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乙丑(305)晋惠帝永兴二年,尽戊寅(318)晋元帝大兴元年。凡一十四年。
乙丑(305) 永兴二年汉元熙二年。
夏四月,张方复废羊后。 秋七月,东海王越自领徐州都督,传檄讨张方。
东海中尉刘洽以张方劫迁车驾,劝东海王越讨之。越传檄山东、纠帅义旅,迎天子还旧都。徐州长史王脩说刺史东平王楙,以州授之,越乃以司空领徐州都督,楙自为兖州刺史。于是范阳王虓及王浚等共推越为盟主,越辄选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成都故将公师藩寇掠赵、魏。
成都王颖既废,河北人多怜之,其故将公师藩等自称将军,起兵赵、魏,众至数万。初,上党武乡羯人石勒有胆力,善骑射。并州大饥,东嬴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勒亦被掠,卖为茌平人师懽奴。懽奇其状貌而免之。勒乃与牧帅汲桑结壮士为群盗。及藩起,桑与勒帅数百骑赴之,桑始命勒以石为姓,勒为名。藩攻陷郡县,转前攻邺,范阳王虓遣其将苟晞击走之。
乙丑(305) 晋惠帝永兴二年汉元熙二年。
夏四月,张方又废黜了羊皇后。 秋七月,东海王司马越自己兼任徐州都督,发布檄文讨伐张方。
东海中尉刘洽因张方劫持并强迫惠帝迁移,劝东海王司马越讨伐张方。司马越向山东发布檄文,集合并率领各地义军,迎接惠帝回到原来的京城。徐州长史王脩劝说徐州刺史东平王司马楙,把徐州交给司马越,于是司马越以司空的官职兼任徐州都督,司马楙自任兖州刺史。这时范阳王司马虓和王浚等人共同推举司马越为盟主,司马越就选择安排刺史以下的官职,朝廷的官员很多都投奔到他的门下。
成都王司马颖原来的部将公师藩虏掠赵、魏地区。
成都王司马颖被废黜以后,河北地区有很多人都同情他,他原来的部将公师藩等人自称将军,在赵、魏一带起兵,人数达到数万。起初,上党郡武乡县羯族人石勒有胆力,擅长骑马射箭。并州发生了严重的饥荒,东嬴公司马腾把胡人们抓到山东,将他们卖掉来补充军械粮饷,石勒也被抓了去,卖给茌平人师懽为奴。师懽见他的相貌奇特,就把他放走了。于是石勒就和牧场的首领汲桑一起集结壮士结成了强盗团伙。等到公师藩起兵以后,汲桑和石勒率领了数百名骑士去投奔他,汲桑就开始让石勒以石为姓,以勒为名。公师藩攻陷了一些郡县,又转战前去攻打邺城,范阳王司马虓派遣他的部将苟晞把公师藩击退了。
八月,东海王越、范阳王虓发兵西,豫州刺史刘乔拒之,太宰颙遣张方助乔。冬十月,袭虓破之。
东海王越留琅邪王睿,以平东将军监徐州军事,守下邳。睿请王导为司马,委以军事。越帅甲卒三万,西屯萧县,范阳王虓自许屯于荥阳。越承制以豫州刺史刘乔为冀州,使虓领豫州。乔以虓非天子命,发兵拒之。虓以刘琨为司马。越以刘蕃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颍川太守。乔上尚书,列舆兄弟罪恶,因引兵攻虓于许,遣其子祐拒越于灵璧。东平王楙在兖州,征求不已,郡县不堪命。虓遣苟晞还兖州,徙楙青州,楙不受命,与刘乔合。
颙闻山东兵起,甚惧,表成都王颖都督河北诸军事,复镇邺。诏越等各就国,越等不从。颙得乔上事,下诏称:“刘舆胁虓造逆,其令镇南将军刘弘、征东将军刘准,与乔并力,以张方为都督,共会许昌,诛舆兄弟。”使颖与石超等据河桥,为乔继援。弘遗乔及越书,使解怨释兵,同奖王室,皆不听。弘又上表曰:“自顷兵戈纷乱,构于群王,翩其反而,互为戎首,载籍以来,骨肉之祸未有如今者也。万一四夷乘虚为变,此亦猛虎交斗,自效于卞庄者矣。谓宜速诏越等,令两释猜疑,各保分局。自今有擅兴兵马者,天下共伐之。”时颙方拒关东,倚乔为助,不纳。乔乘虚袭许,破之。琨、舆及虓俱奔河北。弘以张方残暴,知颙必败,乃帅诸军受越节度。
八月,东海王司马越、范阳王司马虓发兵向西,豫州刺史刘乔抵御他,太宰司马颙派张方帮助刘乔。冬十月,刘乔袭击并打败了司马虓。
东海王司马越留下琅邪王司马睿,以平东将军之职监徐州军事,守下邳。司马睿请王导担任司马,把军务交王导处理。司马越率三万士卒,驻扎在西边的萧县,范阳王司马虓从许昌来到荥阳驻扎。司马越按皇帝旨意,让豫州刺史刘乔任冀州刺史,让司马虓兼任豫州刺史。刘乔认为司马虓来豫州不是天子的命令,发兵抗拒。司马虓任命刘琨为司马。司马越任命刘蕃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颍川太守。刘乔给朝廷上书,列举刘舆兄弟的罪状,并出兵许昌攻打司马虓,派儿子刘祐在灵璧抗拒司马越。东平王司马楙在兖州,不断征收赋税,郡县都无法承受。司马虓派苟晞回到兖州,调司马楙去青州,司马楙拒不受命,就与刘乔联合。
司马颙听到山东战事又起,非常害怕,表奏成都王司马颖都督河北诸军事,仍然镇守邺城。下诏命令司马越等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司马越等人不服从。司马颙看到刘乔的上书,就下诏说:“刘舆胁迫司马虓做凶逆之事,现在命令镇南将军刘弘、征东将军刘准,与刘乔并肩协力,以张方为都督,共同在许昌会合,讨伐刘舆兄弟。”又派司马颖和石超等人据守河桥,作为刘乔的后援。刘弘写信给刘乔和司马越,让他们消解怨恨停止用兵,共同辅助王室,双方都不听。刘弘又上表说:“近年来战事纷乱,诸王之间相互猜忌,是非反复无常,轮流挑起战事,有史以来,骨肉之间相互残杀没有像如今这样的。万一四边夷人乘虚制造变乱,这也如同两只猛虎相互争斗,都自然成为卞庄的猎物一样。我认为应赶快给司马越等人下诏,命令他们双方消除猜疑,各保自己分管的封地。今后但有擅自兴兵动武的,天下共同来讨伐他。”当时司马颙正在抗拒关东,要依靠刘乔来帮助自己,因而没有采纳刘弘的建议。刘乔乘虚袭击许昌,一举攻克。刘琨、刘舆和司马虓一起逃奔河北。刘弘看到张方的残暴,知道司马颙必败,就带领手下各路军队接受司马越的指挥。
有星孛于北斗。 十一月,将军周权矫诏立羊后,事觉伏诛。
于是太宰颙矫诏敕留台赐后死,司隶校尉刘暾上奏固执,得免。颙欲收暾,暾奔青州。
十二月,成都王颖据洛阳。 范阳王虓自领冀州刺史,击颖将石超,斩之。刘乔众溃。
刘琨说冀州刺史温羡,使让位于范阳王虓。虓遣琨乞师于王浚,遂引兵济河,击斩石超于荥阳,东迎越。又击刘祐于谯,杀之。乔众溃而走。
东海王越进屯阳武,王浚遣将祁弘将兵助之。 陈敏据江东,刘弘遣江夏太守陶侃将兵讨破之。
初,敏既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遂据历阳以叛。吴王常侍甘卓弃官归,敏为子景娶卓女,使卓假称皇太弟令,拜敏扬州刺史。又使钱端等南略江州,弟斌东略诸郡,遂据江东。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玘为安丰太守,豪杰名士咸加收礼。循佯狂得免。玘亦称疾。敏疑诸名士不为己用,欲尽诛之。荣曰:“将军神武不世,若能委信君子,散蒂芥之嫌,塞谗谄之口,则上方数州可传檄而定。不然,终不济也。”敏乃止。
太宰颙以张光为顺阳太守,帅步骑讨敏。刘弘遣江夏太守陶侃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应詹督水军以继之。侃与敏同郡,又同岁举吏,或谓弘曰:“侃脱有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必无是也。”侃闻之,遣子洪诣弘以自固。弘引为参军,
有彗星出现在北斗星附近。 十一月,将军周权假称有皇帝诏令,立羊皇后,事发后被杀。
这时太宰司马颙假传诏令,下令留台赐羊皇后自尽,司隶校尉刘暾上奏力争,羊皇后才免于一死。司马颙要逮捕刘暾,刘暾逃奔青州。
十二月,成都王司马颖占据洛阳。 范阳王司马虓自己兼任冀州刺史,袭击司马颖的将领石超,将他杀死。刘乔的军队溃败。
刘琨劝说冀州刺史温羡,让他把职位让给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虓派刘琨向王浚请求援兵,于是率兵渡过黄河,在荥阳击败并杀死石超,向东迎接司马越。又在谯地袭击并杀死刘祐。刘乔的军队于是溃散奔逃。
东海王司马越进驻阳武,王浚派部将祁弘带兵去帮助他。陈敏占据了江东,刘弘派江夏太守陶侃带兵去讨伐并打败了他。
当初,陈敏战胜了石冰,自认为勇略无敌,于是占据历阳反叛。吴王常侍甘卓弃官归家,陈敏为儿子陈景娶了甘卓的女儿,让甘卓假传皇太弟的命令,任命陈敏为扬州刺史。又派钱端等人向南攻打江州,派其弟陈斌向东攻打其他各郡,于是占据了江东。任命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玘为安丰太守,对一些豪杰名士都以礼相待,加以录用。贺循装疯得以逃脱。周玘也声称有病不去赴任。陈敏怀疑其他名士也不会为他效力,想把他们全都杀掉。顾荣说:“您超凡威武举世无双,若能在君子中取得信任,解开相互间微小的猜忌,堵住那些进谗献媚者的嘴巴,那么扬州以西的几个州,下达一纸檄文就可以安定了。不然,终究不会成功。”陈敏这才打消了杀人的想法。
太宰司马颙以张光为顺阳太守,率步兵骑兵去讨伐陈敏。刘弘派江夏太守陶侃屯兵夏口,又派南平太守应詹督领水军援助他们。陶侃和陈敏是同郡人,又同年被任命为官,有人对刘弘说:“若陶侃有异心,荆州就失去东门了。”刘弘说:“陶侃的忠心和才能,我很久以前就了解,他一定不会这样。”陶侃听说后,就派其子陶洪到刘弘那里,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刘弘以陶洪为参军,
资而遣之曰:“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敏遣陈恢寇武昌,侃御之,以运船为战舰。或以为不可,侃曰:“用官船击官贼,何为不可?”侃与恢战,屡破之。又与皮初、张光共破钱端于长岐。或说弘曰:“张光,太宰腹心,公既与东海,宜斩光以明向背。”弘曰:“宰辅得失,岂张光之罪!危人自安,君子弗为也。”乃表光勋,乞加迁擢。
汉离石大饥。
丙寅(306) 光熙元年汉元熙三年,成晏平元年。
春正月朔,日食。 太宰杀张方,成都王颖奔长安。
东海王越之起兵也,使人说太宰颙,令奉帝还洛,约与分陕为伯。颙欲从之。张方自以罪重,恐为诛首,谓颙曰:“今据形胜之地,国富兵强,奉天子以号令,谁敢不从?奈何拱手受制于人!”颙乃止。及刘乔败,颙惧,欲罢兵,恐方不从,乃诱方帐下督郅辅,使杀方,送首于越,以请和。越不许,遣祁弘等帅鲜卑西迎车驾。宋胄等进逼洛阳,颖奔长安。
三月,五苓夷寇宁州。刺史李毅卒。
宁州频岁饥疫,五苓夷强盛,遂围州城。李毅病卒,女秀明达有父风,众推领州事。秀奖厉战士,婴城固守,城中粮尽,炙鼠拔草而食之,伺夷稍怠,辄出兵掩击,破之。
给了路费让他回去,说:“普通人交往,尚且不负心,何况是大丈夫呢?”陈敏派陈恢进犯武昌,陶侃前去抵御,以官府的运输船作为战舰。有人认为不行,陶侃说:“用官船来打官贼,有什么不行?”陶侃与陈恢交战,多次把陈恢打败。又和皮初、张光共同在长岐打败了钱端。有人对刘弘说:“张光是太宰司马颙的心腹,您既然倾向东海王司马越,就应该杀了张光来表明您的倾向。”刘弘说:“宰辅的得失,怎能是张光的罪过呢!危害别人以求得自身的安全,君子不做这样的事。”于是表奏张光的功绩,请求朝廷提拔他。
汉离石地区发生严重饥荒。
丙寅(306) 晋惠帝光熙元年汉元熙三年,成汉晏平元年。
春正月初一,发生日食。 太宰司马杀了张方,成都王司马颖逃奔长安。
东海王司马越起兵,派人去劝说太宰司马颙,让他侍奉惠帝返回洛阳,相约像当初周公和召公那样以陕地为界,各自治理。司马颙想接受这个建议。张方认为自己罪行严重,恐怕成为被诛杀的首犯,就对司马颙说:“现在我们占据了形势险要的地方,国富兵强,挟天子号令天下,谁敢不服从?怎能拱手受制于人呢!”司马颙于是打消了和司马越联合的想法。等到刘乔失败之后,司马颙很害怕,想停止用兵,又担心张方不服从命令,就诱骗张方的帐下督郅辅,使他杀死了张方,把张方的首级送给司马越,请求和解。司马越不答应,派祁弘等人率领鲜卑人向西迎接惠帝。宋胄等人进逼洛阳,司马颖逃奔长安。
三月,五苓夷人侵犯宁州。刺史李毅去世。
宁州连年遭受饥荒灾疫,这时五苓夷人强盛,就包围了宁州城。李毅病死,他的女儿李秀精明练达,有其父风范,于是大家就推举她管理宁州的事务。李秀奖励战士,环城固守,城中粮食吃完了,就烤鼠拔草为食,等夷人稍有懈怠,就突然发兵袭击,打败了夷人。
夏四月,东海王越进屯温,遣祁弘入长安,奉帝东还。
太宰颙遣兵拒祁弘等于湖,弘击破之,遂西入关,又败其兵于霸水,颙单马逃入太白山。弘等入长安,所部鲜卑大掠,杀二万余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实食之。弘等奉帝乘牛车东还,关中皆服于东海王越,颙保城而已。
六月,至洛阳,复羊后。 成都王雄称成皇帝。
雄即帝位,国号大成,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初,范长生诣成都,雄门迎执板,拜为丞相,尊之曰范贤,至是以为天地太师。时诸将恃恩,互争班位,尚书令阎式请考汉晋故事,立百官制度,从之。
秋七月朔,日食。 八月,以东海王越为太傅,录尚书事。范阳王虓为司空,镇邺。
越以庾敳为军谘祭酒,胡毋辅之为从事中郎,郭象为主簿,阮脩为行参军,谢鲲为掾。敳等皆尚虚玄,不以世务婴心,纵酒放诞。敳殖货无厌,象薄行,好招权,越皆以其名重辟之。
荆州都督、新城公刘弘卒。
时天下大乱,弘专督江汉,威行南服,事成则曰:“某人之功。”如败则曰:“老子之罪。”每有兴发,手书守相,丁宁款密。人皆感悦,争赴之,咸曰:“得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辛冉说弘以从横之事,弘怒,斩之。至是卒,谥曰元。
夏四月,东海王司马越进驻温县,派祁弘入长安,侍奉惠帝东返。
太宰司马颙派兵在湖县抵御祁弘等人,被祁弘打败,于是祁弘向西入关,又在霸水打败了司马颙的军队,司马颙单枪匹马逃入太白山中。祁弘等人进入长安,他部下的鲜卑人大肆抢掠,杀了两万多人,朝中百官四散奔逃,逃入山中,捡橡树子为食。祁弘等人侍奉惠帝乘牛车东返,关中地区都归服东海王司马越,司马颙仅仅保住长安城而已。
六月,惠帝回到洛阳,恢复了羊皇后的地位。 成都王李雄称成皇帝。
李雄登上皇帝的宝座,国号为大成,追尊其父李特为景皇帝。当初,范长生到成都,李雄拿着手板在门口迎接,拜他为丞相,尊称为范贤,如今又封他为天地太师。这时各将领都倚仗李雄的恩宠,互相争夺官位,尚书令阎式请求参照汉、晋的旧例,建立百官制度,李雄采纳了他的意见。
秋七月初一,发生日食。 八月,任命东海王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任命范阳王司马虓为司空,镇守邺城。
司马越任用庾敳为军谘祭酒,胡毋辅之为从事中郎,郭象为主簿,阮脩为行参军,谢鲲为掾。庾敳等人都崇尚玄虚空谈,不关心世事,任意饮酒,放纵不羁。庾敳聚敛财物贪得无厌,郭象品行低下,喜欢揽权,司马越因为他们名重于世,都对他们加以任用。
荆州都督、新城公刘弘去世。
此时天下大乱,刘弘专门督管江、汉地区,威势及于南方边远地区,事情成功了,他就说:“这是某人的功劳。”如果失败了,则说:“这是老夫的责任。”每当兴办事情,都亲自给负责的官员写信,亲切叮咛嘱咐。所以人们都为之感动喜悦,争相努力投身于交付的事情,都说:“得到刘公一封亲笔信,胜过做十个州部的从事。”辛冉劝说刘弘行割据称霸之事,刘弘大怒,把他杀了。这时刘弘去世,谥号为元。
九月,顿丘太守冯嵩执成都王颖送邺。兖州刺史苟晞击斩公师藩。冬十月,范阳王虓卒。长史刘舆诛颖。
祁弘之入关也,成都王颖自武关奔新野。会刘弘卒,司马郭励作乱,欲奉颖为主,不克而诛。遂北济河,收故将士,欲赴公师藩。顿丘太守冯嵩执送邺,范阳王虓幽之,而苟晞亦击斩藩。十月,虓卒。长史刘舆以颖素为邺人所附,伪称诏赐死。颖官属皆先逃散,惟卢志不去,至是收而殡之。太傅越召为军谘祭酒。越又将召舆,或曰:“舆犹腻也,近则污人。”及至,越疏之。舆密视天下兵簿,及仓库、牛马、器械、水陆之形,皆默识之,每会议,应机辨画。越倾膝酬接,即以为左长史,军国之务悉以委之。
十一月,帝中毒崩,太弟炽即位,尊皇后曰惠皇后,立妃梁氏为皇后。
帝食饼中毒而崩,或曰太傅越之鸩也。羊后自以于太弟炽为嫂,恐不得为太后,将立清河王覃。侍中华混露板驰告太傅越,召太弟入宫即帝位。尊后曰惠皇后,居弘训宫。怀帝始遵旧制,于东堂听政,每至宴会,辄与群官论众务,考经籍。黄门侍郎傅宣叹曰:“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
十二月朔,日食。 南阳王模诛河间王颙。
太傅越以诏征颙为司徒,颙就征。模自许昌遣将邀杀之。
葬太阳陵。 以刘琨为并州刺史。
刘舆说太傅越遣琨镇并州,以为北面之重,而徙东
九月,顿丘太守冯嵩抓住了成都王司马颖,将他送往邺城。兖州刺史苟晞讨伐并杀死了公师藩。冬十月,范阳王司马虓去世。长史刘舆诛杀司马颖。
祁弘进入关中,成都王司马颖从武关逃奔新野。正遇上刘弘去世,司马郭励作乱,想推举司马颖为首领,没有成功,郭励被杀死。于是司马颖北渡黄河,集合旧部将士,想去投奔公师藩。顿丘太守冯嵩将司马颖抓住送往邺城,范阳王司马虓又把司马颖幽禁起来,而苟晞也攻击并杀死了公师藩。十月,司马虓去世。长史刘舆因为邺人向来归附司马颖,就伪称有诏书,将司马颖赐死。司马颖部下的官吏早都逃散了,只有卢志没有走,这时就收殓了司马颖的尸体并安葬了他。太傅司马越征召卢志为军谘祭酒。司马越又打算征召刘舆,有人说:“刘舆这个人好比污垢,接近他就会把人弄脏。”刘舆来后,司马越就疏远他。刘舆暗中查看记载天下兵力的簿籍,以及仓库、牛马、器械、水陆地理形势,都默记在心,每当集众议事的时候,便适时地帮助分析策划。司马越虚心地接受,于是任命他为左长史,军政大事全都交他办理。
十一月,惠帝中毒驾崩,皇太弟司马炽即皇帝位,尊皇后为惠皇后,立妃子梁氏为皇后。
惠帝吃饼中毒而死,有人说是太傅司马越毒死的。羊皇后认为自己是皇太弟司马炽的嫂嫂,恐怕当不成太后,打算拥立清河王司马覃为帝。侍中华混用不封口的文书派人迅速报告太傅司马越,宣召皇太弟入宫即帝位。尊皇后羊氏为惠皇后,居住在弘训宫。怀帝司马炽遵从旧制,开始在东堂听政,每到群臣宴会,就与大臣们讨论各种政务,探讨各种经典的内容。黄门侍郎傅宣感叹说:“今天又看到武帝那样的时代了!”
