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丙寅(126)汉顺帝永建元年,尽丙午(158)汉桓帝延熹元年。凡四十一年。

丙寅(126) 孝顺皇帝永建元年

春正月,帝朝太后于东宫。

初,议郎陈禅以为阎太后与帝无母子恩,宜徙别馆,绝朝见。周举谓司徒李郃曰:“瞽瞍常欲杀舜,舜事之逾谨。郑庄公、秦始皇怨母,隔绝,后感颍考叔、茅焦之言,复修子道,书传美之。今太后幽在离宫,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将何以令于天下?宜密表请率群臣朝觐。”郃即上疏。帝从之,太后意乃安。

皇太后阎氏崩。 二月,葬安思皇后。 陇西钟羌反,马贤击破之。

战于临洮,斩千余级。请率种人降。自是凉州无事。

秋七月,以来历为车骑将军。 下司隶校尉虞诩狱,寻赦出之,以为尚书仆射,左雄为尚书。

司隶校尉虞诩到官数月,奏太傅冯石、太尉刘熹,免之,又劾中常侍程璜、陈秉、孟生、李闰等,百官侧目。三公劾诩

汉顺帝

丙寅(126) 汉顺帝永建元年

春正月,汉顺帝在东宫朝见阎太后。

当初,议郎陈禅认为阎太后对汉顺帝没有母子情义,应该让阎太后迁到别处去住,不要去朝见。周举对司徒李郃说:“舜的父亲瞽叟常常要杀死舜,然而舜奉侍他却更加恭谨。郑庄公、秦始皇怨恨母亲,不与相见,后来有感于颍考叔、茅焦的劝说,重新尽到儿子的义务,史书对他们大加称赞。现在太后被幽禁在城外的宫殿,如果因为悲伤愁苦而生病,一旦发生不测,皇上将怎样向天下人交代呢?应该秘密上表请求皇上率领群臣朝见太后。”李郃马上向皇帝上书奏请。汉顺帝听从了他的建议,阎太后的心情才安定下来。

皇太后阎氏去世。 二月,安葬安思皇后阎氏。 陇西钟羌反叛,马贤击败了他们。

在临洮大战,斩杀钟羌一千余人。钟羌部众全部投降。从此以后凉州平安无事。

秋七月,任命来历为车骑将军。 将司隶校尉虞诩逮捕下狱,不久赦免释放,任命他为尚书仆射,左雄为尚书。

司隶校尉虞诩到任几个月,上奏弹劾太傅冯石、太尉刘熹,他们因此被罢官,又上奏章弹劾中常侍程璜、陈秉、孟生、李闰等人,百官都感到畏惧和不满。司徒、司空、太尉一起上奏弹劾虞诩

“盛夏拘系无辜,为吏民患”。诩上书自讼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罚者,民之衔辔。今州曰任郡,郡曰任县,更相委远,百姓怨穷。以苟容为贤,尽节为愚。臣所发举,臧罪非一。三府恐为臣所奏,遂加诬罪。臣将从史鱼死,即以尸谏耳!”又案中常侍张防,屡寝不报。诩不胜愤,乃自系廷尉,奏言曰:“昔樊丰几亡社稷,今张防复弄威柄。臣不忍与防同朝,谨自系以闻。”书奏,坐论输左校。二日之中,传考四狱。

浮阳侯孙程等乞见,曰:“陛下始与臣等造事之时,常疾奸臣,知其倾国。今者即位而复自为,何以非先帝乎?虞诩尽忠,更被拘系,张防臧罪明正,反构忠良。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宫中有奸臣。宜急收防送狱,以塞天变。”时防在帝后,程叱防下殿,奏曰:“陛下急收防,无令从阿母求请。”于是防坐徙边,即赦出诩。程复上疏云诩有功,语甚激切。帝感寤,征拜议郎,数日迁仆射。

诩上疏曰:“方今公卿以下,类多拱默,以树恩为贤,尽节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为,容容多后福。’伏见议郎左雄有王臣蹇蹇之节,宜擢在喉舌之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雄尚书。

