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癸酉(253)汉后主延熙十六年,尽己亥(279)晋武帝咸宁五年。凡二十七年。

癸酉(253) 十六年魏嘉平五年,吴建兴二年。

春正月,盗杀大将军费祎。

初,姜维攻魏西平,获中郎郭循,以为左将军。循欲刺帝,不得近,每因上寿,且拜且前,为左右所遏,事辄不果。至是,费祎与诸将大会于汉寿,欢饮沉醉,循刺杀之。祎泛爱不疑,待新附太过。张嶷尝与书,引岑彭、来歙为戒,祎不从,故及。魏追封循为乡侯,使其子袭爵。

二月,吴诸葛恪击魏。

吴军还自东兴,加诸葛恪荆、扬二州牧,督中外诸军事。恪遂有轻敌之心,复欲出军,诸大臣以为数出疲劳,固谏,不听。中散大夫蒋延固争,恪命扶出。因著论以谕众曰:“昔秦但得关西耳,尚并吞六国。今以魏比秦,土地数倍;以吴、蜀比六国,不能半也。所以能敌之者,但以操时兵众于今适尽,而后生者未长,又司马懿陨毙,而其子幼弱专国,虽有智计之士,未得施用,是其厄会也。若顺众人之情,

癸酉(253) 汉后主延熙十六年魏嘉平五年,吴建兴二年。

春正月,刺客杀死大将军费祎。

起初,姜维攻打魏国西平,俘获中郎将郭循,任命他担任左将军。郭循想刺杀后主刘禅,但没有接近的机会,他常常乘上寿的时候,一边跪拜一边向前靠近,被左右侍卫阻止,刺杀之事就没有成功。到了这时,费祎与将领们在汉寿大聚会,费祎畅饮酣醉,郭循将他刺死。费祎广施仁爱,从不怀疑别人,对待新近归附的人过分信任。张嶷曾给他写信,援引岑彭、来歙被刺客杀害的事让他引以为戒,但费祎不听,所以祸及自身。魏国追封郭循为乡侯,让他的儿子继承爵位。

二月,吴国诸葛恪进攻魏国。

吴军从东兴返回,任命诸葛恪兼任荆州、扬州二州的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诸葛恪于是产生轻敌之心,想要再次出兵,大臣们认为频繁出兵,将士们都疲劳不堪,于是极力劝谏,但诸葛恪不听。中散大夫蒋延坚决规劝,诸葛恪派人将他架了出来。诸葛恪便著文晓谕众人说:“从前秦国只拥有关西之地,尚且吞并了六国。如今以魏国同秦国相比,土地是秦国的数倍,以吴、蜀二国同六国相比,土地却不到六国的一半。我们之所以能与魏国对抗,仅仅是因为曹操时的士兵到今天已经无人再能征战,而后来出生的人还没有长大,另外司马懿死去,他的儿子幼小却专擅朝廷大权,即使有出谋划策的谋士,也没能加以任用,这是他们的厄运降临的时候。如果我们顺从大家的心愿,

怀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传世,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今众人或以百姓尚贫,欲务闲息,此不知虑其大危而爱其小勤者也。昔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何不闭关自娱,而数出攻楚,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每鉴荆邯之计,近见家叔父陈表,未尝不喟然也!”众人皆心以为不可,莫敢复难。

独滕胤谓曰:“君前破强敌,天下震动。今猥以劳役之后,兴师出征,民疲力屈,远主有备。若攻城不克,野掠无获,是丧前劳而招后责也。且兵者大事,事以众济,众苟不悦,君独安之!”恪又不听,遂大发州郡二十万众,复击魏,以滕胤为都下督,掌统留事。

夏四月,姜维伐魏,围狄道。

维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陇以西,可断而有。每欲大举,费祎常裁制不从,与兵不过万人,曰:“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不如保国治民,谨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无为侥幸,决成败于一举,若不如志,悔之无及。”及祎死,维遂将数万人伐魏,围狄道。

吴师围魏新城,不克。

初,诸葛恪入淮南,或曰:“宜围新城,俟救至而图之,可大获也。”恪从其计。魏司马师问于虞松曰:“今二方皆急,而诸将意沮,若之何?”松曰:“昔周亚夫坚壁昌邑而吴、

心怀苟且偷安的打算,认为长江天险可以保持到后代,不考虑魏国的整体情况而凭当今的实力便轻视它以后的发展,这就是我一直叹息的原因。如今有人认为老百姓还很贫困,想休养生息,这是不知道考虑极为危险的事而只是怜惜微小的辛苦的想法。从前汉高祖幸运地占有三秦之地,为什么他不封锁关隘自享娱乐,而是多次出兵攻打西楚,难道他甘心在刀光剑影中生活而忘记安宁了吗?我每次借鉴荆邯的计谋,以及近来见到叔父诸葛亮陈述计策的奏表,没有一次不喟然叹息!”大家虽然心里都认为不能再出兵,但没有人敢再责难他。

只有滕胤对他说:“您先前打败强敌,天下震动。如今在繁重的劳役之后,兴师动众,外出征战,老百姓已精疲力竭,而且远方的敌人也有了防备。如果城池不能攻下,抢夺土地没有收获,就会前功尽弃而且招致事后的责备。再说出兵征战是件大事,事情依靠众人才能成功,假使众人不乐意,您一人能安然处之吗!”诸葛恪还是不听,于是征发州郡的二十万大军,再次进攻魏国,任命滕胤担任都下督,掌管留守事宜。

夏四月,姜维讨伐魏国,包围狄道城。

姜维对自己的才能勇武颇为自负,想诱使众羌人、胡人部落作为自己的羽翼,他认为从陇往西,可以占为己有。姜维多次想大举出兵,费祎常常阻止不同意,调拨给他的士兵不足一万人,说:“丞相尚且不能平定中原,何况我们这些人呢?我们不如保卫国家,治理人民,谨慎地守住国土,至于建功立业,要等待有才能的人了。我们不能心存侥幸,一举决出成败,如果不能如愿,后悔就来不及了。”等费祎死后,姜维就率数万人讨伐魏国,包围狄道城。

吴军围攻魏国新城,没有攻克。

起初,诸葛恪进入淮南,有人对他说:“应该围攻新城,等救兵赶到,再向他们发起进攻,可以大获全胜。”诸葛恪采纳了这个计策。魏司马师询问虞松说:“如今东西两方都很紧急,而将领们神情沮丧,应该怎么办?”虞松说:“从前周亚夫坚守昌邑而吴军、

楚自败,事有似弱而强者,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锐众,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战耳。若攻城不拔,请战不可,师老众疲,势将自遁。诸将之不进,乃公之利也。姜维投食我麦,非深根之寇。且谓我并力于东,是以径进。今若使关中诸军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将走矣。”师曰:“善!”乃使郭淮、陈泰解狄道之围,敕毌丘俭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吴。泰至洛门,维果以粮尽引还。

魏扬州牙门将张特守新城,吴人攻之连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战死者过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将陷。特谓吴人曰:“今我无心复战也。然魏法,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自受敌以来,已九十余日矣,城虽陷,尚有不欲降者,我当还为相语,条别善恶,明早送名,且以我印绶去为信。”吴人听之。特乃夜撤诸屋材栅,补其缺为二重,明日,谓曰:“我但有斗死耳。”吴人大怒,进攻之,不能拔。会大暑,吴军病者大半,死伤涂地。恪内惟失计,忿形于色。将军朱异以军事迕恪,恪夺其兵。都尉蔡林数陈计,不用,策马奔魏。魏诸将伺知其兵已疲,乃进救兵。七月,恪引去,士卒伤病,流曳顿仆,哀痛嗟呼。而恪晏然自若,诏召相衔,徐乃旋师。由是众庶失望,而怨兴矣。汝南太守邓艾言于司马师曰:“孙权已没,大臣未附,恪不念

楚军不战自败,事情有看上去弱而实际上强的,不可不明察。如今诸葛恪率领全部精锐部队前来,很是肆意暴虐,但却坐守新城,想招我军去与他一战。如果他不能攻下城池,请战无人回应,军中将士疲劳不堪,势必将自动逃走。将领们不愿进击,这对您有利。姜维只以我们境内的麦子为食,不能扎根坚持长期作战。况且他认为我们全力投入东部的战事,因此径直进入我们境内。现在如果派遣关中各路军队兼程急速奔赴西部前线,出其不意袭击姜维,他恐怕要逃走了。”司马师说:“好!”于是派郭淮、陈泰解除狄道城的包围,下令毌丘俭等人按兵不动坚守营地,把新城交给吴军处置。陈泰到达洛门,姜维果然因为粮尽撤兵返回。

魏扬州牙门将张特守卫新城,吴军连月围攻,城中士兵总共三千人,疾病、战死者超过一半,而诸葛恪堆起土山发动猛烈进攻,新城即将陷落。张特对吴人说:“现在我无心再战了。然而按照魏国的法律,被围攻超过一百天而救兵没有赶到的,即使投降,他的家族也不会受牵连而被处罚。我被围攻以来,已经九十多天了,城即使失陷,也还有不想投降的人,我应当回去劝说他们,辨明好坏,明天早晨送名单来,暂且把我的印绶拿去当信物。”吴人听信了他的话。张特于是连夜拆除城中房屋的木板,将城墙缺口增补成双重结构,第二天,对吴人说:“我只有战斗而死,决不投降!”吴人极为愤怒,发起攻击,但却不能攻破。适逢天气十分炎热,吴军士兵生病者过半,死伤的人到处都是。诸葛恪心中无计可施,愤怒之情流露到脸上。将军朱异因为军事与诸葛恪发生抵触,诸葛恪剥夺了他的兵权。都尉蔡林多次进献计策,诸葛恪都没有采用,蔡林便驱马投奔魏国。魏军的将领们侦察了解到吴军已经疲惫,于是发出救兵。七月,诸葛恪率军撤退,士兵受伤生病,流落道路,相互搀扶,困顿倒毙,哀痛悲叹。而诸葛恪平静自如,召他返回的诏书接连而至,他才慢慢撤军返回。从此群臣百姓对他十分失望,怨言也就越来越多。汝南太守邓艾对司马师说:“孙权已死,大臣们尚未依附新主,诸葛恪不想着

抚恤上下以立根基,乃竞于外事,载祸而归,其亡可待也。”

冬十月,吴杀其太傅诸葛恪,以孙峻为丞相。

恪还建业,陈兵入府,即召中书令孙默厉声谓曰:“卿等何敢数妄作诏!”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罢更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改易宿卫,用其亲近,复严兵欲向青、徐。孙峻因民怨众嫌,构恪于吴主亮,云欲为变。遂与亮谋置酒请恪,伏兵杀之,以苇席裹尸,投之石子冈,并夷三族。临淮臧均表请听故吏收葬,从之。

初,恪少有盛名,大帝深器重之,而恪父瑾常以为戚,曰:“非保家之主也。”陆逊尝谓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接之。今君气陵其上,意蔑其下,非安德之基也。”汉侍中诸葛瞻,亮之子也。恪再攻淮南,越嶲太守张嶷与之书曰:“太傅受寄托之重,而离少主,履敌庭,恐非良计。郎君宜进言于太傅,旋军务农,务行德惠,数年之后,东西并举,未为晚也。”至是果败。

吴群臣共推峻为太尉,滕胤为司徒。有媚峻者言:“万机宜在公族。”乃表峻为丞相、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又不置御史大夫,由是士人失望。峻骄矜淫暴,国人侧目。与胤虽内不洽,而外相包容,共事如前。

吴杀其南阳王和。

抚恤上下臣民以树立国家的根基,却争相对外用兵,结果惨败而归,因此诸葛恪的灭顶之灾指日可待。”

冬十月,吴国杀死太傅诸葛恪,让孙峻担任丞相。

诸葛恪回到建业,让士兵排列成阵进入府邸,一进家门就召来中书令孙默厉声呵斥道:“你们怎么敢多次胡乱撰写诏书!”对出征之后选曹所奏报的各部门选任的官吏一概不用,重新选拔,管理越来越严,被治罪责罚的人很多。诸葛恪还改换宫中侍卫,任用他亲近的人,又整顿军队打算出兵青州、徐州。孙峻因为老百姓怨恨诸葛恪,便在吴主孙亮面前构陷诸葛恪,说他想叛乱。于是与孙亮密谋设酒宴邀请诸葛恪,设下伏兵将诸葛恪杀死,用苇席包裹尸体,扔到石子冈,并诛灭他的三族。临淮人臧均上表请求允许诸葛恪的老部下收尸埋葬,孙亮批准了。

当初,诸葛恪年少就享有盛名,吴大帝孙权非常器重他,而他的父亲诸葛瑾常常为此而悲伤,说:“他不是能保护家族的人。”陆逊曾经对诸葛恪说:“在我前面的人,我一定尊奉他,与他共升迁;在我下面的人,我就扶持结交他。如今你的气势凌驾于你前面的人,而心中蔑视你下面的人,这不是安定德行的基础。”蜀汉侍中诸葛瞻,是诸葛亮的儿子。诸葛恪第二次攻打淮南时,越雋太守张嶷给诸葛瞻写信说:“太傅诸葛恪承受托孤辅政的重任,却离开年少的君主,深入敌境,这恐怕不是良策。您应该向太傅进言,撤回军队,发展农业,致力于推行仁德恩惠,几年以后,东西两国再同时举兵,还不算晚。”到这时,诸葛恪果然失败。

吴国的大臣们共同推举孙峻担任太尉,滕胤担任司徒。有个向孙峻献媚的人说:“朝廷大权应该掌握在皇族手中。”于是上表请求孙峻担任丞相、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而不设御史大夫,因此士人们大为失望。孙峻骄傲自负,荒淫凶暴,国人怨恨愤怒。孙峻与滕胤虽然内心不和,但表面上相互包容,像以前一样一起共事。

吴国诛杀南阳王孙和。

和妃张氏,恪甥也。峻因此赐和死,张妃亦自杀。其妾何氏曰:“若皆从死,谁当字孤?”遂抚育其子皓及诸姬子德、谦、俊,皆赖以全。齐王奋闻恪诛,欲至建业观变。傅相谏,奋杀之。亦坐废为庶人。

甲戌(254) 十七年魏主曹髦正元元年,吴五凤元年。

春二月,魏司马师杀中书令李丰及太常夏侯玄、光禄大夫张缉,遂废其后张氏。

初,李丰年十七八,已有清名。其父恢不悦,敕使闭门断客。后司马师秉政,以丰为中书令。时太常夏侯玄有天下重名,以曹爽亲,故不得在势位,居常怏怏;张缉以后父家居,亦不得意。丰皆与亲善,虽为师所擢用,而心常在玄。魏主又数独召丰语,师知其议己,诘之,不以实告。师怒,以刀镮筑杀之,遂收玄、缉下廷尉。钟毓案治,云:“丰等谋诛大将军,以玄代之。缉知其谋。”遂皆夷三族,并废张后。夏侯霸之入蜀也,邀玄与俱,不从。及司马懿卒,中领军许允谓曰:“无复忧矣。”玄叹曰:“此人犹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子元、子上不吾容也。”及下狱,玄不肯下辞,钟毓夜为作辞,流涕示之,玄视颔之而已。及就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后允出为镇北将军,与魏主别,涕泣歔欷。师讽有司奏其罪,徙乐浪,道死。

孙和的妃子张氏,是诸葛恪的外甥女。孙峻因此赐孙和自杀,张氏也自杀而死。孙和的姬妾何氏说:“如果都相随而死,谁来抚养孤儿?”于是抚育她的儿子孙皓以及其他姬妾所生的儿子孙德、孙谦、孙俊,这些孩子全都靠她得以活了下来。齐王孙奋听说诸葛恪被杀死,想到建业去观察事态的变化。傅相劝阻他不要去,他就把傅相杀了。孙奋也因此被废为平民。

甲戌(254) 汉后主延熙十七年魏主曹髦正元元年,吴五凤元年。

春二月,魏国司马师诛杀中书令李丰及太常夏侯玄、光禄大夫张缉,最终废除皇后张氏。

当初,李丰十七八岁时,就已享有高洁的名声。他的父亲李恢不乐意,叫他闭门谢客。后来司马师执掌政权,任命李丰为中书令。当时太常夏侯玄在天下名望极高,因为是曹爽的亲戚,所以没能担任有权势的职位,平时怏怏不乐;张缉因为是皇后的父亲,闲居在家,也不得志。李丰和他们都亲近友好,李丰虽然被司马师提拔重用,但心里常想着夏侯玄。魏主曹芳又多次单独召见李丰一起交谈,司马师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责问李丰,李丰不以实情相告。司马师非常生气,就用刀柄上的铁环将李丰捶死,于是逮捕夏侯玄、张缉交付廷尉处治。钟毓负责审讯判罪,说:“李丰等人密谋杀害大将军,由夏侯玄接替大将军的职位。张缉知道他们的阴谋。”于是将他们的三族全部诛灭,并且废除张皇后。夏侯霸投奔蜀国时,邀请夏侯玄同去,夏侯玄不听。等司马懿去世后,中领军许允对夏侯玄说:“不用再担忧了。”夏侯玄叹息说:“司马懿还能把我当作世代相交的少年对待我,而司马师、司马昭就容不下我了。”等入狱以后,夏侯玄不肯招供,钟毓连夜为他写供词,流着泪给夏侯玄看,夏侯玄看到只是点点头而已。等到押送东市斩首,夏侯玄脸不变色,举动自若。后来许允出任镇北将军,临行时与魏主曹芳辞别,流下眼泪,哽咽不已。司马师暗示有关部门上奏许允的罪状,将他流放乐浪县,许允在流放的路上死去。

丰弟翼为兖州刺史,师遣使收之。翼妻荀氏曰:“可及诏书未至赴吴,何为坐取死亡。左右可同赴水火者为谁?”翼思未答,妻曰:“君在大州,不知可与同死生者,虽去亦不免!”乃止,死。

初,李恢与尚书仆射杜畿及东安太守郭智善。智子冲有内实而无外观,州里弗称也。冲尝与丰俱见畿,既退,畿叹曰:“孝懿无子,非徒无子,殆将无家。君谋为不死也,其子足以继其业。”时人以畿为误。及丰死,而冲为郡守,卒继父业。

正始中,玄及何晏、邓飏俱有盛名,欲交傅嘏,嘏不受。荀粲怪而问之,嘏曰:“太初志大其量,能合虚声而无实才。何平叔言远而情近,好辩而无诚,所谓利口覆邦国之人也。邓玄茂外要名利,内无关钥,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言多衅,妒前无亲。以吾观此三人皆将败家,远之犹恐祸及,况昵之乎?”嘏又与丰不善,谓同志曰:“丰饰伪而多疑,矜小智而昧于权利,若任机事,其死必矣。”

夏,姜维伐魏。 秋九月,魏司马师废其主芳为齐王,迁之河内。冬十月,迎高贵乡公髦,立之。

魏主芳以李丰之死,意殊不平。安东将军司马昭镇许昌,诏召之使击姜维。九月,昭领兵入见,芳幸平乐观以临军过。左右劝因昭辞杀之,勒兵以退大将军。已书诏于前,芳惧,不敢发。

李丰的弟弟李翼担任兖州刺史,司马师派使者去逮捕他。李翼的妻子荀氏说:“你可在诏书未到之前去投奔吴国,为什么要坐着等死。你的身边有谁能与你一起赴汤蹈火?”李翼想了想没有回答,他的妻子又说:“你身在大州,却不知道能与你同生共死的人,你即使逃走也不免一死!”于是停止出逃计划,也被杀死。

当初,李恢与尚书仆射杜畿及东安太守郭智十分友好。郭智的儿子郭冲内心有才但外表不英俊,州里没有人称赞他。郭冲曾与李丰一同去看望杜畿,退下去以后,杜畿叹息说:“李恢没有儿子了,岂只是没有儿子,恐怕也将要没有家了。郭智却不会死的,他的儿子足以继承父业。”当时的人们认为杜畿的看法不对。等李丰死后,郭冲当了郡守,最终继承了父业。

正始年间,夏侯玄和何晏、邓飏都享有盛名,想结交傅嘏,但傅嘏不理他们。荀粲感到奇怪,问傅嘏,傅嘏说:“夏侯玄的志向大于他的气量,能符合虚有的名声却没有真才实干。何晏言语高深而感情却很浅薄,喜欢辩论却不够真诚,是所谓伶牙俐齿却会使邦国覆亡的人。邓飏表面上想邀取名利,而内心毫无约束,喜欢别人与自己的意见相同而讨厌与自己不一致,多嘴多舌而且嫉妒才能地位超过自己的人。多嘴多舌就会产生很多矛盾,妒忌超过自己的人就会失去亲近的人。以我看这三个人都将败家灭族,我远远躲着他们还担心祸及自身,更何况与他们亲近呢?”傅嘏还认为李丰人品不好,对朋友说:“李丰善于掩饰伪装而且生性多疑,夸耀自己的小聪明而又热衷于权利,如果让他掌管机密要事,必死无疑。”

夏天,姜维伐魏。 秋九月,魏司马师将他们的君主曹芳废为齐王,迁到河内。冬十月,迎接高贵乡公曹髦,拥立为皇帝。

魏主曹芳对李丰之死,心中极为不平。安东将军司马昭镇守许昌,曹芳下诏召他去攻打姜维。九月,司马昭领兵入京拜见曹芳,曹芳到平乐观检阅他的部队。曹芳身边的人劝曹芳趁司马昭辞行的时候杀死司马昭,率军击退大将军司马师。在此之前已经写好诏书,曹芳深感恐惧,不敢发。

司马师以太后令召群臣议,以魏主荒淫无度,亵近倡优,不可以承天绪。群臣莫敢违。乃奏收玺绶,归藩于齐,立彭城王据。芳与太后垂泣而别,乘王车从太极殿南出,群臣送者数十人,太尉司马孚悲不自胜,余多流涕。

太后曰:“彭城王,季叔也,今来,我当何之?高贵乡公,文皇帝长孙,明皇帝弟子,于礼,小宗有后大宗之义,其详议之。”师乃更召群臣议,迎髦于元城。髦,东海定王霖之子也,时年十四。师使请玺绶,迎之,太后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欲以玺绶手授之。”十月,髦至玄武馆,群臣奏请舍前殿,髦以先帝旧处,避止西厢。群臣又请以法驾迎,不听。入洛阳,群臣迎拜,髦下舆答拜,傧者请曰:“仪不拜。”髦曰:“吾人臣也。”遂答拜。至止车门,左右曰:“旧乘舆入。”髦曰:“吾被征,未知所为。”遂步至太极东堂,见太后。其日即位,百僚皆欣欣焉。

乙亥(255) 十八年魏正元二年,吴五凤二年。

春正月,魏扬州都督毌丘俭、刺史文钦起兵讨司马师,师击败之,钦奔吴,俭走死。

初,钦以骁果见爱于曹爽,而俭素与夏侯玄、李丰善。至是皆不自安,俭乃以计厚待钦。俭子甸谓俭曰:“大人居方岳重任,国家倾覆而晏然自守,将受四海之责矣。”于是俭矫太后诏,起兵寿春,移檄州郡以讨司马师。又遣使邀镇南

司马师以太后的名义下令召群臣商议,认为魏主荒淫无度,亲近歌舞艺人,不能承担做帝王的重任。大臣们谁也不敢反对。于是上奏收缴曹芳的印玺,贬曹芳为齐王,拥立彭城王曹据为皇帝。曹芳与太后垂泪而别,乘坐诸侯王坐的车子,从太极殿出来向南行驶,大臣们出来送行的有数十人,太尉司马孚悲痛欲绝,其余的人也大多流下眼泪。

太后说:“彭城王是我的小叔,他来做皇帝,我该到哪儿去?高贵乡公是文皇帝的长孙,明皇帝弟弟的儿子,按照礼制,可以选择小宗的后代来继承大宗,你们再详细讨论。”司马师于是再度召集群臣讨论,到元城迎接曹髦。曹髦是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当时年仅十四岁。司马师派使者向太后要玺绶,迎接曹髦,太后说:“我要见高贵乡公,他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我想把印玺亲手授给他。”十月,高贵乡公曹髦抵达玄武馆,群臣上奏请求让他住到前殿,曹髦认为前殿是先帝的旧居,就避开前殿住到了西厢。群臣又请求用皇帝的车子来迎接,曹髦不同意。曹髦进入洛阳,群臣跪拜迎接,曹髦要下车答拜,司仪请求说:“按照礼仪不必答拜。”曹髦说:“我是臣子。”于是下车答拜。到了止车门,曹髦身旁的人说:“按旧制可以乘车进入。”曹髦说:“我被朝廷征召,还不知要做什么。”于是步行到太极东堂,拜见太后。在这一天即皇帝位,文武百官都十分高兴。

乙亥(255) 汉后主延熙十八年魏正元二年,吴五凤二年。

春正月,魏扬州都督毌丘俭、刺史文钦起兵讨伐司马师,司马师击败他们,文钦投奔吴国,毌丘俭在逃跑中被杀死。

起初,文钦因为骁勇果敢而深受曹爽喜爱,而毌丘俭向来与夏侯玄、李丰友好。到夏侯玄等人被杀后,毌丘俭心中惴惴不安,于是用计厚待文钦。毌丘俭的儿子毌丘甸对父亲说:“大人担当一方重任,如果国家倾覆而您安然无恙,守住一方土地,那将受到天下人的斥责。”于是毌丘俭假称接到太后诏令,在寿春起兵,向州郡发送文书共同讨伐司马师。又派使者邀请镇南

将军诸葛诞,诞斩其使。俭将五六万众渡淮,至项坚守,使钦在外为游兵。

师问计于河南尹王肃,肃曰:“昔关羽有北向争天下之志,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众瓦解。今淮南将士家在内州,但急往御卫,使不得前,必有土崩之势矣。”时师新割目瘤,创甚,或谓不宜自行。肃又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劝师自行,师疑未决。嘏曰:“淮、楚兵劲,其锋未易当。若诸将战有利钝,则公事败矣。”师蹶然起曰:“我请舆疾而东。”以弟昭兼中领军,留镇洛阳。

师又问计于光禄勋郑袤,袤曰:“俭好谋而不达事情,钦勇而无算。今大军出其不意,江、淮之卒,锐而不能固,宜深沟高垒以挫其气,此亚夫之长策也。”

荆州刺史王基言于师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乱也,畏俭等迫胁,是以屯聚。若大兵一临,瓦解必矣。”师从之。以基为前军,既复敕基停驻。基曰:“俭等诈谋已露,众心疑沮。今不张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军高垒,有似畏懦,非用兵之势也。若俭、钦略民以自益,而州郡兵家为贼所得者,更怀离心,此为错兵无用之地而成奸宄之源。吴寇因之,则淮南非国家之有矣。军宜速据南顿,南顿有大邸阁,计足四十日粮。保坚城,因积谷,先人有夺人之心,此平贼之要也。”师听之,进据水。

将军诸葛诞,诸葛诞斩了他的使者。毌丘俭率领五六万人马渡过淮河,到达项县坚守,让文钦在外作为游动兵力。

司马师向河南尹王肃询问计策,王肃说:“从前关羽有向北夺取天下的志向,孙权袭击攻取了他的将士家属,关羽的部队便土崩瓦解。如今淮南将士的家属在内地州县,只要急速派兵去保护他们的家属,抵御毌丘俭、文钦的部队,使他们不得上前,一定会土崩瓦解。”当时司马师刚割去眼部肿瘤,伤势很重,有人认为他不应该亲自率部队前去。王肃又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劝司马师亲自去,司马师犹豫不决。傅嘏说:“淮、楚地区的兵力强劲,其锋利的势头不容易抵挡。如果将领们出战不利,您的事情就要失败了。”司马师迅速站起来说:“我要抱病登车去东部前线。”任命弟弟司马昭兼任中领军,留下来镇守洛阳。

司马师又向光禄勋郑袤询问计谋,郑袤说:“毌丘俭喜欢出谋划策但不能通达事情,文钦有勇无谋。如今大军出其不意发起攻击,而江、淮地区的士兵,锐利但不能持久,我们应该深挖沟高筑垒以挫败其锐气,这是周亚夫的妙计。”

荆州刺史王基对司马师说:“淮南的叛逆,并不是小吏和百姓想要作乱,而是畏惧毌丘俭等人的胁迫,因此屯聚在一起。如果大兵一到,他们必定会土崩瓦解。”司马师采纳了他的意见。让王基做先头部队,不久又下令王基停止前进。王基说:“毌丘俭等人的阴谋已经败露,众人心怀疑虑而停止不前。如今不显扬军队的威风阵势来满足老百姓的愿望,而是停止进军高筑营垒,像是畏惧懦弱,这不是用兵的气势。如果毌丘俭、文钦抢劫老百姓来增强自己的力量,而州郡士兵的家属被叛贼获得的话,众人会进一步心怀叛离之心,这是将军队安置到无用之地而促成为非作歹的根源。假如吴军乘机发动进攻,那么淮南不再属于国家所有了。我军应该迅速占领南顿,南顿有大邸阁,估计藏有足够大军食用四十天的粮食。占领南顿,保卫坚固的城池,依凭积蓄的粮食,行动在敌人之前而心怀夺取敌人的决心,这是平定叛贼的关键。”司马师听从了他的主张,进军占据水一带。

闰月,次桥,基复言曰:“兵闻拙速,未睹巧久。议者多言将军持重,持重非不行之谓也,进而不可犯耳。今以积实资虏而远运军粮,甚非计也。”师犹未许。基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彼得则利,我得亦利,是谓争地,南顿是也。”遂辄进据之。俭等亦往争,闻基先到,乃还。

吴孙峻率兵袭寿春,师命诸军深壁以待东军之集。诸将请进攻顿,师曰:“淮南将士本无反志,俭、钦欺诱,与之举事。小与持久,诈情自露,将不战而克矣。”乃遣诸葛诞自安丰向寿春;胡遵出谯、宋,绝其归路。俭、钦进不得斗,退恐寿春见袭,计穷不知所为;将士家皆在北,降者相属。

兖州刺史邓艾将万余人趋乐嘉城,俭使钦袭之。师自汝阳潜兵就艾,钦猝遇之,未知所为。其子鸯,年十八,勇力绝人,谓之曰:“及其未定,击之可破也。”于是分为二队,夜夹攻之,鸯率壮士先至鼓噪,军中震扰。师惊骇,病目突出,恐众知之,啮被皆破。钦失期不应,会明,鸯见兵盛,乃还。钦引而东,鸯以匹马拒追骑数千,所向披靡,人莫敢逼。

殿中人尹大目故曹氏家奴,从师行,知师目出,启云:“钦本明公腹心,素与大目相信,乞为公追解之。”乃乘马追

闰月,驻军在桥,王基又说:“军事行动只听说宁可笨拙也要求速胜,而没见过取巧能够持久的。议政的人大多认为将军您持重稳健,持重稳健不是不进军的意思,而是指进军不可阻挡。如今用积蓄的粮食资助叛贼而我军从远方运送军粮,这实在不是妙计。”司马师仍然不许进军。王基说:“将在军中,君命有所不受。如果敌人得到则敌人有利,我方获得则我方有利,这就是所谓争地,这个地方就是南顿。”于是就进军占据南顿。毌丘俭等人也前去争夺,听说王基先到,才撤军返回。

吴孙峻率兵袭击寿春,司马师命令各军加高营垒等待东部军队的到来。将领们请求进攻顿县,司马师说:“淮南将士本来没有反叛之心,毌丘俭、文钦欺骗引诱,与他们共同反叛。我们稍微与他们持久对峙一些日子,他们的欺诈之情自会暴露出来,我们将不战而胜。”于是派诸葛诞率军从安丰向寿春挺进;胡遵出兵谯县、睢阳,切断叛军的退路。毌丘俭、文钦进不能战,退又怕寿春遭受袭击,无计可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将士们的家都在北方,投降的人络绎不绝。

兖州刺史邓艾率领一万余人直奔乐嘉城,毌丘俭派文钦领兵去袭击。司马师从汝阳秘密进兵乐嘉城与邓艾会合,文钦突然遭遇他们,不知所措。文钦的儿子文鸯,当时年龄为十八岁,勇敢有力无人能比,对文钦说:“我们趁他们还没安定下来,突然袭击可以击败他们。”于是将部队分为两队,夜里夹攻进击,文鸯率领强壮的士兵首先赶到,击鼓呐喊,军中震惊混乱。司马师十分惊骇,生病的眼珠向外突出,他担心众人知道,就咬住被子强忍疼痛,把被子都咬破了。但是文钦超过约定的时间不来接应,等到天亮,文鸯见对方兵势强盛,便撤兵返回。文钦率军向东撤退,文鸯以单枪匹马抵御追击的数千骑兵,所向披靡,没有人敢靠近。

殿中人尹大目过去是曹氏家奴,跟随司马师出兵打仗,知道司马师的眼珠突了出来,启告说:“文钦本来是您的心腹,平时与我互相信任,我请求为您追赶劝解他,使他回心转意。”于是骑马追赶

钦,谓曰:“君侯何苦不可复忍数日中也?”钦殊不悟,乃更怒骂,欲射之。大目涕泣曰:“世事败矣,善自努力。”

俭闻钦退,恐惧,夜走寿春,亦溃。孙峻进至橐皋,钦以孤军无继,不能自立,遂诣峻降。俭走慎县,人就杀之,传首京师。诏夷俭三族。以诸葛诞为镇东大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吴军亦还。

俭孙女适刘氏,当死,以孕系廷尉。司隶主簿程咸议曰:“女适人者,已产育,则成他家之母,杀之不足惩乱源,而伤孝子之恩。且男不遇罪于他族,而女婴戮于二门,非所以矜女弱、均法制也。臣以为在室之女可从父母之刑,既醮之妇,使从夫家之戮。”魏朝从之,遂著为令。

魏大将军司马师卒。二月,师弟昭自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师疾笃,还许昌。昭自洛阳往省之,师令总统诸军而卒。中书侍郎钟会从师典知密事。魏主髦诏敕尚书傅嘏,以东南新定,权留昭屯许昌,为内外之援,令嘏率诸军还。会与嘏谋,使嘏表上,辄与昭俱发,还屯洛水南。诏以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会由是常有自矜之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量,而勋业难为也,可不慎哉!”