十二月初一,发生日食。 南阳王司马模杀了河间王司马。
太傅司马越用诏书征召司马颙为司徒,司马颙前去就任。司马模从许昌派人阻截杀死了他。
惠帝被安葬在太阳陵。 任命刘琨为并州刺史。
刘舆劝太傅司马越派刘琨守并州,增强北方防务,而调东
燕王腾镇邺,越从之。琨至上党,腾即自井陉东下。时并州饥馑,数为胡寇所掠,吏民万余人悉随腾就谷冀州,号为“乞活”,所余户不满二万。寇贼纵横,道路断塞。琨募兵上党,得五百人,转斗而前。至晋阳,府寺焚毁,邑野萧条。琨抚循劳徕,流民稍集。
丁卯(307) 孝怀皇帝永嘉元年汉元熙四年。
春二月,群盗王弥寇青、徐。
初,惤令刘柏根反,王浚讨斩之。其长史王弥遂为群盗,至是寇青、徐,杀东莱太守。
三月,陈敏将顾荣、周玘杀敏以降。
陈敏刑政无章,子弟凶暴,顾荣、周玘等忧之。庐江内史华谭遗荣等书曰:“陈敏盗据吴会,命危朝露。今皇舆东返,俊彦盈朝,将举六师以清建业,诸贤何颜复见中州之士邪!”荣等素有图敏之心,及见书,甚惭,密遣使报征东刘准,使发兵临江,己为内应,翦发为信。准遣扬州刺史刘机等讨敏。敏使其弟昶将兵屯乌江,宏屯牛渚。玘密使敏司马钱广杀昶,因勒兵朱雀桥南。敏遣甘卓讨广,荣虑敏疑之,故往就敏。敏曰:“卿当四出镇卫,岂得就我邪!”荣乃出,与玘共说卓曰:“敏既常才,政令反覆,其败必矣。而吾等安然受其官禄,事败之日,使江西诸军函首送洛,题曰‘逆贼顾荣、甘卓之首’,此万世之辱也。”卓遂诈称疾迎女,断桥,收船南岸,
燕王司马腾去守邺城,司马越同意了。刘琨到了上党,司马腾就从井陉东下。当时并州闹饥荒,多次遭到胡人的抢掠,官吏和百姓一万多人都跟随司马腾到冀州找饭吃,称为“乞活”,剩下的不足两万户。盗贼横行,交通断绝。刘琨在上党募兵,募得五百人,转战向前。到了晋阳,官署都被焚毁,城邑乡村一片萧条。刘琨安抚劝勉,才逐渐聚集了一些流民。
晋怀帝
丁卯(307) 晋怀帝永嘉元年汉元熙四年。
春二月,聚众为盗的王弥侵犯青州、徐州。
当初,惤县令刘柏根反叛,王浚去讨伐并杀了他。刘柏根的长史王弥聚众为盗,这时侵犯青、徐二州,杀了东莱太守。
三月,陈敏手下的将领顾荣、周玘杀死陈敏,向朝廷投降。
陈敏处理刑罚政务都无章法,他的子弟凶恶残暴,顾荣、周玘等人都很忧虑。庐江内史华谭给顾荣等人去信说:“陈敏窃据吴郡、会稽地区,朝不保夕。现在皇帝已东返洛阳,才能杰出的人充满朝廷,将动用六军来清理建业,你们有何颜面再见中原人士呢!”顾荣等人向来就有除掉陈敏的想法,见到此信,非常惭愧,秘密派遣使者向征东大将军刘准报告,让他发兵到江边,自己做内应,剪掉头发作为记号。刘准派扬州刺史刘机等人去讨伐陈敏。陈敏派其弟陈昶带兵屯驻在乌江,陈宏屯驻在牛渚。周玘秘密派陈敏的司马钱广杀死了陈昶,钱广领兵驻扎在朱雀桥南。陈敏派甘卓讨伐钱广,顾荣怕陈敏怀疑,故意到陈敏那里去。陈敏说:“你应当四处走走,安定人心来保卫我,怎么能到我这儿来呢!”顾荣于是出来,和周玘共同劝甘卓说:“陈敏既才能平平,政令又反复无常,失败是必然的了。而我们安然地接受他的官职俸禄,等失败的那天,让江西各军把我们的首级装在盒子里送到洛阳,题写着‘逆贼顾荣、甘卓之首’,这是万世的耻辱啊。”甘卓于是假装有病,接回女儿,截断河上交通,把船收到南岸,
与玘、荣及纪瞻共攻敏。敏自帅万余人讨卓,军人隔水语敏众曰:“本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阳、周安丰耳。今皆异矣,汝等何为!”敏众狐疑未决,荣以白羽扇麾之,众皆溃去。敏单骑走,追斩之,夷三族,传首京师。诏征顾荣为侍中,瞻为尚书郎,太傅越辟玘为参军。荣等至徐州,闻北方愈乱,逃归。
西阳夷寇江夏。
西阳夷寇江夏,太守杨珉请督将议之。诸将争献方略,骑督朱伺独不言。珉曰:“将军何以不言?”伺曰:“诸人以舌击贼,伺惟以力耳!”珉又问:“将军前后击贼,何以常胜?”伺曰:“两敌共对,惟当忍之,彼不能忍,我能忍,是以胜耳。”珉善之。
立清河王覃弟铨为皇太子。 太傅越出镇许昌。
帝亲览大政,留心庶事,越不悦,固求出藩。
以南阳王模都督秦、雍军事。 夏五月,群盗汲桑、石勒入邺,杀都督新蔡王腾。复攻兖州,太傅越遣苟晞讨之。
公师藩既死,汲桑逃还苑中,更聚众,声言为成都王报仇,以石勒为前驱,所向辄克,遂进攻邺。时邺中空竭,而新蔡王腾资用甚饶,性吝啬,无所振惠,临急乃赐将士米各数升、帛各丈尺,以是人不为用。桑遂入邺杀腾,烧宫大掠而去,南击兖州。太傅越使苟晞等讨之,勒、晞等相持数月,大小三十余战,互有胜负。
与周玘、顾荣及纪瞻共同攻打陈敏。陈敏亲自率领万余人讨伐甘卓,甘卓手下的军士隔水对陈敏的士卒说:“原来我们之所以为陈公效力,正是因为丹阳太守顾荣、安丰太守周玘啊。现在他们都反对陈敏,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陈敏的部众狐疑不决,顾荣把白羽扇一挥,陈敏的部众都溃逃了。陈敏单骑逃跑,被追上杀死,夷灭三族,把首级传送京城。朝廷下诏征召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太傅司马越任命周玘为参军。顾荣等人到了徐州,听说北方更加混乱了,就逃回去了。
西阳夷人进犯江夏。
西阳夷人进犯江夏,太守杨珉请督将们商议对策。各位将领争相提出策略,只有骑督朱伺一言不发。杨珉问:“将军为什么不说话呢?”朱伺说:“这些人都是以口舌打击贼寇,我只靠武力罢了!”杨珉又问:“将军前后几次打击贼寇,为什么能够常胜?”朱伺说:“两军对垒,要能够忍耐,对方不能忍耐,而我能忍耐,所以能够胜利。”杨珉认为他说得很对。
立清河王司马覃的弟弟司马铨为皇太子。 太傅司马越离开朝廷镇守许昌。
怀帝亲自处理国家大政,留心各种事务,司马越很不高兴,坚决要求出任地方长官。
任命南阳王司马模都督秦、雍等州军事。 夏五月,盗贼汲桑、石勒进入邺城,杀死都督新蔡王司马腾。接着又攻打兖州,太傅司马越派苟晞去讨伐他们。
公师藩死后,汲桑逃回苑中,又聚众,声称要为成都王司马颖报仇,以石勒为前锋,所向披靡,于是进攻邺城。当时邺城财物都已空竭,而新蔡王司马腾的资财用品却很丰盛,他性格吝啬,不愿赈济赏赐,到紧急关头才赏赐将士们每人几升米、几尺帛,因此部下都不愿为他效力。汲桑于是进入邺城杀死司马腾,烧毁宫殿,大肆抢掠后才离开,向南攻击兖州。太傅司马越派苟晞等人去讨伐汲桑,石勒与苟晞等人相持了几个月,大小打了三十余仗,互有胜负。
秋七月,以琅邪王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镇建业。
睿至建业,以王导为谋主,推心亲信,每事咨焉。睿名论素轻,吴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会睿出观禊,导使睿乘肩舆,具威仪,导与诸名胜皆骑从。纪瞻、顾荣等见之惊异,相帅拜于道左。导因说睿曰:“顾荣、贺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来矣。”睿乃使导躬造之,循、荣皆应命。以循为吴国内史,荣为军司,加散骑常侍,凡军府政事,皆与之谋。又以纪瞻为军祭酒,卞壸为从事中郎,周玘、刘超、张闿、孔衍皆为掾属。导说睿“谦以接士,俭以足用,以清静为政,抚绥新旧”。故江东归心焉。睿初至,颇以酒废事,导以为言,睿命酌,引觞覆之,于此遂绝。
苟晞击汲桑、石勒,大破之。桑走死,勒降汉。
苟晞追击汲桑,破其八垒,死者万余人。桑奔马牧,为人所杀,石勒奔乐平。太傅越加晞都督青、兖诸军事。晞屡破强寇,威名甚盛,善治繁剧,用法严峻。其从母依之,奉养甚厚。其子求为将,晞不许,曰:“吾不以王法贷人,将无后悔邪!”固求之,乃以为督护。后犯法,晞杖节斩之。从母叩头救之,不听。既而素服哭之曰:“杀卿者,兖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将也。”胡部大张㔨督等拥众壁于上党,石勒往从之,
秋七月,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镇守建业。
司马睿来到建业,以王导为主要谋士,推心置腹,非常信任,每件事都征求王导的意见。司马睿名望声誉向来不高,吴人不归附,在建业住了很长时间,士大夫没有来拜访的。正巧司马睿出去观看禊祭,王导让司马睿坐在抬轿上,安排了威严的仪仗,王导和名士们都骑马跟随。纪瞻、顾荣等人看到这种情景非常惊异,一个跟着一个地在道旁下拜行礼。王导就劝司马睿说:“顾荣、贺循在这个地区很有声望,应结交他们来收服人心。他们二人来了,就没有不来的了。”于是司马睿派王导亲自拜访他们,贺循、顾荣都来到司马睿这里。贺循被任命为吴国内史,顾荣为军司,加散骑常侍,凡是军政大事,都和他们商量。又任命纪瞻为军祭酒,卞壸为从事中郎,周玘、刘超、张闿、孔衍都任曹属之类的官职。王导劝说司马睿“用谦虚的态度对待士人,用节俭的办法用度就会充足,以清静无为的方法来处理政事,对新旧部下都要安抚”。就这样江东人都归附了司马睿。司马睿刚来时,常因醉酒耽误政事,王导以言相劝,司马睿让人斟上酒,拿起酒杯把酒倒了,从此便不再喝酒。
苟晞攻击汲桑、石勒,并打败了他们。汲桑逃跑后被人杀死,石勒降汉。
苟晞追击汲桑,攻破了汲桑的八个营垒,杀死一万多人。汲桑逃奔到牧马场,被人杀死,石勒逃到乐平。太傅司马越加任苟晞为都督青、兖诸军事。苟晞屡次打败强敌,威名很盛,又善于处理繁重的政务,运用刑法严峻。他的姨母来投靠他,苟晞对她的供养非常丰厚。姨母请求任命自己的儿子为将,苟晞不答应,他说:“我不会拿王法去宽贷别人,您可不要后悔啊!”姨母一再请求,苟晞就让她儿子担任了督护。后来姨母的儿子犯了法,苟晞手持节杖将他杀了。姨母叩头求救,苟晞也没答应。后来他穿着素服去哭表弟,说:“杀你的,是兖州刺史;哭弟弟的,是苟晞啊。”胡部首领张㔨督等人率领部众驻扎在上党,石勒去投奔他,
因说㔨督等与俱归汉。汉王渊以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
冬十一月朔,日食。 以王衍为司徒。
衍说太傅越曰:“朝廷危乱,当赖方伯,宜得文武兼资以任之。”乃以弟澄为荆州都督,族弟敦为青州刺史,语之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居中,足以为三窟矣。”澄至镇,日夜纵酒,不亲庶务,虽寇戎交急,不以为怀。
太傅越自领兖州牧,徙苟晞为青州刺史。
初,越与晞亲善,引升堂,结为兄弟。司马潘滔说越曰:“兖州冲要,魏武以之创业。晞有大志,非纯臣也,若迁之青州,公自牧兖州,经纬诸夏,藩卫本朝,此所谓为之于未乱者也。”越以为然。自领兖州牧,以晞为征东大将军、青州刺史。越、晞由是有隙。晞至青州,以严刻立威,日行斩戮,州人谓之“屠伯”。
王弥及其党刘灵降汉。
灵少贫贱,力制奔牛,走及奔马。时人虽异之,莫能举也。灵抚膺叹曰:“天乎!何当乱也!”及公师藩起,灵自称将军,寇掠赵、魏,与王弥俱降汉。
慕容廆自称鲜卑大单于。 拓跋禄官卒。
弟猗卢总摄三部,与慕容廆通好。
戊辰(308) 二年汉永凤元年。
春正月朔,日食。 汉刘聪据太行,石勒下赵、魏,王浚击勒破之。 二月,太傅越杀清河王覃。 夏五月,汉王弥寇洛阳,张轨遣督护北宫纯入卫,击破走之。
并劝说㔨督等人与他一起降汉。汉王刘渊任命石勒为辅汉将军,封平晋王。
冬十一月初一,发生日食。 任命王衍为司徒。
王衍劝太傅司马越说:“朝廷如果发生危难,就要依赖地方最高长官,应选择文武兼备的人来担任此职。”于是任命他的弟弟王澄为荆州都督,同族的弟弟王敦为青州刺史,对他们二人说:“荆州有长江、汉水作为屏障,青州有靠海的险要,你们二人在外而我居于朝中,足可成为狡兔的三窟了。”王澄到了镇守之地,日夜纵情豪饮,不理政务,即使盗贼军情紧急,也不放在心上。
太傅司马越自己兼任兖州牧,改任苟晞为青州刺史。
当初,司马越与苟晞很友好,将他领上堂,结为兄弟。司马潘滔劝司马越说:“兖州是要冲之地,魏武帝靠此地创立了大业。苟晞有大志,并不是忠纯笃实的臣子,如果把他调到青州,您自任兖州牧,管理中原,保卫朝廷,这就叫防患于未然。”司马越认为他说得对。于是自己兼任兖州牧,任命苟晞为征东大将军、青州刺史。司马越和苟晞之间从此有了裂痕。苟晞到青州,以威严苛刻来树立威信,每天都要杀人,青州人称他为“屠伯”。
王弥和他的同党刘灵降汉。
刘灵小时候家境贫穷,地位低贱,他力大能制住奔牛,跑得很快能赶上奔马。当时的人虽然认为他不同寻常,但没人能推举他。刘灵抚胸感叹说:“天啊!为什么遇到乱世呢!”等到公师藩起兵,刘灵就自称将军,侵掠赵、魏之地,和王弥一起降了汉。
慕容廆自称鲜卑大单于。 拓跋禄官去世。
拓跋禄官的弟弟拓跋猗卢统领三部,与慕容廆结成友好。
戊辰(308) 晋怀帝永嘉二年汉永凤元年。
春正月初一,发生日食。 汉将刘聪占据了太行,石勒攻克赵、魏地区,王浚击败了石勒。 二月,太傅司马越杀了清河王司马覃。 夏五月,汉将王弥进犯洛阳,张轨派督护北宫纯带兵去保卫京城,王弥被击败后逃走。
王弥收集亡散,兵复大振,分遣诸将攻陷郡县,遂入许昌。张轨遣督护北宫纯将兵卫京师。弥入自轘辕,败官军于伊北,遂至洛阳。王衍督军出战,北宫纯募勇士百余人突陈,弥兵大败,烧建春门而东。衍遣左卫将军王秉追之,战于七里涧,又败之。弥走平阳,汉王渊遣侍中郊迎,令曰:“孤亲行将军之馆,拂席洗爵,敬待将军。”及至,拜司隶校尉。诏封张轨西平郡公,轨辞不受。时州郡之使莫有至者,轨独贡献不绝。
秋七月,汉徙都蒲子。 冬十月,汉王渊称皇帝。十二月,汉石勒、刘灵寇魏、汲、顿丘。
勒、灵帅众三万寇三郡,百姓望风降附者五十余垒,皆假垒主将军、都尉印绶,简其强壮五万为军士,老弱安堵如故。
成尚书令杨褒卒。
褒好直言,成主雄初得蜀,用度不足,诸将有以献金银得官者,褒谏曰:“陛下设官爵,当网罗天下英豪,何有以官买金邪!”雄谢之。
己巳(309) 三年汉河瑞元年。
春正月朔,荧惑犯紫微。 汉徙都平阳。
汉太史令宣于脩之以星变言于其主渊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阳。蒲子崎岖,难以久安,平阳气象方昌,请徙都之。”渊从之。
三月,以山简都督荆、湘等州军事。
王弥收集逃亡流散的兵力,军队重新振作起来,派遣部将分别攻陷了几个郡县,于是进入许昌。张轨派督护北宫纯带兵去保卫京城。王弥从轘辕出发,在伊水之北打败了官军,就到了洛阳。王衍督率军队去迎战,北宫纯召募了百余名勇士冲入王弥的军阵,王弥的军队大败,烧了建春门就向东逃走了。王衍派左卫将军王秉去追赶,在七里涧打了一仗,又将王弥打败。王弥逃到平阳,汉王刘渊派侍中到城外去迎接,下令说:“我要亲自到将军的府第,为他拂拭坐席清洗酒杯,恭敬地对待将军。”王弥到后,被任命为司隶校尉。下诏封张轨为西平郡公,张轨推辞不受。当时各州郡的使者没有到京城来的,只有张轨不停地进献贡品。
秋七月,汉迁都蒲子。 冬十月,汉王刘渊称皇帝。 十二月,汉石勒、刘灵侵犯魏郡、汲郡、顿丘。
石勒、刘灵率领三万人侵犯魏郡、汲郡及顿丘三郡,百姓望风降附的有五十多个村垒,这些归降的垒主都被授予将军、都尉的官职,从降民中挑选五万强壮的编入军队,老弱百姓依然安居原地。
成汉尚书令杨褒去世。
杨褒喜欢直言,成汉国主李雄刚刚占领蜀地时,用度不足,将领中有通过贡献金银得到官职的,杨褒劝谏说:“陛下设立官爵,应当网罗天下的英雄豪杰,哪有用官去买金的呢!”李雄向他谢罪。
己巳(309) 晋怀帝永嘉三年汉河瑞元年。
春正月初一,火星犯紫微星座。 汉迁都平阳。
汉太史令宣于脩之因为星相变化的事情对汉主刘渊说:“不超过三年,您必然能攻克洛阳。蒲子地形崎岖,难以久安,平阳的气象正旺,请您迁都到那儿去吧。”刘渊听从了宣于脩之的意见。
三月,任命山简为都督荆、湘等州军事。
简,涛之子也。嗜酒,不恤政事。初,荆州寇盗不禁,诏起刘弘子璠为顺阳内史,江汉间翕然归之。简表“璠得众心,恐百姓劫以为主”。诏征璠为越骑校尉。南州由是遂乱,父老莫不追思刘弘。
太傅越入京师,杀中书令缪播、帝舅王延等十余人。
越入京师,中书监王敦谓所亲曰:“太傅专执威权,而选用表请,尚书犹以旧制裁之,今来必有所诛。”帝之为太弟也,与缪播善,及即位,委以心膂。帝舅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并参机密。刘舆、潘滔劝越诛之,越乃诬播等欲为乱,遣甲士三千入宫,执播等十余人于帝侧,付廷尉杀之。帝叹息流涕而已。绥,曾之孙也。
初,何曾侍武帝宴,退谓诸子曰:“主上开创大业,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道也,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汝辈犹可以免。”指诸孙曰:“此属必及于难。”及绥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圣乎!”曾日食万钱,犹云无下箸处。子劭日食二万。绥及弟机、羡,汰侈尤甚。与人书疏,词礼简傲。王尼见绥书,谓人曰:“伯蔚居乱世而矜豪乃尔,其能免乎?”人曰:“伯蔚闻卿言,必相危害。”尼曰:“伯蔚比闻我言,自已死矣。”及永嘉之末,何氏无遗种。
太尉刘寔罢就第。
寔连年请老,朝廷不许。刘坦言:“古之养老,以不事为优,不以吏之为重,宜听寔所守。”诏寔以侯就第。
山简是山涛的儿子。他喜欢喝酒,不把政事放在心上。当初,荆州寇盗不能平定,朝廷下诏起用刘弘的儿子刘璠为顺阳内史,江汉地区百姓纷纷归附刘璠。山简上表说“刘璠很得人心,恐怕百姓要劫持他做首领”。朝廷下诏征召刘璠为越骑校尉。南方地区因此大乱,父老百姓没有不追念刘弘的。
太傅司马越进入京城,杀了中书令缪播、皇帝的舅舅王延等十多人。
司马越进入京城,中书监王敦对亲信说:“太傅独揽大权,但是选拔任用官吏上表奏请,尚书仍按照过去的制度来裁定,如今必定会诛杀一些官员。”怀帝当皇太弟的时候,与缪播关系友善,即帝位后,把他作为心腹。怀帝的舅舅散骑常侍王延以及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都参与朝中机密事务。刘舆、潘滔劝司马越诛杀这几个人,司马越就诬陷缪播等人要作乱,派三千士兵进入皇宫,在怀帝身边把缪播等十几个人抓住,交付廷尉把他们杀了。怀帝只是流泪叹息而已。何绥是何曾的孙子。
当初,何曾侍奉武帝宴饮,退朝后对儿子们说:“主上开创大业以来,我每次在宴会上见到他,从没听他谈论过治国的长远计划,只说些生活琐事,这不是替子孙后代考虑的做法,国家在他这代还能安定,到了后代就危险了!你们这辈还可以免祸。”又指着孙子们说:“他们必定会遭难。”何绥死后,哥哥何嵩哭着说:“我的祖父大概是圣人吧!”何曾每天吃饭要花一万钱,还说没有可吃的菜。其子何劭一天吃饭要花掉两万。何绥及弟弟何机、何羡更加奢侈浪费。给人写信,用词傲慢无礼。王尼看到何绥的信,对人说:“伯蔚身居乱世而如此傲慢自夸,哪能免祸呢?”有人说:“伯蔚听到你的话,必定要害你。”王尼说:“等伯蔚听到我的话时,他自己已经死了。”到了永嘉末年,何氏已没有后人了。
太尉刘寔辞官回到自己的府第。
刘寔连年请求告老还乡,朝廷不许。刘坦上言说:“古代养老,以不任职为好,不是留他做官就是看重他,应该听从刘寔的意见。”诏令刘寔以侯爵归府第。
以王衍为太尉。 太傅越使将军何伦领国兵入宿卫。
越以顷来兴事,多由殿省,乃奏宿卫有侯爵者皆罢之,更使将军何伦、王秉领东海国兵数百人宿卫。
汉寇黎阳,陷之。
汉主渊遣刘景将兵攻黎阳,克之。又败王堪于延津,沉男女三万余人于河。渊闻之,怒曰:“景何面复见朕?且天道岂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马氏耳,细民何罪!”黜之。
夏,大旱。
江、汉、河、洛可涉。
汉石勒寇钜鹿、常山。
勒众至十余万,集衣冠人物别为君子营,以张宾为谋主,刁膺为股肱,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为爪牙,并州诸胡羯多从之。初,张宾好读书,阔达有大志,常自比张子房。及勒徇山东,宾谓所亲曰:“吾历观诸将,无如此胡将军者,可与共成大业。”乃提剑诣军门,大呼请见。勒亦未之奇也。宾数以策干勒,已而皆如所言,由是奇之。
汉寇壶关,陷之。
汉主渊使王弥与楚王聪共攻壶关,以石勒为前锋都督。刘琨遣军救之,不克。越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拒之,旷济河,欲长驱而前,融曰:“彼乘险间出,且当阻水为固,以量形势。”旷怒曰:“君欲沮众邪?”遂逾太行,与聪战于长平,大败,皆死,壶关降汉。
任命王衍为太尉。 太傅司马越派将军何伦率领东海国的军队进入皇宫担任禁卫。
司马越因为近年来朝廷发生的变故,大多是由宫廷中的人引发的,于是上奏,禁卫中有侯爵之位的人全部罢免,又派将军何伦、王秉带领数百名东海国士兵担任禁卫。
汉侵犯黎阳,黎阳陷落。
汉主刘渊派刘景带兵攻打黎阳,将黎阳城攻克。又在延津打败了王堪,把三万多男女百姓沉于黄河中。刘渊听到这件事,发怒说:“刘景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况且上天能容忍他吗!我想要除掉的,只是司马氏啊,小民有什么罪呢!”把刘景降了职。
夏季,大旱。
长江、汉水、黄河、洛河可以徒步过去。
汉石勒侵犯钜鹿、常山。
石勒率领了十多万人,聚集了一些有身份的人士另外编为君子营,以张宾为主要谋士,刁膺为辅佐,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等人为爪牙,并州的胡人、羯人大多都跟随他。当初,张宾喜欢读书,心胸豁达有大志,常自比张良。等到石勒攻取了崤山以东地区,张宾对他亲信的人说:“我遍观那些大将,没有比得上这位胡人将军的,可以和他共同成就大业。”于是提着剑来到石勒的军营门前,大喊请求石勒接见。起初石勒也没认为他有什么出众的才能。后来张宾多次为石勒出谋献策,结果都和预料的一样,石勒从此认为他确是奇才。
汉侵犯壶关,壶关被攻陷。
汉主刘渊派王弥和楚王刘聪共同去攻打壶关,以石勒为前锋都督。刘琨派兵去援救壶关,没有成功。司马越派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去抵御刘聪等人,王旷渡过黄河,想长驱向前,施融说:“对方凭借天险从小道出击,我们暂且应当隔水坚守,以观形势变化。”王旷发怒说:“你想削弱众人的士气吗?”于是越过太行山,在长平与刘聪交战,王旷的军队大败,与施融等人都战死了,壶关降汉。
秋八月,汉寇洛阳,弘农太守垣延袭败之。
聪等攻洛阳,将军曹武等拒之,皆为所败。长驱至宜阳,自恃骤胜,怠不设备。垣延诈降,夜袭败之。
冬十月,汉复寇洛阳,北宫纯击败之。
汉主渊复遣刘聪等寇洛阳,屯西明门。北宫纯等夜帅勇士出攻汉壁,斩其将军呼延颢。聪南屯洛水,而大司空呼延翼又为其下所杀,众遂溃归。宣于脩之言于渊曰:“岁在辛未,乃得洛阳。今晋气犹盛,大军不归,必败。”渊乃召聪等还。聪、曜归平阳,弥南出轘辕,流民之在颍川、襄城、汝南、南阳、河南者数万家,素为居民所苦,皆杀长吏以应弥。
庚午(310) 四年汉烈宗刘聪光兴元年。
春正月,汉寇徐、豫、兖、冀诸郡。 琅邪王睿以周玘为吴兴太守。
钱㻅寇阳羡,玘纠合乡里讨斩之。玘三定江南,琅邪王睿以为吴兴太守,于其乡里置义兴郡以旌之。
汉曹嶷寇东平、琅邪。 夏四月,王浚击汉刘灵,杀之。蝗。 秋七月,汉寇河内,陷之。 汉主渊卒,太子和立,其弟聪弑而代之。
汉主渊寝疾,以陈留王欢乐为太宰,楚王聪为大司马、大单于,并录尚书事。安昌王盛、安邑王钦、西阳王璿,分典禁兵。初,盛少时不好读书,唯读《孝经》《论语》,曰:“诵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诵而不行乎?”李憙见之,叹曰:“望之如可易,及至,肃如严君,可谓君子矣。”
秋八月,汉进犯洛阳,弘农太守垣延袭击并打败了汉军。
刘聪等人进攻洛阳,将军曹武等人率兵抵御,都被打败。刘聪长驱直入到了宜阳,自恃多次取胜,懈怠不加防备。垣延假装投降,夜间袭击,打败了刘聪。
冬十月,汉又进犯洛阳,被北宫纯打败。
汉主刘渊又派刘聪等人进犯洛阳,驻扎在西明门。北宫纯等人夜间率领勇士攻击汉营,杀死了汉将军呼延颢。刘聪向南驻扎在洛水附近,而大司空呼延翼又被他的部下杀死,于是他的部众都溃散奔逃回去了。宣于脩之对刘渊说:“到了辛未年,才能攻下洛阳。现在晋朝气运还旺盛,我们的大军不回去,必然会失败。”刘渊于是召刘聪等人回去。刘聪、刘曜回到平阳,王弥向南出兵轘辕,当时流民流落在颍川、襄城、汝南、南阳、河南的有数万家,一向受当地居民的欺辱,所以都杀死当地的官吏响应王弥。
庚午(310) 晋怀帝永嘉四年汉烈宗刘聪光兴元年。
春正月,汉进犯徐、豫、兖、冀州诸郡。 琅邪王司马睿任命周玘为吴兴太守。
钱㻅进犯阳羡,周玘联合乡里百姓讨伐他,将他杀死。周玘三次平定江南,琅邪王司马睿以周玘为吴兴太守,在他家乡设置义兴郡来表彰他。
汉曹嶷侵犯东平、琅邪。 夏四月,王浚击败了汉刘灵,杀死了他。 发生蝗灾。 秋七月,汉进犯河内,河内被攻陷。汉主刘渊去世,太子刘和继位,其弟刘聪杀死刘和取而代之。
汉主刘渊卧病不起,任命陈留王刘欢乐为太宰,楚王刘聪为大司马、大单于,都录尚书事。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西阳王刘璿分别统领禁兵。当初,刘盛年轻时不喜读书,只诵读《孝经》《论语》,他说:“读了这两种书能身体力行,就足够了,哪里用得着多读而不去实行呢?”李憙看到刘盛,感叹说:“远望好像可以轻视他,到了跟前,严肃如威严的君主,可以称得上君子了。”
渊以其忠笃,故临终委以要任。渊卒,太子和即位。和性猜忌无恩,宗正呼延攸、侍中刘乘、西昌王锐说和曰:“先帝不惟轻重之势,使大司马拥十万众屯于近郊,陛下便为寄坐耳。宜早为之计。”和信之,夜召盛、钦告之。盛曰:“陛下勿信谗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谁足信哉!”攸、锐怒,命左右刃之。遂攻聪于单于台,不克。锐等走入南宫,聪前锋随之,杀和及锐、攸、乘。聪以北海王义,单后之子也,以位让之。义涕泣固请,聪遂即位,以义为皇太弟,领大单于。子粲为河内王,都督中外诸军事。石勒为并州刺史。
氐酋蒲洪自称略阳公。
洪,略阳临渭氐酋也,骁勇多权略,群氐畏服之。汉拜洪平远将军,不受,自称秦州刺史、略阳公。
流民王如寇南阳以附汉。
雍州流民多在南阳,诏书遣还乡里,流民以关中荒残,皆不愿归。山简遣兵促发,京兆王如潜结壮士,夜袭其军,破之。攻城镇,杀令长,众至四五万,自号大将军,称藩于汉。
冬十月,汉寇洛阳。 以拓跋猗卢为大单于,封代公。
初,匈奴刘猛死,刘虎代领其众,居新兴,号铁弗氏,与白部鲜卑皆附于汉。刘琨将讨之,遣使卑辞厚礼,说拓跋猗卢以请兵。猗卢使其弟弗之子郁律帅骑二万助之,遂破刘虎、白部。琨与猗卢结为兄弟,表为大单于,以代郡封之为代公。时代郡属幽州,王浚不许,遣兵击猗卢,
刘渊因为他忠诚可靠,所以临终前委以重任。刘渊去世,太子刘和继位。刘和生性猜忌,对人不愿施恩,宗正呼延攸、侍中刘乘、西昌王刘锐劝刘和说:“先帝不考虑轻重的形势,让大司马带领十万重兵驻扎在近郊,这样陛下不过是在他人那里寄居的皇帝罢了。应该尽早考虑对策。”刘和相信了,夜间召集刘盛、刘钦,告诉了他们。刘盛说:“陛下不要听信谗言来怀疑兄弟。兄弟如果还不能相信,他人还能相信谁呢!”呼延攸、王锐听了大怒,让身边的人把刘盛杀了。于是在单于台攻打刘聪,没有成功。刘锐等人逃进南宫,刘聪的前锋部队跟随着他,杀了刘和以及刘锐、呼延攸、刘乘。刘聪因北海王刘义是单皇后的儿子,要把皇位让给刘义。刘义哭泣着再三请求刘聪即位,刘聪于是登上皇位,以刘义为皇太弟,兼大单于。封儿子刘粲为河内王,都督中外诸军事。石勒为并州刺史。
氐人酋长蒲洪自称略阳公。
蒲洪是略阳郡临渭县氐人的酋长,勇敢又有权变谋略,氐人都敬畏而服从他。汉封蒲洪为平远将军,蒲洪不接受,自称秦州刺史、略阳公。
流民王如攻打南阳,归附于汉。
雍州流民大多流落在南阳,朝廷下诏要将他们遣返乡里,流民因关中荒芜残破,都不愿回去。山简派兵催促他们出发,京兆人王如暗中联合壮士,夜间袭击山简军队,将其击败。然后攻城镇,杀县令,聚合了四五万人,自称大将军,藩服于汉。
冬十月,汉进犯洛阳。 以拓跋猗卢为大单于,封代公。
当初,匈奴首领刘猛死去,刘虎代领其部众,居住在新兴,号称铁弗氏,与白部鲜卑一起归附于汉。刘琨将要去讨伐刘虎和白部鲜卑,派遣使者带着丰厚的礼品用谦卑的言辞,请求拓跋猗卢出兵相助。拓跋猗卢派他的弟弟拓跋弗的儿子拓跋郁律率领两万骑兵助战,于是打败了刘虎和白部鲜卑。刘琨与拓跋猗卢结为兄弟,表奏拓跋猗卢为大单于,把代郡封给他,称为代公。当时代郡隶属于幽州,王浚不允许,派兵去攻打拓跋猗卢,
猗卢拒破之,浚由是与琨有隙。猗卢以封邑去国悬远,民不相接,乃帅部落万余家,自云中入雁门,从琨求陉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为援,乃徙楼烦、马邑、阴馆、繁畤、崞五县民于陉南,以其地与之。由是猗卢益盛。琨遣使言于太傅越,请出兵共讨刘聪、石勒。越忌苟晞为后患,不许。琨乃谢猗卢之兵,遣归国。
遣使征天下兵入援。
京师饥困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征天下兵,使入援京师。帝谓使者曰:“为我语诸征、镇,今日尚可救,后则无及矣!”既而卒无至者。山简遣都护将兵入援,为王如所败。如遂大掠沔汉,进逼襄阳。朝议多欲迁都以避难,王衍以为不可,卖车牛以安众心。
汉石勒击并王如兵,遂寇襄阳。十一月,太傅越率兵讨之,次于项。
越以胡寇益盛,内不自安,乃戎服入见,请讨石勒。帝曰:“今胡虏侵逼郊畿,公岂可远去以孤根本?”对曰:“臣出,幸而破贼,则国威可振,犹愈于坐待困穷也!”乃帅甲士四万向许昌,留何伦防察宫省,以行台自随。用王衍为军司,朝贤素望悉为佐吏,名将劲卒咸入其府。于是宫省无复守卫,荒馑日甚,盗贼公行,府寺营署并掘堑自守。越东屯项,自领豫州牧。
宁州刺史王逊灭五苓夷。
初,李毅死,其子钊自洛往,州人奉之以主州事。遣使诣京师求刺史,朝廷乃以逊为刺史。既至,表钊为朱提太守。
拓跋猗卢进行抵御,打败了王浚的军队,从此王浚与刘琨有了仇怨。拓跋猗卢因为封地离自己国家太远,两地百姓不能靠近,就率领部落一万多家,从云中进入雁门,向刘琨请求石陉关以北地区。刘琨不能控制他,又想依靠他为援助,就把楼烦、马邑、阴馆、繁畤、崞县五县百姓迁到石陉关以南,把这些地方给拓跋猗卢。因此拓跋猗卢更加强盛。刘琨派使者告诉太傅司马越,请他出兵共同讨伐刘聪、石勒。司马越恐怕苟晞成为后患,不允许。刘琨于是谢绝了拓跋猗卢的兵力援助,让他们回国去了。
朝廷派使者征召全国兵力入援京城。
京城地区的饥荒困顿日益加剧,太傅司马越派遣使者发出紧急命令,征召全国军队,让他们入援京城。怀帝对使者说:“替我告诉各地将军,今日京城尚可挽救,迟了就来不及了!”后来终究无人应征。山简派都护带兵前去援救,被王如打败。王如于是在沔水、汉水地区大肆抢掠,进逼襄阳。朝廷商议时很多人都想迁都避难,王衍认为不能这样做,卖掉了车、牛以安定人心。
汉石勒击败吞并了王如的军队,接着进犯襄阳。十一月,太傅司马越率兵讨伐石勒,驻扎在项县。
司马越因胡人日益强盛,内心十分不安,于是穿上戎装入宫去见怀帝,请求讨伐石勒。怀帝说:“现在胡人已经侵逼到京郊,您怎能远离京城而使根本孤立呢?”司马越回答说:“我这次出征,如果有幸能打败敌人,则国威可振,也胜于坐以待毙啊!”于是率领四万兵士向许昌进发,留下何伦保卫皇宫,让行尚书台跟随自己出征。以王衍为军司,让素来在朝中有声望的人都担任佐吏,名将劲兵全部收入自己的军府。从此宫中再没有守卫力量,饥荒日益加剧,盗贼公然出没,各官署府舍都挖掘战壕自卫。司马越东进驻扎在项县,自己兼任豫州牧。
宁州刺史王逊消灭了五苓夷。
当初,李毅去世,他的儿子李钊从洛阳回去,宁州人推举他主持宁州事务。他派遣使者到京城,请求派一位刺史,朝廷于是任命王逊为刺史。王逊到任后,上表举荐李钊为朱提太守。
时宁州内逼于成,外有夷寇,城邑丘墟。逊恶衣菜食,招集离散,劳徕不倦。数年之间,州境复安。诛豪右不奉法者十余家,击灭五苓夷,内外震服。
汉主聪杀其兄恭。
汉主聪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兄恭,杀之。
汉太后单氏卒。
单氏年少美色,汉主聪烝焉。太弟义屡以为言,单氏惭恚而死。义宠由是渐衰。呼延后言于聪曰:“父死子继,古今常道,太弟何为者哉?陛下百年后,粲兄弟必无种矣。”聪心然之。义舅冲谓义曰:“疏不间亲,主上有意于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义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终弟及,何为不可?粲等既壮,犹今日也。且子弟之间,亲疏讵几?主上宁可有此意乎?”