遣孙程等十九侯就国。

程等坐怀表上殿争功免官,徙封远县,因遣十九侯就国,促期发遣。司徒掾周举谓司徒朱伥曰:“朝廷非程等不立。

“盛夏拘押无罪的人,是官民的祸害”。虞诩上书为自己申辩说:“法令是整齐风俗的堤防,刑罚是驾驭百姓的缰绳和辔头。现今的官府,州一级的推卸给郡,郡一级的推卸给县,互相推卸责任,百姓怨苦而贫困。以苟且容身为贤能,尽忠职守为愚蠢。臣所查办的案件,都是贪赃受贿的案子,罪过各不相同。三公害怕被臣举报,于是先来诬告我。臣将追随古人史鱼而死,用我的尸体劝谏皇上!”又查办中常侍张防,多次请求惩办他,都被搁置,没有回音。虞诩不胜愤慨,就自投廷尉监狱,上奏说:“过去樊丰差点使社稷灭亡,现在张防又玩弄权势。臣不忍心与张防同朝共事,谨自投廷尉监狱以上报朝廷。”奏书呈上后,虞诩因而获罪,被遣送左校营罚苦役。两天以内被四次传讯拷打。

浮阳侯孙程等人请求面见顺帝,说:“陛下当初和我们起事的时候,常常痛恨奸臣,深知他们会倾覆国家。现在登基以后,又自己做这种事,怎么能责备先帝不对呢?虞诩尽忠报国,却遭拘捕囚禁,张防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反而能陷害忠良。近来客星进入羽林星群,象征宫中有奸臣。应该马上逮捕张防下狱,以回应上天所降的灾异。”当时张防站在顺帝背后,孙程呵斥张防下殿,对顺帝说:“陛下立即下令逮捕张防,不要让他去向您的奶娘求情。”于是张防获罪,被流放到边疆,随即赦免虞诩出狱。孙程又上奏说虞诩有功,言辞很激烈。顺帝感动醒悟,任命虞诩为议郎,几天后擢升为尚书仆射。

虞诩上疏说:“现今公卿以下的官员,大多是好好先生,把四处讨好广结善缘视为贤能,把尽忠尽职视作愚蠢,甚至还互相告诫说:‘不可做白璧,和气多后福。’我认为议郎左雄具有朝廷大臣的忠直气节,应该提拔为出纳王命的喉舌之官,一定会对朝廷有扶正辅佐的益处。”因此,任命左雄为尚书。

遣送孙程等十九侯前往各自的封国。

孙程等人因为带着奏章上殿争功而被免官,改封到偏远的县,因此遣送十九侯前往各自的封国,限期动身。司徒掾周举对司徒朱伥说:“当今皇上如不是孙程等人效力就不能即位为帝。

今忘大德,录小过,如道路夭折,使上有杀功臣之讥。宜急表之。”伥曰:“诏指方怒,言必获谴。”举曰:“明公年逾八十,位居台辅,不于此时竭忠报国,欲以何求?谏而获罪,犹有忠贞之名。若举言不足采,请从此辞!”伥乃表谏,帝从之,复故爵土。

增置缘边兵屯。

朔方以西,障塞多坏,鲜卑因此数侵南匈奴。单于忧恐,上书乞修复障塞。诏黎阳营兵出屯中山北界,令缘边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教习战射。

班勇发诸国兵击匈奴呼衍王,走之。

是后,车师无复虏迹。

丁卯(127) 二年

春二月,鲜卑寇辽东,郡兵击破之。 三月,旱。 夏六月,追尊母李氏为恭愍皇后。

帝母李氏瘗城北,帝初不知,至是左右白之,感悟发哀,亲到瘗所,更以礼殡,葬恭陵北。

遣敦煌太守张朗与班勇讨焉耆,降之。征勇下狱,免。

西域皆服,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攻之。于是遣敦煌太守张朗将河西四郡兵与勇发诸国兵,两道击之。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元孟乞降。朗入,受降而还。勇以后期,征下狱,免。

秋七月朔,日食。 以许敬为司徒。

现在却忘记人家的大功劳,计较他们的小过失,如果他们在前往封国的途中有人死亡,就会使皇上有杀戮功臣的非议。应该迅速奏明皇上,加以劝阻。”朱伥说:“皇上正在发怒,如果上奏必定会受到谴责。”周举说:“明公您年逾八十,位居宰相高位,不在此时尽忠报国,还想得到什么?因谏诤而获罪,还能留下忠贞的美名。如果我周举的意见不值得采纳,我请求从此告辞!”朱伥因此上表谏阻,顺帝听从了他的建议,恢复孙程等人过去的爵位和封国。