秋七月,吴孙峻杀朱公主。

吴将军孙仪等谋杀孙峻,不克,死者数十人。全公主谮朱公主,云与同谋,峻遂杀之。

文钦,对文钦说:“您有什么苦而不能再忍受几日呢?”文钦一点儿也听不明白,就更加生气地大骂尹大目,想用箭射他。尹大目流着眼泪说:“当世之事毁败了,你自己好好努力吧。”

毌丘俭听说文钦撤退,惊恐不安,连夜逃离寿春,也被打败了。孙峻进军到橐皋,文钦因为孤军无援,难以立足,于是就向孙峻投降。毌丘俭逃到慎县,有人走近他将他杀了,将他的首级送到京城。朝廷下诏诛杀毌丘俭的三族。任命诸葛诞担任镇东大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吴军也撤走了。

毌丘俭的孙女嫁给刘氏,应当处死,但因为怀孕而被关押在廷尉监狱中。司隶主簿程咸建议说:“已经出嫁的女人,如果生育孩子,就成了别人家的母亲,将她杀死不足以惩治犯罪根源,却伤害了孝子的恩情。再说男人不会受其他家族的人的犯罪牵连,而女人却会受到父母家和丈夫家两个家族的人的连累,这不是同情女子柔弱、均衡法制的做法。我认为没有出嫁的女子可以随父母受惩罚,而已经出嫁的妇女,让她们随夫家治罪。”魏朝廷采纳了这个建议,最终制定成法令。

魏大将军司马师去世。二月,司马师的弟弟司马昭自己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

司马师病情加重,回到许昌。司马昭从洛阳前去探望他,司马师让他总管各路大军,而后去世。中书侍郎钟会跟随司马师掌管机密要事。魏主曹髦给尚书傅嘏下诏,认为东南刚刚平定,暂时留下司马昭驻屯许昌,作为内外的援军,命令傅嘏率领各路军队返回。钟会与傅嘏谋划,让傅嘏呈上奏表,就同司马昭一起出发,回到洛水的南面驻扎。朝廷下诏任命司马昭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钟会因为这件事常常露出骄傲自大的表情,傅嘏告诫他说:“你的志向大于你的才能,而功绩和事业难以建立,不可不谨慎啊!”

秋七月,吴国孙峻杀死朱公主。

吴将军孙仪等人密谋杀死孙峻,没有成功,死了几十人。全公主诬陷朱公主,说她是孙仪的同谋,于是孙峻杀死了朱公主。

八月,姜维伐魏,败其兵于洮西,遂围狄道,不克而还。

姜维复议出军,征西大将军张翼廷争,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不听。维遂将数万人至枹罕。魏雍州刺史王经与战于洮西,大败,死者万计,还保狄道城。翼谓维曰:“可以止矣,进或毁此大功,为蛇画足。”维大怒,遂围狄道。

魏诏邓艾行安西将军与征西将军陈泰并力拒维。泰进军陇西,诸将皆曰:“王经新败,蜀众大盛,今以乌合之卒当之,殆必不可。不如据险自保,观衅待敝,此计之得也。”泰曰:“维轻兵深入,正欲与我争锋原野,求一战之利。当高壁深垒,挫其锐气,今乃与战,使贼得计。经既破走,维若以战克之威,进兵东向,据栎阳积谷之实,招纳羌、胡,东争关、陇,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今乃以乘胜之兵,挫峻城之下,攻守势殊,客主不同。吾乘高据势,临其项领,不战必走矣。”遂进军潜行,夜至狄道东南高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维不意救兵卒至,急攻不克,乃遁而还。

泰每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扰动天下,故希简上事,驿书不过六百里。大将军昭曰:“陈征西沉勇能断,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大将不当尔耶!”

冬,吴始作太庙。

八月,姜维讨伐魏国,在洮西打败魏军,于是围攻狄道城,没有取胜而返回。

姜维再次讨论出兵之事,征西大将军张翼在朝廷上劝阻他,认为:“国家弱小百姓劳苦,不该滥用武力。”姜维不听。姜维于是率领数万人到达枹罕。魏雍州刺史王经在洮西与姜维交战,结果大败,死者数以万计,回军保卫狄道城。张翼对姜维说:“可以停止了,如果进军或许会毁掉这次大胜利,成了画蛇添足了。”姜维勃然大怒,于是围攻狄道城。

魏下诏邓艾代理安西将军与征西将军陈泰合力抵御姜维。陈泰进军陇西,将领们都说:“王经刚刚失败,蜀军士气太盛,如今您率领乌合之众抵挡他们,恐怕一定要失败。不如凭借险要保存实力,观察敌人的弱点,等待其疲惫,这才是上策。”陈泰说:“姜维率轻装部队深入我们境内,正想与我们在原野上一争高低,希望一战取胜。王经应当高筑营垒,挫败敌人的锐气,可如今却与敌人交战,使敌人的计策得以实现。王经失败逃走以后,姜维如果凭借取胜的威势,向东挺进,占据有粮食储备的栎阳,招纳羌人、胡人部落,向东争夺关、陇地区,再向周围四郡发布文告,这是我最痛恨的事情。如今姜维却用士气旺盛的军队围攻狄道城,使锐气在坚固的城池下受挫,攻守的形势差别极大,主与客也不同。如果我们登高占据险要地势,突然出现在敌人的头顶之上,不用交战他们一定会逃走。”于是进军秘密前行,夜里到达狄道城东南面的高山上,点燃众多烽火,擂响战鼓,吹响号角。姜维没有料到敌人的救兵突然来到,急攻攻不下,便率军逃跑而回。

陈泰常常认为,一旦发生事情,有关人员总要虚张声势扰动全国,因此他上奏既稀少又简略,驿站传递的书信不用每天超过六百里的加急文书。大将军司马昭说:“陈将军沉着勇敢,行事果断,援救即将陷落的城池而不要求增兵,大将难道不应当像他这样吗!”

冬季,吴国开始建太庙。

丙子(256) 十九年魏甘露元年,吴太平元年。

春正月,以姜维为大将军。 夏四月,魏司马昭始服衮冕赤舄。 魏主髦视学。

初,魏主宴群臣于东堂,与诸儒论夏少康、汉高祖优劣,以少康为优。至是幸太学,与诸儒论《书》《易》及《礼》,诸儒莫能及。常与中护军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及钟会等讲宴于东堂,特加礼异。魏主性急,请召欲速,以望职在外,特给追锋车、虎贲五人,每有集会,辄驰而至。望,孚之子也。

秋七月,姜维伐魏,与其将邓艾战,败绩。

姜维自狄道还驻钟提,魏人以其力竭未能更出。安西将军邓艾曰:“彼有乘胜之势,我有虚弱之实,一也。彼上下相习,我将易兵新,二也。彼以船行,我以陆军,三也。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当有守,彼专为一,我分为四,四也。彼从南安因食羌谷,若趣祁山,熟麦千顷,五也。贼有黠计,其来必矣。”秋,维复出祁山,闻艾有备,乃回,趣南安。艾与战于段谷,大破之,死者甚众。蜀人由是怨维。

八月,魏司马昭自为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黄钺。 吴孙峻卒,以其从弟为侍中辅政。 吴大司马吕岱卒。

始,岱亲近徐原,慷慨有才志,岱赐以巾褠,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原好直言,岱有得失,辄谏诤,又公论之。或以告岱,岱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

丙子(256) 汉后主延熙十九年魏甘露元年,吴太平元年。

春正月,任命姜维为大将军。 夏四月,魏国司马昭开始穿戴绣龙的礼服和冠冕,穿红色的礼鞋。 魏主曹髦视察太学。

起初,魏主曹髦在东堂设宴招待群臣,与儒生们讨论夏少康和汉高祖的优劣,曹髦认为少康优于汉高祖。到这时,曹髦到太学去,与儒生们讨论《尚书》《周易》及《礼记》,儒生们没人能比得过他。曹髦经常与中护军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以及钟会等人在东堂宴饮讲论经学,对这几个人特别加以礼遇。魏主性情急躁,召集人前来总是希望迅速到达,因为司马望在宫殿外任职,所以特地赐给他追锋车和五个勇士,每有集会,就急驰而至。司马望是司马孚的儿子。

秋七月,姜维讨伐魏国,与魏将邓艾交战,失败。

姜维从狄道回钟提驻扎,魏国人认为他们兵力衰竭,不能再次出兵。安西将军邓艾说:“他们有乘胜进击的力量,我们却虚弱不堪,这是一。他们官兵上下彼此熟悉了解,而我们换了将领,更新了士兵,这是二。他们乘船行进,而我们在陆地行军,这是三。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地都应当有人守卫,他们只专门进攻一个地方,而我们却要兵分四处,这是四。他们从南安进军可以食用羌人的粮食,如果从祁山急速进军,那里有千顷成熟的麦子,这是五。敌人有狡黠的计谋,来进攻是注定了的。”秋天,姜维再次出兵祁山,听说邓艾早有防备,就撤回,直奔南安。邓艾与姜维在段谷交战,大败汉军,汉军伤亡惨重。蜀人从此怨恨姜维。

八月,魏国司马昭自己担任大都督,奏事可以不称名,外出持黄钺。 吴国孙峻去世,任命孙峻的堂弟孙担任侍中辅佐朝政。 吴国大司马吕岱去世。

起初,吕岱亲近徐原,徐原慷慨大方有才志,吕岱赐给他头巾和单衣,与他一同谈论,后来就推荐提拔他,官至侍御史。徐原喜欢直言,吕岱有了失误,徐原就直言劝谏,又在公众场合议论他。有人告诉吕岱,吕岱感叹说:“这就是我看重徐原的原因。”

及原死,哭之甚哀,曰:“德渊,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所闻过乎!”卒年九十六。

冬十月,吴孙杀大司马滕胤、将军吕据。

吴车骑将军吕据在江都,闻孙辅政,大怒,表荐滕胤为丞相。更以胤为大司马,出驻武昌,未行。据引兵还,约胤共废。遣从兄宪将兵逆据,而使人趣胤行。胤惧,勒兵自卫。表胤反,发兵攻围之。或劝胤曰:“引兵至苍龙门,将士必委就公矣。”时夜已半,胤恃与据期,又难举兵向宫。比晓,据不至,兵大会,杀胤,夷三族。或劝据奔魏,据曰:“吾耻为叛臣。”遂自杀。

魏以卢毓为司空。

魏以卢毓为司空,毓固让司隶校尉王祥,诏不许。祥至孝,继母朱氏遇之无道,祥愈恭谨。朱氏子览,年数岁,每见祥被箠,辄涕泣抱持母。母以非理使祥,览辄与俱。及长,娶妻,母虐使祥妻,览妻亦趋之,母为少止。祥渐有时誉,母深疾之,密使酖祥。览径起取酒,祥不与,母夺而反之。后母赐祥馔,览辄先尝,母惧,遂止。汉末遭乱,隐居三十余年,不应州郡之命,母终,毁瘁,杖而后起。徐州刺史吕虔檄为别驾,委以州事,政化大行,时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到徐原死时,吕岱哭得十分哀伤,说:“徐原,我的好友,今天你不幸去世,我又从哪里听人给我指出过失呢!”吕岱去世时,年龄为九十六岁。

冬十月,吴国孙杀死大司马滕胤和将军吕据。

吴车骑将军吕据在江都,听说孙辅佐朝政,勃然大怒,上表推荐滕胤担任丞相。孙改任滕胤为大司马,离京驻守武昌,滕胤没有去。吕据率兵返回,约滕胤共同废掉孙。孙派堂兄孙宪领兵迎击吕据,同时派人催促滕胤尽快到武昌赴任。滕胤害怕了,率军自卫。孙上表说滕胤造反,发兵围攻滕胤。有人劝滕胤说:“您领兵到苍龙门,将士们必定弃孙而跟随您。”当时已是半夜时分,滕胤仗着与吕据约定了时间,又难以举兵向宫中发起进攻,因此没有采纳这个建议。等到拂晓,吕据仍没有赶到,孙的军队大举进攻,杀死滕胤,诛灭滕胤的三族。有人劝吕据投奔魏国,吕据说:“我耻为叛臣。”于是自杀而死。

魏国命卢毓担任司空。

魏国命卢毓担任司空,卢毓坚决推辞想让司隶校尉王祥担任,但朝廷下诏不同意。王祥十分孝顺,继母朱氏待他不好,但王祥对她却愈加恭敬谨慎。朱氏的儿子王览,才几岁,每次看到王祥被鞭打,总是哭着抱住了母亲。母亲让王祥去做违背情理的事,王览总是与王祥一同去。长大后,王祥和王览都娶了妻子,母亲残暴地役使王祥的妻子,王览的妻子也跑去一起承担,母亲的暴行因此稍微有些收敛。王祥渐渐有了声誉,母亲特别憎恨他,暗地里想用毒酒毒死王祥。王览知道后,径直站起来去取酒,王祥不给他,母亲夺过来倒了。后来母亲给王祥吃的东西,王览就先尝一尝,母亲害怕了,这才停止了下毒。汉朝末年遭逢乱世,王祥隐居三十多年,没有应州郡的征召,母亲去世,王祥因为过度悲哀而生病,拄着拐杖才能站起来。徐州刺史吕虔用公文征召他担任别驾,将州中事务委任给他,结果政治教化广泛推行,当时的人歌唱道:“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吴孙杀将军王惇。

负贵倨傲,多行无礼。惇与峻从弟宪谋杀之,事泄皆死。

丁丑(257) 二十年魏甘露二年,吴太平二年。

夏四月,吴主亮始亲政。

吴主亮亲政事,大将军孙表奏,多见难问。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已上三千余人,选大将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使将之,日于苑中教习,曰:“吾立此军,欲与之俱长。”数出中书视大帝时旧事,问左右侍臣曰:“先帝数有特制,今大将军问事,但令我书可耶?”

尝食生梅,使黄门至中藏取蜜,蜜中有鼠矢。召问藏吏,藏吏叩头。亮曰:“黄门从尔求蜜耶?”吏曰:“向求,实不敢与。”黄门不服。亮令破鼠矢,矢中燥,因大笑谓左右曰:“若矢先在蜜中,中外俱湿,今外湿里燥,必黄门所为也。”诘之,果服。左右惊悚。

魏扬州都督诸葛诞起兵讨司马昭。六月,昭以其主髦攻之。吴人救之,不克而还。

诞素与夏侯玄等友善,玄等死,王凌、毌丘俭相继诛灭,诞内不自安,乃倾帑振施,曲赦有罪以收众心,养轻侠数千人为死士。司马昭初秉政,长史贾充请遣参佐慰劳四征,且观其志。充至淮南,见诞,论时事,因曰:“洛中诸贤皆愿禅代,君以为如何?”诞厉声曰:“卿非贾豫州子乎?

吴国孙杀死将军王惇。

孙自负高贵,十分傲慢,经常做不符合礼制的事情。王惇与孙峻的堂弟孙宪策划杀掉他,由于事情泄露,两人都死了。

丁丑(257) 汉后主延熙二十年魏甘露二年,吴太平二年。

夏四月,吴主孙亮开始亲自处理政事。

吴主孙亮亲自处理政事,大将军孙上表奏事,常常受到他的质问。孙亮又将士兵子弟十八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三千多人分成一个级别,选大将子弟中年少勇武有力的人,来率领他们,每天在苑囿中练兵习武,说:“我建立这支部队,是想和他们一起成长。”他多次拿出秘府藏书让他们阅览吴大帝时的旧事,问左右侍臣说:“先帝常常亲自书写诏书,而如今大将军奏事,为什么只让我批阅签字认可呢?”

有一次,孙亮吃生梅子,让黄门到中藏府去取蜂蜜,蜜中有老鼠屎。孙亮召来守府库的小吏询问,小吏叩头谢罪。孙亮说:“黄门从你那儿要过蜂蜜吗?”小吏说:“以前来要过,我实在不敢给他。”黄门不服。孙亮让人剖开鼠屎,屎中干燥,孙亮便大笑起来,对身边的人说:“如果老鼠屎原先就在蜂蜜中,内外都是湿的。如今外面湿里面干燥,一定是黄门干的。”追问黄门,他果然服罪。孙亮身边的人都很震惊恐惧。

魏扬州都督诸葛诞起兵讨伐司马昭。六月,司马昭奉魏主曹髦的命令攻打诸葛诞。吴人援救诸葛诞,没有成功而返回。

诸葛诞一向与夏侯玄等人关系友好,夏侯玄等人死后,王凌、毌丘俭相继被诛灭,诸葛诞内心惴惴不安,于是竭尽所能拿出官方府库中的财物进行赈济施舍,又找特殊借口赦免有罪的人来收买众人之心,蓄养数千名轻捷的侠客作为敢死队员。司马昭刚刚执掌朝政,长史贾充请求派遣僚属慰劳征东、征南、征西、征北四将军,并且观察他们的思想动向。贾充到达淮南,见到诸葛诞,谈论时事,趁机说:“洛阳各位贤达人士都希望实行禅让,您认为如何?”诸葛诞厉声说道:“您不是贾豫州的儿子吗?

世受魏恩,岂可以社稷输人?若洛中有难,吾当死之。”充默然。还,言于昭曰:“诞再在扬州,得士众心。今召之,必不来,然反疾而祸小。不召,则反迟而祸大,不如召之。”充,逵之子也。诏以诞为司空,诞遂杀扬州刺史乐,敛屯田兵十余万及新附四五万人,聚谷足一年食,为闭门自守计;遣长史吴纲将小子靓至吴,称臣请救。

司马昭奉魏主髦及太后讨之。吴使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等与文钦同救诞。

六月,昭督诸军二十六万进屯丘头,使将军王基、陈骞围寿春。围未合,怿等将众因山乘险突入城,昭敕基敛军坚壁。基累求进讨,会吴朱异率三万人屯安丰,为钦外势,诏基转据北山。基曰:“今围垒转固,兵马向集,当修守备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遂守便宜,上疏,报听。于是四面合围,堑垒甚峻。击钦、异皆破,走之。

秋,吴孙大发卒出屯镬里,复遣异等解寿春之围。魏人又击破之,异走归,使异更死战,异以士卒乏食,不从。怒,斩异而还。既不能拔出诞而丧败士众,自戮名将,吴人咸怨。昭乃纵反间,言:“吴救方至,大军乏食,势不能久。”诞益宽恣食,俄而乏粮,外救不至。蒋班、

世世代代受到魏国的恩惠,怎么可以把国家送给他人?如果洛阳遇上危难,我愿为国而死。”贾充默然无语。回到洛阳,贾充对司马昭说:“诸葛诞再次到扬州任职,深得人心。如今召他到京师,他肯定不来,还会反叛,然而早反叛祸害小。如果不召他,那么晚反叛祸害就大了,因此不如将他召来。”贾充是贾逵的儿子。朝廷下诏任命诸葛诞为司空,诸葛诞于是杀死扬州刺史乐,聚集了屯田的十余万士兵和新归附的四五万人,积蓄了足够一年用的粮食,作闭门自守的打算;派长史吴纲带领他的小儿子诸葛靓到吴国,向吴国称臣请求救援。

司马昭奉魏主曹髦和太后的命令讨伐诸葛诞。吴国派将军全怿、全端和唐咨等人与文钦一同援救诸葛诞。

六月,司马昭统领各路军队二十六万人进驻丘头,派将军王基、陈骞围攻寿春。包围没有合拢,全怿等人率军凭借高山险要的地势突击入城,司马昭下令王基收兵坚守营垒,不与敌人交战。王基多次请求进讨,恰值吴国朱异率三万人进驻安丰,作为文钦的外围势力,朝廷下诏王基转到北山据守。王基说:“如今包围的营垒变得坚固,兵马也趋于集中,我们应该加强防守以等候敌人突围逃跑,可是这时却令我们转移兵力把守险要之地,使敌人得以放纵。这样下去,即使有足智多谋的人,也不能很好地对付以后发生的事!”于是坚守有利的做法,同时上书朝廷,朝廷答复同意王基的意见。于是王基等人四面合围,壕沟营垒等防御工事十分坚固。攻打文钦、朱异都获胜,将他们赶跑。

秋天,吴国孙大规模出动兵力驻扎到镬里,又派朱异等人去解寿春之围。魏军又将他们打败,朱异逃回孙所在的地方,孙派朱异再次死战,朱异以士兵缺乏粮食为由,没有服从命令。孙极为生气,杀死朱异返回。孙既不能救出诸葛诞,而且丧失了大批士兵,还杀戮自己的名将,吴人都怨恨他。司马昭于是行反间计,说:“吴国的救兵即将来到,魏国的大军缺乏粮食,看形势不会坚持太久。”诸葛诞的人马因此更加放宽心随意吃粮食,不久城中粮食匮乏,外面的救兵还没有赶到。蒋班、

焦彝,诞谋主也,言于诞曰:“宜及众心尚固,并力决死,攻其一面,犹有可全,空坐守死,无为也。”诞不听,欲杀之。班、彝逾城出降。全怿兄子辉等得罪于吴,奔魏。司马昭作辉书告怿等,说:“吴中怒怿等不能拔寿春城,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命。”怿等遂帅其众出降。

姜维伐魏。

姜维闻魏分关中兵赴淮南,欲乘虚向秦川,率数万人出骆谷。时长城积谷多而守兵少,魏都督司马望及邓艾进据之,以拒维。维数挑战,不应。

是时,维数出兵,蜀人愁苦,谯周作《仇国论》讽之曰:“或问往古能以弱胜强者,其术何如?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常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句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或曰:曩者,项强汉弱,约分鸿沟,各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率兵追羽,终毙项氏。岂必由文王之事乎?曰:商、周之际,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深根者难拔,据固者难迁。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取天下乎!及秦罢侯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于是豪强并争,虎裂狼分,疾搏者获多,迟后者见吞。今我与彼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

焦彝,是诸葛诞的主要谋士,对诸葛诞说:“现在我们应该趁大家的思想还比较稳定,集中力量决一死战,从一个方向进攻敌人,还可保全实力,空坐等死,是没有出路的。”诸葛诞不听,想把他们杀了。蒋班、焦彝翻墙出城投降。全怿的侄子全辉等在吴国获罪,投奔魏国。司马昭替全辉写信告诉全怿等人,说:“吴国朝廷对全怿等人不能击败包围寿春城十分生气,想把将领们的家人全部杀死,所以逃出来归顺魏国。”全怿等人于是也率领他们的部队出城投降。

姜维讨伐魏国。

姜维听说魏军分出关中的守兵开赴淮南,打算乘虚进攻秦川,于是率领数万人出骆谷。当时长城一带储存的粮食多而守兵少,魏都督司马望和邓艾进军占领了这里,来抵御姜维。姜维多次挑战,但魏军不应战。

这时,姜维多次出兵,蜀人愁苦,谯周作《仇国论》讽刺说:“有人问古代能以弱胜强的人,他们的办法怎么样?答曰:我听说,处于大国地位而没有祸患者常常轻慢,处于小国地位而有忧患者常常心想善行。经常轻慢就会生出祸乱,心想善行就能使国家大治,这是普遍的道理。所以周文王蓄养百姓,能以少取多;句践抚恤众人,能以弱胜强,这就是他们的办法。有人说:从前,项羽强而汉高祖弱,相约以鸿沟划分土地,各自回到自己的土地上让人民休养生息,张良认为民心安定以后,就难以发动了,于是率兵追击项羽,终于将项羽消灭。难道一定要像文王那样做吗?答曰:商朝、周朝的时候,王侯世世代代尊贵,君臣关系长期牢固。根扎得深的东西难以拔掉,根据牢固的东西难以迁移。在那个时代,即使汉高祖又怎么能仰仗持剑策马夺取天下呢!等到秦朝废除诸侯王设置郡守之后,老百姓因为秦朝的苦役而疲惫不堪,天下土崩瓦解,于是豪强并起争夺天下,如狼似虎地分割天下,迅速搏杀的人获得的土地就多,行动迟缓的人就被吞并。如今我们和那个时代都经过了国家流传和改朝换代,已经不是秦朝末年鼎沸纷乱的时代,事实上却有六国并立的形势,

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夫民之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如遂极武黩征,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

戊寅(258) 景耀元年魏甘露三年,吴景帝孙休永安元年。

春二月,魏司马昭拔寿春,杀诸葛诞。

文钦教诸葛诞决围而出,不克,复还。城中食尽,降者日众。钦欲尽出北方人省食,与吴人坚守,诞不听,由是争恨,遂杀钦。钦子鸯逾城自归于魏。军吏请诛之,司马昭曰:“钦子固应就戮,然今以穷来归,且城未拔,杀之是坚城内之心也。”乃使将数百骑巡城,呼曰:“文钦之子犹不见杀,其余何惧!”表为将军,赐爵关内侯。城中皆喜,昭因进军,克之,斩诞,夷三族。诞麾下数百人皆拱手为列,不降,每斩一人,辄降之,卒不变,以至于尽。吴将于诠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于敌,吾弗取也!”乃免胄冒阵而死。

昭初围寿春,王基等欲急攻之,昭曰:“城固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敌,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于

因此可以像文王一样行事,难以像汉高祖一样作为。百姓疲劳,骚扰的征兆就会产生,位高的人简慢而位卑的人残暴,土崩瓦解的形势就会出现。谚语说:‘射箭如果多次不中,不如仔细瞄准再射。’因此聪明的人不为蝇头小利而动心,不为意图相似而改变态度,时机成熟而后行动,时势合宜而后举兵,所以商汤、周武王的军队不用再次战斗就能取胜,实在是因为重视人民的疾苦,同时能审时度势。如果竟然竭尽武力滥用兵力征伐,又不幸遭遇危难,那么即使有智慧的人也将不能为此出谋划策了。”

戊寅(258) 汉后主景耀元年魏甘露三年,吴景帝孙休永安元年。

春二月,魏国司马昭攻破寿春,杀死诸葛诞。

文钦让诸葛诞突围而出,没有成功,又返回城中。城中粮食吃尽,投降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文钦想让北方人全部出城投降以节省粮食,南方人留下来与吴国人一起坚守,但诸葛诞不同意,从此两人相互争辩彼此怨恨,诸葛诞最终杀死文钦。文钦的儿子文鸯翻越城墙,自己投奔魏国。军吏请求杀了他,司马昭说:“文钦的儿子本来应该杀掉,然而现在因为走投无路来归顺,而且寿春城还没有攻下,杀了他会使城内的敌人更加坚定死守的决心。”于是派文鸯率领数百骑兵巡城,高呼:“文钦的儿子还不被杀,其余的人害怕什么呢!”又上表推荐文鸯担任将军,赐爵关内侯。城中的人闻讯后都非常高兴,司马昭趁机进军,攻克寿春城,斩杀诸葛诞,诛灭他的三族。诸葛诞麾下有数百人,全都拱手排成队列,不投降,每杀死一人,就让其余的人投降,最终无人改变态度,以至于全部被杀尽。吴将于诠说:“大丈夫受命于主上,率兵来救人,既不能取胜,又要被敌人擒获,我决不这样!”于是脱下盔甲突入敌阵而死。

司马昭最初围攻寿春,王基等人想迅速攻城,司马昭说:“寿春城墙坚固,兵力众多,我们发起进攻,兵力一定会受损失,如果再有外敌进犯,表里受敌,这是危险的做法。如今三个叛贼相聚在

孤城之中,天其或者使同就戮,吾当以全策縻之。但坚守三面,若吴贼陆道而来,军粮必少,吾以轻骑绝其转输,可不战而破也。吴贼破,钦等必成擒矣。”乃命诸军按甲以守之,卒不烦攻而破。议者又以淮南仍叛,吴兵家在江南,宜悉坑之。昭曰:“古之用兵,全国为上,戮其元恶而已。吴兵得亡还,适可示中国之大度耳。”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安处之。

昭欲遣诸军因衅击吴,王基谏曰:“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以围新城,众死大半;姜维因洮西之利,轻兵深入,军覆上邽。夫大捷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深。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修备设虑之时也。”昭乃止。以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时钟会谋画居多,昭亲待日隆,委以腹心之任,时人比之子房。

姜维引兵还。

维闻诸葛诞死而还。

夏五月,诏以司马昭为相国,封晋公,加九锡,复辞不受。 秋八月,魏主髦养老乞言于太学。

以王祥为三老,郑小同为五更。

九月,吴孙废其主亮为会稽王。冬十月,迎立瑯邪王休。休以为丞相,封兄子皓为乌程侯。

孙以其主亮亲政,多所难问,称疾不朝,使弟据入宿卫,恩、幹、闿分屯诸营以自固。亮恶之,阴与全公主、将军刘承谋诛之。全后父尚为卫将军,亮使尚子纪语尚:

孤城之中,上天或许会让他们同时被杀,我应当用周全的计策将他们围困在城中。我们只坚守三面,如果吴军从陆路而来,军粮必定很少,我们用轻骑兵切断他们转运粮食的道路,就可以不战而胜了。吴军一旦失败,文钦等人一定能俘获。”于是命令各军按兵坚守不动,最后不用频频进攻而取胜。议政的人认为淮南仍在反叛,吴军士兵的家在长江以南,不可放他们回去,应该将他们全部活埋。司马昭说:“古人用兵,以保全国家为上策,只是杀其首恶而已。吴兵得以逃回去,正好可以显示我们中原之国的大度。”最后一个也没有杀,将他们分布在三河地区靠近京师的地方安置。

司马昭打算派遣各军趁吴国内讧袭击吴国,王基进谏说:“从前诸葛恪乘东关胜利之机围攻新城,部队死伤大半;姜维仰仗洮西的胜利,轻兵深入我境,军队在上邽覆没。在大胜之后,官兵上下都会轻敌,轻敌则考虑困难不深。如今敌人刚刚在外面失败,内部忧患的裂痕还没有弥合,正是他们加强防备谋划御敌的时候。”司马昭这才罢休。任命王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当时钟会出谋划策最多,司马昭对他的亲近厚待一天胜似一天,将机密要事委任给他,当时人把他比做张良。

姜维率军撤退。

姜维听说诸葛诞已死,便率军返回。

夏五月,魏国任命司马昭担任相国,封为晋公,加九赐,司马昭反复推辞不接受。 秋八月,魏主曹髦在太学养老请求教言。

以王祥为三老,郑小同为五更。

九月,吴国孙废君主孙亮为会稽王。冬十月,迎接瑯邪王孙休,拥立为皇帝。孙休任命孙担任丞相,封侄子孙皓为乌程侯。

孙因吴主孙亮亲自处理政事,常常质问他,称病不上朝,让弟弟孙据入宫担任值宿警卫,孙恩、孙幹、孙闿分别驻守各军营来自保。孙亮厌恶孙,暗中与全公主和将军刘承谋划杀掉孙。全后的父亲全尚担任卫将军,孙亮让全尚的儿子全纪告诉全尚:

“严整兵马,孤当率宿卫临桥。”且曰:“勿令卿母知,女人不晓大事,且姊也,邂逅漏泄,误孤非小。”纪承诏以告尚,尚无远虑,以语纪母,母使人密语。

夜袭尚。执之,杀刘承,比明,遂围宫。亮大怒,上马带鞬执弓欲出,曰:“孤大皇帝適子,在位已五年,谁敢不从者!”近臣共牵止之,不得出。使光禄勋孟宗告太庙,废亮为会稽王,以其罪班告远近。尚书桓彝不肯署名,怒,杀之。遂迎琅邪王休于会稽。遣会稽王亮之国,亮时年十六。杀全尚,迁全公主于豫章。

以休未至,欲入居宫中,召百官会议,皆惶怖唯唯。选曹郎虞汜曰:“明公擅废立之威,诚欲上安宗庙。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宫,窃恐众听疑惑,非所以永终忠孝,扬名后世也。”不怿而止。

十月,休至,群臣奉上玺符,三让乃受。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称“草莽臣”,诣阙上印绶、节钺,求避贤路。吴主休慰谕之,以为丞相、荆州牧。

先是,丹阳守李衡数以事侵休,其妻习氏谏之,不听。休上书得徙会稽。至是衡谓妻曰:“以不用卿言至此。吾欲奔魏,何如?”妻曰:“逃叛求活,何面目见中国人?琅邪素好善慕名,方欲自显于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可自诣狱,表列前失,显求受罪。如此,当逆见优饶,非但直活而已。”

“整肃兵马,我当率领值宿的警卫登临朱雀桥。”又说:“不要让你的母亲知道,女人不懂国家大事,再说他是孙的姐姐,如果见到孙泄漏出去,会误我的大事。”全纪接受诏令告诉了全尚,全尚没有从长远考虑,就把这事告诉了全纪的母亲,全纪的母亲派人秘密报告了孙。

孙夜里来袭击全尚。扣押全尚,诛杀刘承,等到天亮,最终包围了皇宫。孙亮勃然大怒,跨上马带上弓箭想要出宫,说:“我是大皇帝的嫡子,在位已经五年,谁敢不服从我!”他身边的臣子一起拉住马阻止他,不得出宫。孙派光禄勋孟宗祭告太庙,将孙亮废为会稽王,把他的罪状布告远近各地。尚书桓彝不肯在布告上署名,孙琳十分生气,杀了他。于是派人到会稽迎接琅邪王孙休。将会稽王孙亮遣送到他的封国,孙亮当时十六岁。孙杀死全尚,把全公主迁到豫章。

孙因为孙休还没到,想进入宫中居住,召集百官一同讨论,大家都惶惶不安,唯唯诺诺。选曹郎虞汜说:“您独揽废立的大权,实在是想从上面安定王室。现在迎接琅邪王还没有到而您想入宫居住,我私下担心众人听了会产生疑惑,这不是终生保持忠孝,扬名后世的做法。”孙极不情愿地放弃了入宫居住的想法。

十月,孙休到达京师,大臣们奉上印玺和符节,孙休辞让三次才接受。当天,亲临正殿,实行大赦,改年号。孙自称“草莽臣”,到皇宫中呈上印绶、节钺,请求避开进贤之路。吴主孙休安慰劝解他,任命他担任丞相、荆州牧。

在此之前,丹阳太守李衡多次因事侵犯孙休,他的妻子习氏劝阻他,他不听。后来孙休上书请求迁居,获准迁到会稽。到孙休即位当皇帝后,李衡对妻子说:“因为不听你的话才到这个地步。我想投奔魏国,怎么样?”妻子说:“你叛逃乞求活命,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中原之国的人?琅邪王平素喜欢善行、仰慕名声,正想使自己扬名于天下,终究不会因为私人的嫌怨而杀你。你可以自己到监狱自首,上表列出以前的过失,公开要求接受治罪。这样,反而会得到宽恕和优待,不仅仅是保住性命而已。”

衡从之。诏遣还郡,加将军号,授以棨戟。又封故南阳王和子皓为乌程侯。

十二月,吴孙伏诛。

奉牛酒诣休,休不受,赍诣张布。酒酣,出怨言曰:“帝非我不立,今上礼见拒,是与凡臣无异,当复改图耳。”布以告,休衔之,恐其有变,数加赏赐。或告反,休执付,杀之。由是益惧,求出屯武昌,休许之。凡所请求,无一违者。

将军魏邈说休曰:“居外,必有变。”卫士又告反。休将讨之,密问计于张布,布曰:“左将军丁奉,虽不能吏书,而计略过人,能断大事。”乃召奉问计画,奉曰:“丞相兄弟支党甚盛,不可卒制。可因腊会有陛兵以诛之。”

十二月,腊会,称疾,休强起之,不得已而入。奉、布目左右缚而斩之,以其首令众,诸同谋者皆赦之,放仗者五千人。夷三族,发孙峻棺,取印绶,斫而埋之。

改葬诸葛恪及胤、据等,其罹恪等事远徙者,一切召还。有乞为恪立碑者,诏曰:“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无尺寸之功,不可谓能;受托寄之任,死于竖子之手,不可谓智。”遂寝。

诏汉中兵屯汉寿,守汉、乐二城。

李衡听从了她的意见。孙休下诏将李衡遣送回郡,加上将军的称号,授以出行时作前导的棨戟。又封已故南阳王孙和的儿子孙皓为乌程侯。

十二月,吴国孙被判处死刑。

孙带上牛和酒去拜见孙休,孙休没有接受,于是送到张布那里。孙酒醉,口出怨言说:“皇上要是没有我就不能即位,可是我今天给他送礼遭到了拒绝,这是把我当作普通大臣对待,我要再改立其他人。”张布将这些话禀报了孙休,孙休怀恨在心,担心孙发动叛乱,因此屡次加以赏赐。有人报告孙谋反,孙休将这个人扣押起来交给孙,孙把他杀了。从此孙更加恐惧,请求离京驻屯武昌,孙休同意了。凡是孙要求的事,孙休没有一件不同意的。

将军魏邈劝孙休说:“孙居住在外,必定会发动叛乱。”卫士又报告孙要谋反。孙休将要讨伐孙,秘密向张布询问计策,张布说:“左将军丁奉,虽然不能起草文书,但计谋过人,能决断大事。”于是召丁奉询问计策,丁奉说:“丞相的兄弟党羽众多,不可突然将他制服。可以乘腊祭集会时用担任值宿警卫的士兵杀死他。”

十二月,腊祭集会,孙称病,孙休强令他起来,孙不得已而进入宫中。丁奉、张布目示身旁的人把他捆绑起来斩首,拿他的头对他的部下发布命令,同谋的人全部赦免,放下武器投降的有五千人。诛灭孙的三族,刨出孙峻的棺材,取出印绶,削薄了棺椁再埋上。

改葬诸葛恪和滕胤、吕据等人,那些受诸葛恪等人的事连累而被流放远方的人,全部召回。有人请求为诸葛恪立碑,孙休下诏说:“诸葛恪盛夏出兵,士兵损失严重,又没有任何功劳,不能说有才能;接受托寄的重任,却死于坏小子的手中,不能说很聪明。”于是立碑的事就停止了。

后主刘禅下诏命令汉中的守军进驻汉寿,守卫汉、乐二城。

初,昭烈定汉中,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入,其后皆承此制。及姜维用事,建议以为:“诸围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敛兵聚谷,退就汉、乐二城,听敌入平,重关头镇守以捍之。敌攻关不克,千里运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搏之,此殄敌之术也。”于是诏督汉中胡济却屯汉寿,王含守乐城,蒋斌守汉城。

己卯(259) 二年魏甘露四年,吴永安二年。

春正月,黄龙二见魏宁陵井中。

先是,魏地井中屡有龙见,群臣以为吉祥。魏主髦曰:“龙者,君德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非嘉兆也。”作《潜龙诗》以自讽,司马昭见而恶之。

秋八月,陈祗卒。以董厥为尚书令,诸葛瞻为仆射。

祗以巧佞有宠,姜维虽位在祗上,而多处外,权任不及祗。

庚辰(260) 三年魏元帝曹奂景元元年,吴永安二年。

春正月朔,日食。 夏五月,魏司马昭弑其主髦于南阙下,尚书王经死之。

魏主髦见威权日去,不胜其忿。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谓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经曰:“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笑。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非一日也。且宿卫寡弱,

起初,昭烈帝刘备平定汉中,在外围各城布满兵力来抵御外来之敌,敌人如果来进攻,使他们不能进入汉中,以后都沿袭了这种用兵之法。等姜维执掌大权以后,提出建议认为:“外围各城布兵,只能抵御来犯之敌,不会取得大胜。不如收拢兵力积聚粮食,退到汉、乐二城,听任敌人进入平地,我们在重要关头镇守来抵御敌人。敌人进攻关口不能取胜,从千里之外运送粮食,自然会十分疲乏。等敌人撤退的时候,我们驻守各城的军队一齐出击,与敌人展开搏斗,这是消灭敌人的办法。”于是刘禅下诏督领汉中的胡济退兵驻屯汉寿,王含驻守乐城,蒋斌驻守汉城。

己卯(259) 汉后主景耀二年魏甘露四年,吴永安二年。

春正月,黄龙两次出现在魏国宁陵的井中。

在此以前,魏国的井中多次有龙出现,群臣认为吉祥。魏主曹髦说:“龙是代表君德的。它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多次屈居于井中,不是好兆头。”于是作《潜龙诗》来自我解嘲,司马昭看后十分厌恶。

秋八月,陈祗去世。命董厥担任尚书令,诸葛瞻任仆射。

陈祗因奸诈机巧、善于逢迎而深受后主的宠幸,姜维的地位虽然在陈祗之上,但大部分时间出征在外,权利比不上陈祗。

庚辰(260) 汉后主景耀三年魏元帝曹奂景元元年,吴永安二年。

春正月初一,日食。 夏五月,魏国司马昭在南面的宫阙下杀死魏主曹髦,尚书王经被处死。

魏主曹髦见自己的权势日渐削弱,禁不住心中的愤恨。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对他们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不能坐等被废除的耻辱,今天应该亲自与你们出去讨伐他。”王经说:“从前鲁昭公忍受不了季氏专权,派兵讨伐,结果战败出逃,失掉国家,被天下人耻笑。如今大权在司马昭手中,时间已经很久了,朝廷以及四方臣子都为他舍命效力,不顾逆顺之理,也不是一天了。再说宫中担任宿卫的兵力十分弱小,

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耶!祸殆不测。”髦出怀中黄素诏投地曰:“行之决矣!正使死何惧,况不必死耶!”于是入白太后。沈、业奔走告昭,呼经欲与俱,经不从。髦遂拔剑升辇,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中护军贾充入,与战南阙下,髦自用剑。众欲退,太子舍人成济问充曰:“事急矣,当云何?”充曰:“司马公畜养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济即抽戈前刺髦,殒于车下。昭闻之,大惊,自投于地。太傅孚奔往,枕之股而哭,甚哀,曰:“杀陛下者,臣之罪也。”

昭入殿中,召群臣会议。尚书仆射陈泰不至,昭使其舅尚书荀召之,泰曰:“论者以泰方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逼之,乃入,见昭,悲恸,昭亦对之泣曰:“玄伯,卿何以处我?”泰曰:“独有斩贾充,少可以谢天下耳。”昭久之曰:“更思其次。”泰曰:“泰言惟有进于此者,不知其次。”昭乃不复言。,彧之子也。

以太后令罪状髦,废为庶人,葬以民礼。收王经及其家属付廷尉。经谢其母,母笑曰:“人谁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以此并命,何恨之有?”及就诛,故吏向雄哭之,哀动一市。王沈以功封安平侯。太傅孚等请以王礼葬髦,许之。

昭言成济大逆不道,夷三族。

陛下依靠什么与他作战呢?而您一旦这样做,不是想要除去疾病而是使病情更加严重!灾祸恐怕难以预测。”曹髦从怀中拿出用黄色丝绸写成的诏书投到地上,说:“这样做已经决定了!即使是死又有什么可怕的,何况不一定会死呢!”说完进去禀告太后。王沈、王业跑去告诉司马昭,招呼王经想要他一起去,但王经没有去。曹髦于是拔出剑登上辇车,率领殿中宿卫的士兵和奴仆击鼓呐喊,冲了出去。中护军贾充进入宫殿,与他们在南面的宫阙下交战,曹髦亲自用剑搏杀。大家想退却,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说:“事情危急了,你说怎么办?”贾充说:“司马公养你们这些人,正是为了今天派上用场。今天的事,没什么好问的。”成济随即抽出戈上前刺杀曹髦,把曹髦杀死在车下。司马昭闻讯,大吃一惊,自己跌倒在地上。太傅司马孚跑过去,把曹髦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痛哭起来,十分哀伤,说:“陛下被杀,是我的罪过。”

司马昭进入殿中,召集群臣商议。尚书仆射陈泰不来,司马昭让陈泰的舅舅、尚书荀去召他,陈泰说:“议政的人认为陈泰我可以和舅舅您相比,如今看来舅舅您不如陈泰我了。”陈泰的孩子和弟弟逼迫陈泰,陈泰才入宫,见到司马昭,万分悲恸,司马昭也对着他哭泣,说:“玄伯,您怎么处置我呢?”陈泰说:“只有斩了贾充,才稍稍可以向天下谢罪。”司马昭沉吟良久,说:“您再想想其他办法。”陈泰说:“我说的话只能到这一步,不知其他办法了。”司马昭就不再说了。荀,是荀彧的儿子。

根据太后的命令,列举曹髦的罪状,将他废为平民,按百姓的礼节安葬。逮捕王经及其家属交付廷尉治罪。王经向母亲道歉,母亲笑着说:“人谁能不死,只担心死得不得其所。因为这样的事大家一同去死,还有什么遗憾呢?”等到被诛杀时,王经以前的属吏向雄为之痛哭流涕,悲哀之情感动整条街上的人。王沈因为立了功被封为安平侯。太傅司马孚等人请求按藩王的礼节安葬曹髦,太后同意了。

司马昭说成济大逆不道,诛灭了他的三族。

六月,魏主奂立。

奂,燕王宇之子也,本名璜,封常道乡公。司马昭迎立之,更名奂,年十五矣。

吴作浦里塘。

吴都尉严密建议作浦里塘,群臣皆以为难,唯将军濮阳兴力主之。功费不可胜数,士卒多死,民大愁怨。

吴会稽王亮自杀。

会稽谣言王亮当还为天子,而亮宫人告王祷祠,有恶言。吴主遂黜亮为候官侯,亮自杀。

冬,魏以王沈为豫州刺史。

沈初到,下教曰:“有能陈长吏可否,说百姓所患者,给谷五百斛。言刺史得失,朝政宽猛者,给谷千斛。”主簿陈、褚䂮入白曰:“教旨思闻苦言,示以劝赏。窃恐拘介之士或惮赏而不言,贪昧之人将慕利而妄举。苟言不合宜,不加以赏,则远听者又未知当否之所在,徒见言之不用,因谓设而不行。告下之事,可小须后。”沈曰:“兴益于上,受分于下,斯乃君子之操,何不言之有!”䂮曰:“尧、舜、周公所以能致忠谏者,以其款诚之心著也。冰炭不言而冷热之质自明者,以其有实也。若好忠直如冰炭之自然,则谔谔之言将不求而自至。若其不然,虽悬重赏,忠言未可致也。”沈乃止。

六月,魏主曹奂即位。

曹奂,是燕王曹宇的儿子,本名为曹璜,封为常道乡公。司马昭迎接他到京城,拥立他为皇帝,改名叫曹奂,当时年龄为十五岁。

吴国修建浦里塘。

吴都尉严密建议修建浦里塘,大臣们都认为很困难,只有将军濮阳兴极力主张修建。工程耗资不可胜数,士兵也死了很多,老百姓十分愁苦怨恨。

吴会稽王孙亮自杀。

会稽郡谣传会稽王孙亮会重返朝廷当皇帝,而孙亮的宫人告发孙亮作祈祷,说了些坏话。吴主于是贬孙亮为候官侯,孙亮因此自杀。

冬季,魏国任命王沈担任豫州刺史。

王沈到任之初,发布文告说:“如果有能陈述县令、县尉等官吏是否称职,诉说百姓忧患的人,赐给粮食五百斛。如果能说出刺史为政的得失,朝政宽严的人,赐给粮食一千斛。”主簿陈、褚䂮进入官署禀告说:“文告的宗旨是想要听到百姓的苦衷,表示要鼓励奖赏。我们私下担心有的清正廉洁之士害怕受赏而不说,而贪婪愚昧的人将贪图利益而胡言乱语。假如说得不合时宜,不给予奖赏,那么在远方听到消息的人又不知道正确和错误之所在,只看到说的话没有被采用,于是便认为您设置鼓励奖赏却不真正实行。我们认为对百姓发布文告之事,可以稍微等一等再说。”王沈说:“进言有益于上,所受的赏赐给予百姓,这是君子的操守,怎么会有不说的道理呢?”褚䂮说:“尧、舜、周公之所以能够招来忠诚进谏的人,是因为他们诚恳真挚的心十分显著。冰炭不会说话但冷热的本质自热会表现出来,这是因为它们实实在在。如果喜欢忠诚正直像冰炭那样自然,那么正直之言将不用求就自然而至。如果不是这样,即使是公开重赏,忠诚之言也不会招来。”王沈这才停止了奖赏进言的做法。

辛巳(261) 四年魏景元二年,吴永安四年。

春三月,魏遣兵迎吴降将,未行而罢。

魏襄阳太守胡烈言:“吴将邓由等十八屯同谋归化,遣使送质。”诏王基部分诸军径造沮水以迎之。基遗司马昭书,言由等可疑状,且曰:“夷陵东西道皆险,竹木丛蔚,卒有要害,弩马不陈,此事之危者。嘉平以来,累有内难,当今之宜,当务镇安社稷,抚宁上下,力农务本,怀柔百姓,未宜动众以求外利。”昭从之。既而由等果不降。

冬,以董厥、诸葛瞻为将军,共平尚书事,樊建为尚书令。

时中常侍黄皓用事,厥、瞻皆不能矫正,士大夫多附之,唯建不与皓往来。秘书令郤正久在内职,与皓比屋,周旋三十余年,澹然自守,以书自娱,既不为皓所爱,亦不为所憎,故官不过六百石,而亦不罹其祸。帝弟甘陵王永憎皓,皓谮之,使十年不得朝见。

吴使薛珝来聘,及还,吴主问汉政得失,对曰:“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臣闻燕雀处堂,子母相乐。突决栋焚,而怡然不知祸之将及,其是之谓乎!”

鲜卑索头贡质于魏。

鲜卑索头部世居北荒,不交南夏。至可汗毛,始强大,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五世至可汗推寅,南迁大泽。

辛巳(261) 汉后主景耀四年魏景元二年,吴永安四年。

春三月,魏国派部队迎接吴国的投降将领,部队还没有行动,这件事就停止了。

魏国襄阳太守胡烈说:“吴国将领邓由等十八个营垒一同商量归顺我国,派使者送来了人质。”魏主诏令王基部署各军径直到沮水去迎接降军。王基送信给司马昭,陈说邓由等人值得怀疑的情况,并且说:“夷陵东西两边道路都险要狭窄,竹木丛密茂盛,如果突然有危险,弓箭和战马都无法施展力量,这将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嘉平年间以来,内部危机多次发生,现在最合适做的事,应是安定国家,抚慰臣民,致力农业生产,安抚百姓,不宜兴师动众地去追求外部利益。”司马昭听从了王基的话。过了不久,邓由等人果然不来归降。

冬季,任命董厥、诸葛瞻为将军,共同管理尚书事务,任命樊建为尚书令。

当时中常侍黄皓当权,董厥、诸葛瞻都不能纠正他的错误行径,士大夫大多依附于黄皓,只有樊建不与黄皓来往。秘书令郤正多年在宫内任职,与黄皓是邻居,同黄皓打了三十多年交道,淡然自守,以读书自我消遣,既不被黄皓所喜欢,也不被他所憎恨,因此官位没有超过六百石,但也没有遭受他的祸害。汉后主的弟弟甘陵王刘永憎恶黄皓,黄皓就对他加以诽谤,使他十年不能朝见汉后主。

吴国使者薛珝到蜀汉访问,等他回来后,吴主向他询问蜀汉的政治得失,薛珝回答说:“主上昏弱不知自己的过失,臣下苟且偷生以求免遭罪责,进入他们的朝廷听不到忠直的声音,经过他们的乡间看到百姓都面有饥色。臣听说燕雀住在堂屋顶上,母燕和小燕子相互嬉乐。烟囱突然破裂,屋梁被烧,而燕雀怡然自得不知灾祸将至,大概指的就是目前这种状况吧!”

鲜卑索头部送人质到魏国。

鲜卑索头部世代居住在北部荒凉地带,不同南面华夏交往。到可汗拓跋毛时,才开始强大起来,统治三十六个小国,九十九户大姓。后来经过五代到可汗拓跋推寅时,向南迁移到大泽。

又七世至可汗邻,使其兄弟七人及族人乙旃氏、车惃氏分统部众为十族。邻老,以位授其子诘汾,使南迁居匈奴故地。诘汾死,力微立,复徙居定襄之盛乐,部众浸盛,诸部畏服之。至是,始遣其子沙漠汗贡于魏,因留为质。

壬午(262) 五年魏景元三年,吴永安五年。

秋八月,吴立子为太子。 冬十月,姜维伐魏洮阳,不克。

初,维将出军,车骑将军廖化曰:“兵不戢,必自焚,伯约之谓也。智不出敌而力少于寇,用之无厌,何以自存!”维遂伐魏,攻洮阳,邓艾与战于侯和,破之。时黄皓用事,与右大将军阎宇亲善,欲废维树宇。维知之,言于帝曰:“皓奸巧专恣,将败国家,请杀之。”帝曰:“皓趋走小臣耳,往董允每切齿,吾尝恨之,君何足介意。”维见皓枝附叶连,逊辞而出。帝敕皓诣维陈谢。维由是疑惧,返自洮阳,因求种麦沓中,不敢归成都。

吴以濮阳兴为丞相。

初,吴主休在会稽,兴为太守,遇之厚。而张布尝为左右督将,及即位,二人皆贵宠用事。布典宫省,兴关军国,以佞巧更相表里,吴人失望。

休喜读书,欲与祭酒韦昭、博士盛冲讲论,布以昭、冲切直,恐入侍言己过,固谏止之。休曰:“孤欲与昭等讲习旧闻,亦何所损?君特恐其道臣下奸慝,故不欲令入耳。

又经过了七代到可汗拓跋邻,派他的七个兄弟以及族人乙旃氏、车惃氏分别统率部众成为十个部族。可汗拓跋邻年老之后,传位给他的儿子拓跋诘汾,让他南迁居住到匈奴人的故地。拓跋诘汾死后,拓跋力微继位,又迁徙到定襄郡的盛乐县,部族的民众逐渐强盛起来,其他部族都因害怕而服从了他。到这时,拓跋力微才派遣他的儿子沙漠汗到魏国,趁机留下来作为人质。

壬午(262) 汉后主景耀五年魏景元三年,吴永安五年。

秋八月,吴主立皇子孙为太子。 冬十月,姜维攻打魏国洮阳,没有成功。

当初,姜维将出兵时,车骑将军廖化说道:“出兵不止,一定会自取灭亡,说的就是姜维。智谋比不上敌人而兵力又少于敌人,用兵不止,凭什么来保存自己呢?”姜维最终还是征伐魏国,攻打洮阳,邓艾同他在侯和交战,将他打败。当时黄皓当权,同右大将军阎宇亲近友好,他打算废除姜维而树立阎宇。姜维知道了这件事,就对后主说:“黄皓奸诈弄巧,专横放纵,将会败坏国家,请把他杀了。”后主说:“黄皓只是一个供人驱使的小臣罢了,以前董允常对他痛恨切齿,我还曾以此为憾,你何必介意!”姜维见黄皓党羽众多,就谦恭地告辞。后主敕令黄皓到姜维那里谢罪。姜维因此担心害怕,回到洮阳,便请求在沓中种麦,不敢回到成都。

吴国任命濮阳兴为丞相。

当初,吴主孙休在会稽时,濮阳兴任会稽太守,对孙休很好。张布曾任左右督将,等到孙休即位,两人都受到尊宠而执掌政权。张布主管朝内官署,濮阳兴主管军国大事,凭奸巧欺诈里应外合,吴国人感到失望。

孙休喜欢读书,想同祭酒韦昭、博士盛冲探讨,张布因韦昭、盛冲耿直,害怕他们进宫之后说出自己的过失,就坚决劝阻。孙休说:“我想同韦昭等人探讨旧闻,这又有什么损害呢?你只不过怕他们说臣子的奸诈欺瞒,所以不想让他们进来罢了。

如此之事,孤已自备之,不须昭等然后解也。”布皇恐陈谢,且言惧妨政事,休曰:“王务、学业,其流各异,不相妨也。”然休恐布疑惧,卒废讲业,不使昭等入。

魏司马昭杀中散大夫嵇康

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与阮籍、籍兄子咸、山涛、向秀、王戎、刘伶相友善,号“竹林七贤”,皆崇尚虚无,轻蔑礼法,纵酒昏酣,遗落世事。

籍为步兵校尉,其母卒,方与人围棋,对者求止,籍留与决赌。既而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毁瘠骨立。居丧,饮酒无异平日。司隶何曾面质籍于司马昭座曰:“卿纵情、背礼、败俗之人,不可长也。”因谓昭曰:“公方以孝治天下,而听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座,何以训人!宜摈之四裔,无令污染华夏。”昭爱籍才,常拥护之。

咸素幸姑婢,姑将婢去,咸方对客,遽借客马追之,累骑而还。

伶尤嗜酒,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曰:“死便埋我。”当时士大夫皆以为贤,争慕效之,谓之放达。

钟会闻康名造之,康箕踞而锻,不为之礼。会将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会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遂深衔之。

涛为吏部郎,举康自代。康与涛书,自说不堪流俗,而非薄汤、武。昭闻而怒之。康与东平吕安亲善,安兄巽诬

像这类事,我已有所了解,不必等韦昭等人告诉后才知晓。”张布诚惶诚恐地谢罪,并说这是害怕他们妨碍政事,孙休说:“政事和学业,他们的源流各不相同,不会相互妨碍。”但孙休担心张布疑虑畏惧,最终废止讲论学业,不让韦昭等人入宫。

魏国司马昭杀了中散大夫嵇康。

嵇康文辞壮丽,喜欢谈论老子庄子,崇尚奇行,行侠仗义,同阮籍、阮籍哥哥的儿子阮咸、山涛、向秀、王戎、刘伶友好,号称“竹林七贤”,他们都崇尚虚无,蔑视贬低礼法,纵酒行乐,不问世事。

阮籍任步兵校尉,他的母亲死时,他正同别人下围棋,与他对弈的人请求停止,阮籍却留下来与他决一胜负。不一会儿饮酒二斗,高呼一声,吐血数升,因极度哀痛而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服丧期间,饮酒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司隶校尉何曾在司马昭座位前当面质问阮籍说:“你是一个放纵感情、违背礼仪、败坏风俗的人,不能助长这种习气。”便对司马昭说道:“您正以孝治理天下,却听任阮籍在重哀时在您座前饮酒吃肉,您将凭什么来训导他人呢!应把他流放到四方蛮夷之地,不要让他污染华夏风气。”司马昭爱惜阮籍之才,常对他加以保护。

阮咸一向喜欢他姑姑的婢女,姑姑把婢女带走时,阮咸正在陪客,他立即向客人借马去追赶她们,同婢女一起骑着马回来了。

刘伶尤其好酒,经常乘一辆小车,携带一壶酒,让人扛着一把锹跟着他,说:“我死后就把我埋掉。”当时士大夫都认为他贤明,争相仰慕效仿他,称作放达。

钟会听说嵇康的名气后就去拜访他,嵇康伸腿坐着打铁,不对钟会行礼。钟会将要离去时,嵇康说:“你听到了什么而到来?见到了什么而离开?”钟会说:“听到我所听到的而到来,见到我所见到的而离开。”钟会便对嵇康深恨在心。

山涛任吏部郎官时,举荐嵇康代替自己。嵇康给山涛写信,自称忍受不了流俗,又非薄商汤、周武王。司马昭听说后,对嵇康很愤怒。嵇康同东平的吕安亲近友好,吕安的哥哥吕巽诬告

安不孝,康为证其不然。会因谮康:“尝欲助毌丘俭,与安皆有盛名于世,而言论放荡,害时乱教,宜因此除之。”昭遂杀安及康。康尝诣隐者孙登,登曰:“子才多识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魏以钟会都督关中军事。

魏司马昭患姜维数北伐,官骑路遗求为刺客入蜀,从事中郎荀勖曰:“明公为天下宰,宜仗正义以伐违贰,而以刺客除贼,非所以刑于四海也。”昭善之。遂欲大举伐汉,朝臣多以为不可,独钟会劝之。昭谕众曰:“自定寿春已来,息役六年,治兵缮甲以拟二虏。今吴地广大而下湿,攻之用力差难,不如先定巴蜀,三年之后,因顺流之势,水陆并进,此灭虢取虞之势也。计蜀战士九万,居守成都及备他境不下四万,然则余众不过五万。今绊姜维于沓中,使不得东顾,直指骆谷,出其空虚之地以袭汉中,以刘禅之暗,而边城外破,士女内震,其亡可知也。”乃以会为镇西将军,督关中。邓艾以蜀未有衅,屡陈异议,昭使人谕之,艾乃奉命。

姜维表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及阴平之桥头,以防未然。黄皓信巫鬼,谓敌终不自致,启帝寝其事,群臣莫知。

癸未(263) 炎兴元年魏景元四年,吴永安六年。是岁,汉亡。

春,诏立故丞相亮庙于沔阳。

吕安不孝,嵇康为吕安作证说他并不是这样。钟会便诽谤嵇康说:“他曾想帮助毌丘俭,与吕安在当世都有盛名,却言论放荡不羁,危害时事,扰乱教化,应该趁此除掉他。”司马昭便杀了吕安和嵇康。先前,嵇康曾去拜访隐士孙登,孙登说:“你才气大而见识小,在当今之世难免遭遇祸患啊!”