辛未(311) 五年汉嘉平元年,成玉衡元年。
春正月,汉曹嶷寇青州,苟晞败走。 石勒寇江夏,陷之。
勒谋保据江汉,张宾以为不可。会军中饥疫,死者太半,乃渡沔寇江夏。
成寇陷涪。梓潼内史谯登死之。
初,谯周之子居巴西,为成太守马脱所杀,其子登诣刘弘请兵复仇。弘表登为梓潼内史,使自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攻宕渠,斩脱,食其肝,遂据涪城。成人攻之,屡为所败。至是三年,食尽援绝,士民熏鼠食之,饿死甚众,
这时宁州内受成汉逼迫,外有夷人侵扰,城邑都成了废墟。王逊穿着破旧的衣服,以菜果腹,召集离散的百姓,不知疲倦地抚慰他们。经过数年,宁州又重新安定了。诛杀了不守法令的十几家豪族,消灭了五苓夷,内外震动归服。
汉主刘聪杀了他的哥哥刘恭。
汉主刘聪因为自己是超越继位顺序而登上皇位的,猜忌他的哥哥刘恭,就把刘恭杀了。
汉太后单氏去世。
单氏年少貌美,汉主刘聪和她私通。太弟刘义多次以言相劝,单氏惭恨而死。刘聪对刘义的宠信因此渐渐衰减。皇后呼延氏对刘聪说:“父死由儿子继位,这是古今常理,太弟算得上什么呢?陛下百年之后,刘粲兄弟必定不会有后代存世了。”刘聪心里认为皇后说得很对。刘义的舅舅单冲对刘义说:“疏远的不能离间亲近的,主上有让河内王刘粲继位的意思,殿下为什么不避一避呢?”刘义说:“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兄死弟继,有什么不行?刘粲兄弟长大以后,也会像今日这样做。况且父子和兄弟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亲疏?主上难道会有这种想法吗?”
辛未(311) 晋怀帝永嘉五年汉嘉平元年,成汉玉衡元年。
春正月,汉曹嶷进犯青州,苟晞战败逃走。 石勒进犯江夏,江夏被攻陷。
石勒图谋保住并占据江汉地区,张宾认为不可。恰遇军队中乏粮,又流行瘟疫,死者过半,于是渡过沔水进犯江夏。
成汉攻陷了涪城。梓潼内史谯登被杀。
当初,谯周的儿子居住在巴西,被成汉的太守马脱杀死,他的儿子谯登到刘弘那里请刘弘出兵为父报仇。刘弘表奏谯登担任梓潼内史,让他自己募集巴蜀地区的流民,得到两千人,向西进攻宕渠,杀死了马脱,吃了他的肝,于是占据了涪城。成汉军队攻击涪城,多次被谯登打败。到现在已经三年,涪城食尽援绝,官吏和百姓用烟火将老鼠熏出洞来作为食物,饿死了很多人,
无一人离叛者。城陷见获,成主雄欲宥之,登词气不屈,乃杀之。
湘州流民作乱,推杜弢为刺史。
巴蜀流民布在荆湘间,为土民所困苦。湘州参军冯素与蜀人汝班有隙,言于刺史苟眺,欲尽诛流民。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以醴陵令杜弢为湘州刺史。
琅邪王睿逐扬州都督周馥,以王敦为刺史、都督征讨诸军事。
馥以洛阳孤危,表请迁都寿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己,大怒,召之。馥不行,睿遂攻之。馥败走,死。睿以敦为扬州刺史、督征讨诸军。
三月,太傅越卒于项。以苟晞为大将军,督六州。
苟晞移檄诸州,陈越罪状。帝亦恶越专权违命,所留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赐晞诏使讨之。越亦下檄罪状晞,遣兵攻之。晞遣骑收越党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斩之。越忧愤成疾,以后事付王衍而卒。众共推衍为元帅,衍不敢当,奉越丧还葬东海。伦等以裴妃及世子毗自洛阳东走,城中士民争随之。帝追贬越为县王,以晞为大将军,都督青、徐、兖、豫、荆、扬诸军事。
夏四月,汉石勒追败越军于苦县,执王衍等杀之。
勒帅轻骑追太傅越之丧,及于苦县,大败晋兵,纵骑围而射之,将士十余万人,无一免者。执太尉衍等,问以晋故,衍具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且自言少无宦情,
但没有一人叛变逃离。城被攻陷,谯登被抓住,成汉国主李雄想要宽恕他,谯登言辞志气都不屈服,于是被杀。
湘州流民作乱,推举杜弢为刺史。
巴蜀流民流落在荆州、湘州地区,受到当地百姓的欺辱。湘州参军冯素和蜀人汝班有仇怨,就对刺史苟眺讲,想杀尽流民。流民非常害怕,四五万家同时造反,推举醴陵令杜弢为湘州刺史。
琅邪王司马睿驱逐了扬州都督周馥,以王敦为扬州刺史、都督征讨诸军事。
周馥因为洛阳处于孤立无援的危险状况,上表请求怀帝迁都寿春。太傅司马越因为周馥没有预先向自己报告,大怒,就征召周馥。周馥不来,司马睿就去攻打他。周馥战败逃跑,死了。司马睿以王敦为扬州刺史、都督征讨诸军事。
三月,太傅司马越在项县去世。任命苟晞为大将军,督六州诸军事。
苟晞向各州发布檄文,公布司马越的罪状。怀帝也痛恨司马越专权和违背自己的命令,司马越留下的何伦等人,抢掠公卿财物,威逼污辱公主,怀帝于是秘密下诏,派苟晞去讨伐司马越。司马越也发布檄文,列举苟晞的罪行,派兵去攻打他。苟晞派骑兵抓住了司马越的党羽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把他们杀了。司马越忧愤成疾,把后事托付给王衍就去世了。众人共同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不敢担当,就护送司马越的灵柩回东海安葬。何伦等人就侍奉裴妃以及世子司马毗从洛阳向东走,洛阳城的士人百姓争相跟随。怀帝追贬司马越为县王,任命苟晞为大将军,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夏四月,汉石勒追击司马越军队,在苦县将他们打败,抓住王衍等人,把他们杀了。
石勒率轻骑兵追击太傅司马越的灵车,追到苦县,把晋兵打得大败,纵马包围,用弓箭射击,晋将士十余万人,无一幸免。抓住太尉王衍等人,询问晋朝乱亡的缘故,王衍详细陈述了祸乱败亡的原因,说责任不在自己,并且自称从小就没有当官的愿望,
不豫世事。因劝勒称尊号,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邪?破坏天下,非君而谁?”众人畏死,多自陈述,独襄阳王范神色俨然,顾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复纷纭!”勒谓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此辈人,当可存乎!”苌曰:“彼皆晋之王公,终不为吾用。”勒曰:“虽然,要不可加以锋刃。”夜使人排墙杀之。剖越柩,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世子毗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没于勒。裴妃为人所掠卖,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镇建业,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厚加存抚,以其子冲继越后。
五月,杜弢陷长沙。
弢自是南破零、桂,东掠武昌,杀长吏甚众。
汉人入寇,六月,陷洛阳,杀太子诠,迁帝于平阳,封平阿公。
苟晞表请迁都仓垣,帝将从之,公卿犹豫,不果行。既而洛阳饥困,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帝将行,而卫从不备,无车舆,乃步出西掖门,至铜驼街,为盗所掠,不得进。度支魏浚帅流民数百家保河阴之硖石,时掠得谷麦献之。汉主聪使呼延晏将兵二万七千寇洛阳,比及河南,晋兵前后十二败。刘曜、王弥、石勒皆引兵会之,晏先至,攻平昌门,克之,遂焚府寺。六月,司空荀藩及弟光禄大夫组奔轘辕,弥、晏克宣阳门,入宫大掠。帝欲奔长安,汉兵追执之。
不参与世事。并借机劝石勒称帝,希望以此使自己免遭死难。石勒说:“你年轻时就进朝为官,名盖四海,身居重任,怎能说没有当官的愿望呢?破坏天下的人,不是你又是谁呢?”众人都怕死,多数都陈述自己的情况,只有襄阳王司马范神色严肃,看着大家呵斥说:“今天的事情,何必还不停地说呢!”石勒对孔苌说:“我走的地方多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应当留下他的性命吧!”孔苌说:“他们都是晋朝的王公,最终也不会受我们任用。”石勒说:“虽说如此,还是不要用刀来杀他们。”夜间让人把墙推倒,将他们压死了。又打开了司马越的灵柩,焚烧了他的尸体,石勒说:“乱天下的,就是此人,我这是为天下人报仇。”世子司马毗以及宗室四十八位亲王都被石勒杀死。裴妃被人抢走卖了,过了很久,才渡过长江。当初,让琅邪王司马睿镇守建业,是裴妃的主意,所以司马睿感激她,优厚地加以安抚,并把自己的儿子司马冲过继给司马越做司马越的后代。
五月,杜弢攻下了长沙。
杜弢从此向南攻克了零陵、桂阳,向东攻掠武昌,杀死了很多官吏。
汉兵入侵,六月,攻陷洛阳,杀死了太子司马诠,把怀帝迁到平阳,封为平阿公。
苟晞上表请求迁都仓垣,怀帝打算接受这个意见,但公卿大臣犹豫不决,于是没有成行。不久洛阳城中饥饿困乏,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文武百官十有八九都流亡了。怀帝将要动身,但卫队侍从不齐备,又没有车马乘舆,于是步行走出西掖门,到了铜驼街,遭到强盗抢劫,不能前进。度支魏浚率领数百家流民在河阴的硖石一带守卫,当时抢了一些谷麦献给怀帝。汉主刘聪派呼延晏率领士兵二万七千人进攻洛阳,到黄河以南后,晋军先后十二次被汉兵打败。刘曜、王弥、石勒都带兵与呼延晏会合,呼延晏先到,攻打平昌门,攻克后,焚烧了官署屋舍。六月,司空荀藩和他的弟弟光禄大夫荀组逃往轘辕,王弥、呼延晏攻克了宣阳门,入宫大肆抢掠。怀帝想要逃往长安,被汉兵追上抓住。
曜自西明门入,杀太子诠等,士民死者三万余人。遂发掘诸陵,焚宫庙。曜纳羊后,迁帝及六玺于平阳。勒引兵出屯许昌。汉以帝为左光禄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庾珉、王雋为光禄大夫。
初,曜以弥不待己至,先入洛阳,怨之。弥说曜曰:“洛阳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宫室不假修营,宜白主上自平阳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洛阳四面受敌,不可守,不用弥策而焚之。弥骂曰:“屠各子,岂有帝王之意邪!”遂与曜有隙,引兵东屯项关。刘暾说弥曰:“将军建不世之功,又与始安王相失,将何以自容?不如东据本州,徐观天下之势,上可以混一四海,下不失鼎跱之业。”弥心然之。
司空苟晞奉豫章王端,建行台于蒙城。荀藩奉秦王业趣许昌。
荀藩在阳城,汝阴太守李矩输给之。藩建行台于密,传檄四方,推琅邪王睿为盟主,以矩为荥阳太守。豫章王端,太子诠弟也,东奔仓垣,苟晞奉为皇太子,置行台,徙屯蒙城。秦王业,吴孝王晏之子,藩甥也,年十二,南奔密,藩等奉之以趣许昌。天水阎鼎聚西州流民数千于密,欲还乡里。藩以鼎有才而拥众,用为豫州刺史,以周等为参佐。
琅邪王睿遣兵击江州刺史华轶,斩之。
时海内大乱,独江东差安,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南度江。王导说睿收其贤俊,辟掾属刁协、王承、诸葛恢、陈、庾亮等百余人,时人谓之百六掾。及承荀藩檄,承制署置,江州刺史华轶及豫州刺史裴宪皆不从命。睿遣王敦、
刘曜从西明门入,杀死太子司马诠等人,士人百姓被杀死的有三万多。又挖掘各晋帝的陵墓,焚烧宫室宗庙。刘曜纳娶了羊皇后,将怀帝及皇帝的六枚玉玺都送往平阳。石勒带兵驻扎许昌。汉以怀帝为左光禄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庚珉、王雋为光禄大夫。
当初,刘曜因王弥不等他到,自己先进入洛阳,心中怨恨王弥。王弥劝刘曜说:“洛阳是天下的中心,四面有山河环卫,城池宫室不用重新修整营建,应当请求主上从平阳迁都洛阳。”刘曜因天下未定,洛阳四面受敌,不可守卫,没有采纳王弥的计策而放火焚烧了洛阳。王弥骂他道:“这个屠各子,哪有做帝王的想法呢!”于是和刘曜有了仇怨,带兵向东驻扎在项关。刘暾劝王弥说:“将军建立了世人少有的大功,又和始安王刘曜失和,将来如何容身?不如向东占据自己的青州,慢慢观察天下变化之势,弄得好可以统一天下,弄得不好也可成鼎足对峙之业。”王弥内心认为他说得有道理。
司空苟晞尊奉豫章王司马端,在蒙城设立了行台。荀藩侍奉秦王司马业奔赴许昌。
荀藩在阳城,汝阴太守李矩运送粮食供给他。荀藩在密县建立行台,向各地发布檄文,推举琅邪王司马睿为盟主,任用李矩为荥阳太守。豫章王司马端是太子司马诠的弟弟,他向东逃到仓垣,苟晞尊奉他为皇太子,设置行台,迁往蒙城驻扎。秦王司马业是吴孝王司马晏的儿子,是荀藩的外甥,十二岁,向南逃到密县,荀藩等人侍奉着他奔向许昌。天水人阎鼎在密县聚集了数千西州流民,想回到家乡。荀藩因阎鼎有才能又聚集了很多人,就任用他为豫州刺史,让周等人担任僚属。
琅邪王司马睿派兵攻打江州刺史华轶,杀死华轶。
当时天下大乱,只有江东稍微安定一些,中原避难的士人百姓大多南渡长江。王导劝说司马睿召集那些贤德有才的人,征召了刁协、王承、诸葛恢、陈頵、庚亮等一百多人作为掾属,当时人称之为百六掾。等司马睿接到荀藩檄文,按朝廷旨意建置官吏,江州刺史华轶和豫州刺史裴宪都不服从。司马睿派遣王敦、
甘卓、周访合兵击轶,斩之。宪奔幽州。睿以卓为湘州刺史,访为寻阳太守,陶侃为武昌太守。
秋七月,大司马王浚自领尚书令。
浚设坛告类,立皇太子,称受中诏承制封拜,备置百官,列署征、镇。
汉刘曜寇长安,南阳王模出降,曜斩之,遂据长安。模世子保保上邽。
南阳王模使牙门赵染戍蒲坂,染帅众降汉,汉遣染与将军刘雅攻模于长安,刘粲、刘曜继之。染败模兵于潼关,长驱至下邽。凉州将北宫纯自长安帅众降汉。汉兵围长安,模仓库虚竭,士卒离散,遂降于汉,粲杀之。关西饥馑,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无一二。汉主聪以曜为雍州牧,封中山王,守长安。模都尉陈安帅众归世子保于上邽,保遂据有秦州,自称大司马,承制署置陇右,氐羌皆从之。
汉石勒陷蒙城,执苟晞及豫章王端。
晞骄奢苛暴,前辽西太守阎亨数谏,杀之。从事明预有疾,自轝入谏,晞怒曰:“我杀阎亨,何关人事,而轝病骂我!”预曰:“明公以礼待预,故预以礼自尽。今明公怒预,其如远近怒明公何!桀为天子,犹以骄暴而亡,况人臣乎!愿明公且置是怒,思预之言。”晞不从。由是众心离怨,加以疾疫饥馑,勒袭蒙城,执晞及豫章王,锁晞颈,以为左司马。
冬十月,汉石勒诱王弥杀之。
汉大将军王弥与勒外相亲而内相忌,会其将徐邈叛去,弥兵渐衰,闻勒擒苟晞,心恶之,以书贺勒曰:“公获苟晞
甘卓、周访联兵去攻打华轶,并杀了他。裴宪逃往幽州。司马睿任用甘卓为湘州刺史,周访为寻阳太守,陶侃为武昌太守。
秋七月,大司马王浚自己兼任尚书令。
王浚设坛祭告上天,立皇太子,声称是受朝廷诏令按照皇帝旨意封拜的,配备百官,设置了各征、镇将领。
汉刘曜攻打长安,南阳王司马模出城投降,刘曜把他杀了,于是占据了长安。司马模的世子司马保守卫上邽。
南阳王司马模派遣牙门赵染戍守蒲坂,赵染率部众降汉,汉派赵染和将军刘雅进军长安攻打司马模,刘粲、刘曜作为后援。赵染在潼关打败了司马模的军队,长驱直入来到下邽。凉州守将北宫纯从长安率兵降汉。汉兵包围了长安,司马模仓库空虚,士卒逃散,只好向汉投降,刘粲把他杀了。关西发生饥荒,白骨遍野,士人百姓活下来的百无一二。汉主刘聪任命刘曜为雍州牧,封中山王,守卫长安。司马模的都尉陈安率领部众将世子司马保送到上邽,于是司马保占据了秦州,自称大司马,按照皇帝旨意在陇右设置官吏,氐、羌人都服从他。
汉石勒攻下了蒙城,抓住了苟晞和豫章王司马端。
苟晞骄横奢侈苛刻残暴,前辽西太守阎亨多次劝谏他,被他杀了。从事中郎明预有病,亲自乘着车去劝谏,苟晞大怒,说:“我杀阎亨,关别人什么事,你还带病乘车来骂我!”明预说:“您以礼待我,所以我也以礼尽到自己的责任。现在您对我发怒,但是对远近都抱怨明公的人又能怎么样呢!夏桀是天子,尚且因骄奢残暴而灭亡,何况是臣子呢!希望明公且消消怒气,想一想我说的话。”苟晞不听。由此众心离散怨恨,又加上瘟疫饥荒,石勒袭击蒙城,抓住了苟晞和豫章王司马端,锁住了苟晞的脖子,让他做左司马。
冬十月,汉石勒诱杀了王弥。
汉大将军王弥和石勒表面上很友好,内心却相互猜忌,恰遇王弥的部将徐邈叛离,王弥的力量逐渐衰弱,听说石勒擒住了苟晞,心中很不是滋味,就写信向石勒道贺说:“您擒获了苟晞
而用之,何其神也!使晞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谓张宾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图我必矣!”宾因劝勒,乘弥小衰,诱而取之。时弥与刘瑞相持甚急,请救于勒,勒未之许。宾曰:“公常恨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王公授我矣!”勒乃引兵击瑞,斩之。弥大喜,谓勒实亲己,不复疑也。勒请弥燕,酒酣而斩之,并其众。汉主聪大怒,遣使让勒“专害公辅,有无君之心”。然犹加勒镇东大将军,以慰其心。苟晞潜谋叛勒,勒杀之。引兵掠豫州诸郡,临江而还,屯于葛陂。
初,勒之为人所掠卖也,与其母王氏相失。刘琨得之,遣使并其从子虎送于勒,因遗书曰:“将军用兵如神,所以周流天下而无容足之地者,盖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故也。成败之数,有似呼吸,吹之则寒,嘘之则温。今相授侍中,领护匈奴中郎将,将军其受之。”勒报书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当逞节本朝,吾自夷,难为效。”遗琨名马珍宝,厚礼其使,谢而绝之。时虎年十七,残忍无度。勒白母除之,母曰:“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及长,便弓马,勇冠当时。每屠城邑,鲜有遗类。然御众严而不烦,莫敢犯者,指授攻讨,所向无前。勒遂宠任之。
冯翊太守索等击败汉兵于长安。十二月,迎秦王业入雍城。
而又任用他,多么神奇啊!让苟晞做您的左司马,我做您的右司马,天下就不难平定了。”石勒对张宾说:“王公位高而言语谦卑,他一定要图谋我们了!”张宾因此劝说石勒,趁王弥力量稍有衰弱,引诱他将他除掉。这时王弥和刘瑞正处于紧张对峙之势,王弥向石勒求援,石勒没有答应。张宾说:“您常常遗憾得不到除掉王公的机会,现在是上天把王公交给我们啊!”石勒于是带兵去攻击刘瑞,把刘瑞杀了。王弥大喜,以为石勒真的和自己很友好,就不再怀疑。石勒请王弥赴宴,酒喝得正高兴时杀死了王弥,兼并了他的军队。汉主刘聪知道此事后大怒,派遣使者指责石勒“擅自害死朝廷重要辅臣,不把君主放在眼里”。然而还是给石勒加上镇东大将军的头衔,来安抚石勒。苟晞密谋背叛石勒,石勒将他杀了。石勒带兵侵掠豫州各郡,到达长江边上就回来了,驻扎在葛陂。
当初,石勒被人抢走卖掉时,和母亲王氏失散。刘琨找到了他母亲,派遣使者将其母王氏和侄子石虎一起送到石勒那里,并给他写信说:“将军用兵如神,但之所以至今还到处游荡没有立足之地,是因为得到明主就是正义之师,归附逆贼就是贼兵的缘故。成败的道理,就好比呼吸,吹气就感到冷,嘘气则感到暖。现在授予您侍中,兼任护匈奴中郎将,希望将军能接受。”石勒回信说:“建功立业的道路不同,这不是迂腐的书生能够了解的。您应当为自己的朝廷保持发扬气节,我是夷人,难以效命。”送给刘琨名马珍宝,优厚地礼待使者,谢绝了刘琨。当时石虎十七岁,极端残忍。石勒和母亲讲,想除掉他,其母说:“跑得快的牛,在牛犊时期大多都会把车弄坏,你稍微忍耐一下吧。”石虎长大以后,擅长骑马射箭,勇冠当时。每当攻城屠杀时,很少有人能遗留下来。但是他治理部众却严厉而不烦琐,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派他手下的兵士去攻战征讨,所向无前。因此石勒对他宠信任用。
冯翊太守索等人在长安打败了汉兵。十二月,迎接秦王司马业进入雍城。
初,索为冯翊太守,与安夷护军麹允、安定太守贾疋谋复晋室,帅众五万向长安。雍州刺史麹特等帅众十万会之,大败刘曜于黄丘,又破刘粲于新丰,兵势大振,关西胡、晋翕然响应。阎鼎欲奉秦王业入关,据长安以号令四方。荀藩、周等皆山东人,不欲西行,中涂逃散。奔江东,鼎与业至蓝田,遣人告疋。疋遣兵迎之,入于雍城,使梁综以兵卫之。
琅邪王睿以周为军谘祭酒。
前骑都尉桓彝避乱过江,见睿微弱,谓曰:“我以中州多故,来此求全,而单弱如此,将何以济?”既而见王导,共论世事,退谓曰:“向见管夷吾,无复忧矣。”诸名士游宴新亭,中坐叹曰:“风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因相视流涕。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对泣邪!”众皆收泪谢之。陈遗导书曰:“中华所以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后实事,浮竞驱驰,互相贡荐。加有庄、老之俗倾惑朝廷,养望者为弘雅,政事者为俗人。夫欲制远,先由近始,今宜改张,明赏信罚,拔卓茂于密县,显朱邑于桐乡,然后大业可举,中兴可冀耳!”导不能从。
刘琨遣刘希合众于中山,王浚杀之。
刘琨长于招怀,而短于抚御。一日之中,虽归者数千,而去者亦相继。琨遣刘希合众于中山,幽州所统代郡、上谷、广宁之民多归之,众至三万。王浚怒,遣胡矩与
当初,索为冯翊太守,与安夷护军麹允、安定太守贾疋谋划匡复晋室,率领五万兵力向长安进军。雍州刺史麹特等人率领十万大军与之会合,在黄丘将刘曜打得大败,又在新丰打败了刘粲,兵势大振,关西的胡人、晋人都纷纷响应。阎鼎打算拥奉秦王司马业入关,占据长安来号令四方。荀藩、周等都是山东人,不愿西行,在中途逃走了。周奔向江东,阎鼎和司马业来到蓝田,派人告诉贾疋。贾疋派兵迎接,进入雍城,派梁综带兵保卫他们。
琅邪王司马睿任用周为军谘祭酒。
前骑都尉桓彝过江避乱,见司马睿力量微弱,对周说:“我因中原多变故,来这里保命安身,但这里力量如此薄弱,将靠什么成就大业呢?”不久见到王导,与王导一起议论世事,回来后对周说:“刚才我如同看到了管仲,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名士们在新亭宴饮游乐,周坐在中间感叹地说:“风景虽然相同,但举目一望却有长江、黄河般的区别。”在座的人听了都相视流泪。王导立刻变了脸色说:“大家应当协力效忠王室,克复神州,怎能像只知悲痛而不思进取的楚囚那样相对而泣呢!”众人连忙收住眼泪向王导道歉。陈頵给王导写信说:“中华之所以倾覆残破,正是因为选择人才不当,徒有虚名的人优先而能干实事的人靠后,追名逐利的人争先恐后,互相举荐。再加上崇尚庄子、老子学说的风气扰乱蛊惑朝廷,只注重修养名望的人被看作雅士,而勤于政事的人则被视为俗人。如果要考虑远大的事业,就要先从近处开始,现在就应当改弦更张,赏罚分明,要像光武帝从密县提拔卓茂,像汉宣帝在桐乡使朱邑显达,这样才能够完成大业,中兴才有希望啊!”王导没有听从。
