外四面有雨了,朕怀疑这是为了宽慰朕心,未必属实。朕正要派人前去查看,如果真的是和众人所言相同,朕立即用膳,如若不然,朕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当以身体替老百姓承担上天的惩罚!”这天晚上,天降大雨。

八月,北魏太子元恂因有罪被贬为庶人。

元恂不好学习,身体一向肥胖,受不了夏天河南的炎热,经常想着回到北方去。孝文帝赐给他衣服帽子,他却常常私下穿着胡服。中庶子高道悦多次恳切劝谏,元恂非常厌恶他,于是密谋骑马逃回平城,并亲手把高道悦杀死在宫中。孝文帝知道后大吃一惊,召见群臣,商议废掉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冲摘去帽子,叩头谢罪,请求宽宥太子。孝文帝说:“大义灭亲,是为古人看重的一件事。元恂想要违背父命而逃跑叛乱,跨据恒、朔两州,天下还有比这更大的罪恶吗!如果不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必将成为国家的忧患。”于是将元恂贬为庶人,安置在河阳无鼻城,

以兵守之。

冬十月,魏吐京胡反,州兵讨平之。

魏吐京胡反,诏元彬行汾州事,讨破之。胡去居等六百余人保险不服,彬请兵二万以讨之。魏主大怒曰:“小寇何有发兵之理!若不克者,先斩刺史,然后发兵!”彬大惧,身先将士,讨平之。

魏置常平仓。 魏恒州刺史穆泰、定州刺史陆叡谋反,魏主遣任城王澄讨禽之。

初,魏文明太后欲废魏主,穆泰切谏而止,由是有宠。及魏主南迁,所亲任者多中州儒士,宗室及代人往往不乐。泰出为定州刺史,自陈久病,土温则甚,乞为恒州,魏主为之徙恒州刺史陆叡为定州,以泰代之。泰至,叡未发,遂相与谋作乱,推阳平王颐为主。颐伪许之,而密以闻。任城王澄有疾,帝召见,谓曰:“穆泰谋为不轨。今迁都甫尔,北人恋旧,南北纷扰,朕洛阳不立也。此大事非卿不能办,强为我北行。傥其微弱,直往擒之,若已强盛,可承制发并、肆兵击之。”遂授澄节。

行至雁门,太守夜告泰已引兵西就阳平,澄遽令进发。右丞孟斌曰:“事未可量,宜依敕召兵,然后徐进。”澄曰:“泰既谋乱,应据坚城,而更迎阳平,度似势弱。既不相拒,发兵非宜。但速往镇之,民心自定。”乃倍道兼行。先遣御史李焕单骑入代,晓谕泰党,示以祸福,皆莫为之用。泰攻

并派兵看守他。

冬十月,北魏吐京胡人反叛,孝文帝派遣州兵讨平叛乱。

北魏吐京胡人反叛,孝文帝诏令元彬代管汾州事务,率兵讨伐。胡人去居等六百余人据险不服,元彬请求朝廷发兵两万人去讨伐。孝文帝大怒说:“区区小寇,哪有朝廷发兵的道理!如果不能攻克,就先斩杀刺史,然后发兵!”元彬非常害怕,身先士卒,讨平叛乱。

北魏设置常平仓。 北魏恒州刺史穆泰、定州刺史陆叡发动叛乱,孝文帝派遣任城王元澄率兵讨伐,擒获穆泰、陆叡。

当初,北魏冯太后想要废掉孝文帝,穆泰苦苦劝谏,冯太后才打消了这个想法,穆泰因此得到了孝文帝的宠信。孝文帝南迁洛阳后,所亲近信任的大多是中州儒士,皇族及代京人对此很不高兴。穆泰出任定州刺史,但他自陈长期有病,在气候暖湿的地方更加严重,所以请求到恒州去,于是孝文帝调恒州刺史陆叡为定州刺史,另任穆泰为恒州刺史。穆泰到达恒州后,陆叡还没有前去定州,于是二人密谋叛乱,推举阳平王元颐为主。元颐假装同意,却暗中把情况奏报朝廷。此时,任城王元澄有病在身,孝文帝召见他,说:“穆泰图谋不轨。如今刚刚迁都,北方人恋旧不止,如此南北纷扰,朕在洛阳恐不能立足。这样的大事,非您不能办理,所以还需要你勉强为我北行一次。如果他们的势力还比较微弱,就直接擒拿,如果他们势力已经强盛,就按我的旨意发并、肆两州兵力去讨伐他们。”于是授予元澄符节。

元澄到达雁门时,太守夜间前来报告,说穆泰已经率兵往西投靠阳平王了,元澄立即命令出发。右丞孟斌说:“事情还难以估量,应该依照圣旨召集兵力,然后再慢慢进发。”元澄说:“穆泰既然已经发动叛乱,理应据守坚城,但现在却去投靠阳平王,想来他的势力不强。他既然不和我们抗拒,发兵就不太合适。我们只需速速前去镇压,民心自然安定。”于是加快速度前进。元澄先派御史李焕独自骑马进入平城,告诫穆泰的同党,对他们讲明祸福利害,于是,这些人都不再听从穆泰的调遣。穆泰攻打

焕,不克而走,追擒之。澄至,穷治党与,收陆叡系狱,民间帖然。

魏除逋亡缘坐法。

初,魏主以有罪徙边者多逋亡,乃制一人逋亡,合门充役。光州刺史崔挺谏曰:“善人少,恶人多。若一人有罪,延及合门,则司马牛受桓魋之罚,柳下惠婴盗跖之诛,岂不哀哉!”魏主从之。

李焕,不能取胜,就掉头逃跑,李焕追上擒获了他。元澄到达之后,深入肃清参与叛乱的同党,拘捕陆叡,将其投入监狱,民间安定如常。

北魏废除罪犯逃亡、全家充当劳役的株连制度。

当初,因为流放到边远地区的罪犯大多逃亡,孝文帝就制定法令,规定一人逃亡,全家充当劳役。光州刺史崔挺劝谏说:“天下善人少,恶人多。如果一人有罪而株连全家,那么司马牛就要因其兄桓魋而被惩罚,柳下惠也会因其弟盗跖而牵连被杀,这样岂不悲哀!”孝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