魏国任命钟会统领关中军事。

魏国司马昭对姜维屡次北伐感到忧虑,官骑路遗请求到蜀国去当刺客,从事中郎荀勖说:“明公为天下主宰,应凭借正义去讨伐不归顺的人,而用刺客除掉敌人,不是用法治理天下的做法。”司马昭对他说的话很赞同。于是想大举讨伐蜀汉,朝廷大臣大多认为不可行,只有钟会赞同。司马昭告谕众人说:“自从平定寿春以来,停止兵役已六年,我们要修治兵器铠甲准备去攻打两个敌国。现在吴国地方广大而地势低湿,攻打它使用兵力较困难,不如先平定巴蜀,三年之后,凭借长江顺流的形势,水陆并进,这是消灭虢国攻取虞国的情势。估计蜀国的战士有九万人,驻守成都以及守卫其他边境的不下四万人,这样剩下的兵力不过五万人。如今把姜维牵制在沓中,使他不能顾及东方,我们派兵直接插到骆谷,出现到他们守卫空虚的地方以袭击汉中,凭刘禅的昏愦,加上边境上的城池被攻破,境内的百姓震惊,他们的灭亡便可预知了。”于是任命钟会为镇西将军,统领关中。邓艾认为蜀国没有可乘之机,屡次陈述不同意见,司马昭派人向他讲明情况,邓艾才遵命。

姜维上表派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率领各军分别守护阳安关口及阴平的桥头,以防患于未然。黄皓信奉巫术鬼神,认为敌人最终是不会到来的,禀告后主不要管这件事,群臣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癸未(263) 汉后主炎兴元年魏景元四年,吴永安六年。这一年,蜀汉灭亡。

春季,后主下诏在沔阳为已故丞相诸葛亮建庙。

亮初亡,所在各求为立庙,朝议以礼秩不许,百姓遂因时节私祭之于道陌上。至是,校尉习隆等请:“近其墓立一庙于沔阳,以时赐祭。其故臣吏欲奉祠者皆至其庙,断其私祀,以崇正礼。”从之。

夏五月,吴交趾杀其太守以降魏。

吴交趾太守孙谞贪暴,会吴主遣使至郡,又擅调孔雀三十头送建业,民惮远役,遂作乱。郡吏吕兴杀谞及使人而请吏于魏,九真、日南皆应魏。以兴为将军都督,寻为其下所杀。

秋,魏遣邓艾、钟会将兵入寇关口,守将傅佥死之。姜维战败还,守剑阁。

魏遣邓艾督三万余人自狄道趣甘松、沓中,以缀姜维。雍州刺史诸葛绪督三万余人自祁山趣武街桥头,绝维归路。钟会统十万余众分从斜谷、骆谷、子午谷趣汉中。以卫瓘持节监军事,行镇西军司。

会过幽州刺史王戎问计,戎曰:“道家有言‘为而不恃’,非成功难,保之难也。”或以问参相国军事刘寔曰:“钟、邓其平蜀乎?”寔曰:“破蜀必矣,而皆不还。”客问其故,寔笑而不答。

八月,军发洛阳,陈师誓众。将军邓敦谓蜀未可讨,司马昭斩以徇。

汉人遣廖化为姜维继援,张翼、董厥诣阳安关口为诸围外助。大赦,改元。敕诸围不得战,退保汉、乐二城。会平行至汉中,使兵围二城,径趣阳安口,遣人祭诸葛亮墓。使护军胡烈为前锋,攻关口,守将傅佥拒守。其下蒋舒率

诸葛亮刚去世时,各地都请求为他修庙,朝廷评议认为礼仪等第不允许,百姓于是就按时节私自在道路田野上祭祀他。到这时,校尉习隆等人请求:“在沔阳靠近诸葛亮墓的地方建一座庙,朝廷按时派遣官员去祭祀。诸葛亮的故臣旧吏想去祭祀的都到这个庙,禁止对他的私下祭祀,以尊崇正礼。”后主采纳了这个建议。

夏五月,吴国交趾人杀了他们的太守投降魏国。

吴国交趾太守孙谞贪婪残暴,适逢吴主派使者到交趾郡,使者又擅自调三十只孔雀送到建业,老百姓害怕远出劳役,于是发动叛乱。郡吏吕兴杀掉孙谞和使者,然后向魏国请求派官,九真、日南二郡也都响应投降了魏国。魏国任命吕兴担任将军都督,不久,吕兴被部下杀死。

秋季,魏国派遣邓艾、钟会率兵入侵关口,守将傅佥战死。姜维战败后撤退,据守剑阁。

魏国派遣邓艾率领三万余人从狄道赶赴甘松、沓中地区,以牵制姜维。雍州刺史诸葛绪率领三万余人从祁山赶赴武街桥头,断绝姜维的退路。钟会率领十万余人分别从斜谷、骆谷、子午谷直奔汉中。派卫瓘持符节监督军事,兼任镇西军司。

钟会拜访幽州刺史王戎询问计策,王戎说:“道家有句话‘为而不恃’,就是说成功并不难,而保持它却很困难。”有人问参相国军事刘寔说:“钟会、邓艾能够平定蜀国吗?”刘寔说:“攻破蜀国是必然的,但他们都回不来。”这人问其中缘故,刘寔笑而不答。

八月,军队从洛阳出发,列队誓师。将军邓敦说蜀国不能去讨伐,马司昭将他杀了示众。

蜀汉派廖化作姜维的后援,张翼、董厥到阳安关口帮助外围各路守军。实行大赦,更改年号。命令外围各军不得与敌人交战,退守汉、乐二城。钟会平安行进到达汉中,派兵围攻汉、乐二城,直接奔赴阳安口,派人祭扫诸葛亮的墓。派护军胡烈作先头部队,进攻关口,关口守将傅佥拒敌守城。傅佥的部下蒋舒率领

众迎降,烈乘虚袭城,佥格斗而死。会遂长驱而前,大得库藏积谷。维闻会已入汉中,引兵还。

艾遣兵追蹑于强川口,大战,维败走。还至阴平,合众欲赴关城,闻其已破,遇化、翼、厥等,合兵守剑阁以拒会。

冬十月,吴人来援。

遣使告急于吴。吴使大将军丁奉向寿春,丁封、孙异向沔中救汉。

魏司马昭始称相国晋公,受九锡。

初,昭累辞进位爵赐,至是,蜀捷交至,诏复授之,昭乃受命。

辟魏舒为相国参军。舒少时迟钝质朴,不为乡亲所重,从叔父衡,有名当世,亦不知之,使守水碓,每叹曰:“舒堪数百户长,我愿毕矣。”舒亦不以介意,不为皎厉之事。唯太原王乂谓舒曰:“卿终为台辅。”常振其匮乏,舒受而不辞。年四十余,郡举上计掾,察孝廉。宗党以舒无学业,劝令不就,可以为高。舒曰:“若试而不中,其负在我,安可窃不就之高以为己荣乎!”于是自课百日,习一经,对策升第,累迁后将军钟毓长史。毓每与参佐射,舒常为画筹而已。后遇朋人不足,以舒满数。舒容范闲雅,发无不中,举坐愕然,莫有敌者。毓叹而谢曰:“吾之不足以尽卿才,有如此射矣。”及为参军,府朝碎务,未尝是非。至于废兴大事,众人莫能断者,舒徐为筹之,多出众议之表。昭深器重之。

部队出城投降,胡烈乘虚袭击城池,傅佥与敌人展开格斗而死。钟会于是长驱直入,获得大量府库所藏的粮食。姜维听说钟会已进入汉中,便率领部队撤退。

邓艾派兵紧追到强川口,两军大战,姜维战败逃走。姜维退到阴平,集合部队打算开赴关城,听说关城已被攻破,遇到廖化、张翼、董厥等人,将兵力集中一处据守剑阁来抵御钟会。

冬十月,吴军来增援。

蜀汉派使者向吴国告急。吴国派大将军丁奉率军向寿春进发,丁封、孙异率军到沔中救援蜀汉。

魏国司马昭开始称相国晋公,受九锡。

起初,司马昭多次推辞被赐的爵位,到这时,征蜀的捷报接连到达,魏主再次下诏授给他爵位,司马昭才接受任命。

征召魏舒为相国参军。魏舒年少时候反应迟缓,性情质朴,不为乡亲重视,他的堂叔魏衡,在当时有名望,也不了解他,让他去看守水碓,常常叹气说:“如果你能胜任数百户之长,我的愿望就满足了。”魏舒也不介意,也不去做那些显示自己能力之事。只有太原王乂对魏舒说:“你最终会达到宰辅的地位。”还常接济魏舒的贫乏,魏舒也毫不推辞地接收。在魏舒四十多岁的时候,郡里举荐上计掾,推举孝廉。同宗的人认为魏舒平素无学业,劝他不要去参加,还可显示清高。魏舒说:“如果考试不中,那么责任在我自己,怎么能通过不参加考试窃取清高来作为自己的荣耀呢?”于是自学了一百天,学通了一部经书,对策后被录用,多次提升做到后将军钟毓的长史。钟毓每次与参军、佐吏一起射箭比赛,魏舒只是常常为他们计算成绩而已。后来遇到人数不够的时候,让魏舒来凑数。魏舒仪态闲适优雅,百发百中,在座的人都感到吃惊,没有人能与他匹敌。钟毓感叹地道歉说:“我不能够发挥你的才能,就像这次射箭一样。”等到魏舒担任参军后,处理相国府中的琐碎事务,不曾出现什么问题。至于关系废兴的大事,众人不能决断的,魏舒从容为之筹划,常常比众人的意见高明。司马昭特别器重他。

卫将军诸葛瞻及邓艾战于绵竹,败绩,及其子尚皆死之。

邓艾进至阴平,欲与诸葛绪自江油趣成都。绪以西行非本诏,遂引军与钟会合。会欲专军势,密白绪畏懦不进,槛车征还,军悉属会。

姜维列营守险,会攻之,不能克,粮道险远,军食乏,欲引还。艾上言:“贼已摧折,宜遂乘之,若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如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遂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油,守将马邈降。诸葛瞻督诸军拒艾,至涪,不进。尚书郎黄崇屡劝瞻速行据险,无令敌得入平地,瞻不从。艾遂长驱而前,瞻退住绵竹。艾以书诱瞻曰:“若降者,表为琅邪王。”瞻斩其使,列陈以待。艾大破之,斩瞻及崇。瞻子尚曰:“父子荷国重恩,不早斩黄皓,使败国殄民,用生何为?”策马冒阵而死。

邓艾至成都,帝出降,皇子、北地王谌死之,汉亡。

汉人不意魏兵卒至,不为城守调度。闻艾已入平土,帝使群臣会议,或劝奔吴,或劝入南中。谯周以为:“自古无寄他国为天子者,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等为称臣,为小

卫将军诸葛瞻与邓艾在绵竹交战,诸葛瞻大败,与他的儿子诸葛尚都战死了。

邓艾进兵到了阴平,想和诸葛绪一起取道江油去成都。诸葛绪认为向西行进不是原本的诏令,就带军队与钟会会合。钟会想独擅军权,就密告诸葛绪因为畏惧懦弱而不进兵,用囚车将诸葛绪押送回京师,而军队全部归属钟会。

姜维扎营据守险要之地,钟会攻打不能取胜,运送粮草的道路既危险又遥远,军队粮食匮乏,想撤军返回。邓艾上书说:“敌人已受到摧折,应该乘胜追击,如果从阴平由小路经过汉朝的德阳亭奔向涪县,从剑阁以西一百里处发兵,离成都三百余里,出奇兵冲击其腹心之地,那么剑阁的守军必定撤回奔赴涪县,而钟会便可并肩向前推进。如果剑阁的守军不撤回,那么接应涪县的兵力就会很少了。”于是从阴平出发走了七百多里的荒无人烟之地,凿山通路,架桥梁建阁道。山高谷深,而且粮食运输将近匮乏,濒临危险的处境,邓艾用毡裹住自己,翻转着滚下山去。将士们都攀缘着树木悬崖鱼贯而进。邓艾首先到达江油,蜀国守将马邈投降。诸葛瞻督领诸军抵御邓艾,到达涪县后不再前进。尚书郎黄崇屡次劝说诸葛瞻迅速前进占据险要位置,不让敌人进入平地,诸葛瞻不听。邓艾于是长驱直入,诸葛瞻退住绵竹。邓艾写信劝诱诸葛瞻说:“如果投降,一定表奏你为琅邪王。”诸葛瞻斩杀了使者,列阵等待邓艾的进攻。邓艾大败蜀军,杀死了诸葛瞻及黄崇。诸葛瞻的儿子诸葛尚说:“我们父子蒙受国家的重恩,没有早点杀死黄皓,使国败民亡,活着还有什么作为?”策马冲入敌阵而死。

邓艾到达成都,后主出城投降,皇子、北地王刘谌自杀殉国,蜀汉灭亡。

蜀汉人没有想到魏兵突然到达,没有做好守城的准备。听说邓艾已入平地,后主召集群臣商议,有的劝说投奔吴国,有的劝说进入南中。谯周认为:“自古以来没有寄居他国仍然是天子的,魏能吞并吴,吴却不能吞并魏。同样是称臣,对小国称臣

孰与为大,再辱何与一辱!若欲奔南,当早为计,今大敌已近,群心无可保者,恐发足之日,其变不测。就能至南,远夷平常无所供为,犹数反叛,今外当拒敌,内供服御,耗损诸夷,其叛必矣。”乃遣使奉玺绶诣艾降。北地王谌怒曰:“若理穷力屈,祸败将及,便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奈何降乎?”帝不听。谌哭于昭烈之庙,先杀妻子而后自杀。

帝别敕姜维使降钟会,又送士民簿于艾,户二十八万,口九十四万,甲士十万二千,吏四万人。艾至成都城北,帝率群臣面缚舆榇诣军门。艾持节解缚焚榇,延见。禁将士无得虏略,辄依邓禹故事,承制拜汉帝以下官。收黄皓,将杀之,皓赂左右以免。维等及诸郡县围守,得敕放仗,诣会降。将士咸怒,拔刀斫石。会厚待维等,皆权还其印绶节盖。

吴兵还。

吴闻汉亡,乃罢兵。中书丞华覈诣宫门上表曰:“伏闻成都不守,社稷倾覆。臣以草芥,窃怀不宁,陛下圣仁,必垂哀悼。臣不胜忡怅之情,谨拜表以闻。”

魏之伐蜀也,吴人或谓襄阳张悌曰:“司马氏得政以来,大难屡作,百姓未服,今又远征,何以能克?”悌曰:“不然。曹操虽功盖中夏,民畏其威而不怀其德也。丕、睿承之,刑繁役重,东西驱驰,无有宁岁。司马懿父子累有大功,

哪里比得上对大国称臣,与其二次受辱不如只受辱一次!如果想奔赴南方,应当早做打算,现在大敌当前,众人之心没有一个可保证不变,恐怕我们出发的时候,会发生突然变故。就算到了南方,偏远蛮夷之地平常对朝廷就无所供奉,还多次反叛,现在他们面临对外要抗拒敌兵,对内要供奉日常御用的局面,消耗各夷人部族,他们必然会反叛。”于是派遣使者送上御玺向邓艾投降。北地王刘谌愤怒地说:“如果我们理穷力尽,灾祸失败将至,便应当父子君臣共同背城一战,与社稷共存亡,这样才可以见先帝于地下,为什么要投降呢?”后主不听。刘谌哭诉于昭烈帝刘备之庙,先杀死了妻子儿女,然后自杀。

后主又下令姜维,让他投降钟会,又将士民户口簿送给邓艾,户数二十八万,人口九十四万,兵士十万二千人,官吏四万人。邓艾到达成都城北,后主率领群臣缚手于后拉着棺木走到军营门前投降。邓艾持节解开缚绳,烧掉棺木,请进军营相见。命令将士不得掠夺百姓,一切依照邓禹的旧例,秉承皇帝的命令授予后主和下属官吏官职。收押黄皓,准备杀掉他,黄皓贿赂了邓艾的左右亲信而免于一死。姜维等人和各郡县的军队坚守,接到后主的命令后放下武器,到钟会那里投降。将士们都很愤怒,拔出刀来砍石头。钟会厚待姜维等人,都暂时发还了他们的印绶、符节、车盖。

吴军返回。

吴国听说蜀汉已亡,便停止了军事行动。中书丞华覈到宫门上表说:“我听说成都已失守,国家全部覆灭。我是个草莽之人,暗自感到不安,陛下圣明仁厚,必然会产生哀悼之情。我克制不住忧虑惆怅之情,恭敬地上表禀报。”

魏国讨伐蜀国时,吴国有人对襄阳人张悌说:“司马氏执政以来,大乱屡次发生,百姓没有归服,现在又要远征,怎么能取胜?”张悌说:“不是这样的。曹操虽然功盖华夏,人民害怕他的威严而不怀念他的恩德。曹丕、曹睿承继政权以后,刑罚苛繁劳役沉重,人民东奔西走,没有一年安宁过。司马懿父子多次立有大功,

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而救其疾苦,民心归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腹心不扰;曹髦之死,四方不动。任贤使能,各尽其心,其本根固矣,奸计立矣。今蜀阉宦专朝,国无政令,而玩戎黩武,民劳卒敝。因危而伐,殆无不克。噫!彼之得志,我之忧矣。”吴人笑其言,至是乃服。

吴以钟离牧为武陵太守。

吴以武陵五溪夷与蜀接界,蜀亡,惧其叛乱,乃以牧为太守。时魏已遣郭纯诱动诸夷进攻酉阳,郡中震惧。朝吏以为:“诸夷阻兵,不可以军惊扰,宜遣恩信吏宣教慰劳。”牧曰:“不然。外境内侵,诳诱人民,当及其根柢未深而扑取之,此救火贵速之势也。”即率所领,晨夜进道,缘山险行垂二千里,斩恶民怀异心者凡千余人。纯等散走,五溪皆平。

魏赦益州,复半租五年。 魏以邓艾为太尉,钟会为司徒。

甲申(264) 魏咸熙元年,吴主孙皓元兴元年。凡二国。

春正月,魏以槛车征邓艾。钟会谋反,伏诛。监军卫瓘袭艾,杀之。

邓艾在成都,颇自矜伐,以书言于晋公昭曰:“兵有先声而后实者,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必震恐,席卷之时也。然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宜留陇右及蜀兵

废除对百姓烦琐苛刻的赋役而向他们施布恩德,为百姓谋划而解救他们的疾苦,民心归顺他们也已经很久了。所以淮南出现三次叛乱,而腹心之地不受惊扰;曹髦死去,四方没有行动。任用贤能,各尽其心,他们的根基已经很稳固了,奸计也实现了。如今蜀国宦官专政,国家没有政策法令,而且穷兵黩武,人民劳顿,士兵疲惫。魏军趁着他们的危难去讨伐,大概没有不取胜的。噫!魏国的得志,正是我国的忧患。”吴国人取笑他的话,到现在才信服。

吴国任命钟离牧为武陵太守。

吴国因为武陵郡五溪夷人与蜀国接壤,蜀国灭亡后,害怕五溪夷人叛乱,于是任命钟离牧为武陵太守。这时魏国已派郭纯引诱各夷人部落进攻酉阳,郡中一片惊恐。朝廷官员认为:“各夷人部落拥兵自守,不能用军队去惊扰他们,应该派遣有恩德信义的官吏去宣教慰劳。”钟离牧说:“不能这样。境外敌人入侵,诳骗引诱人民动乱,我们应当趁着他们根基未深而消灭他们,这就是救火贵在迅速的情势。”钟离牧马上率领他的部属,昼夜赶路,沿着危险的山路步行了近二千里,斩杀了怀有异心的恶民一千余人。郭纯等四散逃走,五溪都被平定。

魏国大赦益州罪犯,五年之内免交一半租税。 魏国任命邓艾为太尉,钟会为司徒。

魏元帝

甲申(264) 魏咸熙元年,吴主孙皓元兴元年。共两个国家。

春正月,魏国用囚车押送邓艾回京师。钟会谋反,被判处死刑。监军卫瓘袭击邓艾,将邓艾杀死。

邓艾在成都,颇为居功自傲,写信给晋公司马昭说:“用兵有先造声势而后真正发兵的情形,现今趁平定蜀国之势去攻打吴国,吴人必定震惊恐惧,这是席卷吴国的时候。然而在大规模用兵之后,将士们疲惫劳顿,不可以立即用兵。应留下陇右兵及蜀兵

煮盐兴冶,并作舟船,豫为顺流之事。且王刘禅以显归命之宠,如此则吴人畏威怀德,望风而从矣。”昭使卫瓘喻艾:“事当须报,不宜辄行。”艾曰:“元恶既服,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谓合权宜。若待命往复,延引日月。《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专之可也。’今吴人未宾,势与蜀连,不可拘常,以失事机。《兵法》:‘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之节,终不自嫌以损国家计也。”

钟会有异志,姜维知之,欲构成扰乱,乃说会曰:“君自淮南已来,算无遗策,今复定蜀,威德振世,欲以此安归乎?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绝迹,全功保身耶!”会曰:“君言远矣,我不能行。”维曰:“其他则君智力之所能,无烦于老夫矣。”由是情好欢甚。因艾承制专事,乃与瓘密白艾有反状。会善效人书,于剑阁要艾章表,皆易其言令悖傲。

至是,诏以槛车征艾。昭恐艾不从命,敕会进军成都,又遣贾充将兵入斜谷。昭自将大军从魏主幸长安,令山涛为行军司马,镇邺。

初,会以才能见任,昭夫人王氏言于昭曰:“会见利忘义,好为事端,宠过必乱,不可大任。”及将伐汉,西曹属邵悌曰:“会单身无任,不若使余人行也。”昭笑曰:“我宁不知此耶!蜀数为边寇,师老民疲,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众

在这里煮盐炼铁,同时制造舟船,预先为顺流而下攻打吴国做准备。再说授予后主刘禅官职以显示归顺后受到的恩宠,像这样吴人就会畏惧我们的威严,感怀我们的恩德,望风而顺从了。”司马昭让卫瓘去晓谕邓艾:“凡事应先上报,不应马上行动。”邓艾说:“首恶已经归服,秉承旨意授予降人官爵,以安定刚刚依附的人,这叫合乎权宜之计。如果等待命令来回传达,就会拖延时间。《春秋》之义说:‘大夫出征,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之事,专断是可以的。’现在吴人尚未称臣,势必与蜀国联合,我们不能拘于常理,以失掉处理事情的时机。《兵法》上说:‘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我虽然没有古人的节操,但终究不会自避嫌疑而损害国家的利益。”

钟会有叛离之心,姜维知道了,想促成他叛乱,就劝说钟会说:“您从淮南之战以来,从未有过失算之策,现在又平定了蜀国,威望恩德盖世,还想因此安然而归吗?为何不效法陶朱公范蠡泛舟湖上隐遁,以保全自己的功名性命呢!”钟会说:“你说的话太远了,我不能做。”姜维说:“其他的事凭借您的智慧和力量就能办到,不用我再说了。”从此两个人感情融洽关系亲密。因为邓艾承旨专权行事,钟会就与卫瓘一起密报邓艾有谋反的表现。钟会善于模仿别人的笔迹,在剑阁拦截了邓艾的奏章,将其中的话都改写了,使言语狂悖傲慢。

到了这时,魏主下诏用囚车押送邓艾回京师。司马昭担心邓艾不服从命令,就命令钟会进军成都,又派遣贾充率兵进入斜谷。司马昭自己率领大军跟着魏主到达长安,任命山涛为行军司马,镇守邺城。

当初,钟会因有才能被任用,司马昭夫人王氏对司马昭说:“钟会见利忘义,好生事端,恩宠太过必会作乱,不可委以重任。”到钟会要伐蜀时,西曹属邵悌说:“钟会单身没有家人作人质,不如派别人去。”司马昭笑着说:“我怎会不知道这事呢!蜀国多次进犯,军队倦怠百姓劳顿,我们现在去讨伐,易如反掌,可大家都

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则智勇并竭,强使之,适所以为敌禽耳。惟会意与人同,今遣伐蜀,蜀必可灭。灭蜀之后,就如卿虑,蜀已破亡,遗民震恐,不足与图事。中国将士各自思归,会若作恶,只自灭族耳,不须忧也。”及昭将之长安,悌复曰:“会所统兵五六倍于艾,但可敕会取艾,不须自行。”昭曰:“卿忘前言耶?虽然所言不可宣也。我要自当以信意待人,但人不当负我耳。近日贾护军问我:‘颇疑钟会不?’我答言:‘如遣卿行,宁可复疑卿耶?’我到长安,则自了矣。”

会遣瓘先至成都收艾,会以瓘兵少,欲令艾杀瓘,因以为艾罪。瓘知其意,然不可得距,乃夜至成都,檄艾所统诸将,称:“奉诏收艾,其余一无所问,若来赴官军,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诛及三族。”比至鸡鸣,悉来赴瓘,唯艾帐内在焉。平旦,开门,瓘乘使者车径入,艾卧未起,遂执艾父子,置之槛车。诸将图欲劫艾,整仗趣瓘营。瓘轻出迎之,伪作表草,将申明艾事,诸将信之而止。

会至成都,送艾赴京师。会所惮惟艾,艾既就禽,遂决意谋反。欲使姜维为前驱,自将随其后。既至长安,令骑士从陆道,步兵从水道,浮渭入河,五日可到孟津,与骑兵会洛阳,一旦天下可定也。会得昭书云:“恐艾或不就征,吾自将屯长安,相见在近。”会惊曰:“但取艾,相国知我独

说蜀国不可以讨伐。如果人心先存有畏惧,那么智勇都会衰竭,强迫他去战斗,正好就会被敌人所擒。只有钟会与我意见相同,现在派遣他去讨伐蜀国,蜀国必定会灭亡。消灭蜀国之后,即使像你所忧虑的那样,但蜀国已经破亡,遗民受到震恐,不足以与钟会共同谋乱。中原的将士们各个都急于返乡,钟会如果作乱,只会招致自我灭族的灾祸,没有必要担忧。”等司马昭将要去长安时,邵悌又说:“钟会统率的兵力是邓艾的五六倍,只让钟会去攻取邓艾就行了,不必要亲自去。”司马昭说:“你忘记以前说的话了吗?尽管我们所说的不可以宣扬出去。我自当以信义待人,但是别人也不应该背叛我。最近贾护军问我:‘很怀疑钟会吗?’我回答说:‘如果派遣你去,我难道可以再怀疑你吗?’我到达长安,就会了断此事。”

钟会派卫瓘先到成都收押邓艾,钟会因为卫瓘兵力少,想利用邓艾杀掉卫瓘,再利用此事定邓艾的罪。卫瓘知道钟会的意思,可是不能够拒绝,就在夜里到达成都,传达檄文给邓艾所统率的各位将领,说:“我奉诏来收押邓艾,其余的人一概不追究,如果你们来投奔官军,加爵赏赐同先前一样。如果有胆敢不出来的,就要诛及三族。”等到鸡叫时,将领们都来到卫瓘那里,只有邓艾身边的人没来。清晨,打开营门,卫瓘乘坐使者车直接进入邓艾帐内,邓艾睡觉未起,于是将邓艾父子抓起来,把邓艾置于囚车之内。诸将想图谋劫持邓艾,就整兵奔赴卫瓘的营帐。卫瓘轻装出营迎接,假装拿出奏章,说将要向上申明邓艾之事,诸将相信了他而走了。

钟会到达成都,派人押送邓艾到京城。钟会忌惮的只有邓艾,邓艾已经就擒,就下定决心谋反。钟会想让姜维作前锋,自己率兵紧随其后。到长安后,命令骑兵从陆路出发,步兵从水路走,顺渭水进入黄河,以为五天即可到达孟津,与骑兵在洛阳会师,一时之间天下就可平定了。这时,钟会收到司马昭的信说:“我担心邓艾可能不接受惩处,我要亲自率兵驻扎长安,近日即可相见。”钟会吃惊地说:“如只取邓艾,相国知道我能独自

办之,今来太重,必觉我异矣,便当速发。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汉,不失作刘备也。”会郭太后卒,会乃悉召诸将为太后发哀,称遗诏使起兵废司马昭,更使所亲信代领诸军。所请群官,悉闭诸曹屋中。瓘诈称疾笃,出就外廨,会信之,无所复惮。

维欲使会尽杀北来诸将,己因杀会,复立故汉帝,密书与帝曰:“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会欲从维言诛诸将,犹豫未决。

会帐下督丘建,本属胡烈,会信爱之。建愍烈独坐,启会,使听内一亲兵出取饮食。烈绐语亲兵及疏与其子渊曰:“会已作大坑,白棓数千,欲悉呼外兵棓杀,内坑中。”一夜,转相告,皆遍。渊遂率其父兵出门,诸军鼓噪争先赴城。所闭诸人,各缘屋出,与其军士相得,斩维及会,死丧狼藉,瓘部分诸将,数日乃定。

艾本营将士追出艾于槛车,迎还。瓘自以与会共陷艾,恐其为变,乃遣护军田续袭艾父子于绵竹西,斩之。艾之入江油也,续不进,艾欲斩续,既而舍之。及是,瓘谓曰:“可以报江油之辱矣。”镇西长史杜预言于众曰:“伯玉其不免乎!身为名士,位望已高,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将何以堪其责乎?”瓘闻之,不候驾而谢预。艾余子在洛阳者悉被诛。

会功曹向雄收葬会尸,昭召而责之曰:“往者王经之死,卿哭于东市而我不问。今会为叛逆,又辄收葬,若复相容,

办理,现在带重兵前来,必定觉察我有异心,我应当迅速发兵。事情如果成功了,可以得到天下;不成功,退守可保住蜀汉,仍可作刘备一样的人。”正巧郭太后去世,钟会便召集全部将领为郭太后致哀,说有遗诏让我们发兵废掉司马昭,又让亲信代领各军。将请来的全部官员,都关在各官署的房屋中。卫瓘假称病重,出来住在外面的官舍中,钟会相信了他,对他也无所忌惮。

姜维想让钟会把北方来的将领们都杀掉,自己再乘机杀掉钟会,重新拥立汉后主,便秘密写信给后主说:“希望陛下再忍受几天耻辱,我想让国家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钟会想听从姜维的话杀掉诸将,但犹豫不决。

钟会帐下督丘建,本属胡烈的部下,钟会信任喜欢他。丘建可怜胡烈独自被囚,请求钟会,允许一名亲兵进出取饮食。胡烈欺骗亲兵并让他传消息给儿子胡渊说:“钟会已挖好大坑,备了数千根白色大棒,想叫外面的士兵进来击杀诸将,埋入坑中。”一夜间,辗转相告,遍及全营。胡渊于是率领父亲的军队冲出营门,各军呐喊着争先恐后奔向城里。所有被关押的人,各自从屋中爬出来,跟自己的军队相汇合,杀掉了姜维和钟会,死尸满地,一片狼藉。卫瓘部署诸将去平息叛乱,几天才安定。