刘琨派刘希在中山聚合部众,王浚将刘希杀死。
刘琨擅长招徕安抚远方的人,而不善于抚慰驾驭近处的人。一天之中,虽然归附的有数千人,但离开的人也接连不断。刘琨派刘希到中山去聚合部众,幽州所统辖的代郡、上谷、广宁等地百姓很多都来归附,人数达到三万。王浚大怒,派胡矩与
段疾陆眷共攻希,杀之,驱略三郡士女而去。
慕容廆击破鲜卑素喜、木丸部。
辽东附塞鲜卑素喜连、木丸津攻陷诸县,屡败郡兵,东夷校尉封释不能讨,民失业,归慕容廆者甚众。廆少子翰言于廆曰:“自古有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从民望,成大业。今连、津寇暴不已,不若数其罪而讨之,上则兴复辽东,下则并吞二部,忠义彰于本朝,私利归于我国,此霸王基也。”廆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击连、津,以翰为前锋,破斩之,尽并二部之众。封释疾病,属其孙奕于廆。释卒,廆召奕与语,说之,曰:“奇士也!”补小都督。释子悛、抽来奔丧,廆见之曰:“此家抎抎千斤犍也!”以道不通,皆留仕廆,抽为长史,悛为参军。
壬申(312) 六年汉嘉平二年。
春正月,汉主聪纳刘殷二女为贵嫔。
汉主聪将纳太保刘殷女,太弟义固谏,聪以问太宰延年、太傅景,皆曰:“太保自云刘康公之后,与陛下殊源,纳之何害!”聪悦,拜殷二女英、娥为左右贵嫔,位在昭仪上。又纳殷女孙四人皆为贵人,位次贵妃。于是六刘之宠倾后宫,聪希复出外,事皆中黄门奏决。
胡亢起兵竟陵。
亢故新野王牙门将,聚众竟陵,寇掠荆土,以杜曾为竟陵守。曾勇冠三军,能被甲游于水中。
段疾陆眷共同去攻打刘希,把刘希杀了,驱赶掠夺这三郡的百姓后离去。
慕容廆打败了鲜卑素喜连、木丸津二部。
靠近辽东边境的鲜卑素喜连、木丸津攻陷了辽东各县,屡次打败郡兵,东夷校尉封释无力征讨,百姓失去家业,归附慕容廆的很多。慕容廆的小儿子慕容翰对慕容廆说:“自古以来有作为的君主,没有不尊奉天子来顺应民众的愿望,以此成就大业的。现在素喜连、木丸津不停地侵掠残杀,不如列举其罪状来讨伐他们,上可以复兴辽东,下可以并吞素喜连和木丸津二部,对于晋朝显示了我们的忠义,而利益则归于我国,这是成为霸王的基础啊。”慕容廆笑着说:“小孩子竟能想到这些!”于是就攻击素喜连和木丸津,任命慕容翰为前锋,打败并杀死了他们,并吞了二部的人马。封释得了重病,把孙子封奕托付给慕容廆。封释去世后,慕容廆找来封奕和他交谈,很喜欢他,慕容廆说:“真是奇士啊!”补任他为小都督。封释的儿子封悛、封抽来奔丧,慕容廆见到他们说:“这家人都是从天而降力挽千斤的神牛啊!”因为道路不通,都留下来在慕容廆部下任职,封抽为长史,封悛为参军。
壬申(312) 晋怀帝永嘉六年汉嘉平二年。
春正月,汉主刘聪纳娶刘殷的两个女儿为贵嫔。
汉主刘聪将要纳娶太保刘殷的女儿,太弟刘义苦苦劝谏,刘聪又以此事询问太宰刘延年、太傅刘景,他们都说:“太保刘殷自称是周代刘康公的后代,和陛下不是同源,娶她们有什么妨害!”刘聪很高兴,封刘殷两个女儿刘英、刘娥为左右贵嫔,地位在昭仪之上。又娶刘殷的四个孙女为贵人,地位仅次于贵妃。这样对刘氏六女的宠爱超过了后宫任何人,刘聪很少再出宫去,政事都由宦官传奏决定。
胡亢在竟陵起兵。
胡亢是已故新野王的牙门将,在竟陵聚众,侵掠荆州一带,任命杜曾为竟陵太守。杜曾勇冠三军,能身穿铠甲在水中游泳。
二月朔,日食。 琅邪王睿遣将军纪瞻讨石勒于葛陂,勒引兵退。
石勒筑垒于葛陂,课农造舟,将攻建业。睿大集江南之众于寿春,以纪瞻为扬威将军,讨之。会大雨三月不止,勒军中饥疫死者太半,集将佐议之。刁膺请送款于睿,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图之。勒愀然长啸。孔苌等请分道夜攻寿春,据城食粟,要以今年定江南。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顾谓张宾曰:“于君意何如?”宾曰:“将军攻陷京师,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相臣奉乎?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此也。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宜北据之以营河北,河北既定,天下无处将军之右者矣!宜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引大兵向寿春,辎重既远,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张君计是也!”于是黜膺,擢宾为右长史,号曰右侯。勒引兵发葛陂,遣石虎向寿春,遇晋运船,虎将士争取之,为纪瞻所败。追奔百里,前及勒军,勒结阵待之,瞻不敢击。
汉封帝为会稽郡公。
汉主聪谓帝曰:“卿昔为豫章王,朕与王武子造卿,卿赠朕柘弓银研,卿颇记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聪曰:“卿家骨肉何相残如此?”帝曰:“大汉将应天受命,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非人事也。且臣家若能奉武皇帝之业,九族敦睦,
二月初一,发生日食。 琅邪王司马睿派遣将军纪瞻在葛陂讨伐石勒,石勒带兵退却。
石勒在葛陂修筑营垒,向农民征收赋税修造战船,打算攻打建业。司马睿调集江南的大批兵力到寿春,任命纪瞻为扬威将军,去讨伐石勒。恰巧遇到大雨下了三个月不停,石勒的军队由于饥饿和流行病,死亡过半,就召集大将及参佐商议对策。刁膺请石勒向司马睿求和,请求以扫平河朔作为赎罪的条件,等司马睿退兵之后,再慢慢图谋。石勒听后忧愤地大叫。孔苌等人请求分兵几路夜攻寿春,占据城邑,吃城中的粮食,约定今年平定江南。石勒笑着说:“这是勇将的计策啊。”回头对张宾说:“依您看该当如何呢?”张宾说:“将军攻陷了京师,囚禁了天子,杀害王公,霸占王妃公主,拔光您的头发,也数不清您的罪啊,怎能再以臣下的身份尊奉晋朝呢?现在上天在数百里的范围降下大雨,这是昭示将军不应留在此地。邺城有三台这样坚固的防守,西接平阳,隔山阻河四面险固,应当向北迁徙占据那里来经营黄河以北地区,河北安定了,天下就再没有处在将军上面的人了!应当让运载军用物资的队伍从北面的道路先出发,将军您带领大军向寿春进军,辎重部队走远后,大部队再缓慢撤回,何须忧虑进退无地呢!”石勒听了挽起衣袖抚动胡须说:“张君的计策好啊!”于是贬黜了刁膺,提拔张宾为右长史,号称右侯。石勒带兵从葛陂出发,派石虎向寿春进发,遇到晋朝的运输船,石虎部下的将士争着夺取船只,被纪瞻打败。纪瞻追击了一百多里,遇到了石勒的军队,石勒列阵以待,纪瞻没敢出击。
汉封晋怀帝为会稽郡公。
汉主刘聪对晋怀帝说:“你过去为豫章王,我和王武子去拜访你,你赠给我柘木弓和银砚,你还记得吗?”怀帝说:“臣怎敢忘记,只是遗憾当时没有及早知道您会登上皇位。”刘聪说:“你家中的人为何骨肉相残到如此地步?”怀帝说:“大汉将顺应天意接受天命,所以自相驱赶杀戮,替陛下您扫清道路,这是天意,不是人能够决定的。况且如果我家能尊奉武皇帝的大业,九族和睦,
陛下何由得之!”聪喜,以小刘贵人妻帝,曰:“此名公之孙也,卿善遇之。”
张轨遣兵诣长安。
凉州主簿马鲂说轨:“宜命将出师,翼戴帝室。”轨从之,驰檄关中,共尊辅秦王,且言:“今遣前锋宋配帅步骑二万径趋长安,诸军络驿继发。”
夏,汉封王彰为定襄郡公。
汉主聪以鱼蟹不供,斩左都水使者。作温明、徽光二殿,未成,斩将作大匠。观渔于汾水,昏夜不归。彰谏曰:“今愚民归汉之志未专,思晋之心犹盛,刘琨咫尺,刺客纵横,帝王轻出,一夫敌耳!”聪大怒,命斩之。彰女为夫人,叩头乞哀,乃囚之。太后张氏以聪刑罚过差,三日不食。太弟义、单于粲舆榇切谏,聪怒曰:“吾岂桀纣而汝辈生来哭人!”太保殷等百余人皆免冠涕泣而谏,聪慨然曰:“朕昨大醉,非其本心,微公等言之,朕不闻过。”各赐帛百匹,使侍中持节赦彰,进封定襄郡公。
雍州刺史贾疋等进围长安,汉刘曜败走。秦王业入长安。 汉太保刘殷卒。
殷不为犯颜忤旨,然因事进规,补益甚多。汉主聪每与群臣议政事,殷无所是非,群臣出,殷独留,敷畅条理,商榷事宜,聪未尝不从之。殷尝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夫几谏之功,无异犯颜,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耳。”殷在公卿间,常恂恂有卑让之色,
陛下又怎能得到天下呢!”刘聪听了很高兴,把小刘贵人给了怀帝做妻子,说:“这是有名望之人的孙女,你要好好待她。”
张轨派兵奔赴长安。
凉州主簿马鲂劝张轨说:“应当派大将出兵,拥戴帝室。”张轨听从了他的意见,急速向关中发布檄文,号召共同尊奉辅佐秦王司马业,并且说:“现在派遣前锋宋配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直接奔赴长安,其他各部队陆续出发。”
夏季,汉封王彰为定襄郡公。
汉主刘聪因鱼蟹供应不上,斩了左都水使者。修建温明、徽光两座大殿,没有修成,斩了将作大匠。到汾水去观看捕鱼,天黑都不回宫。王彰劝谏说:“现在百姓归附汉的心意不坚定,思念晋朝的心情还很强烈,刘琨近在咫尺,刺客肆意横行,帝王轻率出行,一个人就能刺杀您啊!”刘聪大怒,命令将王彰斩首。王彰的女儿王夫人,叩头乞求饶恕王彰,于是把王彰囚禁起来。太后张氏因为刘聪的刑罚过于严苛,三天不吃饭。太弟刘义、单于刘粲抬着棺木冒死恳切劝谏,刘聪发怒说:“我难道是桀纣那样的暴君,你们却来哭活人!”太保刘殷等百余名大臣都摘下冠帽哭泣着劝谏,刘聪慨叹说:“朕昨天大醉,这样做并不是我的本意,不是你们这样劝谏,我就听不到自己的过失了。”每人赐百匹布帛,派侍中拿着符节赦免了王彰,进封定襄郡公。
雍州刺史贾疋等人进兵包围长安,汉刘曜失败奔逃。秦王司马业进入长安。 汉太保刘殷去世。
刘殷从不冒犯皇帝,不违反圣旨,然而能根据具体事情进行规劝,对刘聪补益甚多。汉主刘聪每次与群臣议论政事,刘殷从不评论是非,群臣走了以后,刘殷单独留下,对所议之事再有条有理地分析陈述,商量应付的办法,刘聪没有不听从的。刘殷曾经告诫子孙说:“侍奉君主一定要委婉地劝谏,对普通人尚且不可当面指责他的过失,何况是万乘之君呢!委婉劝谏的功效,和犯颜劝谏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显露君主的过失,所以是比较好的办法。”刘殷在公卿大臣中,常表现出恭顺谦让的神色,
故能处骄暴之国,保其富贵,不失令名,以寿考终。
石勒引兵据襄国。
刘琨以兄子演镇邺,石勒济河,演保三台以自固。勒诸将欲攻之,张宾曰:“攻之未易猝拔,舍之彼将自溃。方今王彭祖、刘越石,公之大敌也,宜先取之,演不足顾也。且天下饥乱,明公拥兵羁旅,人无定志,非所以保万全、制四方也。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广聚粮储,西禀平阳,以图幽、并,此霸王之业也。”勒遂进据襄国,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运谷以输襄国。汉以勒为冀州牧。
汉刘曜袭晋阳,陷之。刘琨奔常山。
刘琨移檄州郡,期十月会平阳击汉。琨素奢豪,喜声色。徐润以音律得幸,骄恣,干预政事。护军令狐盛数以为言,琨收盛杀之。琨母曰:“汝不能驾御豪杰以恢远略,而专除胜己,祸必及我。”盛子泥奔汉,具言虚实。汉主聪大喜,遣粲、曜将兵寇并州,以泥为乡导。琨闻之,东出收兵于常山,且遣使求救于代。粲、曜乘虚袭晋阳,琨还救不及,帅数十骑奔常山。泥杀琨父母。
秋九月,贾疋等奉秦王业为皇太子,建行台。
疋等奉业为皇太子,建行台,登坛告类,建宗庙、社稷。
冬十月,代公猗卢攻晋阳,刘曜败走,猗卢追击,大败之。
因此处在骄横暴虐之君统治的国家,能保住富贵,不损害自己的好名声,以长寿善终。
石勒带兵占据了襄国。
刘琨让其哥哥的儿子刘演镇守邺城,石勒渡过黄河,刘演守卫三台以求自己稳固。石勒手下的将领们想要攻打三台,张宾说:“攻打不容易马上攻取,不攻打它将会自己崩溃。现在王浚、刘琨才是您的大敌,应当先去攻打他们,刘演不值得您注意。况且天下饥困混乱,您率领大军旅居在他乡,人心不定,这样做不是确保万全、控制四方的办法。不如选择并占据一个形势便利的地方,多多积聚粮食储备,向西尊奉平阳,以谋取幽州、并州之地,这是霸王的功业。”于是石勒进军占据了襄国,分别命令将领们攻打冀州,各郡县都将粮食运往襄国。汉任命石勒为冀州牧。
汉刘曜袭击晋阳,攻下了晋阳。刘琨逃往常山。
刘琨向各州郡发布檄文,约定十月在平阳会合去攻汉。刘琨向来奢侈豪华,喜欢音乐女色。徐润因为擅长音律受到刘琨的宠信,就骄横放肆,干预政事。护军令狐盛多次为此劝说刘琨,刘琨拘捕了令狐盛,把他杀了。刘琨的母亲说:“你不能驾驭豪杰来实现自己的长远谋略,而一心要除掉胜过自己的人,灾祸一定会殃及我。”令狐盛的儿子令狐泥投奔汉,把刘琨的虚实都告诉了他们。汉主刘聪大喜,派遣刘粲、刘曜带兵侵犯并州,让令狐泥为向导。刘琨听说后,向东在常山聚合兵力,并且派遣使者向代公拓跋猗卢请求援助。刘粲、刘曜乘虚袭击晋阳,刘琨来不及返回救助,率领数十骑兵奔往常山。令狐泥杀死刘琨的父母。
秋九月,贾疋等人尊奉秦王司马业为皇太子,建立行台。
贾疋等人尊奉司马业为皇太子,建立行台,登坛祭天,建立宗庙、社稷。
冬十月,代公拓跋猗卢攻打晋阳,刘曜败逃,拓跋猗卢追击,将刘曜打得大败。
猗卢遣其子六脩帅众数万为前锋,自帅二十万继之。刘琨收散卒为乡导。六脩与刘曜战于汾东,曜兵败坠马,中七创,夜逾蒙山而归。猗卢追之,战于蓝谷,汉兵大败,伏尸数百里。猗卢因大猎寿阳山,陈阅皮肉,山为之赤。琨自营门步入拜谢,固请进军,猗卢曰:“吾远来,士马疲弊,且待后举,刘聪未可灭也。”留其将箕澹等戍晋阳。琨徙居阳曲,招集亡散。
十二月,盗杀贾疋,麹允领雍州刺史。
初,贾疋入关,杀汉梁州刺史彭仲荡。至是,其子天护帅群胡攻疋,杀之。众推麹允领雍州。
王浚攻石勒于襄国,大败而还。
王浚遣督护王昌帅诸军及段疾陆眷与弟匹䃅、文鸯、从弟末柸攻勒于襄国,勒兵出战皆败。勒召将佐曰:“吾欲悉众决战,何如?”诸将皆曰:“不如坚守,俟其退而击之。”张宾、孔苌曰:“鲜卑段氏最为勇悍,而末柸尤甚,其锐卒皆属焉。今刻日来攻北城,必谓我孤弱不敢出战,意必懈惰。宜且勿出,示之以怯,凿北城为突门二十余道,俟其来至,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末柸帐,彼必震骇,不暇为计,破之必矣。末柸败,则其余不攻而溃矣。”勒从之,密为突门。既而疾陆眷攻北城,勒登城望之,见其将士或释仗而寝,乃命孔苌督锐卒从突门出击之,不克而退。末柸逐之,入其军门,为勒众所获。疾陆眷等军皆退走,苌乘胜追击,枕尸三十余里。
拓跋猗卢派他的儿子拓跋六脩率领数万军队作为前锋,他自己率领二十万大军跟在后面。刘琨收集了逃散的士卒为拓跋六脩的向导。拓跋六脩与刘曜在汾水东面交战,刘曜被打败,从马上掉下来,浑身有七处受伤,黑夜翻过蒙山逃了回去。拓跋猗卢追击,在蓝谷交战,汉兵大败,伏尸数百里。拓跋猗卢乘机到寿阳山大规模打猎,将猎物的皮肉陈列在山上让人观看,山都变成了红色。刘琨从营门步行进去拜谢,一再请求拓跋猗卢继续进军,拓跋猗卢说:“我从远方来,人马疲惫,暂且等待以后再发兵,刘聪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消灭的。”留下他的大将箕澹等人戍守晋阳。刘琨迁居到阳曲,召集流散的人员。
十二月,贾疋被强盗杀死,麹允兼任雍州刺史。
当初,贾疋入关以后,杀了汉梁州刺史彭仲荡。到这时,彭仲荡的儿子彭天护率领众胡人攻打贾疋,将贾疋杀了。大家又推举麹允兼任雍州刺史。
王浚派兵到襄国进攻石勒,大败而归。
王浚派督都护王昌率领各军以及段疾陆眷和其弟段匹䃅、段文鸯、堂弟段末柸到襄国去攻打石勒,石勒军数次出战皆败。石勒召集部将参佐商议说:“我想动用所有的兵力决一死战,怎么样?”将领们都说:“不如坚守,等敌人后退时再出击。”张宾、孔苌说:“鲜卑中段氏最为勇悍,而段末柸尤其厉害,精锐部队都归他统率。现在他们几天之内就要来攻北城,必定认为我们孤弱不敢出战,思想必然懈怠。我们最好暂不出战,显出怯懦的样子,在北城墙凿出二十多条暗道,等他们来到,战阵还未列好,我们出其不意,直冲段末柸的营帐,他必然震惊害怕,来不及安排对策,打败他就是必定无疑的了。段末柸失败,其余的军队就会不攻自溃。”石勒听从了这个计策,秘密挖通暗道。不久段疾陆眷攻打北城,石勒登城观望,看到他们的将士有的放下兵器在睡觉,就命令孔苌带领精锐士卒从暗道出击,没有攻克便撤退下来。段末柸追击,进入了孔苌的军门,被石勒的军队擒获。段疾陆眷等人的军队全都后撤,孔苌乘胜追击,杀得尸横三十余里。
疾陆眷以铠马金银赂勒,且以末柸三弟为质,而请末柸。诸将皆劝勒杀之,勒曰:“辽西鲜卑,健国也,与我素无仇雠,为王浚所使耳。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非计也。归之必深德我,不复为浚用矣。”乃遣石虎与疾陆眷盟于渚阳,结为兄弟。疾陆眷等引归,王昌亦还蓟。勒召末柸与之燕饮,誓为父子,遣还。由是段氏专心附勒,浚势遂衰。
大疫。 王敦杀其兄荆州都督澄。
澄少与兄衍名冠海内,刘琨谓澄曰:“卿形虽散朗,而内实动侠,以此处世,难得其死。”及在荆州,屡为杜弢所败,望实俱损,犹傲然自得,与内史王机日夜纵酒博弈,上下离心。故山简参军王冲拥众自称刺史,澄惧,徙治沓中。琅邪王闻之,召为军谘祭酒,以周代之。王敦方讨杜弢,进屯豫章,澄过之,自以名声素出敦右,犹以旧意侮敦,敦怒,诬其与杜弢通信,杀之。机将奴客门生千余人入广州。机父尝刺广州,将士皆其部曲,刺史郭讷遣拒机,皆迎降。讷乃避位,以州授之。
王如诣王敦降。 前太子洗马卫玠卒。
玠,瓘之孙也,美风神,善清谈,常以为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色。
羌酋姚弋仲自称扶风公。
弋仲,南安赤亭羌也,东徙榆眉,戎夏襁负随之者数万。
段疾陆眷用铠甲、马匹、金银贿赂石勒,并且以段末柸的三弟为人质,请求换回段末柸。诸将都劝石勒杀死段末柸,石勒说:“辽西鲜卑是个强健的国家,与我们素无怨仇,只是受王浚的利用罢了。现在杀了末柸一人而和一国结成仇怨,不是好办法。放他回去,他必然会深深感激我们,就不会再受王浚利用了。”于是派遣石虎和段疾陆眷在渚阳订立盟约,结为兄弟。段疾陆眷等带兵回去,王昌也率兵回到蓟。石勒召来段末柸和他一起饮酒,发誓结为父子,就让段末柸回去了。从此段氏一心归附石勒,王浚的势力从此衰弱。
发生瘟疫。 王敦杀死了他的哥哥荆州都督王澄。
王澄年轻时和哥哥王衍都名冠海内,刘琨对王澄说:“你外表虽然洒脱爽朗,而内心则冲动有侠义心肠,以此来处世,难以善终。”等王澄到了荆州,多次被杜弢打败,声望与实力都有所减消损,但仍傲然自得,与内史王机日夜纵情饮酒赌博对弈,因此上下离心。以前在山简部下任参军的王冲聚众自称刺史,王澄害怕了,把治所迁到沓中。琅邪王司马睿听说后,征召王澄为军谘祭酒,以周代替他的职务。王敦正在征讨杜弢,进驻豫章,王澄去拜访王敦,自认为自己名声一直在王敦之上,还像原来那样轻慢侮辱王敦,王敦大怒,诬蔑他与杜弢有书信来往,把他杀了。王机带领家奴门客一千多人来到广州。王机的父亲曾当过广州刺史,当地的将士都是他原来的部下,广州刺史郭讷派兵阻止王机进城,这些将士都去迎接王机,向他投降。郭讷只好让位,把广州刺史的官职让给王机。
王如向王敦投降。 前太子洗马卫玠去世。
卫玠是卫瓘的孙子,风度神韵优美,善于清谈,常常认为别人有做得不好的事,可以按情理宽恕;不是故意冒犯自己,可以用道理来排遣。因此终身不表现出喜怒之色。
羌人首领姚弋仲自称扶风公。
姚弋仲是南安赤亭的羌人,东迁到榆眉,戎人、汉人有数万人携带妻儿老小跟随着他。
癸酉(313) 孝愍皇帝建兴元年汉嘉平三年。
春二月,汉主刘聪弑帝于平阳,庾珉、王雋死之。
正月朔,汉主聪宴群臣于光极殿,使帝著青衣行酒。庾珉、王雋等不胜悲愤,因号哭,聪恶之。有告珉等谋以平阳应刘琨者,聪遂杀珉、雋等。帝亦遇害,谥曰孝怀。
三月,汉立其贵嫔刘娥为后。
汉主聪为刘后起䳨仪殿,廷尉陈元达切谏,以为:“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是以先帝身衣大布,居无重茵。后妃不衣锦绮,乘舆马不食粟。陛下践祚以来,已作殿观四十余所,加之军旅数兴,馈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相继,而益思营缮,岂为民父母之意乎?”聪大怒曰:“朕为天子,营一殿,何问汝鼠子乎!”命左右曳出斩之,并其妻子枭首东市。时聪在逍遥园李中堂,元达先锁腰而入,即以锁锁堂下树,呼曰:“臣所言者,社稷之计,而陛下杀臣。朱云有言:‘臣得与龙逢、比干游,足矣!’”左右曳之不能动。
大司徒任等叩头出血,曰:“元达为先帝所知,尽忠竭虑,知无不言。臣等每见之,未尝不发愧。今言虽狂直,愿陛下容之。”聪默然。刘后闻之,密敕左右停刑,手疏上言:“今宫室已备,无烦更营。四海未壹,宜爱民力。
晋愍帝
癸酉(313) 晋愍帝建兴元年汉嘉平三年。
春二月,汉主刘聪在平阳杀死了晋怀帝,庾珉、王雋也一起被杀。
正月初一,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让晋怀帝身穿青衣为之斟酒劝饮。庾珉、王雋等人不胜悲愤,因而放声大哭,刘聪很厌恶他们。正巧有人告发说庾珉等人密谋在平阳接应刘琨,刘聪于是杀死了庾珉、王雋等人。晋怀帝也遇害身亡,谥号为孝怀。
三月,汉主刘聪将贵嫔刘娥立为皇后。
汉主刘聪为刘皇后建造䳨仪殿,廷尉陈元达恳切劝谏,他认为:“上天生下百姓而为他们设置了君主,是让君主来管理他们,并不是用亿万百姓的生命来满足君主一个人的欲望。因此先帝身穿粗布衣服,居住的地方没有双层坐褥。皇后嫔妃不穿锦绣,拉车的马不吃粟谷。陛下即位以来,已经建造宫殿四十多所,再加上多次兴兵打仗,不断运输物资,饥荒疾病流行,百姓不断死亡,但您还想大造宫殿,这是上天立君为民父母的本意吗?”刘聪大怒说:“朕是天子,建造一座宫殿,还要问你这样的鼠辈吗!”下令身边的人把他拉出去斩首,连同他的妻儿一起拉去东市斩首示众。当时刘聪在逍遥园的李中堂中,陈元达先把自己的腰锁上,然后进去,又用锁把自己锁在堂下的树上,大呼说:“我所说的,是为社稷打算,而陛下却要杀我。汉朝的朱云曾经说过:‘我能够与龙逢、比干同游,这就满足了!’”刘聪的随从去拉陈元达,但拉不动。
大司徒任等叩头流血,说:“陈元达受先帝赏识器重,尽忠竭虑,知无不言。我们这些人每当见到他,没有不感到惭愧的。今天他的话虽然狂妄率直,还希望陛下能宽恕他。”刘聪沉默不言。刘皇后听说后,暗中命令随从们停止行刑,亲笔上疏给刘聪说:“现在宫室已经齐备,不用再营建新的了。四海还未统一,应当爱惜民力。
廷尉之言,社稷之福也,宜加封赏,而更诛之,四海谓陛下何如哉!夫忠臣进谏者固不顾其身也,而人主拒谏者亦不顾其身也。陛下为妾营殿而杀谏臣,使忠良结舌者由妾,远近怨怒者由妾,公私困弊者由妾,社稷阽危者由妾,天下之罪皆萃于妾,妾何以当之?妾观自古败国丧家,未始不由妇人,心常疾之,不意今日身自为之,使后世视妾,由妾之视昔人也。妾诚无面目复奉巾栉,愿赐死此堂。”聪览之变色,命等冠履就坐,引元达上,以表示之曰:“外辅如公,内辅如后,朕复何忧!”更命园曰“纳贤园”,堂曰“愧贤堂”,谓元达曰:“卿当畏朕,而反使朕畏卿邪!”