增设沿边的驻军和营垒。

朔方郡以西,障塞多已损坏,鲜卑因此多次侵犯南匈奴。单于忧愁恐惧,上书朝廷请求修复障塞。下诏黎阳营兵到中山北界驻防,令沿边各郡增设步兵,分别驻扎在各边塞,进行军事训练。

班勇调发西域各国的军队进攻匈奴呼衍王,赶走了他们。

从此以后,车师国不再有匈奴人活动。

丁卯(127) 汉顺帝永建二年

春二月,鲜卑进犯辽东,郡兵将他们击败。 三月,发生旱灾。 夏六月,顺帝追尊母亲李氏为恭愍皇后。

顺帝的母亲李氏埋葬在城北边,顺帝原来不知道,直到这时,身边的人将此事禀告,顺帝才明白,为母亲发丧举哀,亲自到埋葬之地,改以皇后的礼仪殡殓,安葬在恭陵的北边。

派遣敦煌太守张朗与班勇讨伐焉耆,降服了焉耆。班勇被征回洛阳,下狱,免官。

西域都已归服汉朝,只有焉耆王元孟还没有投降,班勇上奏,请求出兵讨伐。于是朝廷派遣敦煌太守张朗率领河西四郡的军队,和班勇调发西域诸国的军队,分两路夹攻焉耆。张朗原先有罪,急于立功赎罪,就赶在约定日期以前抵达爵离关,元孟请求投降。张朗进入焉耆城,受降而回。班勇因为迟到被征调回京,逮捕下狱,免去官职。

秋七月初一,发生日食。 任命许敬为司徒。

敬仕于和、安之间,当窦、邓、阎氏之盛,无所屈挠。三家既败,士大夫多染污者,独不及敬,当世以此贵之。

聘处士樊英以为五官中郎将。

初,南阳樊英少有学行,隐于壶山之阳,州郡礼请,公卿举贤良有道,安帝赐策书征,皆不赴。是岁,帝复以策书、玄备礼征之,英固辞疾笃。不听,英不得已到京,称疾,强舆入殿,犹不能屈。帝乃设坛,赐几杖,待以师傅之礼,延问得失,拜五官中郎将。数月,英称疾笃,诏以为光禄大夫,赐告归,令在所送谷,以岁时致牛酒。

英初被诏命,众皆以为必不降志。南郡王逸与书劝使就聘。及后应对无奇谋深策,谈者失望。河南张楷谓曰:“天下有二道,出与处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辅是君也,济斯民也。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万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禄,又不闻匡救之术,进退无所据矣。”

以处士杨厚、黄琼为议郎。

时又征杨厚、黄琼。厚至,豫陈汉有三百五十年之厄以为戒,拜议郎。琼将至,李固以书逆遗之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不夷不惠,可否之间,圣贤居身之所珍也。自生民以来,善政少而乱俗多,必待尧舜之君,此为士行其志

许敬在和帝、安帝时期做官,正逢窦氏、邓氏、阎氏权势鼎盛之时,他无所畏惧。三家外戚垮台后,居官在位的人大多沾有污点,唯独许敬清白而不受牵连,因此,当时人都很敬佩他。

聘任隐居之士樊英为五官中郎将。

当初,南阳人樊英少年时就道德学问兼优,隐居在壶山南麓,州郡长官征聘他为官,公卿大臣荐举他为贤良方正有道,安帝赐策书征召他,他都没有出山。这一年,顺帝又用策书和黑色的缯帛以礼征召他,樊英以病重为由坚决推辞。顺帝不听,樊英不得已来到京师洛阳,称病不起,用轿子把他强行抬入宫殿,还是不肯屈从。顺帝特地为他设立讲坛,赏赐给他小桌和手杖,用尊敬老师的礼节来对待他,征询朝廷大政的得失,任命他为五官中郎将。数月之后,樊英声称病重,顺帝下诏任命他为光禄大夫,赐予诰命,准许他回归故里,下令当地官府送谷米,每年四季送给牛肉和酒。