邓艾本营的将士追上囚车将邓艾救出,迎接回来。卫瓘认为自己与钟会共同陷害邓艾,恐怕他有所变乱,就派遣护军田续在绵竹以西袭击邓艾父子,将他们杀死。邓艾进入江油之时,田续不继续前进,邓艾想杀掉田续,但后来又放了他。等到这时,卫瓘对他说:“可以报在江油所受的耻辱了。”镇西长史杜预对众人说:“卫瓘恐怕也免不了罪责!作为一位名士,他的地位声望已经很高,但是既没有表示仁德的语言,又不能用正道统率下属,将凭什么来承担职责呢?”卫瓘听到后,不等驾车而向杜预谢罪。邓艾其余的在洛阳的子女都被杀掉了。

钟会的功曹向雄去收葬钟会的尸体,司马昭召见他并责备他说:“以前王经死时,你哭于东市但我没有责备你。现在钟会作为叛逆之徒,你又去收葬,如果我再容忍你这样随心所欲,

其如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当时岂卜其功罪而后收葬哉!今王诛既加,于法已备,雄感义收葬,教亦无阙。法立于上,教弘于下,以此训物,不亦可乎?”昭悦,与宴谈而遣之。

会之伐汉也,辛宪英谓其夫之从子羊祜曰:“会在事纵恣,非持久处下之道,吾畏其有他志也。”会请其子琇为参军,宪英忧曰:“他日吾为国忧,今日难至吾家矣。”琇固辞,不听。宪英谓曰:“行矣,戒之,军旅之间可以济者,其惟仁恕乎!”琇竟以全归。诏以琇尝谏会反,赐爵关内侯。

三月,魏晋公昭进爵为王。

魏诏晋公昭进爵为王,追命其父懿为宣王,兄师为景王。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共诣晋王,谓祥曰:“相王尊重,何侯与朝臣皆已尽敬,今日便当相率而拜无疑也。”祥曰:“王、公相去一阶而已,安有天子三公可辄拜人者?君子爱人以礼,我不为也。”及入,拜,而祥独长揖。昭谓祥曰:“今日然后知君见顾之重也。”

魏封故汉帝禅为安乐公。

禅举家迁洛阳,大臣无从行者,惟秘书令郤正及殿中督张通舍妻子单身从行,正相导宜适,举动无阙。禅乃慨然叹息,恨知正之晚。

汉建宁太守霍弋闻成都不守,素服大临三日。诸将劝弋速降,弋曰:“道路隔塞,未详主之安危,去就大故,不可苟也。若魏以礼遇主上,则保境而降不晚也。万一危辱,

难道还有王法吗?”向雄说:“从前先王掩埋枯骨腐尸,仁德布施于朽骨,当时难道还要考核死者的功罪然后再收葬吗!现在君王的惩罚已经施行于其身,对于王法已经完备,我有感于大义而去收葬,教化也就没有缺憾了。法度确立于上,教化弘扬于下,以此来作为万物的法则,不是很好吗?”司马昭很高兴,与向雄宴饮交谈之后将他送走。

当初钟会讨伐蜀汉时,辛宪英对她丈夫的侄子羊祜说:“钟会做事恣意放纵,这不是长期处于臣下地位的做法,我害怕他有别的想法。”钟会请她的儿子羊琇担任参军,辛宪英忧虑地说:“以前我为国家忧虑,今日灾难降临我家了。”羊琇坚决推辞,但不被允许。辛宪英对羊琇说:“去吧,要警惕啊!军旅之间可以行得通的,大概只有仁恕吧!”羊琇最终安全返回。魏主因为羊琇曾劝谏钟会不要反叛,因此给他赐爵位为关内侯。

三月,魏晋公司马昭进爵位为晋王。

魏主诏令晋公司马昭进爵为晋王,追加司马昭的父亲司马懿为宣王,司马昭的哥哥司马师为景王。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共同去拜见晋王,荀对王祥说:“相王地位尊贵,何曾和朝廷群臣都对他极尽恭敬,今日我们应当相继跪拜而不要迟疑。”王祥说:“王和公相差只一个等级而已,哪有天子的三公可以随便向人跪拜的?君子要以礼仪敬爱别人,我不能跪拜。”等进去后,荀跪拜,而王祥单单长揖不拜。司马昭对王祥说:“今天,才知你来看我对我是多么重要。”

魏国封原来的汉后主刘禅为安乐公。

刘禅全家迁往洛阳,大臣没有随行的,只有秘书令郤正和殿中督张通舍弃妻子儿女单身随刘禅而行,郤正引导帮助刘禅举止得当而无所缺误。刘禅才慨然叹息,悔恨这么晚才了解郤正。

当时,蜀汉建宁太守霍弋听说成都失守,穿白色衣服哭吊了三天。将领们劝说霍弋迅速投降,霍弋说:“如今道路被阻隔,不能详知主上的安危,投降是件大事,不可随便。如果魏国以礼对待主上,那么我们再全境投降也不晚。万一主上遭受危难侮辱,

吾将以死拒之,何论迟速耶?”及得禅东迁之问,始率六郡将守上表曰:“臣闻人生于三,事之如一,惟难所在,则致其命。今臣国败主附,守死无所,是以委质,不敢有贰。”晋王昭善之,委以本任。

封禅为安乐公。他日与宴,为之作蜀技,旁人皆感怆,而禅喜笑自若。昭谓贾充曰:“人之无情,乃至于是。虽使诸葛亮在,不能辅之久全,况姜维耶?”他日,问禅曰:“颇思蜀否?”禅曰:“此间乐,不思蜀也。”正闻之,谓曰:“若王复问,宜泣而答曰:‘先人坟墓,远在岷、蜀,乃心西悲,无日不思。’因闭其目。”会昭复问,禅对如前,昭曰:“何乃似郤正语耶?”禅惊视曰:“诚如尊命。”左右皆笑之。

夏五月,魏复五等爵。

晋王昭奏复五等爵,封骑督以上六百余人。

秋七月,魏以罗宪为陵江将军。

初,汉使罗宪守永安,及汉败,宪得其主手敕,乃帅所统临于都亭三日。吴闻蜀败,起兵西上,外托救援,内欲袭宪。宪曰:“吴不恤我难,而背盟徼利,不义甚矣。”乃缮甲誓众,厉以节义,遣使告急于魏。吴人来攻,与战,大破之。吴主怒,复遣陆抗等帅众三万增其围。

宪被攻凡六月,救援不到。或说宪弃城走,宪曰:“吾为城主,百姓所仰,危不能安,急而弃之,君子不为也,毕命

我将以死来拒敌,还谈什么快还是慢?”等到得知刘禅东迁的消息后,霍弋才率领六郡的将军、郡守上表说:“我听说人生在世对于父、母、君三个方面,要用同样的心意来事奉,只要遇到危难,就应舍命报答。如今我们国家败亡主上降附,坚守到死也没有了处所,因此决定投降,不敢有贰心。”晋王司马昭认为他的看法很对,委任以原来的官职。

封刘禅为安乐公。有一天晋王与刘禅宴饮,为他表演蜀国的歌舞,旁人都怆然泪下,但刘禅却与平时一样高兴。司马昭对贾充说:“人之无情,竟然达到这种程度。即使诸葛亮还在,也不能辅佐他长久保全国家,何况姜维呢?”一天,司马昭问刘禅说:“你很思念蜀地吗?”刘禅说:“我在这里很快乐,不思念蜀国。”郤正听说后,对刘禅说:“如果晋王再问,应该哭泣着回答:‘祖先的坟墓,都远在岷、蜀,我常向西而悲痛,没有一天不思念的。’然后便闭上眼睛。”后来赶上司马昭又问,刘禅就按照郤正教的回答,司马昭说:“你说的怎么像郤正的话呢?”刘禅吃惊地睁开眼说:“正如您所说的那样。”身边的人都大笑起来。

夏五月,魏国恢复五等爵位。

晋王司马昭上奏恢复五等爵位,加封骑督以上六百余人的爵位。

秋七月,魏国任命罗宪为陵江将军。

当初,蜀汉派罗宪坚守永安,等到蜀汉败亡,罗宪得到后主的手令,就率领所属军队在都亭哭吊三日。吴国听说蜀国败亡,从西上发兵,对外打着救援的旗号,实际上想袭击罗宪。罗宪说:“吴人不体恤我们的危难,反而背弃盟誓来求取利益,太不讲义气了。”于是整修武器,发动士兵,用节操义气来激励将士,派遣使者向魏国告急。吴人来攻打,罗宪与他们战斗,将吴军打得大败。吴主大为愤怒,又派遣陆抗等率领三万人前来增援围攻罗宪。

罗宪被围攻共六个月,援兵还是不到。有人劝说罗宪弃城逃跑,罗宪说:“我为一城之主,是百姓仰赖的人,有了危难不能使他们安定,情急之下便抛弃他们,这不是君子所为,我要战死

于此矣。”魏遣荆州刺史胡烈攻西陵以救之,吴师遂退。晋王昭使仍旧任,加号将军,封亭侯。

魏使荀定礼仪,贾充正法律,裴秀议官制。

从晋王昭之请也。

吴主休殂,乌程侯皓立。

吴主寝疾,口不能言,手书呼濮阳兴入,令子出拜,把兴臂,指托之而卒,谥曰景帝。

吴人以蜀初亡,恐惧,欲得长君。左典军万彧尝为乌程令,与乌程侯皓相善,称:“皓才识明断,长沙桓王之畴也。加之好学,奉遵法度。”屡言于兴及左将军张布,兴、布说朱太后欲立皓,后曰:“我寡妇人,安知社稷之虑,苟吴国无陨,宗庙有赖,可矣。”遂迎立之。吴主贬朱太后为景皇后,追谥父和曰文皇帝,尊母何氏为太后。

八月,魏晋王昭以其子中抚军炎副相国。冬十月,立为晋世子。

初,晋王昭娶王肃之女,生炎及攸,以攸继景王后。攸性孝友,多材艺,清和平允,名过于炎,昭爱之,常曰:“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吾百年后,大业宜归攸。”炎立发委地,手垂过膝。羊琇又教以宜察时政所宜损益,豫记以备访问。昭欲以攸为世子,山涛曰:“废长立少,违礼不祥。”贾充、何曾、裴秀曰:“中抚军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也。”乃立炎为世子。

在这里。”魏国派遣荆州刺史胡烈攻打西陵来救援罗宪,吴国军队这才撤退了。晋王司马昭让罗宪仍旧担任原职,并加封为将军,封万年亭侯。

魏国让荀修订礼仪,贾充订正法律,裴秀议定官制。

这是遵照晋王司马昭的请求。

吴主孙休去世,乌程侯孙皓即位。

吴主孙休卧病不起,口不能说话,用手书叫丞相濮阳兴进入宫中,让他的儿子孙出来拜见,孙休抓住濮阳兴的胳臂,指着孙托付给他,然后就去世了,谥号曰景帝。

吴人因为蜀国刚刚灭亡,十分恐惧,想有一位年长的君主。左典军万彧曾经做过乌程令,与乌程侯孙皓关系很好,称赞道:“孙皓的才华和判断力,可与长沙桓王相提并论。并且勤奋好学,遵守法度。”他多次对丞相濮阳兴和左将军张布讲这些话,于是濮阳兴和张布就去劝说朱太后准备立孙皓为皇帝,朱太后说:“我是个守寡的妇人,哪里懂得考虑国家大事,只要吴国不会灭亡,宗庙有所寄托,就行了。”于是就迎立孙皓为皇帝。吴主孙皓将朱太后贬为景皇后,追谥父亲孙和为文皇帝,将母亲何氏尊奉为太后。

八月,魏晋王司马昭任命其子中抚军司马炎为副相国。冬十月,立司马炎为晋世子。

当初,晋王司马昭娶了王肃的女儿,生了司马炎和司马攸,将司马攸过继给景王作后代。司马攸生性孝顺友善,多才多艺,做事公平正直,不争名好胜,名气盖过了司马炎,司马昭非常喜爱他,经常说:“天下是景王的天下,我去世之后,天下大业应该归司马攸掌管。”司马炎站立时头发能垂到地上,手长过膝。羊琇又教导他应该观察时政应增加和减少的地方,预先记下来以备晋王询问。司马昭要立司马攸为世子,山涛说:“废长子立少子,违反礼法,不吉祥。”贾充、何曾、裴秀说:“中抚军聪明神武,有超过世人的才能,名望很高,又有上天赋予的如此非凡的外表,绝对不是一般臣子的相貌。”这才立司马炎为世子。

十一月,吴杀其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

吴主初立,发优诏,恤士民,开仓廪,振贫乏,科出宫女以配无妻者,苑中禽兽皆放之。当时翕然称为明主。及既得志,粗暴骄盈,多忌讳,好酒色,大小失望,濮阳兴、张布窃悔之。或谮诸吴主,十一月朔,兴、布入朝,执之,徙于广州,道杀之,夷三族。

魏罢屯田官。

乙酉(265) 魏咸熙二年,晋世祖武皇帝司马炎泰始元年,吴甘露元年。是岁,晋代魏。凡二国。

夏五月,魏晋王昭号其妃曰后,世子曰太子。 秋七月,吴主杀景后及其二子。 八月,魏晋王昭卒,太子炎嗣。

谥昭为文王,葬崇阳陵。

冬,吴迁都武昌。

从西陵督步阐之请也。

十二月,晋王炎称皇帝,废魏主为陈留王。

魏主禅位于晋,出舍金墉城。太傅司马孚拜辞,流涕歔欷不自胜,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晋王即皇帝位,奉魏主为陈留王,即宫于邺。魏氏诸王皆降为侯。追尊宣王、景王、文王为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晋大封宗室。

晋封叔祖父孚为安平王、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叔父伷东莞王、弟攸齐王,其余封拜有差。伷,宣帝之子也。晋主惩魏氏孤立之敝,故大封宗室,授以职任。又诏诸王

十一月,吴国杀死丞相濮阳兴和左将军张布。

吴主刚刚即位,发布优抚诏书,体恤士民百姓,打开仓库,救济贫困的人,按条例放出宫女给那些无妻者做配偶,御苑中的禽兽也都放归山林。当时人们交口称赞他为英明之主。等他得志以后,开始变得粗暴骄纵,还有许多忌讳,又喜好酒色,全国上下都很失望,濮阳兴、张布暗地里后悔。有人向吴主诬陷濮阳兴、张布二人,十一月初一,濮阳兴和张布入朝,吴主将他们抓起来,放逐到广州,在半路上将他俩杀死了,又诛灭他们的三族。

魏国废除屯田官。

晋武帝

乙酉(265) 魏咸熙二年,晋世祖武皇帝司马炎泰始元年,吴甘露元年。这一年,晋国取代魏国。共两个国家。

夏五月,魏晋王司马昭称他的妃子为后,世子叫太子。 秋七月,吴主杀死景后及她的两个儿子。 八月,魏晋王司马昭去世,太子司马炎继位。

司马昭谥号为文王,葬在崇阳陵。

冬季,吴国迁都武昌。

这是听从西陵督步阐的请求而迁都的。

十二月,晋王司马炎称皇帝,废黜魏主为陈留王。

魏主禅位给晋王,出宫居住在金墉城。太傅司马孚与魏主辞别,流泪叹息不能自已,说:“我死的那一天,仍是大魏的纯正臣子。”晋王即皇帝位,奉魏主为陈留王,宫室设在邺城。魏宗室各王都降为侯。追尊宣王、景王、文王为皇帝,尊王太后为皇太后。

晋武帝大封宗室。

晋武帝司马炎封叔祖父司马孚为安平王、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叔父司马伷为东莞王、弟司马攸为齐王,其余都有不同的封赏。司马伷,是晋宣帝司马懿的儿子。晋武帝鉴于魏国宗室孤立的弊端,所以大封宗室,授给他们官职。又下诏让诸王

皆得自选国中长吏。齐王独不敢,皆上请。

晋除汉、魏宗室禁锢,罢将吏质任。

时晋主承魏氏刻薄奢侈之后,欲矫以仁俭。将有事于太庙,朝议以太常许奇父允受诛,不宜接近左右,晋主乃述允之夙望,称奇之才,擢为祠部郎。有司言御牛青丝纼断,诏以青麻代之。

晋以傅玄、皇甫陶为谏官。

晋初置谏官,以傅玄、皇甫陶为之。玄以魏末士风颓敝,上疏曰:“臣闻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于上,清议行于下。近者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其后纲维不摄,放诞盈朝,遂使天下无复清议。陛下龙兴受禅,未举清远有礼之臣以敦风节,未退虚鄙之士以惩不恪,臣是以犹敢有言。”晋主嘉纳,使玄草诏进之,然亦不能革也。明年又诏:“自今虽诏有所欲,及奏已得可,而于事不便者,皆不得隐情。”

丙戌(266) 晋泰始二年,吴宝鼎元年。

春正月,晋立七庙。

初,汉征西将军司马钧生豫章太守量,量生颍川太守雋,雋生京兆尹防,防生宣帝。至是即用魏庙,祭征西府君以下并景帝为七室。

晋除郊祀五帝座。

群臣奏:“五帝,即天帝也,王气时异,故名号有五。自今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座。”从之。晋主,王肃外孙,故郊祀之礼,

都能自选封国中的官吏。只有齐王不敢选,一切请求朝廷任命。

晋武帝废除对汉、魏宗室的禁锢,废除将领和官吏送人质到京城的制度。

当时晋武帝继魏氏苛刻奢侈的政治之后,打算用仁慈节俭加以纠正。晋武帝将要在太庙举行祭祀,朝廷大臣议论认为太常许奇的父亲许允被杀,不宜让他在帝王身边任职,晋武帝就追述许允的名望,称赞许奇的才能,提升许奇为祠部郎。有关部门说牵牛的青丝绳断了,晋武帝下诏用青麻绳代替青丝绳。

晋国任命傅玄、皇甫陶为谏官。

晋国开始设置谏官,任命傅玄、皇甫陶担任。傅玄认为魏末士风衰败,就上疏说:“臣听说先王统治天下,教化昌盛于上,公论通行于下。近世魏武帝喜好法术而天下重视刑名,魏文帝仰慕通达而天下蔑视守节,从这以后纲纪不整,放诞之风充满朝廷,于是使天下不再有公正的议论。陛下接受禅让,没有选拔清明广远有礼法的大臣来促进风气与节操,没有斥退虚伪卑下的人来惩戒不恭敬的人,臣因此冒昧讲了这些话。”晋武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建议,让傅玄起草诏书进献上来,但也不能革除当时的习气。第二年又下诏:“从现在开始,即使诏令有所要求,以及上奏已得到批准,但对事情不利的,都不能隐瞒实情。”

丙戌(266) 晋泰始二年,吴宝鼎元年。

春正月,晋国建立七座庙。

当初,汉征西将军司马钧生豫章太守司马量,司马量生颍川太守司马雋,司马雋生京兆尹司马防,司马防生宣帝司马懿。到这时开始利用魏庙,祭祀征西府君司马钧以下,连同景帝司马师,总共七座庙。

晋国废除在郊外祭祀的五帝的位置。

群臣上奏:“五帝,就是天帝,王气随时而发生变化,所以名号有五个。从现在起明堂、南郊应除去五帝的位置。”晋武帝听从了这一建议。晋武帝,是王肃的外孙,所以郊外祭祀的礼仪,

有司多从肃议。

三月,吴遣使如晋吊祭。

吴使者丁忠还说吴主曰:“北方无守战之备,弋阳可袭而取。”吴主以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曰:“北方新并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于我也,欲蓄力以俟时耳。敌势方强,而欲侥幸求胜,未见其利也。”吴主虽不出兵,然遂与晋绝。凯,逊之族子也。

吴杀其散骑常侍王蕃。

蕃体气高亮,不能承颜顺指,吴主不悦。万彧、陈声从而谮之。后吴主会群臣,蕃沉醉顿伏,吴主疑其诈,斩之殿下。

夏六月晦,日食。 秋八月,晋主谒崇阳陵。

文帝之丧,臣民皆从权制,三日除服。既葬,晋主亦除之,然犹素冠疏食,哀毁如居丧者。至是谒陵,诏以衰绖从行,群臣自依旧制。尚书令裴秀奏曰:“既除复服,义无所依。”遂止。中军将军羊祜谓傅玄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而汉文除之,毁礼伤义。今主上至孝,虽夺其服,实行丧礼。若因此复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以日易月,已数百年,一旦复古,殆难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礼,且使主上遂服,不犹愈乎?”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此为有父子而无君臣也。”乃止。群臣请易服复膳,诏曰:“每念不得终苴绖之礼,以为沉痛。况食稻衣锦乎!

有关官员大多遵从王肃的意见。

三月,吴国派遣使者到晋国吊祭。

吴国使者丁忠回来之后对吴主说:“北方没有做好战备,我们可以袭击攻取弋阳。”吴主以此询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说:“北方刚刚吞并了巴蜀,派使者来求和,他们并不是向我们求援,而是打算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罢了。敌人的势力正强,如果我们想要侥幸取胜,我看不出对我们有利的地方。”吴主虽然不出兵了,却与晋国断绝了关系。陆凯,是陆逊同族兄弟的儿子。

吴主杀死散骑常侍王蕃。

王蕃气质高贵忠正,不会看人脸色来顺从其意,吴主对他很不满意。万彧、陈声便趁机诬陷他。后来有一次吴主大会群臣,王蕃喝醉了趴伏到地上,吴主怀疑他是装出来的,在殿堂之下把他斩了。

夏六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秋八月,晋武帝拜谒崇阳陵。

文帝司马昭的丧事,大臣和百姓都遵守临时制定的制度,服丧三日。葬礼结束,晋武帝也除去丧服,然而仍戴着白冠,吃素食,哀伤如同服丧的时候。到这时拜谒崇阳陵,晋武帝下诏让随从的人穿丧服,群臣各自依照旧制行事。尚书令裴秀上奏说:“陛下已经除去了丧服现在又穿上,这样做在礼仪上没有依据。”晋武帝于是同意不穿丧服。中军将军羊祜对傅玄说:“三年的丧期,即使尊贵也要身穿孝服,这是礼制。但汉文帝却把它废除了,毁坏损伤了礼制的大义。如今皇帝极为孝顺,即使除去了丧服,仍实行丧礼。如果能借此机会恢复先王的法规,不也是很好吗?”傅玄说:“把穿丧服的时间从以月计改为以日计,已经有数百年了,一旦要恢复古制,恐怕难以行得通。”羊祜说:“不能使天下人都遵守礼法,暂且使主上再穿孝服,不是更好一些吗?”傅玄说:“主上不除去丧服而天下除去丧服,这就是只有父子,而没有君臣的做法了。”羊祜这才不提了。群臣请求武帝更换正常的服饰、改用平常的膳食,武帝下诏说:“每当想起朕不能完成穿丧服的礼法,就为此深感哀痛。更何况是吃稻米穿锦衣了!

朕本诸生家,传礼来久,何至一旦易此情于所天?可试省孔子答宰我之言,无事纷纭也。”遂以疏素终三年。

吴以陆凯、万彧为左右丞相。

吴主恶人视己,群臣莫敢举目。凯曰:“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吴主乃听凯视。

吴主居武昌,扬州民泝流供给,甚苦之,又奢侈无度,公私穷匮。凯上疏曰:“今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臣窃痛之。昔汉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刘失道,皆为晋有,此目前之明验也。臣愚但为陛下惜国家耳。武昌土地险瘠,非王者之都,且童谣云:‘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此足明民心与天意矣。今国无一年之蓄,有露根之渐,而官吏务为苛急,莫之或恤。大帝时后宫女不满百,景帝以来乃有千数,此耗财之甚者也。又左右率非其人,群党相扶,害忠隐贤,此皆蠹政病民者也。愿陛下省百役,罢苛扰,料出宫女,清选百官,则天悦民附而国安矣。”吴主虽不悦,以其宿望,特优容之。

冬十月朔,日食。 十一月,晋并圆方丘之祀于南北郊。 晋罢山阳督军,除其禁制。 十二月,吴还都建业。

吴主还建业,使后父卫将军滕牧留镇武昌。朝士以牧尊戚,推令谏诤,滕后之宠由是渐衰。迁牧苍梧,以忧死。

朕本生于儒生之家,礼法传习已久,何至于一时之间便改变了对自己父亲的感情?你们可以试着用孔子回答宰我的话反省自己,不要再议论纷纷了。”晋武帝最终吃素食、穿素服度过了三年。

吴国任命陆凯、万彧为左右丞相。

吴主孙皓憎恨别人注视自己,群臣因此没有人敢抬眼看他。陆凯说:“君臣之间没有不相识的道理,如果突然发生预想不到的事情,就不知该怎么办了。”吴主才允许陆凯注视他。

吴主居住在武昌,扬州的老百姓逆流而上供应物资,非常辛苦,再加上吴主奢侈无度,使国家和百姓都很穷困匮乏。陆凯上书说:“如今没有发生灾祸而老百姓的精力已经耗尽,没有任何作为而国库财物空虚,我私下为此感到痛心。从前汉室衰微,三国鼎立;如今曹、刘失道,都被晋所占有,这是近在眼前的确切证据。我愚笨无知,只是为陛下爱惜国家而已。武昌地势险要,土壤贫瘠,不是帝王建都的地方,况且童谣说:‘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这足以证明民心与天意了。如今国家连一年的积蓄都没有,老百姓渐渐流离失所,而官吏却致力于苛刻催逼,没有人体恤百姓。大帝时后宫女子不满百人,景帝以来已有上千人,这是最耗费钱财之处。另外,您身边的臣子大多不是合宜的人,他们拉帮结派互相挟制,陷害忠良,埋没贤达,这些都是危政害民的人。我希望陛下减省各种各样的劳役,免除苛政的骚扰,清查减少宫女,严格清理选拔文武百官,这样,就会使上天喜悦百姓归附而国家安定了。”吴主虽然不高兴,但由于陆凯历来的名声,因此对他特别宽容优待。

冬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十一月,晋国把冬至在圆丘祭天、夏至在方丘祭地的仪式合并于南郊和北郊。 晋国撤销了汉朝后裔居住的山阳国的监督卫队,解除了对山阳国的禁令。 十二月,吴主把国都迁回建业。

吴主还都建业,派皇后之父、卫将军滕牧留下来镇守武昌。朝中官员认为滕牧是显贵的皇亲,推举他向吴主进谏,滕皇后因此逐渐失去了恩宠。吴主把滕牧放逐到苍梧,滕牧因忧郁而死。

后不复进见,诸姬佩皇后玺绂者甚众。又使黄门遍行州郡,料取将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岁岁言名,简阅不中,乃得出嫁。

丁亥(267) 晋泰始三年,吴宝鼎二年。

春正月,晋立子衷为太子。

诏以:“近世每立太子必有赦,曲惠小人,朕无取焉。”遂不赦。

有司奏东宫施敬二傅,其仪不同,晋主曰:“崇敬师傅,所以尊道重教也。何言臣不臣乎?”其令太子申拜礼。

晋杀其故立进令刘友。

司隶校尉李熹劾奏故立进令刘友及前尚书山涛、中山王睦、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稻田。诏曰:“友侵剥百姓,其考竟以惩邪佞。涛等不二其过,皆勿问。熹亢志在公,当官而行,可谓邦之司直矣。其申敕群僚,各慎所司,宽宥之恩,不可数遇也。”

晋征犍为李密,不至。

晋主征犍为李密为太子洗马,密以祖母老,固辞,许之。密与人交,每公议其得失而切责之,常言:“吾独立于世,顾影无俦,然而不惧者,以无彼此于人故也。”

六月,吴作昭明宫。

吴主作昭明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伐木。大开苑囿,起土山、楼观,穷极伎巧,功费以亿万计。陆凯谏,不听。中书丞华覈上疏曰:“今仓库空匮,编户失业,而北方

滕皇后不再能进见吴主,姬妾们佩带皇后印玺绶带的很多。吴主又派宦官走遍州郡,挑选将吏家中的女子,只要是二千石大臣的女儿,每年都要申报姓名,没有被选中,才能出嫁。

丁亥(267) 晋泰始三年,吴宝鼎二年。

春正月,晋国立皇子司马衷为太子。

晋武帝司马炎下诏说:“近世每逢立太子时,必定大赦天下罪犯,曲意地赐好处给小人,朕不采取这种做法。”于是不再实行大赦。

有关部门上奏说东宫尊敬两位老师的礼仪不同,晋武帝说:“尊崇老师,是为了尊崇道义重视教育。何必说臣子没有臣子的本分呢?”让太子申明叩拜之礼。

晋国杀死前立进县县令刘友。

司隶校尉李熹弹劾揭发前立进县县令刘友以及前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尚书仆射武陔等人霸占官府的稻田。晋武帝下诏说:“刘友欺凌掠夺百姓,应将其拷问处死以惩戒邪佞之人。山涛等人如果不再重犯,就都不予追究。李熹一心为公,对官员行使职权,可称之为国家的司直了。应告诫群臣百官,使他们各自慎重对待自己的职责,而宽免的恩典,不可能多次遇到。”

晋国征召犍为李密为官,李密没有赴任。

晋武帝征召犍为人李密任太子洗马,李密因为祖母年老,坚决推辞不接受,晋武帝同意了。李密与人交往,经常公开议论他人的得失而且还严厉地指责,他经常说:“我独立于人世,自顾其影没有伴侣,然而我的心中没有恐惧,这是因为我对人不厚此薄彼,而一视同仁的缘故。”

夏六月,吴国兴建昭明宫。

吴主修建昭明宫,俸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亲自进山监督伐木。大规模开辟苑囿,堆起土山、楼观,极尽工艺技巧,工程费用以亿万来计。陆凯规劝,吴主不听。中书丞华覈上书说:“如今官仓国库空虚匮乏,编入户籍的平民失去谋生常业,而北方晋国

积谷养民,专心东向。乃舍此急务,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之变,驱怨民而赴白刃,此乃大敌所因以为资者也。”时吴俗奢侈,覈又上疏曰:“今民贫俗奢,转相仿效。兵民之家,内无甔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费力之损,求其富给,庸可得乎?”皆不听。

秋九月,晋增吏俸。 晋禁星气、谶纬之学。 晋遣索头质子归国。

戊子(268) 晋泰始四年,吴宝鼎三年。

春三月,晋律令成。

贾充等上所刊修律令,晋主亲自临讲。中书侍郎张华请抄死罪条目,悬以示民,从之。

晋主考课法,不果行。

诏河南尹杜预为黜陟之课,预奏:“古者黜陟,拟议于心,不泥于法。末世不能纪远而专求密微,疑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简书,简书愈繁,官方愈伪。魏氏考课,即京房之遗意,其文可谓至密,然失于苛细以违本体,故历代不能通也。岂若申唐尧旧制,取大舍小,去密就简。委任达官,各考所统,岁第其人,言其优劣。如此六载,主者总集,采案其言,六优者超擢,六劣者废免。优多劣少者平叙,劣多优少者左迁。其间所对不同,品有难易,主者固当准量轻

积蓄粮食,休养百姓,一心一意想攻取我们。而我们却放弃当前的紧急事务,竭尽全力来营造宫室,如果突然有战乱发生,驱使积怨的百姓奔赴刀光剑影的战场,这正是强大的敌人趁机加以利用的机会。”当时吴国民风奢侈,华覈又上书说:“如今百姓贫苦民风奢侈,转而相互仿效。兵士平民之家,家中没有一瓦罐粮食的储备,出门却穿着绫罗绸缎的衣服。上没有尊卑等级的差别,下却有耗财费力的危害,要想使国家富裕充足,怎么可能呢?”这些话吴主全都不听。

秋九月,晋国增加官吏的俸禄。 晋国禁止占星望气及谶纬之学。 晋国派遣索头的人质回国。

戊子(268) 晋泰始四年,吴宝鼎三年。

春正月,晋国的律令制定完成。

贾充等奉上他们修订的律令,晋武帝亲自来讲解。中书侍郎张华请求抄录有关死罪的条目,张贴起来告示民众,晋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晋武帝下诏订立对官吏进行考核的法令,但最终没有实行。

晋武帝下诏河南尹杜预对官吏的升降进行考核,杜预上奏说:“古时候进退人才,先在心中筹划好,不拘泥于法规。衰亡之世不能从长远考虑,却一心追求细密周到,心存怀疑就相信所见所闻,对所见所闻产生怀疑又相信文书,文书越烦琐,做官应遵守的常道却越来越虚伪。魏氏考核官吏的方法,是京房传下来的,其文辞可算极为细密,然而缺陷是苛求细枝末节而违背本体,所以历代都不能通行。怎么比得上申明唐尧时期的旧制度,取其大而舍其小,去其细密而从其简明呢。委任显贵的官员,各自考核所统领范围内的官吏,每年进行考察,评论其优劣。这样连续六年,主管的官吏综合六年的情况,审查对其六年的评议,六年成绩都是优秀的可以破格提拔,六年成绩都是劣等的要罢免官职。优多劣少的人平级任用,劣多优少的人要降职。其间有的调配不够平衡,品评有难有易,主管官员自然应当准确衡量轻

重,微加降杀,不足曲以法尽也。其有优劣徇情,不叶公论者,当委监司弹之。若令上下公相容过,此为清议大颓,虽有考课之法,亦无益也。”事竟不行。

晋主亲耕籍田。 三月,晋太后王氏殂。

晋主居丧一遵古礼,既葬,有司请除衰服,诏曰:“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请,诏曰:“患在不能笃孝,勿以毁伤为忧。前代礼典,质文不同,何必限以近制,使达丧阙然乎!”群臣请不已,乃许之,然犹素服以终三年。

夏四月,晋太保王祥卒。

祥卒,门无杂吊之宾。其族孙戎叹曰:“太保当正始之世,不在能言之流。及间与之言,理致清远,岂非以德掩其言乎?”