夏四月,太子业即位于长安,索领太尉。
怀帝凶问至长安,皇太子举哀,因加元服,即帝位。以梁芬为司徒,麹允、索为仆射。是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蒿棘成林,公私有车四乘,百官无章服印绶,唯桑版署号而已。寻以为卫将军,领太尉,军国之事,悉以委之。
汉寇长安,仆射麹允拒之。 石勒遣石虎攻陷邺而据之。
初,刘琨用焦求为兖州刺史,荀藩又用李述为之,琨召求还。及邺城失守,琨复以刘演为兖州,镇廪丘。前中书侍郎郗鉴,少以清节著名,帅高平千余家避乱保峄山,琅邪王就用为兖州,镇邹山。三人各屯一郡,兖州吏民莫知所从。
琅邪王睿以华谭为军谘祭酒,陈为谯郡太守。
廷尉陈元达的话,是社稷的福气,应加以封赏,现在反而要诛杀他,天下会怎样议论陛下呢!进谏的忠臣固然不会考虑自身的安危,而拒谏的君主也是不考虑自身的性命。陛下为臣妾营造宫殿而杀谏臣,使忠臣不敢说话是因为臣妾,使远近的人产生怨恨愤怒是因为臣妾,使公私两方面都困顿疲敝是因为臣妾,使社稷面临危险是因为臣妾,天下的罪行都集中在臣妾身上,臣妾如何承担得了?依臣妾观察,自古败国丧家的,没有不从妇人开始的,常常为此痛心,没想到今日自己要成为这样的人,使后世的人看臣妾,如同臣妾看前世的人一样。臣妾实在没脸再侍奉陛下,希望陛下将我赐死在这个堂下。”刘聪看完,脸色有了转变,下令让任等人穿戴整齐就坐,把陈元达带上来,将刘皇后的上疏拿给他看,并说:“外面有您这样的人辅佐,宫内有皇后这样的人辅佐,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下令把逍遥园改名为纳贤园,李中堂改为愧贤堂,对陈元达说:“你本来应当怕我,现在反而让我怕你了!”
夏四月,太子司马业在长安即皇帝位,索兼任太尉。
晋怀帝被害的凶信传到长安,皇太子举行哀悼仪式,接着加冠冕,即皇帝位。任命梁芬为司徒,麹允、索为仆射。这时长安城中不满百户,荆棘蒿草丛生,公室私家的车只有四辆,百官也没有官服、印章绶带,只是用桑木板署上官府名号而已。不久,任命索为卫将军,兼太尉,军政大事都委任他办理。
汉进犯长安,仆射麹允带兵抵抗。 石勒派石虎攻下并占据了邺城。
当初,刘琨任用焦求为兖州刺史,荀藩又任用李述任此职,刘琨就把焦求召回来了。到邺城失守后,刘琨又任用刘演为兖州刺史,镇守廪丘。前中书侍郎郗鉴,年轻时就以清高的节操著名,率领高平千余家到峄山中避乱,琅邪王司马睿任用他为兖州刺史,镇守邹山。这样,李述、刘演、郗鉴三人各自驻守在一郡之内,兖州的官民不知服从谁好。
琅邪王司马睿任用华谭为军谘祭酒,陈为谯郡太守。
谭尝在寿春依周馥,至是睿谓谭曰:“周祖宣何故反?”谭曰:“周馥虽死,天下尚有直言之士。馥见寇贼滋蔓,欲移都以纾国难,执政不悦,兴兵讨馥。死未逾时,而洛都沦没。若谓之反,不亦诬乎!”睿曰:“馥位为征镇,召之不入,危而不持,亦天下之罪人也。”谭曰:“然,危而不持,当与天下共受其责,非但馥也。”睿参佐多避事自逸,参军陈言于睿曰:“洛中承平之时,朝士以小心恭恪为凡俗,偃蹇倨肆为优雅,流风相染,以至败国。今僚属皆承西台余弊,养望自高,是前车已覆,而后车又将寻之也。请自今临使称疾者皆免官。”不从。三王之诛赵王伦也,制《己亥格》以赏功,自是循而用之。曰:“昔赵王篡逆,惠皇失位,三王讨之,故厚赏以怀向义之心。今功无大小,皆以格断,乃至金紫佩士卒之身,符策委仆隶之门,非所以重名器、正纪纲也,请一切停之。”出于寒微,数为正论,府中多恶之,出为谯郡太守。
吴兴太守周玘卒。
玘宗族强盛,琅邪王睿颇疑惮之。睿左右用事者多中州亡官失守之士,驾御吴人,吴人颇怨。玘自以失职,又为刁协所轻,阴与其党谋诛执政,以南士代之。事泄,忧愤而卒。将死,谓其子勰曰:“杀我者,诸伧子也。能复之,乃吾子也。”
华谭曾经在寿春依附周馥,这时司马睿对华谭说:“周馥为什么要反叛呢?”华谭说:“周馥虽然死了,天下仍然还有敢于直言的人。周馥见盗寇不断增多,想用迁都的办法来解除国难,当政者不高兴,就发兵讨伐他。他死了不久,京城洛阳就沦陷了。如果说他这是造反,不是冤枉吗!”司马睿说:“周馥身居戍守地方的军事要职,朝廷征召他他不入朝,朝廷危险他不来扶持,也是天下的罪人啊。”华谭说:“是的,见朝廷危险而不去扶持,他应当与天下的将领一起受到责难,不只是周馥一个人啊。”司马睿的参佐幕僚大多都是躲避事情以求自身安逸的人,参军陈頵对司马睿说:“洛阳在太平安定的时候,朝臣们认为小心谨慎恪守职责是平庸,认为傲慢放肆是优雅,这种风气流行感染,以至国家败亡。现在您的僚属们都秉承了洛阳时的弊病,修养名望,自以为高明,这是前车已覆,而后车又将重蹈覆辙啊。请下令从今以后,凡接受使命而称病不行使职责的,都免去官职。”司马睿没有听从华谭的意见。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三人在诛杀赵王司马伦的时候,曾制定《己亥格》来奖赏功臣,从此沿袭使用。陈頵说:“从前赵王司马伦叛逆篡权,惠皇帝失去地位,三王举兵征讨司马伦,因此用厚赏来安抚响应义举的人。现在不论功劳大小,都用《己亥格》来确定奖赏,致使金印紫绶佩带到士卒的身上,调兵的符节、授爵的策书送到了仆隶的家门,这不是重视国家礼仪制度、匡正纲纪法度的做法,请一律停止这样做。”陈頵出身贫寒,多次发表义正辞严的议论,王府中很多人都很讨厌他,于是把他外放担任谯郡太守。
吴兴太守周玘去世。
周玘宗族很强盛,琅邪王司马睿对他很猜疑忌惮。司马睿身边任用的大多是在中原地区丢官弃职的人,让他们来管理吴地人,吴地人都很怨恨。周玘因为自己失去职位,又受到刁协的轻视,就暗中与他的同党密谋杀掉当政者,用南方的士人来代替。事情泄露了,周玘忧愤而死。他在将死的时候,对儿子周勰说:“杀我的人,是那些中原来的伧子。能为我报仇的,是我的儿子。”
慕容廆攻段氏,取徒河。
初,中国民避乱者多依王浚,浚政法不立,往往去之。段氏兄弟专尚武勇,不礼士大夫。唯廆政事修明,爱重人物,故多归之。廆以裴嶷、阳耽为谋主,游邃、逄羡、封抽、裴开为股肱,宋该、皇甫岌、岌弟真及封奕、封裕典机要。嶷清方有干略,兄武为玄菟太守卒,嶷与武子开以其丧归,过廆,廆敬礼之。行及辽西,道不通,嶷欲还,开曰:“等为流寓,段氏强,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嶷曰:“欲求托足之地,岂可不慎择其人?汝观诸段,岂有远略,且能待国士乎?慕容公修仁行义,有霸王之志,加以国丰民安,今往从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既至,廆大喜。邃尝避地于蓟,后归廆。王浚屡以手书召其兄畅,畅欲赴之,邃曰:“彭祖必不能久,宜且磐桓以俟之。”畅曰:“彭祖忍而多疑,今手书殷勤,而稽留不往,将累及卿。且乱世,宗族宜分以冀遗种。”遂从之。卒与浚俱没。
五月,以琅邪王睿为左丞相,南阳王保为右丞相,分督陕东、西诸军事。
诏曰:“今当扫除鲸鲵,奉迎梓宫。令幽、并两州勒卒三十万,直造平阳,右丞相宜帅秦、凉、梁、雍之师,径诣长安,左丞相帅所领精兵造洛阳,同赴大期,克成元勋。”又诏睿以时进军,与乘舆会除中原。睿辞以方平定江东,未暇北伐。以刁协为丞相左长史,刘隗为司直。
慕容廆攻打段氏,攻取了徒河。
当初,中原人躲避战乱的大多去投靠王浚,王浚行政法令都没有建立,人们又都离他而去。段氏兄弟只知使用武力,不能礼敬士大夫。只有慕容廆政事清明,爱惜人才,因此人们大都去归附他。慕容廆用裴嶷、阳耽为主要谋士,游邃、逄羡、封抽、裴开为辅佐,宋该、皇甫岌、皇甫岌的弟弟皇甫真,以及封奕、封裕掌管机要。裴嶷清廉公正,有才干谋略,其兄裴武任玄菟太守,在任上去世后,裴嶷与裴武的儿子裴开送灵柩回乡,经过慕容廆那里,慕容廆以礼相待。他们走到辽西时,道路不通,裴嶷想返回慕容廆那里,裴开说:“同样是寄人篱下,段氏强大,慕容氏弱小,何必离开段氏到慕容氏那里去呢?”裴嶷说:“想要寻求立足之地,岂能不谨慎地选择人?你观察段氏兄弟,哪是有雄心大略的人,而且能把我们作为国士对待吗?慕容公修仁行义,有实现霸业的志向,再加上国家富足人民安定,我们现在去投奔他,上可以建功扬名,下可以庇护宗族,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到了那里以后,慕容廆非常高兴。游邃曾在蓟地避乱,后来投奔慕容廆。王浚多次写亲笔信征召游邃的哥哥游畅,游畅想应召前往,游邃说:“王浚必定不会长久,你先逗留一段时间等等看。”游畅说:“王浚残忍而又多疑,现在他亲笔写信态度殷勤,而我停留不去,将会牵累你。况且乱世之中,同一宗族应当分开,以期留下后代。”于是游邃听从了他哥哥的意见。最终游畅和王浚一同死了。
五月,朝廷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左丞相,南阳王司马保为右丞相,分别都督陕东、陕西诸军事。
朝廷的诏书说:“现在应当扫除刘聪这样的鲸鲵,奉迎怀帝的灵柩。令幽州、并州出兵三十万,直抵平阳,右丞相应率领秦、凉、梁、雍数州的军队,直达长安,左丞相率领所属精兵直到洛阳,共同奔赴约定的大业,完成这伟大的功勋。”又下诏,让司马睿按时进军,与皇帝一起扫清中原。司马睿推辞说刚刚平定了江东,没有时间北伐。任用刁协为丞相左长史,刘隗为司直。
隗雅习文史,善伺候睿意,故特亲爱之。主簿熊远上书,以为:“军兴以来,处事不用律令,主者不敢任法,每辄关谘,非为政之体也。愚谓凡为驳议者,皆当引律令、经传,不得直以情言,无所依准,以亏旧典。若开塞随宜,权道制物,此人君之所得行,非臣子所宜用也。”睿不能从。
左丞相睿以祖逖为豫州刺史。
逖,范阳人,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司州主簿,同寝,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及渡江,左丞相睿以为军谘祭酒。逖居京口,纠合骁健,言于睿曰:“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宗室争权自相鱼肉,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土。今遗民思奋,大王诚能命将出师,使如逖者统之,以复中原,郡国豪杰必有望风响应者矣!”睿素无北伐之志,以逖为豫州刺史,给千人廪,布三千匹,不给铠仗,使自召募。逖将其部曲百余家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遂屯淮阴,起冶铸兵,募得二千余人而后进。
陶侃破走杜弢,王敦表侃为荆州刺史。
周屯浔水城,为杜弢所困,陶侃使将军朱伺救之。弢退保泠口,侃使伺逆击,大破之,弢遁归长沙。敦乃表侃刺荆州,屯沔江。左丞相睿召复为军谘祭酒。
冬十月,氐杨难敌寇陷梁州。刺史张光卒。
刘隗熟习文史,善于体察司马睿的心意,所以司马睿特别亲近喜欢他。主簿熊远上书,认为:“兴兵以来,处理事务不依照法令,主事的人不敢运用法律,每决断事务都要请示询问,这不是治理国家的办法。我认为凡是提出不同意见的,都应当引用法令和经传典籍,不能简单地按常情来论说,没有依据和标准,而损害原有的典制。若说到根据情况放开或禁止,用权宜变通的方法处理事务,这只有君主才可以做,不是臣子应当使用的。”司马睿没有听从。
左丞相司马睿任用祖逖为豫州刺史。
祖逖是范阳人,年轻时就有大志,与刘琨一起任司州主簿,一起睡觉时,半夜听到鸡鸣,用脚将刘琨蹬醒说:“这不是叫人讨厌的声音啊。”就起床舞剑。渡江以后,左丞相司马睿任用他为军谘祭酒。祖逖住在京口,聚集了一些骁勇强健的壮士,对司马睿说:“晋室的变乱,并不是因为君主无道而使臣下怨恨叛乱的,而是由于宗室争权自相残杀,才使戎狄乘机入侵,祸及中原。现在晋朝的遗民都想奋起,大王您如能命令将领率兵出师,派像我这样的人来统领军队,收复中原,郡国的英雄豪杰必然有望风响应的!”司马睿向来没有北伐的志向,就任命祖逖为豫州刺史,拨给他一千人的口粮,三千匹布,不给铠甲武器,让祖逖自己想办法募集。祖逖带领其私人的军队一百多家渡过长江,在江中敲打着船桨发誓说:“祖逖如果不能恢复中原再渡江的话,就有如江水一样一去不返。”于是驻扎在淮阴,建造熔炉铸造兵器,召募了两千多人又继续前进。
陶侃击败赶跑了杜弢,王敦表奏陶侃为荆州刺史。
周驻扎在浔水城,被杜弢围困,陶侃派将军朱伺去援救。杜弢撤退到泠口守卫,陶侃派朱伺迎头痛击,将杜弢打得大败,杜弢逃归长沙。王敦于是表奏陶侃为荆州刺史,驻扎在沔江。左丞相司马睿征召周,又让他担任军谘祭酒。
冬十月,氐人杨难敌侵犯并占领了梁州。梁州刺史张光去世。
初,氐王杨茂搜之子难敌遣养子贩易于梁州,刺史张光杀之。及光与王如余党杨虎相攻,求救于茂搜,茂搜遣难敌救光。虎厚赂难敌,与夹击光,大破之。光婴城自守,愤激成疾,僚属劝光退据魏兴,光按剑曰:“吾受国重任,不能讨贼,今得死如登仙,何谓退也!”声绝而卒。难敌竟攻拔之。
陶侃复击杜弢,大破之。 汉刘曜寇长安,十一月,麹允破走之。
曜使赵染帅精骑袭长安,夜入外城。帝奔射雁楼,染焚龙尾及诸营,退屯逍遥园。将军麹鉴帅众救长安,与曜遇于零武,鉴兵大败。曜恃胜不设备,麹允引兵袭之,汉兵大败,杀其将军乔智明,曜引归平阳。
十二月,石勒遣使奉表于王浚。
浚谋称尊号,刘亮、高柔切谏,皆杀之。燕国霍原志节清高,屡辞征辟。浚以尊号事问之,原不答,浚诬以罪,杀而枭其首。于是士民骇怨,而浚矜豪日甚,不亲政事。所任皆苛刻小人,枣嵩、朱硕贪横尤甚,北州谣曰:“府中赫赫朱丘伯,十囊五囊入枣郎。”
石勒欲袭之,未知虚实,将遣使觇之,参佐请用羊祜、陆抗故事,致书于浚。勒以问张宾,宾曰:“浚名为晋臣,实欲废晋自立,但患四海英雄莫之从耳。将军威振天下,今折节事之,犹惧不信,况为羊、陆之亢敌乎!夫谋人而使人觉其情,难以得志矣。”勒曰:“善。”遣舍人王子春奉表于浚曰:“勒本小胡,遭世饥乱,流离屯厄,窜命冀州,窃相保聚,
当初,氐王杨茂搜的儿子杨难敌派他的养子到梁州去贩卖货物,被刺史张光杀了。等到张光和王如的余党杨虎交战时,向杨茂搜求救,杨茂搜派遣杨难敌去救张光。杨虎用丰厚的礼物贿赂杨难敌,二人夹击张光,将张光打得大败。张光环城自守,激愤成疾,僚属劝张光退守魏兴,张光按着剑说:“我接受国家重任,不能讨平贼寇,今天战死如同登仙,怎么能讲撤退的事呢!”说完就死了。杨难敌最后攻下了梁州。
陶侃又攻打杜弢,将杜弢打得大败。 汉刘曜侵犯长安,十一月,麹允打败并赶跑了刘曜。
刘曜派赵染率领精锐骑兵袭击长安,乘夜进入外城。愍帝奔往射雁楼,赵染焚烧了龙尾道和各个营帐,退到逍遥园驻扎。将军麹鉴率军援救长安,在零武与刘曜相遇,麹鉴的军队被打得大败。刘曜倚仗打了胜仗不加防备,麹允带兵袭击他,汉兵大败,杀了汉将军乔智明,刘曜带兵回到平阳。
十二月,石勒派使者向王浚进表。
王浚图谋称帝,刘亮、高柔恳切劝谏,都被杀死。燕国人霍原志节清高,王浚多次征召他,他都推辞不去。王浚又问他称帝的事,他不回答,王浚就捏造了一个罪名,将霍原杀死,并悬首示众。这样士人百姓都畏惧怨恨,而王浚日益骄矜奢豪,不问政事。他亲信任用的都是苛刻小人,枣嵩、朱硕尤其贪婪骄横,北方有民谣说:“府中赫赫朱丘伯,十囊五囊入枣郎。”
石勒想攻打王浚,不知虚实,就想派人去侦察一下,部下请求石勒采用羊祜、陆抗那样以交邻之礼对待敌国的先例,给王浚写一封信。石勒征求张宾的意见,张宾说:“王浚名义上是晋臣,实际想废掉晋帝而自立,只是怕四海英雄豪杰无人听从他罢了。将军您威振天下,现在降低身份去事奉他,还怕他不相信,何况是羊祜和陆抗那样势均力敌的呢!想图谋别人却使对方觉察到你的意图,是难以达到目的的。”石勒说:“说得对。”于是派遣舍人王子春向王浚上表说:“我本来是小小胡人,遭遇饥荒动乱的世道,流离失所,遭受困厄,流窜到冀州,想相互聚集保卫,
以救性命。今晋祚沦夷,中原无主,为帝王者非公复谁?愿殿下应天顺人,早登皇祚,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殿下察勒微心,亦当视之如子也。”
浚甚喜,谓子春曰:“石公可信乎?”子春曰:“殿下中州贵望,威行夷夏,自古胡人为辅佐名臣则有矣,未有为帝王者也。石将军非恶帝王不为而让于殿下,顾以帝王自有历数,非智力之所取故也,又何怪乎?浚大悦,遣使报聘。游纶兄统,为浚镇范阳,遣使私附于勒。勒斩其使以送浚,浚虽不罪统,益信勒为忠诚,无复疑矣。
左丞相睿遣世子绍镇广陵。
以丞相掾蔡谟为参军。
代城盛乐及平城。
代公猗卢城盛乐以为北都,治故平城为南都,又作新平城于水之阳,使右贤王六脩居之,统领南部。
甲戌(314) 二年汉嘉平四年。
春正月,有如日陨于地,又有三日相承东行。 有流星陨于平阳北,化为肉。
流星出牵牛,入紫微,光烛地,陨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汉主聪恶之,以问公卿,陈元达以为“女宠太盛,亡国之征”。聪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
汉石勒复遣使奉表于王浚。
浚使者至襄国,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于壁,
以挽救性命。现在晋朝的皇位已经沦没,中原无主,做帝王的人,不是您又有谁呢?希望殿下能够顺应上天和百姓的意愿,早登皇位,我尊奉殿下,如同尊奉天地父母,望殿下能体察我的用心,也应当把我看作您的儿子一样。”
王浚非常高兴,对王子春说:“石公这人可以相信吗?”王子春说:“殿下是中州的名门望族,威振夷夏,自古以来胡人作为帝王的辅佐名臣是有的,但没有成为帝王的。石将军并不是厌恶帝王之位而让给殿下,只是认为帝王自有天道气数,并不是仅靠智慧和力量就能取得的,又有什么奇怪的呢?”王浚大喜,派遣使者去回访。游纶的哥哥游统,为王浚镇守范阳,派使者私下依附石勒。石勒杀了使者并送交王浚,王浚虽然没有治游统的罪,但更加相信石勒的忠诚,不再有什么怀疑。
左丞相司马睿派世子司马绍镇守广陵。
任用丞相掾蔡谟为参军。
代公拓跋猗卢在盛乐和平城筑城。
代公拓跋猗卢在盛乐筑城作为北都,把旧平城作为南都,又在水的北面修建新平城,派右贤王拓跋六脩居住在那里,总管南部地区事务。
甲戌(314) 晋愍帝建兴二年汉嘉平四年。
春正月,有个像太阳似的东西陨落在地,又接连出现三个太阳向东方运行。 有流星陨落在平阳城北,变成肉。
流星从牵牛星座出来,进入紫微星座,星光照亮了地面,流星坠落在平阳城北,变成肉,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汉主刘聪很厌恶这件事,询问公卿大臣,陈元达认为“后宫女宠太多,是亡国的征兆”。刘聪说:“这是阴阳变化的规律,和人事有何关系!”
汉石勒又派遣使者向王浚上表。
王浚的使者到达襄国,石勒藏匿了他的精锐部队和铠甲,把老弱残兵和空虚的府库给使者看,面向北称臣拜见使者接受书信。王浚送给石勒麈尾,石勒假装不敢拿在手上,悬挂在墙上,
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并州牧。勒问浚于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二。浚益骄怠,不复设备。
梁州人张咸逐杨难敌,以州降成。
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皆为成有,成主雄虚己好贤,随才授任。命太傅骧养民于内,李凤等招怀于外,刑政宽简,狱无滞囚。兴学校,置史官。其赋,民男丁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事少役希,民多富实,新附者给复除。是时天下大乱,而蜀独无事,年谷屡熟,乃至闾门不闭,路不拾遗。然朝无仪品,爵位滥溢,吏无禄秩,取给于民,军无部伍,号令不肃,此其所短也。
二月,以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刘琨为大将军。 三月,汉石勒袭蓟,陷之,杀王浚。师还,蓟降于段匹䃅。
勒纂严,将袭王浚而未发,张宾曰:“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宾曰:“彼三方智勇无及
早晚叩拜,说:“我不能见到王公,看到他赐给我的物品,就如同见到王公一样。”又派遣董肇向王浚上表,约定三月中旬亲自到幽州去,尊奉王浚称帝。又给枣嵩写了一封信,请求担任并州牧。石勒向王子春询问王浚的情况,王子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百姓没有一粒粮食可吃,王浚囤积了百万石粟谷,却不赈济灾民,刑罚政令苛刻严酷,赋税劳役繁重,内部忠贤之臣离心,外部夷狄之人反叛。人们都知道他将要灭亡,而王浚自己神气自如,竟没有一点惧怕的心情,刚刚又重新设置台阁,安排文武百官,自认为汉高祖、魏武帝都不能和他相比。”石勒手扶几案笑着说:“王浚确实可以抓到了。”王浚的使者回到蓟城,都说石勒势单力孤兵力衰弱,忠诚不二。王浚听了更加骄傲懈怠,不再设置防务。
梁州人张咸驱逐了杨难敌,连同梁州一起投降了成汉。
从此汉嘉、涪陵、汉中等地,都被成汉占有,成汉国主李雄能虚心听取意见,喜欢接纳贤能之士,根据他们的才能授予官职。下令让太傅李骧在国内治理好民众,李凤等人在外招抚怀柔远民,刑罚政令宽简,监狱没有长期不判的囚犯。又兴办学校,设置史官。制定的赋税,百姓中成年男子每年每人交三斛谷,成年女子减半,有病的人再减一半。每户征调的物品仅仅是几丈绢,几两绵。事少劳役也少,百姓大多富裕殷实,新近归附的人还免除赋税徭役。当时天下大乱,只有蜀地安居无事,连年五谷丰收,以至达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然而朝廷中没有礼仪和品秩,爵位过于冗滥,官吏没有俸禄等级,而向百姓索取,军队没有队伍建制,号令不严肃,这些都是成汉所欠缺的。
二月,晋朝任命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刘琨为大将军。 三月,汉石勒袭击蓟城,蓟城陷落,杀死了王浚。石勒退兵后,蓟城投降了段匹䃅。
石勒集结军备,将要攻打王浚,还没有发兵,张宾说:“您莫非是害怕刘琨以及鲜卑、乌桓成为我们的后患吗?”石勒说:“是这样的。”张宾说:“这三方的智慧和勇敢都没有能比得上
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侯已了之。”遂以火宵行,遣使奉笺于琨,自陈罪恶,请讨浚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言勒已降,当袭平阳,除僭逆。
三月,勒军达易水,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游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设飨以待之。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勒升其听事,执浚于前,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即送襄国斩之。
浚将佐等诣军门谢罪,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召而让之,对曰:“宪等世仕晋朝,荷其荣禄。浚虽凶粗,犹是晋之藩臣,故从之不敢有二。明公苟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请就死!”不拜而出。勒谢之,待以客礼。勒数朱硕、枣嵩等以纳财乱政,责游统以不忠所事,皆斩之。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巨万,惟宪、绰止有
将军的,您即使远征,他们也不敢动,况且他们未必料到将军能孤军深入千里去夺取幽州。军队轻装往返,用不了二十天,即使他们有心袭击我们,等到他们商议好出兵,我们已经回来了。刘琨、王浚虽然名义上都是晋臣,实际却是仇敌,如果给刘琨写信,送去人质请求和解,刘琨必然为我们的归服而高兴,对王浚的灭亡而称快,最终不会去援救王浚而袭击我们。兵贵神速,不要拖延时间。”石勒说:“我还未明了的,右侯早已料到了。”于是打着火把连夜行军,派使者给刘琨送信,陈说自己的罪过,请求以讨伐王浚来报效刘琨。刘琨大喜,向各州郡发布檄文,说石勒已经投降,应当去进攻平阳,清除僭称皇帝的刘聪。
三月,石勒的军队到达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急忙派人报告王浚,将要带兵去阻击石勒,游统制止他这样做。王浚的将领参佐都说:“胡人贪而无信,其中必有诡计,请让我们去阻击他。”王浚发怒说:“石公来,正是想来拥戴我的,再敢说攻打他的,立即斩首!”准备设宴招待石勒。石勒清晨到了蓟城,喝令守门人打开城门,还怀疑会有伏兵,先驱赶数千头牛羊在前边走,声称是送给王浚的礼物,实际是为了堵塞街巷。这时王浚才害怕了。石勒坐在中庭,押着王浚站在他面前,王浚骂道:“胡奴竟敢戏弄老子,为何凶恶叛逆到如此地步!”石勒说:“您地位高于所有大臣,掌握着强大的军队,却坐视朝廷倾覆,竟不去救援,还想尊自己为天子,难道不是凶恶叛逆吗!”于是石勒把王浚送到襄国杀了。
王浚的部将参佐都到石勒的军门谢罪,只有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有来。石勒把他们召来叱责他们,他们回答说:“我们世代在晋朝做官,享受着荣华俸禄。王浚虽然粗暴凶恶,但仍然是晋朝的藩臣,所以我们服从他没有二心。您如果不讲道德信义,专用威势和刑罚,那么我们被处死也是自己的本分,请让我们赴死吧!”说完,没有拜辞就走出去了。石勒向他们谢罪,用待客之礼对待他们。石勒历数朱硕、枣嵩等人受贿乱政的罪行,叱责游统不忠于自己的职守,把他们全都杀了。查抄没收了王浚部将参佐和亲戚的家产,都数量巨大,唯独裴宪、荀绰只有
书百余帙,盐、米各十余斛而已。勒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宪为从事中郎,绰为参军。分遣流民,各还乡里。勒停蓟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书刘翰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而还。孙纬遮击之,勒仅而得免。
勒遣使奉浚首献捷于汉,汉以勒为东单于。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以击汉,会猗卢所部杂胡谋应勒,猗卢悉诛之,不果赴约。琨知勒无降意,大惧。刘翰不欲从勒,乃归段匹䃅,匹䃅遂据蓟城。
左丞相睿以邵续为平原太守。
王浚所署乐陵太守邵续附勒,勒以其子义为督护。勃海太守刘胤弃郡依续,谓曰:“君晋之忠臣,奈何从贼以自污乎?”会段匹䃅以书邀续同归江东,续从之。其人曰:“其如义何?”续泣曰:“我岂得顾子而为叛臣乎?”杀异议者数人。勒闻之,杀义。续遣胤使江东,睿以胤为参军,续为平原太守。石勒围续,匹䃅救之,勒引去。
襄国大饥。
时谷二升直银一斤。
夏五月,太尉、凉州牧、西平公张轨卒,子寔嗣。
轨寝疾,遗令文武将佐“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轨卒,长史张玺等表世子寔摄父位,诏寔为都督、刺史、西平公。谥轨曰武穆。
六月,汉寇长安,索大破之。
汉大司马中山王曜、赵染寇长安,索出拒之。染有轻之色,长史鲁徽曰:“晋之君臣自知强弱不敌,将致死于我,不可轻也。”染曰:“以司马模之强,吾取之如拉朽,索
书百余帙,盐、米各十余斛而已。石勒说:“得到幽州我并不怎么高兴,高兴的是得到他们二人。”任命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分别遣送流民,让他们各回故乡。石勒在蓟城停留了两天,焚烧了王浚的宫殿,命前尚书刘翰兼任幽州刺史,戍守蓟城,设置了郡县长官就回去了。孙纬出兵截击,石勒仅仅得以逃脱。
石勒派使者带着王浚的首级向汉报捷,汉封石勒为东单于。刘琨向拓跋猗卢请兵去攻汉,正遇到拓跋猗卢管辖的其他胡人密谋响应石勒,拓跋猗卢把他们全都杀了,没有兑现和刘琨的约定。刘琨知道石勒没有投降的意思,非常害怕。刘翰不愿服从石勒,于是归附了段匹䃅,段匹䃅就占据了蓟城。
左丞相司马睿任用邵续为平原太守。
王浚属下的乐陵太守邵续归附石勒,石勒任命其子邵义为督护。勃海太守刘胤弃职投奔邵续,对邵续说:“您是晋朝的忠臣,为什么要顺从贼寇来玷污自己呢?”正巧段匹䃅写信邀请邵续同归江东,邵续听从了他的意见。与他同归的人说:“邵义怎么办呢?”邵续哭着说:“我哪能为了顾惜儿子而当叛臣呢?”杀了几个持异议的人。石勒听说了这件事,杀了邵义。邵续派遣刘胤出使江东,司马睿任命刘胤为参军,邵续为平原太守。石勒围攻邵续,段匹䃅来援救他,石勒带兵退走了。
襄国发生大饥荒。
当时,二升谷子值一斤银子。
夏五月,太尉、凉州牧、西平公张轨去世,其子张寔继承父位。
张轨病危,给文武将佐留下遗令说:“一定要安定百姓,上思报国,下要安家。”张轨去世,长史张玺等人表奏世子张寔继承父位,朝廷下诏封张寔为都督、刺史、西平公。追谥张轨为武穆。
六月,汉兵侵犯长安,被索打得大败。
汉大司马中山王刘曜、赵染进犯长安,索带兵出城阻击他们。赵染表现出轻视索的神色,长史鲁徽说:“晋朝的君臣自知强弱和我们不能相敌,将会拼死和我们战斗,不可以轻视他们。”赵染说:“像司马模那样强大,我打败他犹如摧枯拉朽,索
小竖,岂能污吾马蹄刀刃邪!”晨,帅轻骑数百逆之,曰:“要当获而后食。”与战于城西,染兵败而归,悔曰:“吾不用徽言至此,何面目见之!”先命斩徽,徽曰:“将军愚愎以取败,乃复忌前害胜,犹有天地,其得死于枕席乎!”染攻北地,中弩而死。
汉石勒命州郡阅实户口。
户出帛二匹,谷二斛。
冬,汉主聪以子粲为相国。
汉晋王粲,少有隽才,自为相,骄奢专恣,远贤亲佞,严刻愎谏,国人始恶之。
乙亥(315) 三年汉建元元年。
春正月,左丞相睿以周札为吴兴太守。
周勰以其父遗言,因吴人之怨,谋作乱。使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札之命,收合徒众,以讨王导、刁协,豪杰翕然附之。是月馥杀吴兴太守袁琇,欲奉札为主。札闻之大惊,以告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同,不敢发,馥党惧,攻馥杀之。札子续亦聚众应馥,左丞相睿议发兵讨之,王导曰:“今少发兵则不足以平寇,多发兵则根本空虚,续族弟黄门侍郎莚,忠果有谋,请独使莚往,足以诛续。”睿从之。莚兼行至郡,将入,遇续于门,逼与俱诣侃,坐定,莚谓侃曰:“府君何以置贼在坐?”续即出衣中刀逼莚,莚叱郡传教格杀之。因欲诛勰,札不听,委罪于从兄邵而诛之。
这小子,岂能弄脏我的马蹄和刀刃!”清晨,率领数百轻骑兵去迎战索,说:“要抓住索以后再吃饭。”索与赵染在新丰城西交战,赵染兵败而归,悔恨地说:“我不听鲁徽的话,以至落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呢!”先下令杀掉鲁徽,鲁徽说:“将军愚鲁刚愎,所以遭到失败,仍要忌恨残害以前胜过你的人,还有天地可鉴,你将来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死在枕席上吗!”赵染后来攻打北地,中弩箭身亡。
汉石勒命令州郡核实户口。
每户征收帛二匹、谷二斛。
冬季,汉主刘聪任命其子刘粲为相国。
汉晋王刘粲,年轻时就有杰出的才能,自从当上相国以后,骄奢专横,疏远贤能亲近奸佞,严酷苛刻刚愎拒谏,国人开始憎恶他。
乙亥(315) 晋愍帝建兴三年汉建元元年。
春正月,左丞相司马睿任用周札为吴兴太守。
周勰根据他父亲的遗言,利用吴人的怨恨,密谋作乱。派吴兴功曹徐馥假称叔父周札的命令,纠集徒众,来讨伐王导、刁协,江南豪杰纷纷来归附他。当月,徐馥杀了吴兴太守袁琇,想拥奉周札为首领。周札听说后大惊,把这件事告诉了义兴太守孔侃。周勰知道周札和他的想法不一样,不敢冒然举事,徐馥的同党害怕了,就攻打徐馥,将徐馥杀了。周札的儿子周续也聚集部众响应徐馥,左丞相司马睿商议要发兵去征讨他,王导说:“现在发兵少了则不足以平定寇贼,发兵多了根基就会空虚,周续的族弟黄门侍郎周莚,忠诚果敢有谋略,请派周莚独自前去,足以诛杀周续。”司马睿采纳了这个建议。周莚日夜兼程来到郡城,正要进去,在门口遇到了周续,就逼着他一起去见孔侃,坐下以后,周莚对孔侃说:“府君为什么让贼寇坐在你这里?”周续立即从衣服中取出刀来逼近周莚,周莚喝令郡传教把周续杀死了。又要去杀周勰,周札不同意,把罪名推到堂兄周邵身上,将周邵杀了。
莚不归家省母,遂长驱而去。睿以札为吴兴太守,莚为太子右卫率。以周氏吴之豪望,故不穷治,抚勰如旧。
二月,以左丞相睿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保为相国,刘琨为司空。 进代公猗卢爵为王。
诏进猗卢爵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猗卢请并州从事莫含于刘琨,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单弱,吾之不材,而能自存于胡羯之间者,代王之力也。吾倾身竭赀,以长子为质而奉之者,庶几为朝廷雪大耻也。卿欲为忠臣,奈何惜共事之小诚而亡徇国之大节乎?往事代王,为之腹心,乃一州之所赖也。”含遂行。猗卢甚重之,常与参大计。猗卢用法严,国人犯法者,或举部就诛,老幼相携而行。人问:“何之?”曰:“往就死。”无一人敢逃匿者。
三月,杜弢将张彦陷豫章,寻阳太守周访击斩之。
王敦遣陶侃等讨杜弢,前后数十战,弢将士多死,乃请降,丞相睿以为巴东监军。弢既受命,诸将犹攻之不已,弢不胜愤怒,复反,遣其将张彦陷豫章,周访击斩之。
汉太子太傅崔玮、少保许遐伏诛。
雨血于汉东宫延明殿,太弟义恶之,崔玮、许遐说义曰:“今相国威重逾于东宫,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义弗从。舍人告之,汉主聪杀玮、遐,使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义上表乞为庶人,且请以粲为嗣,抽弗为通。
周莚没有回家看望母亲,就长驱离去。司马睿任用周札为吴兴太守,周莚为太子右卫率。因为周氏是吴地的豪门望族,所以没有深究,对周勰抚慰如旧。
二月,朝廷任用左丞相司马睿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刘琨为司空。 进封代公拓跋猗卢为王。
朝廷下诏进封拓跋猗卢为代王,设置官吏,以代郡、常山郡作为食邑。拓跋猗卢请求刘琨让并州从事莫含到他那儿去,莫含不想去,刘琨说:“以并州的势单力薄,我又缺乏才能,而能在胡人、羯人之间生存,这都是靠代王的力量。我一心竭尽财产,让长子作为人质来侍奉代王,就是希望或许能为朝廷报仇雪耻。你想当忠臣,为什么顾惜我们一起共事的小诚而忘记为国献身的大节呢?你去侍奉代王,成为他的腹心,这是全州的依赖啊。”莫含于是去了。拓跋猗卢非常看重他,常常让他参与制定大计。拓跋猗卢执法很严,国人有犯法的,有时整个部族被处死,这个部族就老幼互相搀扶着前往。有人问:“到哪儿去?”回答说:“去赴死。”没有一个敢逃避躲藏的。
三月,杜弢的部将张彦攻陷了豫章,寻阳太守周访攻打并杀死张彦。
王敦派遣陶侃等人去讨伐杜弢,前后打了数十仗,杜弢的将士死了很多,于是请求投降,丞相司马睿让他担任了巴东监军。杜弢接受了任命,晋朝的将领还是不停地攻打他,他不胜愤怒,又反叛了,派他的部将张彦攻陷了豫章,周访又攻打张彦,把张彦杀了。
汉太子太傅崔玮、少保许遐被诛杀。
汉东宫延明殿降下了血雨,太弟刘义很厌恶,崔玮、许遐劝刘义说:“现在相国的威势超过了东宫,殿下非但不能继承皇位,而且朝夕都有不可预测的危险,不如尽早安排对策。”刘义没有听从。舍人告发了这件事,汉主刘聪杀了崔玮、许遐,派将军卜抽带兵监守东宫。刘义上表请求做一个普通百姓,并请求立刘粲为继承人,卜抽没有给他通报。
汉曹嶷据临淄。
汉青州刺史曹嶷尽得齐、鲁间郡县,自镇临淄,有众十余万,临河置戍。石勒表称:“嶷有专据东方之志,请讨之。”汉主聪恐勒灭嶷不可复制,弗许。
汉立三后。
汉主聪纳中护军靳准二女月光、月华,立月光为上皇后,刘贵妃与月华为左右皇后。陈元达极谏,以为并立三后非礼也,聪不悦。元达又奏月光有秽行,聪不得已废之。月光惭恚自杀,聪以是恨元达。
夏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
盗发二陵及薄太后陵,得金帛甚多。朝廷以用度不足,诏收其余,以实内府。
陶侃击杜弢,破之。弢走死,湘州平。丞相睿加王敦都督江、扬等军事。
陶侃与杜弢相攻,弢使王贡出挑战,侃遥谓之曰:“弢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天下宁有白头贼耶?”贡遂降。弢众溃,遁走,道死。侃进克长沙,湘州悉平。丞相睿进王敦镇东大将军,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选置刺史以下,浸益骄横。初,王如之降也,敦从弟稜爱如骁勇,请敦配己麾下,甚加宠遇。如数与敦诸将角射争斗,稜杖之,如深以为耻。及敦潜畜异志,稜每谏之,敦怒,密使人激如杀稜。敦闻之,阳惊,亦捕如诛之。
荆州吏杜曾举兵拒陶侃,王敦徙陶侃为广州刺史。
汉曹嶷据守临淄。
汉青州刺史曹嶷夺取了齐、鲁地区所有郡县,自己镇守临淄,有十多万军队,沿黄河设置防卫。石勒上表说:“曹嶷有独据东方的想法,请让我去讨伐他。”汉主刘聪恐怕石勒消灭了曹嶷以后,对石勒难以控制,就没有同意。
汉立三位皇后。
汉主刘聪纳娶了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月光、月华,立月光为上皇后,刘贵妃为左皇后,月华为右皇后。陈元达极力劝谏,认为同时立三位皇后不合礼制,刘聪很不高兴。陈元达又上奏说月光有放荡的行为,刘聪不得已,就将她废黜了。月光羞惭愤恨而自杀,刘聪因此很恨陈元达。
夏六月,盗贼盗发了汉朝的霸陵和杜陵。
盗贼盗发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得到很多金帛。朝廷因用度不足,下诏书把剩下的金帛收回来,充实宫内的府库。
陶侃攻打杜弢,杜弢被打败。杜弢逃走死在路上,湘州被平定。丞相司马睿加授王敦为都督江、扬等州诸军事。
陶侃与杜弢相互攻击,杜弢派王贡出去挑战,陶侃和他相距很远就大声说:“杜弢本是益州小吏,盗用州库钱财,父死不去奔丧。你本来是个好人,为什么要跟着他?天下难道会有白头到老的贼寇吗?”于是王贡就投降了。杜弢的部众溃败,杜弢奔逃,死在路上。陶侃又进军攻克了长沙,湘州全部平定。丞相司马睿进封王敦为镇东大将军、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王敦开始自己选拔安排刺史以下的官吏,变得越来越骄纵蛮横。当初,王如投降的时候,王敦的堂弟王稜喜爱王如骁勇善战,请求王敦把王如安排在自己的麾下,甚为宠信。王如多次和王敦的部将比试射箭及膂力,王稜用棍杖打了他,王如认为是奇耻大辱。等到王敦对晋室有了二心,王稜多次劝谏,王敦大怒,就秘密让人激怒王如杀死了王稜。王敦听说后,表面假装吃惊,也把王如抓起来杀了。
荆州官员杜曾起兵抵御陶侃,王敦将陶侃贬为广州刺史。
初,朝廷以第五猗为荆州刺史,杜曾迎猗于襄阳,聚兵万人,与猗分据汉、沔。侃既破杜弢,乘胜进击曾,有轻曾之志,反为所败,死者数百人。时荀崧都督荆州,屯宛,曾引兵围之。崧兵少食尽,欲求救于故吏襄城太守石览。崧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逾城突围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又为崧书求救于周访。访遣子抚帅兵与览共救崧,曾乃遁去。曾复致笺于崧求自效,崧许之。侃遗崧书曰:“杜曾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兵少,藉为外援,不从。曾复帅流亡二千余人围襄阳,不克而还。王敦嬖人钱凤疾侃之功,屡毁之。侃诣敦自陈,敦留不遣,左转广州刺史,以其从弟廙刺荆州。将吏郑攀等诣敦留侃,不许。众情愤惋,遂迎杜曾、第五猗以拒廙。敦意攀等承侃风旨,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侃正色曰:“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参军梅陶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乃设盛馔以饯之。侃便夜发。时王机盗据广州,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宜观察形势,侃不听,直至广州,遣督护讨机,走之,广州遂平。侃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习劳耳。”
冬十月,汉寇冯翊,陷之。
当初,朝廷任命第五猗为荆州刺史,杜曾到襄阳迎接第五猗,聚集了一万多兵力,与第五猗分别占据汉水、沔水地区。陶侃打败杜弢以后,乘胜进攻杜曾,有轻视杜曾的心理,反而被杜曾打败,死了数百人。当时荀崧都督荆州,驻扎在宛城,杜曾带兵包围了他。荀崧兵少食尽,想向以前的部下襄城太守石览求援。荀崧的小女儿荀灌只有十三岁,率领数十名勇士,夜间越过城墙突围出去,边战斗边前进,到达了石览处,石览又替荀崧写信向周访求救。周访派他的儿子周抚率兵与石览共同援救荀崧,杜曾才退走。杜曾又写信给荀崧,请求在荀崧手下效力,荀崧同意了。陶侃给荀崧去信说:“杜曾这人凶恶狡诈,就是人们常说的鸱枭一类食母的东西。此人不死,州土不宁。您应当记住我这些话。”荀崧因为兵少,想把杜曾作为外援,没有听从陶侃的话。杜曾又带领两千多流亡者包围了襄阳,没有攻打下来就返回去了。王敦宠臣钱凤嫉妒陶侃的功劳,多次诋毁陶侃。陶侃到王敦那里为自己辩白,王敦扣留不放,把他降为广州刺史,而派自己的堂弟王廙任荆州刺史。荆州的将吏郑攀等人到王敦那儿去挽留陶侃,王敦不允许。群情怨愤,于是迎接杜曾、第五猗来抗拒王廙。王敦认为郑攀等人是受了陶侃指使,就披上铠甲拿上长矛要杀陶侃,这样走出去又返回来好几次。陶侃表情严肃地说:“您的雄才大略,能判断天下的事,为什么这样犹豫不决呢?”说完就到厕所去了。参军梅陶对王敦说:“周访和陶侃是儿女亲家,如同左右手,哪有砍断人的左手而右手没有反应的呢?”王敦要杀陶侃的想法这才消除,于是安排丰盛的宴席为陶侃饯行。陶侃便连夜出发。这时王机正窃据广州,陶侃到了始兴,州中人都说应该观察一下形势,陶侃不听,直接进入广州,派遣督护讨伐王机,王机逃走,广州被平定。陶侃在州衙无事可做,就每天早晨把一百块砖搬到屋外,黄昏时又搬回屋内。有人问为何这样做,陶侃回答说:“我正致力于收复中原,现在却过于悠闲安逸,恐怕将来难以承担工作,因此自己活动活动罢了。”
冬十月,汉进犯冯翊,冯翊失陷。
刘曜寇北地,进拔冯翊。麹允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帝屡征兵于相国保,保左右皆曰:“蝮蛇螫手,壮士断腕。今胡寇方盛,且宜断陇道以观其变。”从事中郎裴诜曰:“今蛇已螫头,头可断乎!”保乃以胡崧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发。允欲奉帝往就保,索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于是自长安以西不复贡奉,百官饥乏,采稆以自存。
张寔得玺献之。
凉州军士得玺,文曰“皇帝行玺”,献于张寔。僚属皆贺,寔曰:“是非人臣所得留。”归之长安。
丙子(316) 四年汉麟嘉元年。
春二月,汉杀其少府陈休等七人。
汉中常侍王沈、郭猗等宠幸用事,汉主聪游宴后宫,或百日不出,政事一委相国粲,惟杀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沈等多自以其私意决之。
猗有怨于太弟义,谓粲曰:“闻太弟与大将军谋,因上巳大宴作乱。今祸期甚迫,宜早图之。殿下傥不信臣言,可召大将军从事王皮、司马刘惇,许其归首以问之,必可知也。”粲许之。猗密谓皮、惇曰:“二王逆状,主上及相国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惊曰:“无之。”猗曰:“兹事已决,吾怜卿亲旧并见族耳!”因歔欷流涕。二人大惧,叩头求哀。猗曰:“相国问卿,卿但云有之。”皮、惇许诺。粲问之,二人至不同时,而其辞若一。粲以为信然。
刘曜进犯北地,又向前攻取了冯翊。麹允驻扎在灵武,因兵力微弱不敢前进。愍帝多次向相国司马保征召军队,司马保身边的官员说:“被蝮蛇咬了手,壮士就截断手腕来保存性命。现在胡兵正士气旺盛,应该截断陇地的道路来观察事态的变化。”从事中郎裴诜说:“现在蛇已经咬了头,头难道也可以砍掉吗!”司马保这才让胡崧任前锋都督,等待各军都集合到一起再出发。麹允想护送愍帝到司马保那儿去,索说:“司马保得到天子,必然要借此达到他个人的目的。”于是就没去。从此以后长安以西的地区不再向朝廷进贡,朝中百官饥饿困乏,靠采食野生谷子来生存。