秋七月,众星西流如雨而陨。 九月,晋大水。 晋扬州都督石苞罢。

晋大司马扬州都督石苞久在淮南,威惠甚著。监军王琛恶之,密表苞与吴通。晋主遣义阳王望帅大军征之,苞掾孙铄在许昌闻之。或劝铄无与于祸,铄驰诣寿春,劝苞放兵,步出都亭待罪。晋主闻之,意解,苞以公还第。

重,稍加损益,不必曲折周到以求全都合乎考课之法。如果有对优劣的品评徇私情,不符合公正的议论的,应交付监察部门进行检举揭发。假如上下公开相互容忍过错,这就会使公正的评论彻底衰败,即使有对官吏考核的法令,也无益处。”晋武帝提出的这件事最终没有实行。

晋武帝亲自耕种奉祀宗庙鼓励农业的籍田。 三月,晋太后王氏去世。

晋武帝居丧时一切都遵循古礼,太后安葬之后,有关部门请求晋武帝除去丧服,晋武帝下诏说:“我受到母亲终身的关怀爱护,如果不服丧数年来报答,我在感情上接受不了。”有关部门再三请求,晋武帝又下诏说:“我担心的是不能够竭尽孝顺,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因悲痛而伤害身体。前代的礼仪制度,与今天的只是质朴和华丽的区别,何必用今天的礼制进行限制,使原本通行的丧葬制度废缺呢?”群臣仍请求不止,武帝就同意了,但仍穿了三年的素服。

夏四月,晋太保王祥去世。

王祥去世后,到家中去吊唁的宾客都是品行端正的人。他同族兄弟的孙子王戎感叹道:“太保在正始年间,没有被列入能言善辩这一类人。有时与他交谈,他的思想情趣清明旷远,莫非他的品德掩盖了他言谈方面的才能?”

秋七月,众多的流星像雨一样向西方流下。 九月,晋国发大水。 晋扬州都督石苞被免官。

晋大司马扬州都督石苞长期在淮南任职,威望与恩惠十分著名。监军王琛忌恨他,暗中上表晋武帝说石苞与吴国勾结。晋武帝派义阳王司马望率领大军征召石苞,石苞的副官孙铄在许昌听说了这件事。有人劝说孙铄不要卷入祸事中去,孙铄驱马急驰到寿春,劝说石苞放下武器,步行走出驿站等候治罪。晋武帝听到了这个消息,所存的戒心消除了,石苞以公的身份回到家中。

己丑(269) 晋泰始五年,吴建衡元年。

春二月,晋以胡烈为秦州刺史。

先是,邓艾纳鲜卑降者数万,置雍、凉之间,与民杂居,朝廷恐其久而为患,乃分雍、凉、梁州置秦州,以烈素著名西方,故使镇抚之。

晋青、徐、兖州大水。 晋以羊祜都督荆州军事。

晋主有灭吴之志,使祜都督荆州,镇襄阳;东莞王伷都督徐州,镇下邳。祜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余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不过十数人。

晋录用故汉名臣子孙。

济阴太守文立言:“故蜀名臣子孙,宜量才叙用,以慰巴、蜀之心,倾吴人之望。”晋主从之,诏曰:“诸葛亮在蜀,尽其心力,子瞻临难死义,其孙京宜随才署吏。蜀将傅佥父子,死于其主。息著、募没入奚官,宜免为庶人。”又以立为散骑常侍。

汉故尚书程琼,雅有德业,与立深交,晋主闻其名,以问立,对曰:“臣至知其人,但年垂八十,禀性谦退,无复当时之望,故不以上闻耳。”琼闻之,曰:“广休可谓不党矣,此吾所以善夫人也。”

秋九月,有星孛于紫宫。 冬十月,吴左丞相陆凯卒。

己丑(269) 晋泰始五年,吴建衡元年。

春二月,晋国任命胡烈为秦州刺史。

先前,邓艾曾招纳投降的数万鲜卑人,安置在雍州、凉州一带,与汉民杂居,朝廷担心天长日久会生出祸患,就从雍州、凉州、梁州各分出一部分土地设置秦州,因为胡烈在西部向来很有声望,所以派他去镇守安抚。

晋国青、徐、兖三州洪水泛滥。 晋国命羊祜都督荆州军事。

晋武帝有消灭吴国的志向,任命羊祜都督荆州军事,镇守襄阳;任命东莞王司马伷统领徐州,镇守下邳。羊祜对远近百姓都安抚关切,深得江、汉之地的民心,与吴人开诚布公讲信用,投降的吴人若想离开,也都听从他们的意愿。羊祜裁减守边巡逻的士兵,让他们开垦了八百多顷农田。他刚到任的时候,军队没有维持一百天的粮食;等到了后期,就有了够吃十年的积粮。羊祜在军中,常穿比较轻便的裘皮衣服,佩带宽松的腰带,不披挂铠甲。他居住的地方,侍卫不过十几人。

晋国录用前蜀汉名臣的子孙。

济阴太守文立上书说:“前蜀国名臣的子孙,应根据其才能分级进用,来抚慰巴、蜀之地的民心,使吴人心向我们。”晋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下诏说:“诸葛亮在蜀地,尽心尽力,他的儿子诸葛瞻临难为大义而死,他的孙子诸葛京应根据他的才能安排任职。蜀将傅佥父子,为他们的主上而死。傅佥的儿子傅著、傅募被收入官署做杂役,应该赦免,使他们成为平民。”晋武帝又任命文立担任散骑常侍。

蜀汉时的前尚书程琼,素有德行与业绩,与文立交情很深,晋武帝听到他的名声,就问文立,文立回答说:“我非常了解他的为人,只是他快八十岁了,禀性又谦恭退让,再没有他当年的心愿,所以我没有把他的情况报告您。”程琼听说了这件事后,说:“文立可称之为不结党的人,这正是我赞赏他的原因。”

秋九月,有彗星出现在紫宫星座。 冬十月,吴国左丞相陆凯去世。

初,何定尝为大帝给使,自表旧人,求还内侍。吴主以为都尉,典知酤籴,遂专威福。吴主信任之,委以众事。凯面责之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寿终者耶!宜自改厉。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定大恨之。凯竭心公家,忠恳内发,表疏皆指事不饰。及疾病,吴主遣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定不可用,奚熙小吏,建起蒲里田,亦不可听。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逴、薛莹、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资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辅,愿访以时务,使各尽其忠。”凯寻卒。吴主素衔其切直,且闻何定之谮,徙其家建安。

庚寅(270) 晋泰始六年,吴建衡二年。

夏四月,吴以陆抗都督诸军,治乐乡。

抗以吴主政事多阙,上疏曰:“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此六国所以并于秦,西楚所以屈于汉也。今敌之所据,广于秦汉,而国家外无连衡之援,内无西楚之强,庶政陵迟,黎民未义。议者徒以长江、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所先也。臣每念及此,中夜抚枕,临餐忘食。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谨陈时宜十七条。”吴主不纳。

当初,何定曾任吴大帝的内侍,自称是先帝旧人,请求还去做内侍。吴主任命他为都尉,掌管买酒买粮等事,他便独断专行作威作福。吴主信任他,将很多事交给他去办。陆凯当面指责何定说:“你看看前后侍奉君主不忠诚,扰乱国家政事的人,难道有能够寿终的吗!你应当改正错误自我激励。不然的话,我看你要有不测之祸来临。”何定对陆凯恨之入骨。陆凯为国家尽心尽力,忠诚恳切发自内心,所上表疏都列出事实,不为文饰。等陆凯病倒了后,吴主派中书令董朝去问他有什么话要说,陆凯说:“何定不可以任用,奚熙这个小官,修建起蒲里塘,也不可听信他。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逴、薛莹、滕修以及我的同族弟弟陆喜、陆抗,这些人有的清白忠诚、勤勤恳恳,有的资质才能卓越优秀,他们都是国家的良好辅佐,希望陛下向他们咨询时务,使他们能各尽忠诚。”陆凯不久就去世了。吴主一直对陆凯的严厉耿直怀恨在心,况且又听到何定的谗言,就把陆凯的家属迁徙到建安去了。

庚寅(270) 晋泰始六年,吴建衡二年。

夏四月,吴国任命陆抗统领各路军队,治所在乐乡。

陆抗因为吴主处理政事错误很多,上书说:“如果恩德均衡,那么人多的一方可以战胜人少的一方;如果力量相同,那么安定的一方可以制服处于危难的一方,这就是六国之所以被秦国吞并,西楚之所以屈服于汉的原因。如今敌人占据的地方,比秦、汉辽阔,然而国家外面没有六国时连衡的援助,内部没有西楚那么强大,国家的各种政务渐渐衰微,黎民百姓没有得到治理。议政的人仅仅是以长江、高山作为疆界,这是守卫国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并不是有智慧的人要首先考虑的。我每当想到这里,半夜里抚摸枕头不能入睡,面对饭菜忘了吃。侍奉君主的原则是,可以触犯他而不能欺骗他,我谨慎地陈述合乎时势的十七条建议。”吴主没有采纳。

何定使诸将各上御犬,一犬直缣数十匹,缨绁直钱一万,以捕兔供厨。吴主以为忠,赐爵列侯。抗上疏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吴主不从。

六月,晋胡烈讨鲜卑秃发树机能,败死。

辛卯(271) 晋泰始七年,吴建衡三年。

春正月,晋匈奴右贤王刘猛叛走出塞。 晋豫州刺史石鉴有罪,免。

鉴坐击吴军虚张首级,诏曰:“鉴备大臣,吾所取信,而乃下同为诈,义得尔乎!今遣归田里,终身不得复用。”

吴大举兵游华里,不至而还。

吴人刁玄诈增谶文云:“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吴主信之。大举兵出华里,载太后及后宫数千人西上。行遇大雪,兵士寒冻殆死,皆曰:“若遇敌,便当倒戈。”吴主乃还。

夏四月,晋凉州胡叛,刺史牵弘讨之,败死。

初,大司马陈骞言于晋主曰:“胡烈、牵弘皆勇而无谋,强于自用,非绥边之材也,将为国耻。”晋主以为骞与弘不协而毁之,不信也。至是,烈既败死,弘讨叛胡,胡与树机能攻弘,杀之。征讨连年,仅而能定,晋主乃悔之。

秋七月,吴复取交趾。

吴三攻交趾,皆败没。至是遣陶璜、李勖等击取之。

何定让将领们各人进献一条御犬,一条犬能值数十匹细绢,拴狗的缰绳值一万钱,这些御犬用来捕捉兔子供应厨房。吴主因此认为何定忠诚,赐予列侯的爵位。陆抗上书说:“小人不明事理,见识肤浅,即使让他们竭尽心力,还不能胜任自己的职责,更何况是他们的奸邪之心向来顽固,爱和恨在他们的心中颠倒了呢!”吴主不听陆抗的劝说。

六月,晋国胡烈讨伐鲜卑秃发树机能,战败而死。

辛卯(271) 晋泰始七年,吴建衡三年。

春正月,晋国匈奴右贤王刘猛叛逃出边塞。 晋豫州刺史石鉴获罪,被免官。

石鉴因在攻打吴军时虚报敌方首级数量而获罪,晋武帝司马炎下诏说:“石鉴身为大臣,我很信任他,可他竟然和下面的人一起欺骗我,按道义行事能够如此吗!现在遣返他回老家,终身不能再起用。”

吴主从华里大规模出兵,没到目的地就退回了。

吴人刁玄伪造谶文说:“黄色的旗帜、紫色的车盖,出现于东南方,最终得天下的人,是荆、扬之地的君主。”吴主信以为真。从华里大规模出兵,载着太后及后宫几千人向西进发。途中遇到大雪,兵士几乎要被冻死,都说:“如果遇到敌兵,我们就要倒戈投降。”吴主这才退兵返回。

夏四月,晋国凉州胡人叛乱,刺史牵弘去征讨,兵败身亡。

当初,大司马陈骞对晋武帝说:“胡烈、牵弘都勇敢而无谋略,刚愎自用,不是安定边境的人才,最终将会给国家带来耻辱。”晋主认为陈骞是因为与牵弘不和而诽谤牵弘,不相信陈骞的话。到这时,胡烈已兵败而死,牵弘征讨胡人叛乱,胡人和树机能攻打牵弘,杀死了牵弘。连年出兵征讨,仅能维持表面安定,晋武帝方才后悔没有听信陈骞的话。

秋七月,吴国再次攻取交趾。

吴国三次攻交趾,都失败了。到这时派陶璜、李勖等攻取交趾。

九真、日南皆降,以璜为交州牧,璜讨降夷獠,州境皆平。

冬十月朔,日食。 十一月,刘猛寇晋并州。 晋安乐公刘禅卒。

谥曰思。

壬辰(272) 晋泰始八年,吴凤凰元年。

春正月,匈奴杀刘猛,降晋。 二月,晋太子衷纳妃贾氏。

初,侍中、尚书令贾充,自文帝时宠任用事,晋主为太子,充颇有力,故益有宠。充为人巧谄,与太尉荀、侍中荀勖、越骑校尉冯相为党友。朝野恶之。晋主问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对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风,所以未比德于尧、舜者,以贾充之徒尚在朝耳。宜引天下贤人,与弘政道,不宜示人以私。”侍中任恺、河南尹庾纯皆与充不协,会树机能乱秦、雍,晋主以为忧,恺曰:“宜得威望重臣有智略者以镇抚之。”晋主曰:“谁可者?”恺及纯因荐充,使督秦、凉诸军。

充患之,问计于勖,勖曰:“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太子,可不辞而自留矣。”晋主初欲为太子娶卫瓘女,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纳其女。晋主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氏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氏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后固以为请。至是,勖又与、皆称充女绝美,且有才德,晋主遂从之,留充复居旧任。贾妃年十五,长太子二岁,妒忌多权诈,太子嬖而畏之。

九真、日南郡都投降了,吴国任命陶璜为交州牧,陶璜讨伐降服了夷獠,交州全境都被平定。

冬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十一月,刘猛侵犯晋国并州。晋国安乐公刘禅去世。

加封刘禅谥号为“思”。

壬辰(272) 晋泰始八年,吴凤凰元年。

春正月,匈奴杀死刘猛,投降晋国。 二月,晋国皇太子司马衷娶贾妃。

当初,侍中、尚书令贾充,从晋文帝时就受到宠信而当权,晋武帝能成为太子,贾充立了很大的功劳,所以他更加受到晋武帝的宠爱。贾充为人巧佞谄媚,同太尉荀、侍中荀勖、越骑校尉冯相互结为党羽。朝野上下都憎恨他们。晋武帝询问侍中裴楷当今朝政的得失,裴楷回答说:“陛下受命于天,四海承受教化,所以还不能与尧、舜相比,是因为贾充之流还在朝廷。应当召引天下的贤才,一同弘扬为政之道,不应当让天下人看到您凭个人偏爱用人。”侍中任恺、河南尹庾纯都同贾充不和,正逢树机能侵犯秦、雍之地,晋武帝为此深感忧虑,任恺说:“应派有威望、身居要职、有智谋才略的大臣去平定安抚。”晋武帝说:“谁可担此重任?”任恺和庾纯乘机推荐贾充,让他统领秦州、凉州诸军。

贾充害怕,向荀勖问计,荀勖说:“这次前行,推辞掉实在困难,只有和太子结成姻亲,才能不用推辞而自然留下来。”晋武帝最初想为太子娶卫瓘的女儿,贾充的妻子郭槐贿赂杨皇后身边的人,让杨皇后劝说晋武帝娶贾充的女儿。晋武帝说:“卫公的女儿有五可,贾公的女儿有五不可:卫氏种族贤良而且子女多,容貌美丽,身材修长,皮肤白亮;贾氏种族好妒而且子女少,相貌丑陋,身材矮小,皮肤黑。”杨皇后坚持向贾氏求婚。到这时,荀勖又同荀、冯都称赞贾充的女儿绝美,而且有才德,晋武帝于是听从了他们,留下贾充仍然担任旧职。贾妃时年十五岁,比太子大两岁,生性妒忌,机巧多诈,太子既宠爱她又怕她。

太宰、安平王孚卒。

孚性忠慎,宣帝执政,常自退损。后逢废立之际,未尝预谋。及晋主即位,恩礼尤重。元会,诏孚乘舆上殿,晋主于阼阶迎拜。既坐,亲奉觞上寿,如家人礼。孚虽见尊宠,常有忧色。临终遗令曰:“有魏贞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当衣以时服,敛以素棺。”卒年九十三,谥曰献,诏赐东园温明秘器。其家遵遗旨,一不施用。

晋散骑常侍郑徽以罪免。

晋主与右将军皇甫陶论事,陶争辩不已,徽请罪之。晋主曰:“忠谠之言,唯患不闻,徽越职妄奏,可免其官。”

夏,晋益州杀其刺史,广汉太守王濬讨平之,以濬为益州刺史。

时汶山白马胡侵掠诸种,益州刺史皇甫晏欲讨之。从事何旅谏曰:“胡夷相残,未为大患。盛夏出军,必有疾疫。”不听。牙门张弘作乱,杀晏,兵曹从事杨仓勒兵战死。弘遂诬晏欲反,传首京师。主簿何攀方居母丧,闻之,诣洛证晏不反。广汉主簿李毅言于太守王濬曰:“广汉与成都密迩,而统于梁州者,朝廷欲以制益州之衿领,正防今日之变。宜即时赴讨,不可失也。”濬欲先上请,毅曰:“杀主之贼,为恶尤大,当不拘常制,何请之有。”濬乃发兵讨弘,斩之。诏以濬为益州刺史。

晋国太宰、安平王司马孚去世。

司马孚生性忠厚谨慎,晋宣帝执政时,司马孚经常谦虚退让。后来每逢帝王废立的时候,都不参与谋划。等到晋武帝司马炎即位以后,对司马孚的礼遇尤为厚重。元旦群臣朝见,晋武帝下诏让司马孚坐轿子上殿,晋武帝在东阶迎接拜见。待司马孚坐下后,晋武帝亲自捧上酒杯,为司马孚祝寿,如同家人的礼节。司马孚虽然被尊重恩宠,却常常面有忧愁之色。临终留下遗言说:“有一个对魏朝忠贞不移的人士、河内人司马孚,字叔达,不像伊尹,不像周公,不像伯夷,不像柳下惠,但立身行道,始终如一。应当穿上平时的衣服,用平常的棺材装殓。”终年九十三岁,谥号“献”,晋武帝下诏赐予供王公贵族专用的棺木东园温明秘器。然而司马孚的家属遵照司马孚的遗愿,一概不用。

晋国散骑常侍郑徽因罪免职。

晋武帝同右将军皇甫陶讨论事情,皇甫陶与晋武帝争论不休,郑徽请求给皇甫陶判罪。晋武帝说:“忠诚正直的言论,唯恐听不到,郑徽越权胡乱禀奏,可以免掉他的官职。”

夏天,晋国益州刺史被杀,广汉太守王濬征讨平定叛乱,任命王濬为益州刺史。

当时汶山白马胡侵犯、掠夺其他部族,益州刺史皇甫晏准备去征讨。从事何旅劝阻说:“胡夷互相残杀,不会造成大的祸患。如果盛夏季节出兵,一定会发生疾病和瘟疫。”皇甫晏不听。牙门张弘叛乱,杀死皇甫晏,兵曹从事杨仓统率士兵战斗而死。张弘于是诬陷皇甫晏想要谋反,将他的首级送往京师。主簿何攀因母亲去世正在守丧,听到这个消息,便到洛阳证明皇甫晏没有反叛。广汉主簿李毅对太守王濬说:“广汉与成都相距很近,而使二城都统属于梁州,朝廷是想以梁州来制约益州的咽喉要害,正为了防范今日的叛乱。应当马上去讨伐,不可失去机会。”王濬还想先向上请示,李毅说:“杀死主人的贼子,罪恶特别大,应当不受常规限制,还请示什么呢?”王濬于是派兵征讨并杀死了张弘。晋武帝下诏任命王濬为益州刺史。

初,濬为羊祜参军,祜深知之。或曰:“濬为人志大奢侈,不可专任。”祜曰:“濬有大才,将以济其所欲,必可用也。”濬至益州,明立威信,蛮夷归附,俄迁大司农。时晋主与羊祜谋伐吴,祜以为宜藉上流之势,密表留濬加龙骧将军,监梁、益军。

诏使罢屯田兵,大作舟舰。别驾何攀曰:“屯兵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办,后者未成,前者已腐。宜召诸郡兵合万余人造之,岁终可成。”濬欲先上须报,攀曰:“朝廷猝闻召万兵,必不听。不如辄召,设或见却,功夫已成,势不得止。”濬从之,令攀典造。于是作大舰,长百二十步,受二千余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可驰马往来。

时作船木柹,蔽江而下,吴建平太守吾彦,取以白吴主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平兵以塞其冲。”吴主不从。彦乃为铁锁横断江路。

濬虽受中制募兵,而无虎符。广汉太守张敩收濬从事列上。晋主召敩还,责曰:“何不密启而便收从事。”敩曰:“蜀汉绝远,刘备尝用之矣。辄收,臣犹以为轻。”晋主善之。

秋七月,晋以贾充为司空。

充与侍中任恺皆为晋主所宠任,充欲专名势而忌恺,于是朝士各有朋党。晋主召充、恺,宴而谓之曰:“朝廷宜一,

起初,王濬是羊祜的参军,羊祜非常了解王濬。有人说:“王濬为人志向大,好奢侈,不可让他专权。”羊祜说:“王濬有大才,足以达到他的目的,完全可以任用。”王濬到益州后,明确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蛮夷都投奔依附他,不久升迁为大司农。当时晋武帝与羊祜谋划讨伐吴国,羊祜认为应当凭借上游的地势,就秘密上书晋武帝请求留下王濬,加授王濬为龙骧将军,掌管梁州、益州军事。

晋武帝下诏让王濬解散屯田的军队,大量建造舰船。别驾何攀说:“屯田的士兵不过五六百人,不能很快造出船来,后面的船还没有造成,前面造好的船已经腐烂。应当召集各郡士兵凑足一万多人造船,年终就能完成任务。”王濬想先向朝廷报告,何攀说:“朝廷突然听到要召集一万名士兵,肯定不会同意。不如立即就召集士兵,假如被朝廷拒绝,工程和劳动人力已经齐备,趋势已不能阻止了。”王濬听从了何攀的话,命令何攀主管制造舰船。于是制造大战舰,舰身长一百二十步,能容纳二千多人,用木头造城楼,筑起瞭望高台,四面开了可以进出的门,战舰上面可以骑着马来回奔跑。

当时造船砍削下的木片,遮盖了江面,顺江水而下,吴国建平太守吾彦,拿着这些顺江流下的木屑,禀报吴主说:“晋国一定有攻打吴国的计划,应该增加建平的兵力以堵塞要害地区。”吴主不听。吾彦就用铁锁横拦隔断江面。

王濬虽然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招募士兵,但没有虎符。广汉太守张敩于是把王濬的从事抓起来上报。晋武帝召回张敩,责备他说:“你为什么不秘密禀告就直接拘捕了他的从事?”张敩说:“蜀汉之地偏僻遥远,刘备就曾利用此地割据一方。我立即拘捕他,臣还以为这太轻了。”武帝称赞他做得对。

秋七月,晋国任命贾充为司空。

贾充和侍中任恺都被晋武帝宠信,贾充想独霸权势声誉而忌恨任恺,于是朝廷官吏各自依附靠山结为朋党。晋武帝便召来贾充、任恺,设宴款待他们,对他们说:“朝廷是个统一的整体,

大臣当和。”充、恺拜谢。既而以晋主知而不责,愈无所惮,外相崇重,内怨益深。充乃荐恺出为吏部尚书,而与荀勖、冯共谮之,恺由是得罪,废于家。

九月,吴步阐据西陵叛,降晋。

阐世在西陵,至是吴主征之。阐自以失职,且惧有谗,遂据城降晋。

冬十月朔,日食。 十一月,吴陆抗拔西陵,诛步阐,晋羊祜等救之,不及。

吴陆抗闻步阐叛,亟遣将军吾彦讨之。而晋遣荆州刺史杨肇迎阐,羊祜出江陵,徐胤击建平以救之。抗敕西陵诸军筑严围,自赤谿至于故市,内以围阐,外御晋兵,昼夜催切,众甚苦之。诸将谏曰:“今宜乘锐攻阐,何事于围,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势固粮足,凡备御之具,皆抗宿规,今反攻之,不可猝拔。北兵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请不已,抗欲服众心,听令一攻,果无利。围始合,而祜兵五万至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可忧者。假令敌得之,必不能守,所损者少。若晋据西陵,则南山群夷皆动,其患不可量也。”乃帅将赴西陵。

初,抗于江陵北作大堰,遏水以绝寇叛。祜欲因水运粮,而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抗闻即决之。诸将皆惑,

大臣之间应该和睦相处。”贾充、任恺拜谢晋武帝。这以后贾充、任恺认为晋武帝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不和却没有责备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表面上互相尊重推崇,内心的怨恨却越来越深。贾充于是推举任恺出任吏部尚书,并与荀勖、冯一起诬陷任恺,任恺因此获罪,被免官闲居在家。

九月,吴国步阐占据西陵反叛,投降晋国。

步阐世代居住在西陵,到这时吴主征召他。步阐自认为没有尽职尽责,并且害怕有人进了谗言,于是占领西陵城投降晋国。

冬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十一月,吴国陆抗攻取西陵城,杀死步阐,晋国羊祜等救援步阐,没有及时赶到。

吴国陆抗听到步阐叛乱的消息,急忙派遣将军吾彦去讨伐。晋武帝派荆州刺史杨肇去迎接步阐,羊祜进攻江陵,徐胤出击建平救援步阐。陆抗命令西陵各军修筑坚固的围墙,从赤谿一直到故市,对内可用来围剿步阐,向外可以抵御晋兵,陆抗日夜催逼工事,众人苦不堪言。各军将官进谏说:“目前应当利用三军的锐气攻打步阐,为什么要修筑围墙,使士兵百姓疲惫呢!”陆抗说:“这西陵城地势稳固,粮草充足,所有守备防御的设施器具,都是我早就设置准备好了的,现在反过来攻打它,不可能很快攻克。晋国援兵从北而来,如果我们没有准备,内外受敌,凭什么来抵御?”将领们都请求攻打步阐,陆抗想使众人心服,就听令他们去攻打了一次,最终没有得到好处。围墙刚刚筑好,而羊祜的五万大军已到江陵。将领们都认为陆抗不宜去西陵,陆抗说:“江陵城池坚固,兵员充足,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假如敌人攻取了江陵,也一定守不住,我们的损失小。如果晋兵占据西陵,那么南山的众多夷人都会骚乱动摇,其祸患就不可估量了。”于是亲自统率部队奔赴西陵。

当初,陆抗在江陵以北修筑大坝,阻断水流来断绝敌人的侵犯。羊祜想利用大坝拦的水运送粮草,却扬言要凿开大坝让步兵通行。陆抗听到后马上派人毁了大坝。将领们都迷惑不解,

屡谏不听。祜至当阳,闻堰败,乃以车运,大费功力。

十一月,肇至西陵,抗自将凭围对之。都督俞赞亡诣肇。抗曰:“赞旧吏,知吾虚实。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兵,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众败,夜遁。抗欲追之,而虑阐伺间,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若将追者。肇众凶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又大败。祜等皆引军还。抗遂拔西陵,诛阐及同谋将吏数十人,皆夷三族。东还乐乡,貌无矜色。

吴主既克西陵,志益张大,使术士尚广筮取天下,对曰:“吉。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吴主喜,不修德政,专为兼并之计。

祜归自江陵,务修德信以怀吴人。每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游猎,常止晋地,所得禽兽,或先为吴人所伤者,皆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祜与陆抗对境,使命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祜与之成药,抗即服之。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酖人羊叔子哉?”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吴主闻而责之,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适足彰彼之德,于祜无伤也。”

多次劝阻陆抗都不听。羊祜到了当阳,听说大坝已毁,就改用车子运粮,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

十一月,杨肇到达西陵,陆抗亲自统率大军凭借围墙与杨肇对峙。都督俞赞逃到杨肇那里。陆抗说:“俞赞是军队中的旧官吏,了解我军的虚实。我常担心夷兵平素不训练,如果敌人围攻,一定先打他们防守的地方。”当晚更换了夷兵,用精兵把守。第二天,杨肇果然攻打原来夷兵防守的地方,被打败,夜里逃跑了。陆抗想追击杨肇,但考虑到步阐可能乘机出兵,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分开对付两头,于是只是擂鼓,做出要追击的样子。杨肇的部队恐惧慌乱,全都丢盔弃甲脱身而逃。陆抗派轻装部队紧追其后,杨肇又被打得大败。羊祜等人都领兵而还。陆抗于是攻克西陵,杀死步阐以及同谋的将吏几十人,全都诛灭三族。陆抗返回东边的乐乡,脸上没有骄傲、矜持的神情。

吴主攻克西陵后,志向更加张扬,让术士尚广替他占卜是否能得到天下,尚广回答说:“吉。庚子年,青色的车盖会进入洛阳。”吴主大喜,不修明道德政令,专门谋划兼并天下的计策。