张寔得到玉玺,献给朝廷。
凉州军士得到一方玉玺,印文为“皇帝行玺”,献给了张寔。僚属都来庆贺,张寔说:“这不是臣子应当留下的。”送归长安。
丙子(316) 晋愍帝建兴四年汉麟嘉元年。
春二月,汉杀了他们的少府陈休等七人。
汉中常侍王沈、郭猗等人因受到宠信而掌握了大权,汉主刘聪在后宫游玩宴饮,有时百日不出后宫,政事全部交给相国刘粲处理,只有在决定生死或任命官吏时,才派王沈等人进宫报告,王沈等人经常按照自己的意思决断。
郭猗与太弟刘义有仇怨,对刘粲说:“听说太弟和大将军密谋,趁上巳日大宴时作乱。现在发生祸乱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应该尽早想办法解决。您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找来大将军从事王皮、司马刘惇,允许他们归顺自首,再询问他们,一定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刘粲同意了。郭猗秘密地对王皮、刘惇说:“二王谋反的情况,主上和相国全都知道了,你们也参加了吗?”二人吃惊地说:“没有这样的事。”郭猗说:“这件事已经决定了处理办法,我只是怜惜你们的亲戚朋友都要被灭族罢了!”说完叹息流泪。二人非常害怕,叩头请求哀怜。郭猗说:“相国如果问你们,你们只说有这件事。”王皮、刘惇答应了。刘粲问他们,二人不是同时来的,但所说的话相同。刘粲认为刘义谋反的事是真的了。
靳准复说粲曰:“人告太弟为变,主上必不信。宜缓东宫之禁,使宾客得往来,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为嫌。轻薄小人不能无迎合为之谋者,然后下官为殿下露表其罪,收其宾客考问之,狱辞既具,则主上无不信之理也。”粲乃命卜抽引兵去东宫。
少府陈休、将军卜崇为人清直,沈等深疾之。侍中卜幹谓休、崇曰:“沈等势力足以回天地,卿辈自料亲贤孰与窦武、陈蕃?”休、崇曰:“吾辈年逾五十,职位已崇,惟欠一死耳!死于忠义,乃为得所,安能俯首低眉以事阉竖乎!”至是,聪命收休、崇及特进綦毋达等七人诛之,皆宦官所恶也。卜幹泣谏,王沈叱之,聪怒,免幹为庶人。
河间王易及陈元达等谏曰:“今遗晋未殄,巴蜀不宾,石勒谋据赵、魏,曹嶷欲王全齐,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乃复以沈等助乱,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后虽救之,不可及已。请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聪以表示沈等,笑曰:“群儿为元达所引,遂成痴也。”聪问沈等于粲,粲盛称其忠清。聪悦,封沈等为列侯。易又上疏极谏,聪大怒,手坏其疏。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元达倚之为援,得尽谏争。及卒,元达哭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吾既不复能言,安用默默苟生乎!”归而自杀。
既而聪宴群臣,引见太弟义,见其憔悴,涕泣陈谢,聪亦恸哭,待之如初。
代六脩弑其君猗卢,普根讨之而立,寻卒。郁律立。
靳准又劝刘粲说:“有人告发说太弟要谋反,主上必然不信。应该放松对东宫的禁令,使宾客能够往来出入,太弟平时喜欢接待士人,一定不会猜疑这有什么问题。轻薄小人中不可能没有为迎合太弟心意而为他谋划的,之后我就可以为殿下表奏太弟的罪行,拘捕太弟的宾客进行审问,有了供词之后,主上就没有不相信的理由了。”刘粲于是命令卜抽带兵撤离东宫。
少府陈休、将军卜崇为人清高正直,王沈等人很忌恨他俩。侍中卜幹对陈休、卜崇说:“王沈等人的势力足以使天地翻覆,你们自己料想一下,谁能像窦武那样和皇帝关系亲近,谁能像陈蕃那样贤能?”陈休、卜崇说:“我们都已年过五十,职位已经很高,只欠一死罢了!为忠义而死,是死得其所,怎能俯首低眉来事奉阉宦呢!”这时,刘聪下令拘捕了陈休、卜崇以及特进綦毋达等七人,并下令处以死刑,这些人都是宦官忌恨的人。卜幹哭着劝谏,王沈喝叱他,刘聪也发怒了,把卜幹免去官职贬为庶人。
河间王刘易以及陈元达等人劝谏说:“现在晋朝还没有完全被消灭,巴蜀也没有归服,石勒图谋占据赵、魏,曹嶷想在齐地称王,陛下心腹四肢何处没有祸患?还要让王沈等人再来添乱,就像诛杀了神巫巫咸和神医扁鹊,我恐怕会变成不治之症,以后即使再救治,也来不及了。请免去王沈等人官职,交付有关部门治罪。”刘聪把奏表交给王沈等人看,笑着说:“这群小子被陈元达带着,也都成了痴呆了。”刘聪问刘粲,王沈等人怎么样,刘粲盛赞王沈等人忠诚清廉。刘聪很高兴,封王沈等人为列侯。刘易又上疏极力劝谏,刘聪大怒,撕毁了奏疏。刘易愤恨而死。刘易一向忠心正直,陈元达依靠他的援助,才能极力谏争。刘易去世后,陈元达哭得很悲痛,说:“‘贤人死去,国家必将困窘’,我既然再不能进言了,怎能默默苟活在世上呢!”回家就自杀了。
不久刘聪大宴群臣,接见太弟刘义,见刘义面容憔悴,哭着向他陈述谢罪,刘聪也伤心痛哭,对待刘义和以往一样。
代王的儿子拓跋六脩杀死了代王拓跋猗卢,拓跋普根讨伐拓跋六脩而立为王,不久去世。拓跋郁律继任代王。
初,代王猗卢爱其少子比延,欲以为嗣,使长子六脩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六脩来朝,猗卢使拜比延,六脩不从而去。猗卢大怒,帅众讨之,兵败,遂为所弑。猗㐌子普根攻六脩,灭之,代立,国中大乱。将军卫雄、箕澹与刘琨质子遵帅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于琨,琨兵由是复振。普根寻卒,国人立郁律。
张寔遣兵入援。
张寔下令所部吏民,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贼曹佐隗瑾曰:“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群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谓宜少损聪明,延访群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寔悦,从之,增瑾位三等。寔遣将军王该帅步骑五千入援长安,且送诸郡贡计。诏拜寔都督陕西诸军事。
石勒寇廪丘,陷之。
刘演奔段氏。
夏六月朔,日食。 秋七月,汉刘曜陷北地,进至泾阳。
曜围北地,麹允救之,曜使反间绐允曰:“郡城已陷,往无及也。”众惧而溃。曜追败允,遂取北地。允性仁厚,无威断,喜以爵位悦人。诸郡太守皆领征、镇,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将军之号,然恩不及下,故诸将军骄恣,而士卒离怨。曜进至泾阳,渭北诸城悉溃,曜获将军鲁充、
当初,代王拓跋猗卢喜爱他的小儿子拓跋比延,想让他继承王位,派长子拓跋六脩出去居住在新平城,并废黜了六脩的母亲。拓跋六脩来朝见,拓跋猗卢让他向拓跋比延行礼,拓跋六脩不听从,就离去了。拓跋猗卢大怒,率兵去讨伐拓跋六脩,结果兵败,被杀死了。拓跋猗㐌的儿子拓跋普根攻打拓跋六脩,并消灭了他,拓跋普根暂时成为首领,国内大乱。将军卫雄、箕澹与刘琨派来做人质的儿子刘遵带领晋人以及乌桓人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附刘琨,刘琨的兵力从此又大振。不久拓跋普根去世,国人立拓跋郁律为王。
张寔派兵入援长安。
张寔给所属的官吏和百姓下令,有能指出他的过失的,赏给布帛羊米。主管盗贼事务的佐吏隗瑾说:“您处理政事,事无巨细都自己决定,下级官吏畏惧您的权威,只是接受成命而已。像这样,即使赏赐千金,他们也不敢说话。我认为您应少做些主张,多访求听取下属的意见,使他们把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然后您采纳实行,这样有益的意见自然会来,何必需要赏赐呢!”张寔很高兴,听从了他的意见,给隗瑾提升了三级。张寔派将军王该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入援长安,并且送去各郡贡品的清单。朝廷下诏任命张寔为都督陕西诸军事。
石勒进犯廪丘,廪丘失陷。
刘演投奔段氏。
夏季六月初一,出现日食。 秋七月,汉刘曜攻下北地,进兵到泾阳。
刘曜围攻北地,麹允带兵去援救,刘曜派间谍欺骗麹允说:“郡城已经陷落,去也来不及了。”麹允的部队惊惧溃逃。刘曜乘机追击,打败了麹允,于是攻取北地。麹允性情仁慈宽厚,缺乏威严果断,喜欢用爵位取悦别人。各郡的太守都兼任征、镇将军,各村堡的首领,小的也让他们佩带银印青绶,加将军名号,然而恩惠不施及下层兵士,因此将领们骄横放纵,士兵也离心怨恨。刘曜前进到泾阳,渭北各城全部溃败,刘曜俘获了将军鲁充、
梁纬,饮之酒曰:“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充曰:“身为晋将,国家丧败,不敢求生。若蒙公恩,速死为幸。”曜曰:“义士也!”与之剑,令自杀。纬妻辛氏美色,曜将妻之,辛氏大哭曰:“妾夫已死,义不独生。且一妇人而事二夫,明公又安用之!”曜曰:“贞女也!”亦听自杀,皆以礼葬之。
汉主聪立婢樊氏为后。
樊氏,故张后侍婢也,聪立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复七人。嬖宠用事,刑赏紊乱。大将军敷数涕泣切谏,聪怒曰:“汝欲乃公速死耶!何以朝夕生来哭人!”敷忧愤而卒。
汉大蝗。
河东平阳大蝗,民流殍者什五六。石勒遣将屯并州,招纳流民,归之者二十万户。聪遣使让之,勒不受命。
冬十一月,汉刘曜陷长安,帝出降。御史中丞吉朗死之。汉封帝为怀安侯。
曜逼长安,安定太守焦嵩、新平太守竺恢引兵来救,皆畏汉兵强,不敢进。相国保遣胡崧入援,击曜于灵台,破之。崧恐国威复振,则麹、索势盛,乃还槐里。曜攻陷长安外城,麹允、索退守小城,内外断绝,城中饥甚,亡逃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太仓有曲数十饼,允屑之为粥以进,至是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援救,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因叹曰:“误我事者,麹、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笺于曜。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若许
梁纬,让他们饮酒说:“我得到你们,安定天下就不成问题了。”鲁充说:“身为晋朝的将领,国家沦丧败落,我们也不敢求生。如果能蒙受您的恩惠,让我们快点死就是最大的幸运。”刘曜说:“真是义士啊!”给他们剑,让他们自杀。梁纬的妻子辛氏长得很美,刘曜想娶她为妻,辛氏大哭说:“我的丈夫已死,从道义上说我不能独自活下去。况且一个妇人侍奉两个丈夫,您又怎能用我这样的人呢!”刘曜说:“真是贞节烈女啊!”也听任她自杀,都按照礼制将他们安葬。
汉主刘聪把婢女樊氏立为皇后。
樊氏是死去的张皇后的侍婢,刘聪把她立为上皇后。三位皇后之外,佩带皇后玺印绶带的还有七人。朝中宠幸的小人掌权,刑赏混乱。大将军刘敷多次哭泣着恳切劝谏,刘聪发怒说:“你是想让老子早点死吗!为什么一天到晚活生生地哭人!”刘敷忧愤而死。
汉发生严重蝗灾。
河东平阳遭受严重蝗灾,百姓流亡和饿死的十有五六。石勒派遣部将驻扎在并州,招纳流民,投奔他的有二十万户。刘聪派使者去责备他,石勒不听从。
冬十一月,汉刘曜攻陷长安,愍帝出宫投降。御史中丞吉朗因此自杀。汉封愍帝为怀安侯。
刘曜逼近长安,安定太守焦嵩、新平太守竺恢带兵来援救,都畏惧汉兵的强盛,不敢前进。相国司马保派遣胡崧前去援救,在灵台攻击刘曜,把他打败了。胡崧担心国威重新振作起来,那样麹允、索的势力就会强盛,就回到了槐里。刘曜攻陷了长安外城,麹允、索退到小城守卫,内外断绝了联络,城中人饥饿难忍,逃亡不可控制,惟有凉州义兵几千人死守不动。太仓中有数十个麦饼,麹允将饼弄碎做成粥给愍帝吃,这时愍帝哭着对麹允说:“现在饥饿困苦到了如此地步,外无援救,应当忍受耻辱出去投降,使士人百姓能够活下来。”又叹息着说:“耽误我事的,就是麹允、索琳二公啊。”派侍中宗敞向刘曜送去降书。索暗中将宗敞留下,派他自己的儿子对刘曜说:“如果答应封索
以车骑、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今所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
帝乘羊车,肉袒出降。群臣号泣攀车。帝亦悲不自胜。御史中丞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曜送帝于平阳,汉主聪临光极殿,帝稽首于前。允伏地恸哭,聪怒,囚之,允自杀。聪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以曜为太宰,假黄钺,督陕西,封秦王。赠允车骑将军,谥节愍侯。斩于市。
石勒寇乐平,刘琨救之,大败,乐平遂陷。
石勒围乐平,太守韩据请救于刘琨。琨新得猗卢之众,欲因其锐气以讨勒。箕澹谏曰:“此虽晋民,久沦异域,未习明公恩信,恐其难用。不若闭关守险,务农息兵。”琨不从,命澹帅骑二万为前驱,琨屯广牧,为之声援。勒据险要,设疑兵于山上,前设二伏,出轻骑与澹战,阳为不胜而走,澹纵兵追之,入伏中,勒前后夹击,大破之。澹奔代郡,据弃城走,并土震骇。
十二月朔,日食。 刘琨长史以并州叛,降石勒。琨奔蓟。
司空长史李弘以并州降勒,琨进退失据,段匹䃅遣信邀之,琨帅众奔蓟。匹䃅见琨,甚相亲重,与结婚,约为兄弟。
石勒以李回为高阳守。
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万户郡公,就献城投降。”刘曜杀了他送回尸体,说:“帝王之师,按照道义行事。我带兵十五年,不曾以诡计击败别人,必定使对方兵尽势绝,然后才占领其地。现在索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天下诡诈的人都是一样的,所以我要杀了他。”
愍帝乘着羊拉的车,袒露着臂膀,出城投降。群臣呼号哭泣牵挽着羊车。愍帝也悲伤万分不能自持。御史中丞吉朗叹息着说:“我的智力不能为国谋划,勇力又不能为国战死,怎能忍心君臣相随,面朝北向贼寇投降称臣呢!”就自杀了。刘曜把愍帝送到平阳,汉主刘聪来到光极殿,愍帝在刘聪面前跪拜行礼。麹允伏在地上悲伤地大哭,刘聪大怒,把他囚禁起来,麹允就自杀了。刘聪任命愍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任命刘曜为太宰,假黄钺,都督陕西军事,封秦王。追赠麹允为车骑将军,谥号为节愍侯。在闹市上杀了索。
石勒进攻乐平,刘琨去援救,大败,乐平失陷。
石勒围攻乐平,乐平太守韩据向刘琨请求援救。刘琨刚得到拓跋猗卢的部众,想靠着他们的锐气来攻讨石勒。箕澹劝谏说:“这些人虽是晋民,但长久沦落在异族地区,不了解您的恩德信义,恐怕难以为用。不如封闭关口,守卫险要之地,让他们从事农耕不再打仗。”刘琨不听,命令箕澹率领二万骑兵为前锋,刘琨驻兵广牧,为他们声援。石勒占据险要之地,在山上设置疑兵,前面安排两队伏兵,派出轻骑兵与箕澹交战,假装失败逃走,箕澹带兵追击,进入埋伏圈,石勒的军队前后夹击,大败箕澹。箕澹逃到代郡,韩据弃城逃走,并州一带为之震惊恐惧。
十二月初一,发生日食。 刘琨的长史献出并州叛变,投降了石勒。刘琨逃到蓟城。
司空长史李弘献出并州投降了石勒,刘琨进退无地,段匹䃅派人送信邀请他,刘琨就率领部众奔往蓟城。段匹䃅见了刘琨十分亲近敬重,与他联姻,结拜为兄弟。
石勒任用李回为高阳太守。
勒遣孔苌攻贼帅冯䐗,久而不克。流民数万户在辽西,迭相招引,民不安业。勒问计于张宾,宾曰:“冯䐗本非公仇,流民亦皆恋本,今班师振旅,选良牧守使招怀之,则幽冀之寇可不日而清,辽西流民将相帅而至矣。”勒乃召苌归,以李回为高阳太守。䐗帅其众降,流民归者相继于道。
丞相睿出师露次,移檄北征。
睿闻长安不守,出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运稽期,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流上至柱末二丈余而下,观者咸以为冤。司直刘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莚等官。”于是王导等引咎请解职。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所致。”一无所问。隗性刚讦,当时名士多被弹劾,睿率皆容贷,由是众怨归之。南中郎将王含,敦之兄也,以族强位显,骄傲自恣。隗奏含,文致甚苦,事虽被寝,而王氏深忌疾之。
丞相睿以邵续为冀州刺史,刘遐为平原内史。
遐,续女婿也,聚众河、济之间。
丁丑(317) 中宗元皇帝建武元年汉麟嘉二年。凉元公张
寔称建兴五年。旧大国一,并成小国一,新小国一,凡三僭国。
春正月,张寔遣司马韩璞将兵伐汉。
黄门郎史淑自长安奔凉州,称愍帝出降前一日,使淑赍诏赐张寔,拜凉州牧,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诏琅邪王
石勒派孔苌攻打强盗首领冯䐗,久攻不胜。数万户流民在辽西,多次招引,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石勒问张宾有什么办法,张宾说:“冯䐗本来不是您的仇人,流民也都留恋故土,现在您班师回朝整顿军队,选择贤良的地方官吏来招抚流民,这样幽、冀二州的寇贼不久就可肃清,辽西的流民将会相互跟随而至。”石勒于是召孔苌回来,任命李回为高阳太守。冯䐗率领部下投降,流民来归附的不绝于路。
丞相司马睿带兵露营野外,发布檄文北征。
司马睿听说长安失守,带兵驻扎在野外,身披铠甲,向各地发布檄文,限定日期北征。因漕运耽误了日期,斩了督运令史淳于伯,行刑的人在柱子上擦刀,血向上喷到二丈多高的柱子顶端才流下来,观看的人都认为淳于伯冤枉。司直刘隗上言说:“淳于伯罪不至死,请免去从事中郎周莚等人的官职。”于是王导等人引咎辞职。司马睿说:“政令刑罚失当,都是我昏昧不明所致。”对其他人都没问罪。刘隗性格刚直而不能容人之过,当时的名士大都被他弹劾过,司马睿总是加以宽容,因此大家都把怨恨集中到刘隗身上。南中郎将王含,是王敦的哥哥,因为宗族强盛而地位显赫,骄傲放纵。刘隗弹劾王含,罗织了很多罪名,事情虽然被压下来,但王氏却深恨刘隗。
丞相司马睿任用邵续为冀州刺史,刘遐为平原内史。
刘遐是邵续的女婿,在黄河、济水一带聚集了一些人马。
晋元帝
丁丑(317) 晋元帝建武元年汉麟嘉二年。前凉元公张寔称建兴五年。原有一个大国,以及成汉一个小国,新增一个小国,共有三个僭伪之国。
春正月,张寔派司马韩璞带兵攻汉。
黄门郎史淑从长安逃奔到凉州,声称晋愍帝向刘曜投降的前一天,就派遣史淑带着诏令到凉州赐给张寔,拜张寔为凉州牧,按照皇帝的旨意行事。诏书上还说:“朕已经下诏让琅邪王
时摄大位,君其协赞,共济多难。”淑至姑臧,寔大临三日,辞官不受。初,寔叔父肃为西海太守,闻长安危逼,请为先锋入援,寔以其老弗许。及是,肃悲愤而卒。寔遣司马韩璞等帅步骑一万东击汉,遗相国保书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躯,前遣贾骞瞻公举动,中被符命,敕骞还军。会闻朝廷倾覆,为忠不遂,愤痛之深,死有余责。今遣璞等,惟公命是从。”璞等卒不能进而还。先是,长安谣曰:“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及汉兵覆关中,氐、羌掠陇右,雍、秦之民死者什八九,独凉州安全。
二月,汉寇荥阳,太守李矩击走之。
汉刘畅帅兵三万攻荥阳,矩未及为备,乃遣使诈降。畅不复设备,矩欲夜袭之,士卒皆恇惧,乃遣其将郭诵祷于子产祠,使巫扬言曰:“子产有教,当遣神兵相助。”众皆踊跃争进,掩击畅营,畅仅以身免。
三月,丞相睿即晋王位。
弘农太守宋哲为汉所攻,弃郡奔建康,称受愍帝诏,令丞相睿统摄万机。睿素服出次,举哀三日。官属上尊号,不许。固请不已,睿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若见逼不已,当归琅邪耳!”命驾将归国。请依魏、晋故事称晋王,乃许之。遂即位改元,置百官,立宗庙,建社稷。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德。”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朗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
及时代理君位,你们要协助他,共度多难岁月。”史淑到达姑臧,张寔隆重哭祭愍帝三天,辞官不受。当初,张寔的叔父张肃为西海太守,听说长安形势危急,请求担任先锋前去援救,张寔因他年老没有答应。至此,张肃悲愤而死。张寔派司马韩璞等人率领步兵、骑兵一万人向东进攻汉军,派人给相国司马保送信说:“王室遇到危难,不能忘记舍身捐躯,事前我曾派遣贾骞看您怎样行动,这中间接到命令,令贾骞回军。刚好听说朝廷已经倾覆,尽忠的愿望没能实现,忧愤悲痛之情深重,即使死去也有余责。现在派韩璞等人前去,听从您的命令。”韩璞等人最终也没能东进,只好回来。在这之前,长安有民谣说:“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等汉兵攻下了关中,氐人、羌人在陇右抢掠,雍州、秦州的百姓十有八九死亡,只有凉州安然无事。
二月,汉兵进犯荥阳,太守李矩击退了汉军。
汉刘畅率兵三万进攻荥阳,荥阳太守李矩没来得及防备,只好派遣使者假装投降。刘畅不再防备,李矩想乘夜袭击他,士兵都十分畏惧,李矩就派部将郭诵到子产祠去祈祷,让巫祝扬言说:“子产说,他要派神兵相助。”兵士们听了都踊跃争先,袭击刘畅的军营,刘畅仅得脱身。
三月,丞相司马睿即晋王位。
弘农太守宋哲受到汉兵的攻击,放弃了郡城,逃奔到建康,他说奉有愍帝诏书,令丞相司马睿总摄国家所有的政务。司马睿穿上素色衣服,避居于别室,为愍帝举哀三天。司马睿手下的官员进上皇帝尊号,他不同意。这些人坚持请求,不肯罢休,司马睿感慨地流着眼泪说:“我是有罪的人啊。如果你们不停地逼我,我就要回琅邪国去了!”下令准备车驾回封国去。这些官员又请求司马睿依照魏、晋的成例称晋王,司马睿这才同意。于是即位,改年号,设置百官,立宗庙,建社稷。主管官员请求册立太子,晋王喜爱次子宣城公司马裒,想立他为太子,就对王导说:“册立太子应以德行为标准。”王导说:“世子、宣城公都有清朗隽秀的美德,但世子更为年长。”于是晋王听从了王导的意见,
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镇广陵。以西阳王羕为太保,封谯王逊之子氶为谯王。王敦为大将军,王导为扬州刺史、领中书监、录尚书事。刁协为仆射,周为吏部尚书,贺循为太常。时承丧乱之后,江东草创,协久宦中朝,谙练旧事,循为世儒宗,明习礼乐,凡有疑议,皆取决焉。
刘琨、慕容廆皆遣使劝进。
刘琨、段匹䃅相与歃血同盟,翼戴晋室。琨檄告华夷,遣右司马温峤奉表诣建康劝进。琨谓峤曰:“晋祚虽衰,天命未改,吾当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行矣,勉之!”峤至建康,王导、周、庾亮等皆爱其才,争与之交。
王以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廆不受。处士高诩曰:“霸王之资,非义不济。今晋室虽微,人心犹附之,宜遣使江东,示有所尊,然后仗大义以征诸部,不患无辞矣。”廆从之,遣长史王济浮海诣建康劝进。
夏四月,汉主聪杀其太弟义。
相国粲使其党谓义曰:“适奉中诏,云京师将有变,宜衷甲以备。”义信之,命宫臣皆衷甲。粲遣告靳准、王沈,准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已衷甲矣。”聪于是诛东宫官属,坑士卒万五千余人,废义为北部王,粲寻使准杀之。义形神秀爽,宽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聪闻其死,哭之恸,曰:“吾兄弟止余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
五月,日食。 六月,豫、冀、青、宁等州皆上表劝进。
立世子司马绍为王太子,封司马裒为琅邪王,继承恭王的祭祀,镇守广陵。任命西阳王司马羕为太保,封谯王司马逊的儿子司马氶为谯王。任命王敦为大将军,王导为扬州刺史、领中书监、录尚书事。任命刁协为仆射,周为吏部尚书,贺循为太常。这时正是晋朝君丧国乱之后,江东政权刚刚建立,刁协长期在朝中为官,熟悉旧制,贺循是当世儒学宗主,精通礼乐制度,凡有疑难问题,都由他们定夺。
刘琨、慕容廆都派使者劝司马睿即帝位。
刘琨、段匹䃅二人歃血盟誓,相约共同拥戴晋朝。刘琨发布檄文遍告汉族和其他民族,派遣右司马温峤带着奏表到建康劝司马睿即帝位。刘琨对温峤说:“晋朝国运虽然衰微,但天命还未改变,我将在河朔建立功名,使你将声誉传播到江南。出发吧,努力啊!”温峤到了建康,王导、周、庾亮等人都喜爱他的才能,争着与他结交。
晋王任命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廆辞谢不受。隐士高诩说:“霸王的功业,无义就不能成功。现在晋室虽然衰微,人心还是归附的,应该派使者到江东,表示有所尊崇,然后依仗君臣大义征伐各部族,就不怕没有正当理由了。”慕容廆采纳了他的意见,派长史王济渡海到建康劝晋王即帝位。
夏四月,汉主刘聪杀太弟刘义。
相国刘粲让他的党羽对太弟刘义说:“刚刚接到密诏,说京师将有变乱,应当内穿甲衣做好准备。”刘义相信了这话,令东宫臣属都在外衣内穿上甲衣。刘粲派人报告靳准、王沈,靳准又对汉主刘聪说:“太弟将要作乱,已内穿甲衣了。”刘聪于是诛杀了东宫的官属,活埋了士卒一万五千多人,废刘义为北部王,不久又派靳准杀了他。刘义形神俊秀爽朗,宽厚仁爱有器度,所以士人大多都归附他。刘聪听说刘义已死,哭得很伤心,说:“我们兄弟只剩下二人却不能相容,怎么才能让天下的人知道我的心情呢!”