羊祜从江陵归来以后,致力于修明道德信义来使吴人归附。每次与吴国交战,都要约定日期才开战,不做乘其不备、突然袭击的勾当。将帅当中有想献诡诈计谋的,羊祜总是给他喝甘醇的美酒,使他酒醉不能说话。羊祜的军队在吴国境内行走,割了谷子做口粮,全都记下所取的数量,然后送去绢偿还。每次出游打猎,经常只限于晋国的领地,如果所得的禽兽,是先被吴人杀伤的,都要送还吴人。因此吴国边境上的百姓对羊祜都心悦诚服。羊祜同陆抗在边境对峙,双方的使者常奉命相互交往:陆抗送给羊祜酒,羊祜喝起来从不怀疑;陆抗生病了,羊祜把成药送给他,陆抗也马上服下。许多人都劝谏陆抗,陆抗说:“怎么会有用毒酒杀人的羊祜呢?”陆抗告诉守边士兵说:“别人一心一意行恩惠,而我们专门做坏事,这就等于不战而自己屈服。双方各自保住疆界就可以了,不要再想占小便宜。”吴主听说后责备陆抗,陆抗说:“一邑一乡都不可以没有信义,更何况大国呢?我如果不这样做,正好显扬了羊祜的德行,对羊祜毫无损伤。”

吴主用诸将谋,数侵盗晋边。抗上疏曰:“今不务力农富国,审官任能,明黜陟,慎刑赏,训诸司以德,抚百姓以仁,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凋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况今克获不补所丧哉。”吴主不从。

祜不附结中朝权贵,荀勖、冯之徒皆恶之。从甥王衍尝诣陈事,辞甚清辩。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顾谓客曰:“王夷甫方当以盛名处大位,然败俗伤化,必此人也。”及攻江陵,祜以军法将斩王戎。衍,戎之从弟也,故皆憾之。时人谓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

晋免其国子祭酒庾纯官,寻复用之。

贾充与朝士宴,河南尹庾纯醉,与充争言。充曰:“父老不归养,卿为无天地。”纯曰:“高贵乡公何在?”充惭怒,上表解职,纯亦自劾。诏免纯官,仍下五府正其臧否。石苞以纯荣官忘亲,当除名。齐王攸以为纯于礼律未有违者,诏复以纯为祭酒。

吴杀其丞相万彧、将军留平、大司农楼玄。

吴主之游华里也,万彧与将军留平密谋曰:“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吴主颇闻之,因会,以毒酒饮彧及平,不死。彧自杀,平忧懑而卒。

吴主采用将领们的谋略,多次侵犯掠夺晋国边境。陆抗上书说:“现在不大力发展农业以富国,不审查官吏任用贤能,不明确升降的标准,不谨慎使用刑罚奖赏,不用道德标准教诲各部门,不用仁爱安抚百姓,却听任将领们追求功名,穷兵黩武,动辄耗费数以万计的钱财,士卒疲惫憔悴,敌寇还没有衰败我们却已经病疲了。如果以争夺天下帝王的资本,去贪图几十几百的小便宜,这对奸邪之臣很便利,却不是国家的良策。从前齐国、鲁国打了三次仗,鲁人两次取胜,但是很快鲁国就灭亡了。何况如今部队获胜所得的,还不够补偿所丧失的呢。”吴主不听。

羊祜不攀附结交朝廷中的权贵,荀勖、冯等人都憎恨他。羊祜堂外甥王衍曾经到羊祜那里陈述事情,言辞很清晰明辨。羊祜不以为然,王衍拂衣而去。羊祜回过头来对宾客说:“王衍将来会以很大的名声达到高位,然而败坏风俗、损伤教化的,必定是此人。”等到攻打江陵时,羊祜按军法要斩王戎。王衍,是王戎的堂弟,所以两人都怨恨羊祜。当时的人对此有句话说:“二王执政,羊公无德。”

晋武帝免去国子祭酒庾纯的官职,不久又起用了他。

贾充与朝廷官员在一起宴饮,河南尹庾纯喝醉了酒,与贾充争执起来。贾充说:“你的父亲年老,而你不回家去奉养,你这是无天无地!”庾纯说:“你的先主高贵乡公在哪里?”贾充恼羞成怒,上表请求辞官,庾纯也上表自己弹劾自己,请求去官。晋武帝下诏免去庾纯的官职,并交给五府评品他的善恶。石苞认为庾纯以做官为荣耀而忘记了父母,应当除去他的名籍。齐王司马攸认为庾纯并没有违反礼制、律令,晋武帝因此下诏又任命庾纯担任国子祭酒。

吴主杀死丞相万彧、将军留平、大司农楼玄。

吴主去华里游玩时,万彧同将军留平密谋说:“如果皇上到华里不回来,国家的事情重大,我们就不得不自己返回。”吴主听说了此事,便找了个机会,拿毒酒给万彧和留平喝,没有毒死。万彧自杀,留平忧郁愤懑而死。

初,彧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吴主以楼玄为宫下镇,主殿中事。玄正身帅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吴主浸不悦。

中书令贺邵谏曰:“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谏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是以正士摧方,庸臣苟媚,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非所以保洪绪也。何定妄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老弱饥冻,大小怨叹。《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为草芥。’今法禁转苛,赋调益繁,呼嗟之声,感伤和气。且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蓄,而后宫坐食万有余人。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长江之限,不可久恃。苟不能守,一苇可杭也。愿陛下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圣祖之祚隆矣。”吴主深恨之。

于是左右诬玄与邵谤讪政事,俱被诘责。徙玄于交趾,竟杀之。

癸巳(273) 晋泰始九年,吴凤凰二年。

夏四月朔,日食。 晋以邓艾孙朗为郎中。

初,邓艾之死,人皆冤之,而无为之辨者。及晋主即位,议郎段灼上疏曰:“艾本屯田掌犊人,宠位已极,功名已成,

当初,万彧请求挑选忠厚清廉的士人来补充君主左右的职位,吴主任命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主管宫中事务。楼玄以身作则,奉法行事,对答恳切耿直,吴主渐渐对他不满意。

中书令贺邵进谏说:“我听说振兴国家的君主,乐于听到自己的过失;荒废乱亡的君主,喜欢听到别人对自己的称誉。乐于听到自己过失的人,他的过失会日渐减少幸福也就降临;喜欢听别人对自己赞誉的人,名誉会一天天减损而灾祸也就到来。陛下严厉刑法用以禁止正直的言辞,废黜品德纯善的人以拒绝直言进谏,一杯酒的小过失,也会导致死生都没有保障,因此正直之士受到摧折,平庸之臣苟且媚俗,人们根据的是不合道理的评论,士人谈论的是违背道义的言辞。这就使当官的人以退职为幸运,居住都市的人以离去为福气,这实在不是保住世代相传的大业的做法。何定狂妄地兴起劳役,发动江边防守的士兵去驱赶麋鹿,老人弱者忍饥挨冻,大人小孩怨恨叹息。《左传》说:‘国家兴盛,视百姓如同赤子;国家衰亡,把人民看作草芥。’现在法律、禁令变得苛刻,赋税征调日益频繁,痛苦呼号叹息之声,使祥和之气受到了伤害。况且国家没有一年的储备,百姓家里没有度过一个月的积蓄,而后宫中不劳而食的人有一万多。北方的敌人正虎视眈眈,窥伺我国的盛衰,长江的险阻,不能长久地依赖。如果没有防守的能力,一束苇草当作船就可以航渡过来。希望陛下充实基础,强固根本,割断私人情欲,遵循正道,那么圣祖开创的基业就会兴隆昌盛了。”吴主听后对贺邵十分痛恨。

于是吴主身边的人就诬陷楼玄与贺邵诽谤、讽刺政事,两人都受到诘问责备。楼玄被流放到交趾,最终被杀。

癸巳(273) 晋泰始九年,吴凤凰二年。

夏四月初一,日食。 晋武帝任邓艾的孙子邓朗为郎中。

当初,对于邓艾的死,人们都觉得他很冤枉,却没有替他辩解说话的人。等晋武帝即位以后,议郎段灼上书说:“邓艾原本是个屯田养牛之人,他的地位已经荣宠到了极点,功成名就,

七十老公,复何所求。正以刘禅初降,远郡未附,矫令承制,权安社稷。钟会有悖逆之心,畏艾威名,因其疑似,构成其事。艾被诏书,即束身就缚,诚知奉见先帝,必无当死之理也。会受诛之后,艾将吏愚戆自共追艾,脱其囚执。艾在困地,未尝与谋,而独受腹背之诛,岂不哀哉!谓宜听艾归葬,还其田宅,继封定谥,则艾死无所恨,而天下徇名之士,思立功之臣,必投汤火,乐为陛下死矣。”晋主善其言而未能从也。至是,问给事中樊建以诸葛亮之治蜀,曰:“吾独不得如亮者而臣之乎?”建稽首曰:“陛下知邓艾之冤而不能直,虽得亮,得无如冯唐之言乎?”晋主笑曰:“卿言起我意。”乃以朗为郎中。

吴杀其侍中韦昭。

吴人多言祥瑞者,吴主以问昭。昭曰:“此家人筐箧中物耳。”昭领国史,吴主欲为其父作纪,昭曰:“文皇不登帝位,当为传。”吴主不悦。昭求去,不听。吴主饮群臣酒,不问能否,率以七升为限。至昭,独以茶代,后更见强。又酒后常使侍臣嘲弄公卿,发擿私短以为欢。昭但难问经义而已。吴主积怒,遂诛之。

秋七月朔,日食。 晋选公卿女备六宫。

晋主诏选公卿以下女备六宫,有蔽匿者,以不敬论。采择未毕,权禁天下嫁娶。公卿女中选者为三夫人、九嫔,

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还有什么可希求的。当时正因为刘禅刚刚投降,远处的郡县还没有归附,邓艾假托皇帝命令而便宜行事,是为了暂时使国家安定下来。钟会有悖乱忤逆之心,害怕邓艾的威名,乘着是非难辨之际,构成了这件事。邓艾接受诏书后,即刻束身自缚接受拘禁,他知道如果见到先帝,必定不会被处死。钟会被杀之后,邓艾手下的将吏愚昧不明事理,自发地去追赶邓艾,为邓艾松了绑。邓艾当时身处困境,平时并没有与手下心腹预谋,因此独自被杀戮,难道还不悲哀吗!我认为陛下应该允许邓艾的尸骨归葬,归还他的田地房宅,加封他的后代,给他确定谥号,那么邓艾就死而无憾了,而天下舍身为名之士,想建立功勋的大臣,必然会赴汤蹈火,乐意为陛下舍身效命。”晋武帝称赞他这番话,却没有照着去实行。到了这时,晋武帝向给事中樊建询问诸葛亮治理蜀国的事情,说:“难道唯独我得不到一个像诸葛亮那样的人做我的臣子吗?”樊建跪拜说:“陛下知道邓艾的冤情而不能给他平反,即使得到诸葛亮,难道不会像汉文帝时冯唐所说的那样,得到了也不能任用吗?”晋武帝笑了笑说:“你的话提醒了我。”这才任命邓朗担任郎中。

吴国杀死侍中韦昭。

吴国有许多谈论祥瑞的人,吴主向韦昭询问这件事。韦昭说:“这不过是寻常的事物罢了。”韦昭兼任国史,吴主想给自己的父亲作纪,韦昭说:“文皇帝没有登帝王之位,只应当作传。”吴主不高兴。韦昭请求免去官职,吴主不允许。吴主召集群臣饮酒,不管能不能喝,一律以喝七升为限。到韦昭这里,唯独用茶代酒,后来又强逼他饮酒。吴主又经常酒后支使侍臣嘲弄公卿大臣,揭露他们的隐私短处来取乐。但韦昭只在经义方面发难质问公卿而已。吴主因长久以来的怨怒,于是杀了韦昭。

秋七月初一,日食。 晋挑选公卿以下人家的女子补充六宫。

晋武帝下诏,挑选公卿以下人家的女子补充储备六宫,如果有隐藏的人家,以不敬之罪论处。挑选没有完成之前,暂时禁止全国上下的嫁娶之事。公卿之家的女子中选的封为三夫人、九嫔,

二千石、将、校女补良人以下。

九月,吴杀其司市陈声。

吴主爱姬遣人至市夺民物,声绳之以法。吴主怒,假他事烧锯断声头,投其身于四望之下。

甲午(274) 晋泰始十年,吴凤凰三年。

春正月,日食。 晋诏自今不得以妾媵为正嫡。

晋主以近世多由内宠以登后妃,乱尊卑之序,故有是诏。

三月,日食。 晋取良家女入宫。

诏又取良家及小将吏女五千余人入宫选之,母子号哭于宫中,声闻于外。

吴杀其章安侯奋。

吴民间讹言奋当为天子,吴主诛之及其五子。

秋七月,晋后杨氏殂。

初,晋主以太子不慧,恐不堪为嗣,常密以访后。后曰:“立子以长不以贤,岂可动也?”疾笃,恐晋主更立后以危太子,泣而言曰:“叔父骏女芷有德色,愿以备六宫。”晋主许之。

既葬,晋主及群臣除丧,博士陈逵议,以为:“今时所行,汉帝权制。太子无国事,自宜终服。”尚书杜预曰:“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同齐、斩,既葬除服,谅以居,心丧终制。故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而云谅,此服心丧之

俸禄二千石的官员及将、校之女,补充良人以下的位置。

九月,吴主杀死司市陈声。

吴主宠爱的姬妾派人到集市上掠夺百姓的财物,陈声将其绳之以法。吴主勃然大怒,以其他事情为借口,烧红刀锯割断陈声的头颅,把他的尸体扔到四望山下。

甲午(274) 晋泰始十年,吴凤凰三年。

春正月,出现日食。 晋武帝下诏规定从现在起不得以侍妾任正宗的后妃。

晋武帝因为近代以来,时常出现由姬妾登上后妃的位子,乱了尊卑次序的现象,因此下了这个诏书。

三月,出现日食。 晋武帝选取良家女子入宫。

晋武帝下诏,又选取良家及小将吏家的女子五千多人入宫进行挑选,母女在宫中嚎啕大哭,声音响彻宫外。

吴主杀死章安侯孙奋。

吴国民间谣传孙奋将要成为天子,吴主杀了孙奋和他的五个儿子。

秋七月,晋皇后杨氏去世。

当初,晋武帝觉得太子不聪明,担心他不能很好地继承王位,时常秘密拜访皇后商议。皇后说:“立太子应立长子而不是凭才德,怎么可以变动呢?”杨皇后病重时,担心晋武帝改立皇后将会危及太子的地位,流着眼泪对晋武帝说:“叔父杨骏的女儿杨芷,既有德又有貌,希望陛下选她补充六宫。”武帝答应了。

埋葬了杨皇后之后,晋武帝以及众大臣除去丧服,博士陈逵提议,认为:“现在所实行的丧礼,是汉代帝王暂时制定的。太子没有担任国家大事,自然应当穿丧服一直到守丧期满。”尚书杜预说:“古时候天子、诸侯守丧三年,开始同样穿齐衰和斩衰,待葬礼结束就除去丧服,守丧而居,在心中悼念,直到服丧期满。因此周公不说高宗服丧三年而只说天子居丧,这就是服心丧的

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之节也。君子之于礼,存诸内而已,礼非玉帛之谓,丧岂衰麻之谓乎?太子出则抚军,守则监国,不为无事,宜卒哭除衰麻,而以谅终三年。”晋主从之。

晋以山涛为吏部尚书。

涛典选十余年,每一官缺,辄择才资可为者启拟数人,得诏旨所向,然后显奏之。晋主所用,或非举首,众以涛轻重任意为言。晋主益亲爱之。涛甄拔人物,各为题目而奏之,时称“山公启事”。

晋以嵇绍为秘书丞。

绍,康之子也,以父得罪,屏居私门。至是,山涛荐征之,绍欲辞不就。涛谓之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况于人乎?”绍乃应命。

初,东关之败,文帝问僚属曰:“近日之事,谁任其咎?”安东司马王仪对曰:“责在元帅。”文帝怒曰:“司马欲委罪于孤耶!”斩之。仪子裒痛父非命,隐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未尝西向而坐,庐于墓侧,旦夕攀柏悲号,涕泪著树,树为之枯。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门人为之废《蓼莪》。家贫,计口而田,度身而蚕。人或馈之,不受;助之,不听。诸生密为刈麦,裒辄弃之,遂不仕而终。

制度。叔向不讥讽景王除去丧服,而讥刺他饮宴作乐过早,说明葬礼结束就应当除去丧服,而过早地饮宴作乐,违背了还应服心丧的礼仪。君子对于礼,保存在自己的心里而已,礼并非就是玉帛,丧礼难道就是衰麻之类的丧服吗?太子外出则从军出征,留守国都则在君王外出时代行处理国政,不是没有事情可做,应当在哭别之后,除去丧服,居丧三年。”晋武帝采纳了他的意见。

晋国任命山涛为吏部尚书。

山涛主管选拔官吏十多年了,每当有一个官位空缺,他总是选择几名才能与资历都合适的人禀告晋武帝,得到晋武帝有倾向性的旨意后,才明确地上奏。晋武帝任用的人,有的并不是被推举的人中最好的,众人就认为是山涛凭自己的意思推荐官吏。晋武帝对山涛却更加亲近宠爱。山涛甄别选拔人才,对每个人都进行评论,定出高下然后上奏,当时称之为“山公启事”。

晋国任命嵇绍为秘书丞。

嵇绍是嵇康的儿子,由于父亲获罪,隐居在家。到了这时,山涛推荐任用他,嵇绍想推辞不去就任。山涛对他说:“我为你谋划好久了,天地四季,尚且有消有长、互为更替,何况对于人呢?”嵇绍这才接受了任命。

当初,晋在东关战败时,晋文帝问僚属说:“最近这件事,谁来承担罪责?”安东司马王仪回答说:“责任在元帅。”晋文帝大怒说:“司马想把罪过推卸给我吗?”便把他杀了。王仪的儿子王裒为父亲死于非命而悲痛,隐居起来教授生徒,朝廷三次征召七次授职,他都不赴任。从来不曾面向西边的晋国都城洛阳坐过,在父亲的墓旁修建茅庐居住,早晚攀着柏树悲哀号哭,眼泪落到树上,树因此而干枯。读《诗经》读到“可怜父母心,生我多辛劳”,没有不再三流泪的,他的弟子们因此不再讲习《诗经·蓼莪》篇了。王裒家境贫寒,他根据人口食用来耕种,度量着身材养蚕制衣。有人馈赠物品,他不接受;想给予他帮助,他不允许。学生们偷偷地帮他割麦,王裒总是把麦子扔了,他一直到死都没有去做官。

吴大司马、荆州牧陆抗卒。

抗疾病,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上流,受敌二境。若敌泛舟顺流,星奔雷迈,非可恃援他郡以救倒县,此乃社稷安危之机也。臣父逊昔上言:‘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今臣所统见兵,财有数万,羸敝日久,难以待变。臣以为诸王幼冲,无用兵马,及黄门宦官开立占募之人,乞特诏简阅,以补疆埸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并力备御,庶几无虞。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及卒,吴主使其子晏、景、玄、机、云分将其兵。机、云皆善属文,名重于世。

初,周鲂之子处,膂力绝人,不修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岁丰而人不乐,何耶?”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并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射虎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节砺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晋作河桥。

杜预以孟津渡险,请建河桥于富平津。议者以为:“殷、周所都,历圣贤而不作者,必不可立故也。”预固请为之。及桥成,晋主从百僚临会,举觞属预曰:“非君,此桥不立。”

吴国大司马、荆州牧陆抗去世。

陆抗病情严重,上书说:“西陵、建平,是国家的屏障,地势既处于上流,二郡边境又与敌境接壤。如果敌人泛舟顺流而下,那就如同流星飞逝雷电闪耀一般迅猛,到那时就不可能仰仗其他地区的援助来解救危难了,这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关键。我的父亲陆逊曾上书说:‘西陵,是国家的西门,虽然说容易防守,但也容易失去。如果守不住的话,就不只是失掉一个郡,连荆州也都不再属于吴国所有了。如果西陵有忧患,就应当竭尽国家的全力去争夺它。’现在我统率着的部队,才有几万人,早已疲惫衰败,很难应付突发事变。我认为诸王年幼,不要给他们配备兵马,另外,对黄门宦官招募的人,我请求特别下诏进行清查,凡清查出来的人,全都补充到边境地区经常与敌人冲突的地方,以使我所统领的军队,可以达到八万人,集中力量准备防御,这样也许可以没有忧患。我死之后,请特别留意西部边境。”等陆抗死后,吴主让陆抗的儿子陆晏、陆景、陆玄、陆机陆云分别统领陆抗的军队。陆机、陆云都擅长写文章,在当时都极其有名。

起初,周鲂的儿子周处,体力超人,不拘小节,乡里百姓认为他是个祸害。周处曾经问乡里的老人说:“如今四季谐调,又是丰收之年,而人们不快乐,这是为什么呢?”老人叹息说:“三害不除掉,哪里会有快乐?”周处说:“是哪三害?”老人说:“南山的白额虎,长桥的蛟龙,加上你就是三害了。”周处说:“如果所忧虑的只是这三害,那我能够将它们除掉。”于是射死老虎,杀死蛟龙,然后跟随陆机、陆云学习,专心致志地读书,磨砺名节德行,过了一年,州郡的官府争相征召他。

晋国修建黄河桥。

杜预认为孟津渡口险要,请求在富平津建造一座黄河桥。评议的人认为:“殷、周时期在黄河边上建都,但是经历了圣主贤人的时代而没有造桥,必定有不能建桥的缘故。”杜预坚持请求建造一座桥。等到桥建成后,晋武帝带着文武百官一同光临集会,他举起酒杯敬杜预说:“如果不是你,这座桥就建不起来。”

对曰:“非陛下之明,臣亦无所施其巧。”

晋邵陵公曹芳卒。

谥曰厉。初,芳之废也,太宰中郎陈留范粲素服拜送,哀动左右。遂称疾,阳狂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子孙有婚宦大事,辄密谘焉,合者则色无变,不合则眠寝不安。子乔等侍疾家廷,足不出邑里。及晋代魏,诏以二千石禄养病,加赐帛百匹。乔以父疾笃,辞不敢受。粲不言凡三十六年,年八十四,终于所寝之车。

吴比三年大疫。

乙未(275) 晋咸宁元年,吴天册元年。

春正月,吴杀其中书令贺邵。

邵中风不能言,吴主疑其诈,收掠千数,卒无一语,乃烧锯断其头,徙其家于临海。

夏六月,索头遣子入贡于晋。

索头拓跋力微,复遣其子沙漠汗入贡于晋。将还,幽州刺史卫瓘表留之,又密赂其诸部大人离间之。

秋七月晦,日食。 冬,晋追尊祖宗庙。

宣帝为高祖,景帝为世宗,文帝为太祖。

晋大疫。

丙申(276) 晋咸宁二年,吴天玺元年。

春,晋徙河南尹夏侯和为光禄勋。

杜预回答说:“如果不是陛下的圣明,我也没有机会施展我的技巧。”

晋邵陵公曹芳去世。

谥号曰历。当初,曹芳被废时,太宰中郎、陈留人范粲,身穿白色的衣服为他送行,哀伤之情感动了身边的人。从此以后,范粲就声称有病,装疯不说话,睡在自己乘坐的车上,脚不踩地。子孙当中如果有结婚、做官的大事,总是秘密地去询问他,他如果同意,脸色就没有变化;如果不同意,睡卧就不安稳。他的儿子范乔等在家里侍奉他的疾病,没有离开过所居住的地区。等到晋国取代魏国,晋武帝下诏给范粲二千石俸禄让他养病,又赐给他一百匹帛。范乔因为父亲病重的缘故,推辞不敢接受。范粲总共三十六年没说话,终年八十四岁,死在他睡卧的车子上。

吴国接连三年大瘟疫。

乙未(275) 晋咸宁元年,吴天册元年。

春正月,吴国杀死中书令贺邵。

贺邵患中风病不能说话,吴主怀疑他装病,将他逮捕起来,拷打了上千次,贺邵始终没说一句话,吴主于是烧红刀锯割断了他的头,把他的家属放逐到临海。

夏六月,索头派遣儿子向晋国进献贡品。

索头拓跋力微,又派他的儿子沙漠汗到晋国进献贡品。沙漠汗将要返回时,幽州刺史卫瓘上表请求把他留下来,又秘密贿赂索头各部落的首领,离间他们与沙漠汗之间的关系。

秋七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冬季,晋国追尊祖先的庙号。

宣帝司马懿庙号为高祖,景帝司马师庙号为世宗,文帝司马昭庙号为太祖。

晋国流行大瘟疫。

丙申(276) 晋咸宁二年,吴天玺元年。

春季,晋国提拔河南尹夏侯和担任光禄勋。

晋主得疾甚剧,及愈,群臣上寿。诏曰:“每念疫死者,为之怆然。岂以一身之休息,而忘百姓耶!”诸上礼者,皆绝之。

初,文帝临终,为晋主叙淮南王、陈思王事而泣,执齐王攸手以授之。太后临终,亦流涕谓晋主曰:“桃符性急,而汝为兄不慈,恐不能相容,以是属汝,勿忘我言。”及是疾甚,朝野皆属意于攸。攸妃,贾充长女也。河南尹夏侯和谓充曰:“卿二婿,亲疏等耳。立人当立德。”充不答。攸素恶荀勖、冯倾谄,至是勖使说晋主曰:“陛下前日疾若不愈,齐王为公卿百姓所归,太子虽欲高让,其得免乎!宜遣还藩。”晋主阴纳之,乃徙和为光禄勋,夺充兵权,而位遇无替。

秋八月,吴临平湖开,石印封发。

吴人或言于吴主曰:“临平湖自汉末薉塞,长老言:‘湖塞天下乱,湖开天下平。’近者无故忽开,此天下当太平,青盖入洛之祥也。”吴主以问都尉陈训,对曰:“臣止能望气,不能达湖之开塞。”退而告其友曰:“青盖入洛者,衔璧之事也。”

初吴人掘地得银尺,上有刻文,吴主因改元天册。至是,或献小石刻“皇帝”字,又改元天玺。八月,历阳长又上言:“历阳山石印封发,俗谓当太平。”吴主遣使者祠之。使者作高梯登其上,以朱书石。还以闻,吴主大喜,封其山神为王,

晋武帝患病非常严重,等他痊愈后,大臣们为他祝寿。晋武帝下诏说:“每当我想起患瘟疫而死的人,就为他们悲伤。我怎能因为个人的平安,而忘了百姓呢?”于是,前来祝寿的人都遭到了拒绝。

起初,晋文帝临死的时候,给晋武帝讲述汉代淮南王、魏陈思王的故事,并流着眼泪,拉着齐王司马攸的手,放到晋武帝的手上。太后临死的时候,也流着眼泪对晋武帝说:“桃符(司马攸的小名)性情急躁,而你这做哥哥的又不慈爱,我担心你容不下他,因此嘱咐你,不要忘记我的话。”到这时,晋武帝病得很重,朝野上下都心向司马攸。司马攸的妃子,是贾充的长女。河南尹夏侯和对贾充说:“您的两位女婿,与皇帝的亲疏是相同的。立人应当立有德之人。”贾充不回答。司马攸平素就讨厌荀勖、冯逢迎谄媚,到晋武帝病愈后,荀勖让冯对晋武帝说:“陛下前几天的病如果不能痊愈,齐王就成了公卿百姓所归心的人,太子即使想谦让,难道能免除灾祸吗!应当遣送齐王返回他的封国。”晋武帝暗中采纳了冯的意见,于是提升河南尹夏侯和担任光禄勋,削夺贾充的兵权,但是地位和待遇没变。

秋八月,吴国临平湖开通,石印显露。

吴国有人对吴主说:“临平湖自从汉末以来就荒芜阻塞,老人们说:‘湖塞天下乱,湖开天下平。’近来临平湖无缘无故忽然开通了,这是天下将要太平,青色车盖进入洛阳的吉祥征兆。”吴主向都尉陈训询问这件事,陈训回答说:“我只能望云气,不能通晓湖水开通或阻塞的玄妙。”陈训退下来告诉他的朋友说:“青色车盖进入洛阳,说的是国君战败表示投降的事。”

当初吴人挖地挖出一把银尺,上面刻有文字,吴主因此改年号为天册。到了这时,有人献上小石头,上面刻有“皇帝”字样,吴主又改年号为天玺。八月,历阳长官又上报说:“历阳山上的石印显露,民间流传说天下应当太平。”吴主派使者去祭祀石印。使者造了很高的梯子登上历阳山,用朱红色在石头上书写。使者返回来禀告吴主,吴主十分高兴,封历阳山的山神为王,

又改明年元曰天纪。

吴杀其郡守张咏、车浚、尚书熊睦。

咏为湘东太守,不出算缗,吴主斩之,徇首诸郡。浚为会稽太守,公清有政绩,值郡旱饥,表求振贷,吴主以为收私恩,遣使枭首。睦微有所谏,吴主以刀镮撞杀之,身无完肌。

冬十月,晋加羊祜征南大将军。

祜上疏请伐吴,曰:“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兵役无时得息也。夫谋之虽多,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全者,谓其势均力敌耳。若轻重不齐,强弱异势,虽有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国,皆云一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诚以力不足以相抗也。今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而不于此际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可长久也。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秣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一处倾坏,则上下震动,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吴缘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恣虐,将疑士困,平日犹怀去就,兵临必有应者。

又把第二年的年号改为天纪。

吴国杀死郡守张咏、车浚、尚书熊睦。

张咏任湘东太守,不上缴赋税,吴主杀了他,把他的首级在各郡示众。车浚任会稽太守,公正清廉颇有政绩。适逢会稽郡大旱饥荒,车浚上表请求赈济,吴主认为他是想收取私人的恩惠,派人杀了他,把头悬挂在木头上示众。尚书熊睦稍微劝谏吴主,吴主就用刀柄上的铁环把他砸死,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冬十月,晋朝任命羊祜为征南大将军。

羊祜上书请求讨伐吴国,说:“运数虽然是由上天授予的,而功业却必须靠人来成就。如果不一次大规模出兵将敌人消灭干净,那么兵役就没有停息的时候。谋略虽然很多,也需要独自决断。凡是依靠险阻得到保全的,是指与敌人势均力敌的形势。如果轻重不等,势力强弱不同,即使有险阻,也不能保全。蜀作为一个国家,人们都说是一夫当关,千夫莫开。到了我军进军之时,却不曾受到任何阻碍,我军乘胜席卷,直抵成都,汉中各城,都像栖息之鸟不敢出动,这实在是因为他们的力量不足以相抗衡。如今长江、淮河的险峻不如蜀之剑阁,孙皓的残暴超过了刘禅,吴人的困苦胜过巴蜀,而大晋的兵力比以往强盛,如果不在此时平定统一四海,却还要依靠军队坚守,使天下人为远征而疲困,将士们经历盛年而到老迈,这样下去国家是不会长久的。现在如果率领梁州和益州的军队沿水路、陆路齐下,荆州、楚郡的大军进逼江陵,平南、豫州的军队直奔夏口,徐州、扬州、青州、兖州各路军队在秣陵会合。这样的话,吴国凭借一隅之地抵挡天下之众,势必会分散兵备防守,所有守备之处都形势危急。只要有一处被摧毁,就会引起上下震动,即使再足智多谋的人也不能为吴国谋划了。吴国沿着长江建立了国家,从东到西边界有几千里长,与敌相对的地方过于广大,所以没有安宁。孙皓放纵任性,暴虐残忍,将官疑虑不安,兵士困顿疲惫,在平常的日子里都还有离异之心,一旦大军逼近必有人倒戈响应。

兼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还趣城池,去长入短,非吾敌也。”晋主深纳之。议者多有不同,贾充、荀勖、冯尤以为不可。祜叹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唯杜预及中书令张华与晋主意合,赞成其计。

晋立后杨氏,以后父骏为车骑将军。

晋主初聘后,后叔父珧上表曰:“自古一门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于宗庙,异日得以免祸。”晋主许之。

竟立后,而以骏为将军,封侯。尚书褚䂮、郭奕皆表骏小器,不可任社稷之重。晋主不从。骏骄傲自得,镇军胡奋谓曰:“卿恃女更益豪耶!历观前世,与天家婚,未有不灭门者,但早晚事耳。”

丁酉(277) 晋咸宁三年,吴天纪元年。

春正月朔,日食。 三月,晋讨树机能,破之,降诸胡二十万口。 秋七月,有星孛于紫宫。 晋诏遣诸王就国,封功臣为公侯。

卫将军杨珧等建议,以为:“古者封建诸侯,所以藩卫王室;今诸王公皆在京师,非扞城之义。又,异姓诸将居边,宜参以亲戚。”晋主乃诏诸王各以户邑多少为三等,大国置三军五千人,次国二军三千人,小国一军一千一百人。

加上吴人的习性一贯急速而不能持久,他们运用弓弩戟楯作战不如中原地区的士兵擅长,只有水战是他们的优势。一旦我军攻入吴国境内,那么长江就不再是他们所要保住的,等他们急速退回城池防守,抛弃了长处而拾起短处,就不是我军的对手了。”晋武帝深表赞同,采纳了羊祜的意见。参与朝议的人大多不同意羊祜的意见,贾充、荀勖、冯尤其认为不能攻打吴国。羊祜叹息道:“天下不如意的事情常占十之七八。上天赐予时机人们却不获取,这岂不是要使经历这些事的人事后懊悔不迭吗!”只有杜预和中书令张华与晋武帝意见相合,赞成羊祜的计谋。

晋武帝立杨氏为皇后,任命皇后的父亲杨骏为车骑将军。

晋武帝当初和皇后订婚的时候,皇后的叔父杨珧上表说:“自古以来,一个门里出两位皇后,没有能够保全她们的宗族的,我请求把我的这份奏表藏到宗庙里,如果有一天我的话应验了,我能因此免去灾祸。”晋武帝答应了他。

最终立杨氏为皇后,并任命皇后的父亲杨骏为车骑将军,封为侯。尚书褚䂮、郭奕都上表说杨骏气量狭小,不可担任国家重任。晋武帝不听。杨骏十分骄傲,自以为得意,镇军胡奋对杨骏说:“你仗着女儿做皇后越来越强横了!历观前代,凡与帝王之家通婚的,没有不遭灭门之祸的,只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丁酉(277) 晋咸宁三年,吴天纪元年。

春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三月,晋军征讨秃发树机能,将其打败,胡人各部落共二十万人归降晋国。 秋七月,有彗星出现在紫宫星座。 晋武帝下诏书遣返诸王回各自的封国,封功臣为公侯。

卫将军杨珧等建议,认为:“古时候分封诸侯,是为了护卫王室;如今诸位王公都在京师,不再具有保卫的意义。另外,异姓将领们住在边境,应让皇室亲戚加入。”晋武帝就下诏,将诸王各自根据户邑多少分三等,大的封国设三军共五千人,次等封国设二军共三千人,小的封国设一军一千一百人。

诸王为都督者,各徙其国使相近。八月,徙亮为汝南王,督豫州;伦为赵王,督邺城;辅为太原王,监并州;伷在徐州,徙封琅邪;骏在关中,徙封扶风;又徙颙为河间王,柬为南阳王。其无官者皆遣就国。诸王公恋京师,皆涕泣而去。又封皇子玮、允、该、遐皆为王。其异姓之臣有大功者,皆封郡公、郡侯。

羊祜封南城郡侯,固辞不受。祜每拜官爵,多避让,至心素著,故特见申于分列之外。历事二世,职典枢要。凡谋议皆焚其草,世莫得闻。所进达之人皆不知所由。常曰:“拜官公朝,谢恩私门,吾所不取也。”

晋大水。 冬十二月,吴人袭晋江夏、汝南,大略而还。

吴人袭晋江夏、汝南,略千余家。晋主遣侍臣诘羊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荆州。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去已经日,步军安能追之?劳师以免责,非臣志也。昔魏武帝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势好合恶离故也。疆埸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若辄徙州,贼出无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吴司直中郎将张俶伏诛。

吴主以俶多所谮白,甚见宠任。俶表置弹曲二十人,专纠司不法,于是吏民各以爱憎互相告讦,狱犴盈溢。至

诸王中任都督的,调换各自的封国使他们靠近任所。八月,调扶风王司马亮为汝南王,都督豫州诸军事;调琅邪王司马伦为赵王,统领邺城的防守事务;调勃海王司马辅为太原王,监察并州各项军事事务;东莞王司马伷在徐州,被封为琅邪王;汝阴王司马骏在关中,被封为扶风王;又调太原王司马颙为河间王,汝南王司马柬为南阳王。诸王中不担任官职的,都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封国。各位王公留恋京师,都流着眼泪离开了。晋国又封皇子司马玮、司马允、司马该、司马遐都为王。那些异姓大臣中立过大功的人,都被封为郡公或郡侯。

羊祜被封为南城郡侯,坚决推辞不接受。羊祜每次被授予官职和爵位时,常常回避推让,他的至诚之心一向显著,所以他被特别允许不接受分封官爵。羊祜事奉了两代帝王,一直掌管重要的部门。凡是他参与谋划和商议的事情,他都把草稿烧掉,世人无从知晓。由羊祜推举而做了高官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推荐的。羊祜常常说:“在朝廷被授予官职,却让别人私下里向你谢恩,这样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晋国洪水泛滥。 冬十二月,吴人袭击晋国江夏、汝南,大肆掠夺而回。

吴人袭击晋国江夏、汝南,掠夺了一千多家。晋武帝派身边的大臣责问羊祜不追击讨伐的原因,晋武帝还准备迁徙荆州。羊祜说:“江夏距离襄阳八百里,等知道了敌人来犯的消息,敌人已经离开几天了,步兵怎么能追上呢?劳师动众来使自己免遭责备,这不是我的主张。从前魏武帝设置都督,大抵都与州相接近,这是因为喜欢兵力集中而厌恶兵力分散的缘故。边境之间,一彼一此,只不过是谨慎防守罢了。如果总是迁州,敌人出没无常,也不知把州设在哪里才合适。”

吴国司直中郎将张俶被处死。

吴主因为张俶经常进谗言,很宠爱信任他。张俶上表请求设置弹曲二十人,专门负责纠察各种不法行为,于是官吏百姓各自凭着自己的爱憎互相告发检举,监狱里顿时人满为患。到了

是,俶奸利事发,车裂之。

索头拓跋力微死。

卫瓘遣拓跋沙漠汗归国,诸部大人共谮而杀之。力微以忧卒,时年一百四。子悉禄官立,其国遂衰。

初,幽、并二州皆与鲜卑接,东有务桓,西有力微,多为边患。瓘密以计间之,务桓降而力微死。朝廷嘉瓘功,封其弟为亭侯。

戊戌(278) 晋咸宁四年,吴天纪二年。

春正月朔,日食。 夏六月,晋羊祜入朝。

祜以病求入朝,既至,晋主命乘辇入殿,不拜而坐。祜面陈伐吴之计,晋主善之。以祜病,不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策。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没,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华深然之。祜曰:“成吾志者,子也。”晋主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也。”

秋,晋大水,螟。

诏以水灾问主者:“何以佐百姓?”杜预上疏以为:“今者水灾,东南尤剧,宜敕兖、豫等州留汉氏旧陂以蓄水,余皆决沥,令饥者得鱼菜螺蜯之饶,此目下日给之益也。水去之后,填淤之田,亩收数钟,此又明年之益也。典牧

这时,张俶因以不法手段谋私利的事败露,被判车裂酷刑。

索头拓跋力微忧愤而死。

卫瓘遣返拓跋沙漠汗回国,各部落的首领共同诬陷并杀了他。拓跋力微由于忧虑而死去,死时一百零四岁。他的儿子拓跋悉禄继位,他们的国家从此就衰落了。

当初,幽州、并州都和鲜卑接壤,东边有拓跋务桓,西边有拓跋力微,经常骚扰边境,酿成祸患。卫瓘秘密地用计谋离间鲜卑各部,使得拓跋务桓投降晋国而拓跋力微死去。朝廷嘉奖卫瓘的功劳,封卫瓘的弟弟为亭侯。

戊戌(278) 晋咸宁四年,吴天纪二年。

春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夏六月,晋国羊祜入朝。

羊祜因病请求入朝,到朝廷以后,晋武帝让他乘坐车子上殿,不行跪拜的礼节就坐下。羊祜向晋武帝当面陈述讨伐吴国的计策,晋武帝赞赏他的主张。因为羊祜病重,不适宜一次次入朝拜见,晋武帝便改派张华向羊祜询问伐吴的策略,羊祜说:“孙皓的暴虐已经到了极点,如今我们一旦行动可以不战而胜。如果孙皓死后,吴国再立一位贤明的君主,那么我们即使有百万之众,长江也不是我们可以窥伺的了。”张华深感他的话有理。羊祜说:“实现我的志向的人,就是你。”晋武帝打算让羊祜躺在车上统领各路大军,羊祜说:“夺取吴国不一定要我去,只是平定吴国之后,应会劳累您圣明的思虑了。我不敢居于功名之中。如果战事结束,应当委派官员去镇抚时,希望您慎重选择合适的人。”

秋季,晋国洪水泛滥,螟虫成灾。

晋武帝下诏就洪水泛滥之事询问主管官吏:“用什么来帮助老百姓呢?”杜预上书认为:“当前的水灾,以东南地区尤其严重,应当下令兖、豫等州,保住汉代修建的旧池塘用来蓄水,其余的都挖开把水引走,让饥饿的人能得到丰足的鱼菜螺蜯充饥,这是眼下每天能给予的好处。等大水退后,淤泥的田地,每亩收获几钟粮食,这又是明年能得到的好处。典牧官掌管着

种牛有四万五千余头,可给民使耕种,责其租税,此又数年以后之益也。”晋主从之,民赖其利。预在尚书七年,损益庶政,不可胜数,时人谓之“杜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

吴杀其中书令张尚。

吴主忌胜己者,尚为人辩捷,谈论每出其表,吴主积以致恨。后问:“孤饮酒可以方谁?”尚曰:“陛下有百觚之量。”吴主曰:“尚知孔丘不王,而以孤方之。”因发怒,杀之。

冬,晋以卫瓘为尚书令。

是时,朝野咸知太子昏愚,不堪为嗣,瓘欲启而不敢。会侍宴凌云台,瓘阳醉,跪晋主前,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扶床曰:“此座可惜。”晋主意悟,因谬曰:“公真大醉耶!”遂悉召东宫官宴,而密封尚书疑事,令太子决之。贾妃大惧,倩外人代对,多引古义。给使张泓曰:“太子不学,陛下所知,不如直以意对。”妃喜,谓泓曰:“便为我好答,富贵与汝共之。”泓即具草,令太子自写,晋主省之甚悦。先以示瓘,瓘大踧踖,众人乃知瓘尝有言也。贾充密遣人语妃云:“卫瓘老奴,几破汝家。”

吴人大佃皖城,晋人攻破之。

吴人大佃皖城,谋寇晋边。晋都督扬州军事王浑,遣兵攻破之,斩首五千级,焚其积谷百八十余万斛,践稻苗四千余顷,毁船六百余艘。

四万五千多头种牛,可以把这些牛分给百姓耕田种地,再向老百姓索取租税,这又是几年以后可以得到的好处。”晋武帝听从了杜预的意见,老百姓因此获得了利益。杜预担任尚书七年,经他增删修改的各种政务,数不胜数,当时人称他为“杜武库”,意思是说他富有各种各样的才能。

吴主杀死中书令张尚。

吴主忌妒才能比他强的人,张尚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谈论起来往往出人意料,吴主由此积累下了对他的憎恨。后来有一次吴主问张尚:“我喝酒可以和谁相比?”张尚说:“陛下有一百觚的酒量。”吴主说:“张尚明明知道孔丘没有做君主,却拿我和孔丘相比。”因此勃然大怒,杀了张尚。

冬季,晋国任命卫瓘为尚书令。

这时,朝廷上下都知道太子昏庸愚蠢,不能担负起继承王位的重任,卫瓘每次想向晋武帝陈说此事却不敢开口。后来,适逢在凌云台陪晋武帝宴饮,卫瓘假装喝醉了酒,跪在晋武帝的面前,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共三次,趁势用手扶着床说:“这个座位可惜了。”晋武帝悟出了他的意思,便将错就错道:“你真是大醉了!”于是晋武帝把东宫的官吏全都召集起来宴饮,而把尚书犹疑不决的事情密封起来,让太子来决断。贾妃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害怕,就借助外人代替太子回答问题,引用了很多古义。给使张泓说:“太子不学习,是陛下知道的,不如直接用意思来回答问题。”贾妃听后很高兴,对张泓说:“你这就给我好好地回答,我和你共享富贵。”张泓马上动手起草,让太子亲自抄写下来,晋武帝看后非常高兴。先拿给卫瓘看,卫瓘很是局促不安,众人这才知道卫瓘曾经说过有关太子的话。贾充暗地里派人告诉贾妃说:“卫瓘这个老奴才,几乎破坏了你的家。”

吴人在皖城大规模屯田,晋人攻破皖城。

吴人在皖城大规模屯田,打算进犯晋国边境。晋国都督扬州军事王浑,派兵攻破皖城,斩首五千级,焚烧储存的粮谷一百八十多万斛,践踏稻苗四千多顷,毁坏船只六百余艘。

十一月,晋诏毋得献奇技异服。

晋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晋主焚之于殿前,因有是诏。

晋以杜预为镇南大将军,督荆州军事。钜平侯羊祜卒。

祜疾笃,举预自代而卒。晋主哭之甚哀。祜遗令不得以南城侯印入柩。晋主曰:“祜固让历年,身没让存。今听复本封,以彰高美。”谥曰成。南州民闻祜卒,罢市巷哭;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祜好游岘山,襄阳人建碑立庙于其地,岁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之堕泪碑。

预至镇,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破之。政,吴之名将也,耻败,不以实告吴主。预欲间之,乃表还其所获。吴主果召政还,遣留宪代之。

晋司空何曾卒。

曾厚自奉养,过于人主。司隶刘毅数劾之,晋主不问。及卒,博士秦秀议曰:“曾骄奢过度,名被九域。若生极其情,死又无贬,王公贵人复何畏哉!谨按《谥法》:‘名与实爽曰缪,怙乱肆行曰丑。’宜谥缪丑公。”晋主策谥曰孝。

晋清泉侯傅玄卒。

玄性峻急,为司隶每有奏劾。或值日暮,捧白简,整簪带,竦踊不寐,坐而待旦。由是贵游震慑,台阁生风。卒谥

十一月,晋武帝下诏不准进献奇特的技艺和怪异的服装。

晋国太医司马程据献上用雉鸡头上的羽毛制成的裘衣,晋武帝在殿前把它烧了,因此颁布了这个诏书。

晋国任命杜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钜平侯羊祜去世。

羊祜病重,推举杜预接替他,然后去世了。晋武帝哭得非常哀痛。羊祜留下遗言,不准把南城侯印放入棺木。晋武帝说:“羊祜坚持谦让很多年了,人已去世而谦让的美德犹存。现在就听从他的意见,恢复他原来的封号,以表彰他崇高的美德。”谥号曰成。南州的百姓听到羊祜去世的消息,为之罢市,聚集在里巷内痛哭;就连吴国守边的将士也为羊祜的死而流泪。羊祜喜欢游览岘山,襄阳的百姓就在岘山上为他建碑立庙,每年定期祭祀,看到他的碑的人无不痛哭流涕,因此人们称这座碑为堕泪碑。

杜预到任后,挑选精锐的部队,袭击吴国西陵都督张政,大败张政的部队。张政,是吴国的名将,对打了败仗感到羞耻,因此没有把实情告诉吴主。杜预想离间他们,于是把在战斗中缴获的东西全都公开送还吴国。吴主果然召回了张政,派遣留宪接替了他。

晋国司空何曾去世。

何曾自己生活十分奢侈,超过了君主。司隶刘毅多次弹劾他,晋武帝都没有过问。等到何曾死后,博士秦秀议论说:“何曾骄奢过度,名声传遍了九州。如果活着的时候极尽所欲,死了以后又不受贬抑,那么王公贵人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根据《谥法》:‘名与实相违背叫缪,乘乱取利、恣意妄为叫丑。’应当给何曾定谥号叫缪丑公。”晋武帝颁布策书赐何曾谥号曰孝。

晋国清泉侯傅玄去世。

傅玄性情严厉急躁,任司隶时,常常向皇帝上奏弹劾官吏的罪行。有时写完正值日暮时分,傅玄就手捧着白简,整理好上朝用的簪子、衣带,心情激动不能入睡,就坐着等待天亮。因此王公贵族震动畏惧,而台阁长官却意气风发。傅玄去世后赐赠谥号

曰刚。玄与尚书左丞崔洪善,洪亦清厉骨鲠,好面折人过,而退无后言,人以是重之。

己亥(279) 晋咸宁五年,吴天纪三年。

春正月,树机能陷晋凉州,晋遣将军马隆讨之。

初,树机能久为边患,仆射李憙请发兵讨之。朝议皆以为出兵重事,虏不足忧。至是,陷凉州,晋主临朝而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者?”司马督马隆进曰:“陛下能任臣,臣能平之。”晋主曰:“必能平贼,何为不任?顾方略何如耳?”隆曰:“臣愿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帅之以西,虏不足平也。”晋主许之,以为讨虏将军、武威太守。隆募能引弓四钧、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标简试,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又请自至武库选仗,御史劾之,晋主命惟隆所取,仍给三年军资而遣之。

晋以匈奴刘渊为左部帅。

渊,豹之子也,幼而雋异。师事上党崔游,博习经史。尝谓同门生曰:“吾常耻随、陆无武,绛、灌无文。随、陆遇高帝而不能建封侯之业,绛、灌遇文帝而不能兴庠序之教,岂不惜哉?”于是兼学武事。及长,猿臂善射,膂力过人,姿貌魁伟。为任子在洛阳,王浑及其子济皆重之,屡荐于晋主。晋主召与语,悦之。济曰:“渊有文武长才,陛下任以东南之事,吴不足平也。”孔恂、杨珧曰:“非我族类,其心必

为刚。傅玄同尚书左丞崔洪友好,崔洪也是清廉严厉耿直之人,喜好当面指责别人的过错,但不在背后议论别人,人们因此尊重他。

己亥(279) 晋咸宁五年,吴天纪三年。

春正月,树机能攻陷晋国凉州,晋国派遣将军马隆征讨树机能。

起初,树机能长久以来一直是边境地区的祸患,仆射李憙请求派兵征讨树机能。朝廷议事时,大家都认为出兵是件大事,而树机能还不足以令人担忧。到了这时,树机能攻陷了凉州,晋武帝在朝廷上叹息道:“谁能为我讨伐此虏?”司马督马隆上前说:“陛下如果能任用我,我能平定树机能。”晋武帝说:“如果你一定能平定叛贼,我为什么不任用你呢?只是你的策略是什么呢?”马隆说:“我准备招募三千名勇士,不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统率他们西征,一个树机能简直不够我打的。”晋武帝同意了他的想法,任命他为讨虏将军、武威太守。马隆招募能拉开四钧弓、牵引相当于九石的弩的人。他立下标准考试挑选,从早晨到中午,招募了三千五百人。马隆说:“足够了。”又请求亲自到武器库里去挑选兵器,御史揭发马隆的罪状,晋武帝下令允许马隆到武器库任意挑选兵器,仍然供给他三年的军用物资,然后就派他出发。

晋国任命匈奴人刘渊为左部帅。

刘渊,是刘豹的儿子,年幼时就很杰出。他拜上党人崔游为师,广泛地学习经史。他曾经对同门的学生说:“我常常为随何、陆贾没有武功,绛侯、灌婴没有文才而感到羞耻。随何、陆贾遇到了汉高帝却不能建立封侯的功业,绛侯、灌婴遇到了汉文帝却不能振兴教育事业,这难道不可惜吗?”于是他在学习经史时也兼学武功。等长大以后,像猿臂一样善于射箭,体力超人,身材相貌魁梧壮伟。作为人质留在了洛阳,王浑与儿子王济都很器重刘渊,多次向晋武帝推荐。晋武帝召他与他交谈,很喜欢他。王济说:“刘渊有文才武略,陛下把东南的事情交付于他,连吴国都不够他平定。”孔恂、杨珧说:“刘渊不是我们民族的人,他的心必然

异。渊才器诚少比,然不可重任也。”及凉州覆没,晋主问将于李憙,对曰:“陛下诚能发匈奴五部之众,假渊一将军之号,使将之而西,树机能之首可指日而枭也。”恂曰:“渊果枭树机能,则凉州之患方更深耳。”晋主乃止。

东莱王弥家世二千石,弥有学术勇略,善骑射,青州人谓之“飞豹”,然喜任侠。处士陈留董养见而谓之曰:“君好乱乐祸,若天下有事,不作士大夫矣。”渊与弥友善,谓弥曰:“王、李以乡曲见知,每相称荐,适足为吾患耳。”因歔欷流涕。齐王攸闻之,言于晋主曰:“陛下不除刘渊,臣恐并州不得久安。”王浑曰:“大晋方以信怀殊俗,奈何以无形之疑杀人侍子乎?何德度之不弘也!”晋主然之。会豹卒,以渊代为左部帅。

冬十一月,晋大举兵分道伐吴。

吴主每宴群臣,咸令沉醉。又置黄门郎十人为司过,宴罢之后,各奏阙失,或剥人面,或凿人眼。由是上下离心,莫为尽力。

王濬上疏曰:“孙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皓死,更立贤王,则强敌也。臣作船七年,日有朽败;臣年七十,死亡无日。三者一乖,则难图矣。愿陛下无失事机。”晋主于是

与我们不同。刘渊的才能器量确实很少有人能比,但是不能委以重任。”等凉州陷落以后,晋武帝询问李憙谁能担当解救凉州的将领,李憙回答说:“陛下如果真能把匈奴五个部落的人都发动起来,给刘渊一个将军的名号,让他率领匈奴向西征讨,那么树机能的脑袋割下来示众就可指日而待了。”孔恂说:“刘渊要是真斩下树机能的头示众,那么凉州的祸患会更深啊!”武帝这才没有任用刘渊。

东莱人王弥的家世袭二千石俸禄,王弥有学问,勇敢而有谋略,擅长骑马射箭,青州人叫他“飞豹”,然而他负气仗义,喜欢打抱不平。隐士陈留人董养看到他,对他说:“你喜好动乱和灾祸,如果天下大乱,你就不当士大夫了。”刘渊和王弥友善,对王弥说:“王浑和李憙因为与我是同乡所以了解我,他们时常向武帝推举我,这却正是我的忧虑所在。”说着便流下眼泪,哽咽不已。齐王司马攸听说这事后,对晋武帝说:“陛下如果不除掉刘渊,我担心并州不能长久安宁。”王浑说:“大晋正要以信义来安抚异邦,为什么要因为无形的怀疑而杀死人家入侍皇帝的儿子呢?为什么气度就不能宽宏大量一些呢?”晋武帝认为王浑说得对。适逢刘豹去世,任命刘渊继位担任左部帅。

冬十一月,晋国大规模出兵分道征讨吴国。

吴主每次设宴款待群臣,都要把他们灌醉。他还设置了十个黄门郎,负责搜集大臣们的过失,每次宴会结束之后,这十个人就各自向吴主上奏大臣们的过失,因此,有的大臣被剥下脸上的皮,有的被挖去眼睛。由此朝廷上下人心相离,没有人为吴主尽力。

王濬上书说:“孙皓荒淫残暴无道,应当迅速征讨他。如果孙皓死了,吴国重新立一个贤明的君主,那么吴国就成为我们的强敌了。我造船已经七年了,每天都有船因腐朽而烂掉;我年已七十,活不了几天了。这三点只要有一点不协调,那么攻取吴国的大事就难以实现。希望陛下不要失去机会。”晋武帝于是

决意伐吴。会王浑言孙皓欲北上,边戍皆戒严,乃更议明年出师。

杜预上表曰:“贼之穷计,力不两完,必保夏口以东少延视息,无缘多兵西上。而陛下过听,便用委弃大计,纵敌患生,诚可惜也。向使举而有败,勿举可也。今有万安之举,无倾败之虑,臣心实了,不敢以暧昧之见自取后累,惟陛下察之。”旬月未报,预复表言:“羊祜不博谋而与陛下计,故令朝臣多异同之议。凡事当以利害相较,今此举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止于无功耳。必使朝臣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直是以计不出己,功不在身,亦由恃恩不虑后患,而轻相同异耳。自秋已来,讨贼之形颇露,今若又中止,孙皓怖而生计,徙都武昌,完修江南诸城,远其居民,城不可攻,野无所掠,则明年之计亦无及矣。”晋主方与张华围棋,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武,国富兵强,吴主淫虐,诛杀贤能,今讨之,可不劳而定,愿勿以为疑。”晋主乃许之。以华为度支尚书,量计运漕。贾充、荀勖、冯固争之,晋主大怒,充免冠谢罪。山涛退而告人曰:“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今释吴为外惧,岂非算乎!”

十一月,遣将军琅邪王伷出涂中,王浑出江西,王戎

下定决心攻打吴国。恰逢王浑说孙皓打算北上,吴国的边境地区都已戒备森严,晋武帝于是更改主张第二年再出兵。

杜预上表说:“敌人已无计可施,其兵力不能保全两头,一定会保住夏口以东地区以图苟延残喘,没有理由派更多的兵士向西而上。然而陛下却由于错误的听闻,便轻易放弃了伟大的战略计划,放纵敌人生出后患,实在太可惜了。假如派兵征讨有可能失败,那么也可以不出兵。如今我们的举动万分妥帖,绝没有倾覆失败的忧虑,我已下定了决心,不敢以暧昧的见解来自讨日后的麻烦,请陛下明察。”一个月过去了,杜预还没有得到晋武帝的答复,杜预又上表说:“羊祜没有广泛地和大臣们谋划,就和陛下计议,所以使得朝廷大臣有很多不同的议论。任何事情都应当权衡比较利益和损害,现在伐吴的举措,可得十之八九的利益,而弊害只不过是没有功劳而已。如果一定要让大臣们说出计划的弊端,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之所以对计划有不同的看法,只是因为计划不是他们自己制定的,自己得不到功劳,也是由于仰仗着陛下的恩宠而不考虑后患,因而轻易地表示自己相同或不同的意见。自入秋以来,征讨敌人的举措越来越明显,现在如果中途停止行动,孙皓或许会因为害怕而产生新的计谋,迁都武昌,修缮长江以南各城,把居民迁到很远的地方去,使城市不可以攻,乡野之中得不到粮食,那么明年的计划也就没有办法实现了。”当时,晋武帝正在和张华下围棋。杜预的奏表恰好送到,张华便推开棋盘,垂手说:“陛下圣明英武,国富兵强,吴主荒淫暴虐,诛杀贤能的人,现在就去讨伐他,可以不受劳累而一举平定,希望您不要再犹豫不定了。”晋武帝于是接受了他的意见。任命张华为度支尚书,按计划从水路运粮。贾充、荀勖、冯等人因为这件事而坚决争辩,晋武帝勃然大怒,贾充即刻脱帽认罪。山涛退朝后告诉别人说:“假如不是圣人,那么外部安定了必然会有内部的忧患,如今放着吴国作为外部威胁,难道就不是计策吗!”

十一月,派遣将军琅邪王司马伷出兵涂中,王浑出兵江西,王戎

出武昌,胡奋出夏口,杜预出江陵,王濬、巴东监军唐彬下巴蜀,东西凡二十余万。命贾充为使持节、假黄钺、大都督,以冠军杨济副之。充固陈伐吴不利,且言衰老,不堪元帅之任。诏曰:“君若不行,吾便自出。”充乃受命,将中军屯襄阳,为诸军节度。

十二月,晋马隆破树机能,斩之,凉州平。

马隆西度温水,树机能等以众数万据险拒之。隆以山路隘,乃作扁箱车,为木屋,施于车上,转战而前,行千余里,杀伤甚众。自隆之西,音问断绝,朝廷忧之,或谓已没。及隆使至,晋主抚掌欢笑,召群臣谓曰:“若从诸君言,无凉州矣。”隆至武威,鲜卑大人帅万余落来降。隆与树机能大战,斩之,凉州遂平。

晋诏议省吏员。

诏问朝臣以政之损益,司徒长史傅咸上书,以为:“公私不足,由设官太多。当今之急,在并官省役,务农而已。”遂议省州、郡、县半吏以赴农功,中书监荀勖以为:“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萧、曹相汉,载其清静,民以宁一,所谓清心也。抑浮说,简文案,略细苛,宥小人,变常以徼利者必诛,所谓省事也。以九寺并尚书,兰台付三府,所谓省官也。若直作大例,天下之吏,悉省其半,恐郡国职业剧易不同,不可以一概施之。若有旷阙,皆须更复;或激而滋繁,亦不可不重也。”

出兵武昌,胡奋出兵夏口,杜预出兵江陵,王濬和巴东监军唐彬从巴蜀进军,东西合计共有二十多万人。任命贾充为使持节、假黄钺、大都督,任命冠军杨济辅助贾充。贾充坚持陈述征讨吴国不利,并且说自己已经衰老,不能担当元帅的重任。晋武帝下诏说:“你如果不去,我就亲自出征。”贾充才接受任命,率领中军驻扎在襄阳,负责各路军队的部署与调度。

十二月,晋国马隆打败并杀死树机能,凉州平定。

马隆向西渡过温水,树机能等人带领数万士兵凭借险要地势阻击马隆。马隆因为山路狭隘,于是制造了扁箱车,还造了木屋,放在车上,边作战边前进,走了一千多里,打得敌人死伤惨重。自从马隆西征之后,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朝廷十分担忧,有人说马隆已全军覆没。等到马隆派使者到朝廷后,晋武帝拍着手掌欢呼大笑,召集大臣们说:“如果听从了诸位的话,晋国就不再拥有凉州了。”马隆到达武威后,鲜卑大人统率一万多部落前来投降。马隆与树机能大决战,斩杀树机能,凉州于是平定了。

晋武帝下诏讨论裁减官吏人数。

晋武帝下诏询问朝廷大臣关于治理政务的措施,司徒长史傅咸上书,认为:“国家和百姓都不富足,原因在于设置官员太多。目前的当务之急,在于合并官职,减轻徭役,加强农业而已。”于是晋武帝下令大臣们讨论裁减州、郡、县一半的小吏员,去充实农业生产。中书监荀勖认为:“裁减小吏员不如裁减官员,裁减官员不如减省事情,减省事情不如清静心思。从前萧何、曹参担任汉朝丞相时,年年清静无为,百姓安宁团结,这就是清心的景象。贬抑浮夸的议论,简省公文案件,废除苛刻琐碎的条例,宽容小人,以不正当手段获取暴利的一定要斩杀,这就是所谓的减省事情。把九寺归并入尚书,把兰台交付给三府,这就是所说的裁减官员。如果直接做出统一的规定,将全国的小吏员都裁减一半,恐怕各郡国的设置情况很不相同,不可以一概而论。如果有的职位还空缺,都必须重新设置;有的职事紧急而导致机构人员增多,也是不得不多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