五月,发生日食。 六月,豫、冀、青、宁等州都上表劝晋王即帝位。
豫州牧荀组及冀州刺史邵续、青州曹嶷、宁州王逊等,皆上表劝进,王不许。
祖逖取谯城,汉石虎入寇,逖击走之。
初,流民张平、樊雅各聚众在谯为坞主,王之为丞相也,遣行参军桓宣说而下之。及逖屯芦洲,使参军殷乂诣平、雅,乂意轻平,视其屋曰:“可作马厩。”见大镬曰:“可铸铁器。”平曰:“此乃帝王镬,天下清平方用之。”乂曰:“卿未能保其头而爱镬邪!”平大怒,于坐斩乂,勒兵固守。逖攻之,岁余不下,乃诱其部将使杀之。雅犹据谯城,逖攻之不克,南中郎将王含遣桓宣将兵助逖,逖谓宣曰:“卿信义已著于彼,今复为我说雅。”宣乃单马从两人诣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荡刘、石,倚卿为援。前殷乂轻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诣降。逖既入谯城,石勒遣石虎围谯,含复遣宣救之,虎解去。逖表宣为谯国内史。晋王传檄天下,称“石虎敢帅犬羊渡河纵毒,今遣琅邪王裒等水陆四道径造贼场,受逖节度”。寻复召裒还建康,数月而卒。
秋七月,大旱,蝗,河、汾溢。 汉立子粲为太子。刘琨、段匹䃅讨石勒,未行而罢。
匹䃅推琨为大都督,檄其兄辽西公疾陆眷及叔父涉复辰、弟末柸等,共讨石勒。末柸说眷、辰曰:“以父兄而从子弟,耻也。”各引兵还。琨、匹䃅不能独留,亦还蓟。
杜曾攻陷扬口,周访讨破之。
郑攀等相与拒王廙,众心不一。攀惧请降,杜曾亦请击第五猗以自赎。廙将赴荆州,留长史镇扬口垒。竟陵内史
豫州牧荀组以及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等人,都上表劝晋王即帝位,晋王不答应。
祖逖攻取了谯城,汉石虎进犯谯城,祖逖击退了他。
当初,流民张平、樊雅在谯城各自聚众为坞主,晋王任丞相时,派行参军桓宣去劝说并降服了他们。祖逖驻扎芦洲以后,派参军殷乂去见张平、樊雅,殷乂有轻视张平的意思,观看张平的屋子说:“可以当马厩。”看见大镬说:“可以熔铸铁器。”张平说:“这是帝王的镬,天下清平时才可使用。”殷乂又说:“你都不能保住自己的头,却爱什么镬!”张平大怒,在座位上杀了殷乂,率军固守。祖逖攻打他,一年多也没攻下,就诱使张平的部将把张平杀了。樊雅仍占据着谯城,祖逖攻打不下,南中郎将王含派桓宣带兵援助祖逖,祖逖对桓宣说:“你的信义已为对方所了解,现在请替我再去劝说樊雅。”桓宣于是只带两个随从骑着马去见樊雅说:“祖逖正准备荡平刘聪、石勒,倚仗你作为援助。前次殷乂轻薄无礼,并不是祖逖的意思。”樊雅立即拜会祖逖投降。祖逖进入谯城以后,石勒派石虎包围了谯城,王含又派桓宣去援救,石虎解围而去。祖逖表奏桓宣为谯国内史。晋王向天下发布檄文,称“石虎竟敢率领他的犬羊之众渡过黄河荼毒民众,现在派遣琅邪王司马裒等从水陆四路直赴贼寇所在之地,受祖逖指挥”。不久又将司马裒召回建康,过了几个月司马裒就去世了。
秋七月,大旱,发生蝗灾,黄河、汾水泛滥。 汉立刘粲为太子。 刘琨、段匹䃅讨伐石勒,没有出兵就停止了。
段匹䃅推举刘琨为大都督,用公文请兄长辽西公段疾陆眷、叔父段涉复辰、弟弟段末柸等,共同征讨石勒。段末柸对段疾陆眷和段涉复辰说:“以父兄的身份去顺从子弟,是耻辱的事。”又各自带兵回去了。刘琨、段匹䃅不能单独留守,也返回蓟城。
杜曾攻陷扬口,周访进攻并打败杜曾。
郑攀等人共同抗拒王廙,但众人却不能协同一心。郑攀害怕了,便请求归降,杜曾也请求去袭击第五猗来为自己赎罪。王廙将要到荆州去,将长史留下镇守扬口壁垒。竟陵内史
朱伺谓廙曰:“曾,猾贼也,外示屈服,宜大部分,未可便西。”廙矜厉自用,以伺为老怯,遂行。曾等果还攻扬口,陷之,乘胜径造沔口。王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使将军李桓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自领中军。曾先攻左右甄,访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曾兵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战,向者彼劳我逸,故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也。”乃鼓行而进,遂定汉沔。曾走保武当。廙始得至荆州。访以功迁梁州刺史,屯襄阳。
十一月朔,日食。 以刘琨为太尉。 立太学。
征南军司戴邈上疏,以为“世道久丧,礼俗日弊,犹火消膏,莫之觉也。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谓宜笃道崇儒,以厉风化”。王从之。
十二月,汉主刘聪弑帝于平阳,辛宾死之。
汉主聪出畋,以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故老有泣者。太子粲言于聪曰:“昔周武王岂乐杀纣乎?正恐同恶相求为患故也。不如早除之。”聪曰:“前杀庾珉辈,而民心犹如是,吾未忍也,且小观之。”十二月,聪飨群臣,使帝行酒洗爵,已而又使执盖,晋臣涕泣,有失声者。尚书郎辛宾起,抱帝大哭,聪斩之。
朱伺对王廙说:“杜曾是狡猾的贼人,外表表示屈服,我们应增强军力部署,不能立即西进。”王廙高傲严厉,自以为是,认为朱伺年老怯懦,就自己率军西进。杜曾等人果然回军攻打扬口,攻下扬口后,乘胜直达沔口。晋王司马睿派豫章太守周访去进攻杜曾。周访有八千人,进军到沌阳,让将军李桓督守左翼,许朝督守右翼,自己带领中军。杜曾先进攻左右翼,周访在军阵后射猎野鸡来安定军心,对士卒下令说:“一翼兵败,鸣鼓三声;两翼兵败,鸣鼓六声。”从早晨战斗到下午申时,两翼都失败了。周访选择了精兵八百人,亲自为他们斟酒给他们喝,命令他们不要妄动,听到鼓声再前进。杜曾军队前进不到三十步,周访亲自击鼓,将士们都腾跃着向敌人进攻,把杜曾打得大败。周访乘夜追击,将领们请求明天再追,周访说:“杜曾骁勇善战,以前我们以逸待劳,所以能打败他。现在应该趁他衰败时追击,就可消灭他。”于是鸣鼓进军,平定了汉水、沔水一带。杜曾退守武当。王廙这才得以到达荆州。周访因功升任梁州刺史,驻守襄阳。
十一月初一,发生日食。 晋王任命刘琨为太尉。 设立太学。
征南军司戴邈上疏,认为“世道丧乱已久,礼制一天天凋敝,这就如同点着的油灯,灯油慢慢耗掉,人们还不知不觉。现在王业初建,万事初兴,我认为应笃守道义,尊崇儒术,以鼓励世风好转”。晋王听从了他的意见。
十二月,汉主刘聪在平阳杀死愍帝,辛宾为愍帝而被杀。
汉主刘聪出去打猎,让愍帝充任车骑将军,穿着军服拿着戟作为前导。看见的人指着说:“这就是过去长安的天子。”西晋遗老有哭泣的。太子刘粲对刘聪说:“从前周武王难道是想杀殷纣王吗?只是因为怕恶人又勾结在一起造成祸患。不如早点把晋帝除掉。”刘聪说:“以前我杀了庾珉等人,但民心仍然如此,我不忍再杀了,暂且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十二月,刘聪大宴群臣,让愍帝斟酒洗爵,一会儿又让他拿着伞盖,晋臣泣涕不止,有的哭出声来。尚书郎辛宾起身抱着愍帝大哭,刘聪下令把辛宾杀了。
洛阳守将赵固、河内太守郭默侵汉河东,扬言曰:“要当生缚刘粲,以赎天子。”帝遂遇害。谥曰孝愍。
王命课督农功。
王命课督农功,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诸军各自佃作,即以为禀。
河南王吐谷浑卒。
吐谷浑者,慕容廆之庶兄也。父涉归,分户以隶之。及廆嗣位,二部马斗,廆遣使让之曰:“分建有别,何不相远?”浑怒曰:“马斗乃其常,何至怒人?欲远别甚易,恐后会为难耳!”遂帅其众西徙。廆遣长史追谢之,浑遂西傅阴山而居。属永嘉之乱,因度陇,据洮水之西,极于白兰,地方数千里。鲜卑谓兄为阿干,廆追思之,为之作《阿干之歌》。浑有子六十人,长子吐延嗣。延有勇力,羌胡畏之。
戊寅(318) 大兴元年汉主刘曜光初元年。
春,辽西公段疾陆眷卒。
疾陆眷子幼,叔父涉复辰自立。末柸乘虚袭杀之,自称单于。
三月,王即皇帝位。
愍帝凶问至建康,王斩缞居庐,百官请上尊号,不许。纪瞻曰:“晋氏统绝,于今二年。两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高让于东南,此所谓揖让而救火也。”王犹不许,使殿中将军韩绩彻去御坐。瞻叱绩曰:“帝坐上应列星,敢动者斩!”王为之改容。奉朝请周嵩
洛阳守将赵固、河内太守郭默进攻汉河东地区,声言说:“要活捉刘粲,赎回天子。”愍帝于是被杀害。谥号为孝愍。
晋王下令鼓励农业生产。
晋王下令鼓励农耕,俸禄二千石的官员以收缴谷物的多少来评定政绩的高下。各方军队要亲自耕作,以收获作为给养。
河南王吐谷浑去世。
吐谷浑是慕容廆的异母兄长。他的父亲涉归,分给他一些民户归他管理。等到慕容廆继位以后,吐谷浑和慕容廆两方的马群争斗,慕容廆派人指责吐谷浑说:“先父划分的部族本来就不同,你为何不离我远点呢?”吐谷浑生气地说:“马群争斗本是常事,何至于对人发怒?想让我走远点很容易,恐怕将来再相见就困难了!”于是率领部下向西迁徙。慕容廆派长史去追赶谢罪,吐谷浑在西边靠着阴山定居下来。遇到永嘉之乱,吐谷浑乘机度过陇山,占据了洮水以西地区,直到白兰,方圆有数千里。鲜卑人称兄长为阿干,慕容廆思念兄长,作了一首《阿干之歌》。吐谷浑有六十个儿子,长子吐延继承了王位。吐延勇武有力,羌人、匈奴人都畏惧他。
戊寅(318) 晋元帝大兴元年汉主刘曜光初元年。
春季,辽西公段疾陆眷去世。
疾陆眷儿子幼小,叔父段涉复辰自立为王。段末柸乘虚袭击,杀死了涉复辰,自称单于。
三月,晋王即皇帝位。
愍帝死讯传到建康,晋王穿着粗麻布制作的丧服另居别室守丧,百官请求他用皇帝尊号,他不答应。纪瞻说:“晋朝政权灭亡,到现在已两年了。洛阳、长安两座京城都被焚毁,宗庙无主。刘聪在西北窃自称帝,而陛下却在东南清高地拒绝登上帝位,这就是所说的恭敬谦让着去救火啊。”晋王仍然不同意,让殿中将军韩绩撤掉皇帝宝座。纪瞻喝斥韩绩说:“皇帝宝座和天上的星座相应,敢动它就斩首!”晋王的脸色为之转变。奉朝请周嵩
上疏曰:“古之王者,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宣开延嘉谋,训卒厉兵,先雪大耻,副四海之心,则神器将安适哉!”由是忤旨,出为新安太守。嵩,之弟也。
王遂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命王导升御坐,导固辞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乃止。大赦,文武增位二等。帝欲赐诸吏投刺劝进者加位一等,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余万人。散骑常侍熊远曰:“陛下应天继统,率土归戴,岂独近者情重,远者情轻?不若依汉法,遍赐天下爵,于恩为普,且可以息检核之烦,塞巧伪之端也。”帝不从。
立王太子绍为皇太子。
绍仁孝,喜文辞,善武艺,好贤礼士,容受规谏,与庾亮、温峤等为布衣之交。亮风格峻整,善谈老庄,帝器重之,聘其妹为绍妃,使亮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
以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
廆以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命邃创朝仪。裴嶷曰:“晋室衰微,介居江表,中原之乱,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诸部虽各拥兵,然皆顽愚相聚,宜以渐并,取为西讨之资。”廆以为长史,委以军国之谋,诸部弱小者稍稍击取之。
以李矩都督河南军事。
上书说:“古代称王的,符合道义才取得王位,谦让再三不得已才登上宝座,因此能长久地居于帝位。现在愍帝的灵柩还没有回来,旧日的京城还没有廓清,应该广开言路听取良策,训练士兵整备武器,先洗净国家的耻辱,符合天下人的心愿,这样皇帝的宝座还能给谁呢!”这些话违背了晋王的旨意,周嵩被贬出京,任新安太守。周嵩是周的弟弟。
晋王于是即皇帝位,文武百官分列陪侍,下令让王导也登上御座,王导坚决推辞说:“如果太阳和地下的万物等同,天下苍生怎能受到阳光的照耀?”这才没让王导登御床共坐。元帝即位后大赦天下,文武百官都升两级。元帝还想对所有写劝进信的官吏再升一级,百姓写劝进信的都授予官位,总共有二十多万人。散骑常侍熊远说:“陛下上应天命,继承晋朝皇位,天下都归顺拥戴,岂止是临近的情深,偏远的情浅呢?不如依照汉朝的做法,对天下的人普遍赐予官爵,这样恩情普施,还可以省去考察核实的麻烦,堵塞弄虚作假的渠道。”元帝不听从。
立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
司马绍仁义孝顺,喜欢文学,擅长武功,礼贤下士,宽容大度,能接受别人劝谏,与庾亮、温峤等人结为平民之交。庚亮为人端庄肃正,喜欢谈论老、庄,元帝很器重他,聘娶他的妹妹为皇太子妃,让庾亮侍讲东宫。元帝喜好刑名之学,把《韩非子》一书赐给太子,庾亮劝谏说:“申不害、韩非子刻薄有伤教化,不值得殿下留心。”太子听取了他的意见。
任命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
慕容廆任命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令游邃制定朝廷的礼仪制度。裴嶷说:“晋室衰微,孤独地处于江南,中原的混乱局面,除了您谁也不能拯救。现在各部虽各自拥有兵力,但都是顽钝愚昧的人组成的,当逐渐吞并他们,作为将来向西进发的力量。”慕容廆任命裴嶷为长史,军国大计都让他策划,各个弱小的部族逐渐被兼并。
任命李矩都督河南诸军事。
荥阳太守李矩使郭默、郭诵救赵固,诵潜遣其将耿稚等夜袭汉营,汉军惊溃,死伤太半,太子粲走保阳乡。稚等据其营,获器械军资不可胜数。汉主聪使太尉范隆帅骑助之,稚等杀其所获牛马,焚其军资,突围奔虎牢。诏以矩都督河南三郡诸军事。
汉螽斯则百堂灾。
烧杀汉主聪子二十一人。
张寔遣使上表。
都尉陈安叛相国保,举兵逼上邽。保遣使告急于张寔,寔遣步骑二万赴之。军至新阳,闻愍帝崩,保谋称尊号。破羌都尉张诜言于寔曰:“南阳忘大耻而亟欲自尊,必不能成功。晋王近亲,且有名德,当帅天下以奉之。”寔从之,遣牙门蔡忠奉表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然寔竟不用江东年号,犹称建兴。
夏四月朔,日食。 加王导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导遣从事行扬州郡国,还见,各言二千石官长得失,独顾和无言。导问之,和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导咨嗟称善。
成丞相范长生卒。
长生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
汉杀其尚书令王鉴、中书监令崔懿之、曹恂。
中常侍王沈养女有美色,汉主聪立以为左皇后,鉴及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谏曰:“借使沈之弟女,刑余小丑,犹不可以尘污椒房,况其家婢邪!”聪大怒,收斩之。
荥阳太守李矩派郭默、郭诵去援救赵固,郭诵暗中派遣手下将领耿稚等人夜袭汉营,汉军惊慌溃逃,死伤大半,太子刘粲逃到阳乡据守。耿稚等人占据了汉军军营,缴获的兵器和军用物资不可胜数。汉主刘聪派太尉范隆率领骑兵去救助,耿稚等人杀掉缴获的牛马,焚毁了军用物资,突围奔向虎牢。元帝下诏任命李矩都督河南三郡诸军事。
汉螽斯则百堂发生火灾。
烧死汉主刘聪的儿子二十一人。
张寔派人到建康送劝进表。
都尉陈安叛变了相国司马保,起兵进逼上邽。司马保派使者向张寔告急,张寔派遣步兵、骑兵二万人赶去援助。军队到了新阳,听到愍帝去世的消息,司马保谋划称帝登基。破羌都尉张诜对张寔说:“南阳王司马保忘记了国家的大耻而急于自己称帝,必定不会成功。晋王司马睿是皇室近亲,并且有名望贤德,你应当率天下人来尊奉他。”张寔听从了张诜的意见,派牙门蔡忠带着劝进表到建康去。等到了建康,晋王已即帝位。但是张寔最终没有用江东新改的年号,仍用愍帝建兴年号。
夏四月初一,发生日食。 加任王导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王导派遣从事巡视扬州所属郡国,回来后来见王导,每人都谈了二千石官员的为政得失,唯有顾和没说话。王导问他,顾和说:“您辅佐国政,宁可使法网宽松漏掉能吞舟的大鱼,为何要采纳听信那些传闻,以苛察来处理政务呢?”王导感叹称赞。
成汉丞相范长生去世。
范长生博学多才,享年近百岁,蜀人尊敬他如神仙一般。
汉杀了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
中常侍王沈的养女容貌美丽,汉主刘聪立她为左皇后,王鉴以及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劝谏刘聪说:“即使她是王沈的亲妹妹或亲女儿,也不过是阉宦丑类,尚且不能使其玷污后妃之位,何况是他家的婢女呢!”刘聪大怒,把他们收捕斩首。
鉴等临刑,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复能为恶乎!”鉴瞋目叱之曰:竖子!灭大汉者,正坐汝鼠辈与靳准耳!”懿之谓准曰:“汝心如枭镜,必为国患,汝既食人,人亦当食汝。”
五月,段匹䃅杀太尉、广武侯刘琨。
初,琨世子群为段末柸所得,末坯厚礼之,许以琨为幽州剌史,欲与之袭匹䃅。密遣使赍群书请琨为内应,为匹䃅逻骑所得。时琨别屯征北小城,不知也。来见匹䃅,匹䃅以书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琨曰:“与公同盟,庶雪国家之耻,若儿书密达,亦终不以一子之故负公而忘义也。”匹䃅雅重琨,初无害琨意,将听还屯。其弟叔军谏之,遂留琨。会代郡太守辟闾嵩潜谋袭匹䃅,事泄,匹䃅收琨,缢杀之。琨从事卢谌等帅琨余众依末柸。朝廷以匹䃅尚强,冀其能平河朔,乃不为琨举哀。温峤表琨“尽忠帝室,家破身亡,宜在褒恤”,后数岁乃加赠太尉,谥曰愍。于是夷、晋皆不附匹䃅。峤之诣建康也,其母崔氏固止之,峤绝裾而去。既至,屡求返命,朝廷不许。会琨死,除散骑侍郎。峤闻母亡,阻乱不得奔丧临葬,固让不拜,苦请北归。诏曰:“今桀逆未枭,诸军奉迎梓宫,犹未得进,峤可以私难而不从王命邪!”峤不得已受拜。
青州刺史曹嶷叛,降石勒。
王鉴等人临刑前,王沈用手杖叩打他们说:“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还能再作恶吗!”王鉴瞪大眼睛叱骂王沈说:“小子!覆灭大汉的人,正是你们这些鼠辈和靳准啊!”崔懿之对靳准说:“你的心就如同食母的枭和食父的獍这类恶兽一样,必然成为国家的祸患,你既然吃人,人们也会吃了你。”
五月,段匹䃅杀了太尉、广武侯刘琨。
当初,刘琨的世子刘群被段末柸俘获,段末柸以厚礼待他,许愿让刘琨当幽州刺史,想和刘琨一起去进攻段匹䃅。段末柸秘密派遣使者带着刘群的书信请刘琨做内应,结果被段匹䃅巡逻的骑兵抓获了。这时刘琨另外驻扎在征北小城,并不知道这件事。刘琨来见段匹䃅,段匹䃅把刘群的书信拿给他看,说:“我心中对您并没有怀疑,所以告诉您这件事!”刘琨说:“与您结成同盟,希望能为国家报仇雪恨,即使儿子的书信秘密地送到我手中,我最终也不会因为一个儿子来背叛您而忘记大义啊。”段匹䃅素来看重刘琨,本来也没有害他的想法,准备听任他回到驻扎地。段匹䃅的弟弟段叔军劝说他,于是把刘琨留了下来。正遇上代郡太守辟闾嵩密谋要袭击段匹䃅,结果事情泄露,段匹䃅收捕了刘琨,把他勒死了。刘琨的从事卢谌等人率领刘琨的余部投奔段末柸。朝廷因为段匹䃅力量还很强大,希望能依靠他平定河朔,就没有为刘琨举行丧礼。温峤上表称颂刘琨“尽忠于帝室,家破身亡,应加以褒扬抚恤”,几年以后才追赠刘琨为太尉,谥号为愍。从此夷人、晋人都不再归附段匹䃅。温峤要到建康去,他的母亲崔氏坚决阻止他去,温峤扯断衣襟走了。到了建康以后,多次请求回去复命,朝廷不允许。正遇到刘琨死去,朝廷就任命温峤为散骑侍郎。温峤听到他母亲去世的消息,因战乱阻隔不能回去奔丧并安葬,坚决辞让不接受官职,苦苦请求北归。元帝下诏说:“现在逆贼还未消灭,奉迎愍帝灵柩的部队尚且不能前进,温峤怎能以个人的危难而不听从王命呢!”温峤不得已,就只好接受任命。
青州刺史曹嶷叛变,投降了石勒。
初,嶷既据青州,乃叛汉来降。又以建康悬远,复与石勒相结。
六月,以刁协为尚书令。
协性刚悍,与物多忤,与侍中刘隗俱为帝所宠任。欲矫时弊,每崇上抑下,排沮豪强,故为王氏所疾,诸刻碎之政皆云隗、协所建。协又使酒,侵毁公卿,见者侧目。
秋七月,代王郁律击刘虎,破之。
刘虎侵拓跋西部,郁律击之,虎走出塞,其部落降于郁律。于是郁律西取乌孙故地,东兼勿吉以西,士马精强,雄于北方。
汉主聪卒,太子粲立。八月,靳准弑而代之,石勒引兵讨准。冬十月,刘曜自立于赤壁,封勒为赵公。
汉主聪寝疾,征刘曜、石勒,受遗诏辅政,皆固辞。乃以曜为丞相,领雍州牧;勒为大将军,领幽、冀牧。上洛王景、济南王骥并录尚书事,靳准为大司空,皆迭决奏事。聪卒,粲即位,改元汉昌。聪后四人,皆年未二十,粲多行无礼。
靳准阴有异志,私谓粲曰:“如闻诸公欲行伊、霍之事,宜早图之。”粲乃收景、骥等杀之。游宴后宫,军国之事一决于准。八月,准遂勒兵升殿,执粲杀之。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东市。发渊、聪二陵,斩聪尸,焚其庙。自号大将军、汉天王。谓胡嵩曰:“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如晋家。”嵩不敢受,准杀之。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刘渊,屠各小丑,矫称天命,使二帝幽没。辄帅
当初,曹嶷已经占据了青州,就叛汉投降晋朝。后来因为离建康遥远,就又和石勒交结。
六月,任命刁协为尚书令。
刁协性格刚强勇悍,经常对事情有不同意见,他和侍中刘隗都受到元帝的宠信。他们想要纠正时弊,每每崇奉君主抑制臣下,排挤豪强,所以被王氏所恨,王氏说所有苛刻烦琐的制度,都是刘隗和刁协制定的。刁协又酗酒任性,醉后就攻讦其他公卿大臣,看见的人都畏惧而不敢正视。
秋七月,代王拓跋律郁攻击刘虎,打败了刘虎的军队。
刘虎侵犯拓跋郁律的西部,拓跋郁律袭击他,刘虎逃到塞外,他的部落投降了拓跋郁律。于是拓跋郁律向西攻取了乌孙国的故地,向东兼并了勿吉以西地区,兵精马壮,称雄于北方。
汉主刘聪去世,太子刘粲继位。八月,靳准杀死刘粲取而代之,石勒带兵讨伐靳准。冬十月,刘曜在赤壁称帝,封石勒为赵公。
汉主刘聪病重,征召刘曜、石勒,让他们接受遗诏辅佐国政,他们都坚决推辞不肯接受。于是任命刘曜为丞相,兼任雍州牧;任命石勒为大将军,兼任幽州、冀州牧。上洛王刘景、济南王刘骥一同录尚书事,靳准为大司空,都轮流决断所上奏的事情。刘聪去世,刘粲即位,改年号为汉昌。刘聪有四位皇后,都不到二十岁,刘粲多次有非礼的举动。
靳准暗怀异心,私下对刘粲说:“好像听说诸位公卿中有人要像商代伊尹、汉代霍光那样代摄朝政,应该早做准备。”刘粲于是收捕了刘景和刘骥等人,把他们杀了。刘粲经常在后宫宴游,军国大事全都让靳准决断。八月,靳准便带兵登上光极殿,抓住刘粲杀了。刘氏的男女无论长幼都斩首于东市。靳准掘开了刘渊、刘聪的陵墓,斩断刘聪的尸体,焚烧了刘氏宗庙。靳准自称大将军、汉天王。他对胡嵩说:“自古以来胡人没有做天子的,现在把传国玉玺交给你,还给晋王室。”胡嵩不敢接受,靳准就把他杀了。又派遣使者告诉司州刺史李矩说:“刘渊不过是匈奴屠各部的小丑,假称天命,使怀帝、愍帝被俘身亡。我立即率
众扶侍梓宫,请以上闻。”矩驰表闻,诏遣太常韩胤等奉迎梓宫。准欲以王延为左光禄大夫,延骂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杀我,以吾左目置西阳门,观相国之入也;右目置建春门,观大将军之入也!”准杀之。
曜闻乱,自长安赴之。勒帅精锐五万以讨准,据襄陵北原。准数挑战,勒坚壁以挫之。十一月,曜至赤壁,即皇帝位。以勒为大司马,加九锡,进爵为赵公。勒进攻准于平阳,巴及羌、羯降者十余万落,勒皆徙于所部。
冬十一月,日夜出,高三丈。 以王敦为荆州刺史。诏州郡秀、孝复试经策。
时诏群公卿士各陈得失。御史中丞熊远上疏以为:“胡贼猾夏,梓宫未返,而不能遣军进讨,一失也。群官不以仇贼未报为耻,务在调戏、酒食而已,二失也。选官用人,不料实德,惟在白望,不求才干,惟事请托。当官者以治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尽礼为谄谀,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骄蹇为简雅,三失也。世所恶者,陆沉泥滓,时所善者,翱翔云霄,是以万机未整,风俗伪薄。朝廷以从顺为善,相违见贬,安得朝有辨争之臣,士无禄仕之志乎!古之取士,敷奏以言,今光禄不试,甚违古义。又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是以才不济务,奸无所惩。若此道不改,求以救乱,难矣!”
先是,帝欲慰悦人心,州郡秀、孝,至者不试,皆署吏。尚书陈亦上言:“宜循旧制,试以经策。”从之。仍诏:
众人扶侍二帝灵柩回到南方,请报告皇帝。”李矩派人急速上报元帝,元帝下诏派太常韩胤等人奉迎二帝灵柩。靳准想让王延任左光禄大夫,王延大骂说:“屠各逆奴,为什么不快点杀了我,把我的左眼放在西阳门上,好看着相国刘曜攻打进来;把右眼放在建春门上,好看着大将军石勒攻打进来!”靳准杀了王延。
刘曜听说国中有乱,从长安赶回来。石勒率领五万精兵讨伐靳准,占据襄陵以北的平原。靳准多次挑战,石勒坚壁不出以挫其锐气。十一月,刘曜到达赤壁,即皇帝位。任命石勒为大司马,加九锡,进爵为赵公。石勒在平阳进攻靳准,巴人以及羌、羯各族归降的有十多万,石勒都把他们迁徙到自己统治的郡县内。
冬十一月,夜间出现了太阳,高三丈。 任命王敦为荆州刺史。 元帝下诏,州郡推举的秀才、孝廉仍进行经策考试。
这时元帝下诏,让公卿大臣都上书陈说国政的得失。御史中丞熊远上疏认为:“胡人侵扰华夏,二帝灵柩还未返回,却又不能派兵去征讨,这是一失。群臣不以仇敌未报为耻,只是沉溺于调侃游戏和饮酒饮食,这是二失。选官用人,不考察实际德行,只重虚名,不求有才干,只重关系。当官的人把处理政事看作俗吏所为,把依法行事看作苛刻,把遵守礼仪视作谄媚阿谀,把无所事事看作高妙,把放荡不羁的人看作通达之士,把骄傲怠慢看作简洁雅致,这是三失。世俗所憎恶的,沉沦于污泥,时俗所褒扬的,翱翔于云霄,因此万事不能治理,风俗伪诈浇薄。朝廷中,能顺从的就是好官,提出不同意见的就遭贬斥,这样怎能使朝廷有抗辩谏诤之臣,使士人不为俸禄而做官呢!古代选拔官吏,是根据他们陈奏的言论,现在光禄大夫不举行考试,大大违背古制。加之举荐贤良不出世家豪族,施用刑法不涉及权要贵族,因此有才能的人不能成功立业,奸邪之人得不到惩治。如果这种局面不改变,而希望拯救危乱,实在是太难了!”
在此之前,元帝为了抚慰与取悦人心,州郡举荐的秀才、孝廉,进京不必考试,就都任用为吏。尚书陈頵也上书说:“应当遵循旧制,进行经策考试。”元帝听从了陈頵的建议。又下诏说:
“不中科者,刺史、太守免官。”于是秀、孝皆不敢行,其有到者,亦托疾。比三年无就试者。帝欲特除孝廉已到者官,尚书郎孔坦以为:“近郡惧累君父,皆不敢行;远郡冀于不试,冒昧来赴。若加除署,是为谨身者失分,侥幸者得官,颓风伤教,恐从此始。不若一切罢归,而为之延期,使得就学,则法均而令信矣!”帝从之,听申至七年乃试。
十二月,汉将军乔泰讨靳准,杀之。
靳准使侍中卜泰送乘舆、服御,请和于石勒,勒囚泰送于汉主曜。曜谓泰曰:“先帝末年,实乱大伦。司空行伊、霍之权,使朕及此,其功大矣。若早迎大驾者,当悉以政事相委,况免死乎!”泰还言之,准未从。将军乔泰等相与杀准,推靳明为主,遣卜泰奉传国六玺降汉。石勒大怒,进军攻明,明出战大败。
琅邪王焕卒。
焕,郑夫人之子,时生二年矣。帝爱之,以其疾笃,故王之。及卒,帝备吉凶仪服,营起园陵,功费甚广。右常侍孙霄谏曰:“古者凶荒杀礼,况今丧乱?宪章旧制,犹宜节省,而礼典所无,顾崇饰如是乎!竭已罢之民,营无益之事,殚已困之财,修无用之费,此臣之所不安也。”不从。
彭城内史周抚叛,降石勒。诏下邳内史刘遐、泰山太守徐龛讨之。 石勒攻拔平阳,靳明奔赤壁,汉主曜族诛之。
“凡举荐的秀才、孝廉考试不合格,刺史、太守免去官职。”于是秀才、孝廉都不敢进京,有来到的人,也托病不去考试。连续三年都没有来考试的人。元帝想对已到京的孝廉按特例授予官职,尚书郎孔坦认为:“京城附近的郡被举荐的人怕连累长官、家人,都不敢进京;边远的郡希望能免于考试,冒昧进京。如果授予他们官职,那么处事谨慎的人就失去了机会,侥幸前来的则会得到官职,风气败坏教化损伤,恐怕会从此开始。不如对所有人都不授予官职,推迟考试日期,让他们再回去学习,这样法令就更公正而诚信了!”元帝听从了,任凭策试推迟了七年。
十二月,汉将军乔泰讨伐靳准,将靳准杀死。
靳准派侍中卜泰给石勒送车马服饰等物,向石勒求和,石勒囚禁了卜泰,押送到汉主刘曜那里。刘曜对卜泰说:“先帝末年,行为实在违背人伦。司空靳准行使伊尹、霍光那样的权力,使我登上君位,他的功劳大了。如果能早日来迎接我,我会把政事全都委任给他掌管,何止是免死呢!”卜泰回去把这些话告诉了靳准,靳准没有信从。将军乔泰等人合谋杀了靳准,推举靳明为主,派卜泰奉送传国六玺投降了汉。石勒大怒,出兵攻打靳明,靳明出兵迎战,被打得大败。
琅邪王司马焕去世。
司马焕是郑夫人之子,当时已经两岁了。元帝很喜爱他,因为他病重,所以封他为琅邪王。司马焕死后,元帝为他准备了吉凶礼服,营造陵园,花费的人力财力甚多。右常侍孙霄劝谏说:“古代遇到凶年荒年都要简化礼仪,何况现在正值丧乱之时?典章旧制,尚且应当节省简化,何况是典章礼制中没有的,难道能这样大肆铺张吗!穷尽已经疲惫的百姓,干那些没有益处的事情,耗尽已经困乏的钱财,用以修建无用之物,这是臣感到不安的事。”元帝不听从。
彭城内史周抚叛变,投降石勒。元帝下诏让下邳内史刘遐、泰山太守徐龛去讨伐周抚。 石勒攻下平阳城,靳明逃往赤壁,汉主刘曜诛灭了靳明的全族。
靳明屡败,遣使求救于汉,汉主曜使人迎之。明帅平阳士女万五千人奔汉。曜收靳氏男女,皆斩之。石勒焚平阳宫室,修二陵,收粲已下百余口葬之,置戍而归。
靳明屡次失败,派使者向汉求救,汉主刘曜派人去迎接他。靳明率领平阳百姓一万五千人奔汉。刘曜收捕了靳氏一家男女老幼,全部杀掉。石勒焚烧了平阳的宫室,修复了永光、宣光两座陵墓,收殓汉主刘粲以下一百多人的尸体入土埋葬,设置了戍守的军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