樊英刚接到诏书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他一定不会违背自己的志向而去应召。南郡人王逸写信给樊英,劝他接受朝廷的征聘。等到樊英应聘出山后,在应对皇上的提问时,并没有什么奇谋远策,大家都深感失望。河南人张楷对樊英说:“天下人只有两条路可选择,即出仕和退隐。我以前认为您应召出仕,能够辅佐君主,拯救百姓。然而您开始时以无量可比之身,去触怒万乘之国的君主,等到享受爵禄以后,却又看不到您有什么匡正补救的措施,这真是进退都没有依据呀。”

任命隐居之士杨厚、黄琼为议郎。

当时,朝廷又征召杨厚、黄琼。杨厚来到洛阳后,预言汉朝到三百五十年左右将会有厄运,以为警告,朝廷任命他为议郎。黄琼将要到达洛阳时,李固派人给他送去一封信,信中说:“伯夷心胸狭隘,柳下惠太傲慢。不要效法伯夷的狭隘,也不要效法柳下惠的傲慢,而是选择两者之间,这才是圣贤做人的准则。自从有人类以来,政治清明的很少,而举措乖张的居多,如果定要等到唐尧、虞舜那样的君主,士人才出来推行自己救国救民的理想,

终无时矣。语曰:‘峣峣者易缺,皦皦者易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近鲁阳樊君被征,初至,朝廷设坛席,犹待神明,虽无大异,而言行所守,亦无所缺。而毁谤布流,应时折减者,岂非观听望深,声名太盛乎?是故俗论皆言:‘处士纯盗虚声。’愿先生弘此远谟,令众人叹服,一雪此言耳!”琼至,拜议郎,稍迁尚书仆射。数上疏言事,上颇采用之。

固,郃之子也,少好学,郃为司徒,固改姓名,杖策驱驴,负笈从师,不远千里。每到太学,密入公府定省,不令同业诸生知其为郃子也。

戊辰(128) 三年

春正月,地震。 夏六月,旱。 秋九月,鲜卑寇渔阳。

己巳(129) 四年

春正月,帝冠。 夏五月,桂阳献大珠,还之。

诏曰:“海内颇有灾异,修政减膳,珍玩不御,而桂阳太守文砻远献大珠以求幸媚,今以还之。”

雨水。 秋九月,诏复安定、北地、上郡。

虞诩言:“安定、北地、上郡,山川险厄,沃野千里,土宜畜牧,水可溉漕。顷遭羌乱,郡县兵荒二十余年。夫弃沃壤之饶,捐自然之财,不可谓利;离河山之阻,守无险之处,

那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有这样一句话:‘山太高了容易崩倒,玉太白了容易污染。’显赫的名声下面,其实质难以相符。近来,鲁阳人樊英被征召,刚到京师时,朝廷专门为他设立讲坛,犹如对待神明,他虽然没能提出什么奇谋异策,但言行谨慎,也没有什么过失。然而,对他的诋毁和诽谤四处流传,他的声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降低,这难道不是大家对他的期望太高,他的名声太大的缘故吗?因此,世俗的舆论都说:‘隐居之士纯粹是为了盗取虚名。’但愿先生您能够提出深远的谋略,让大家赞叹佩服,以洗刷这种言论!”黄琼来到京城后,被任命为议郎,又逐渐升任为尚书仆射。多次上疏讨论国事,顺帝颇为采用他的建议。

李固是李郃的儿子,自幼喜好学习,李郃官为司徒,李固改易姓名,执鞭赶驴,载着书籍,不远千里,投奔名师。他每次到太学学习,都是秘密地进入三公府,向父母请安,不让同在太学的同学们知道他是李郃的儿子。

戊辰(128) 汉顺帝永建三年

春正月,发生地震。 夏六月,发生旱灾。 秋九月,鲜卑进犯渔阳郡。

己巳(129) 汉顺帝永建四年

春正月,顺帝举行加冠礼。 夏五月,桂阳进献大颗珍珠,下诏退还回去。

顺帝诏书说:“天下很多地方都有灾异,因此朝廷正在整顿朝政,皇上正在减省饮食,不再接触珍玩之物,然而,桂阳太守文砻,从遥远的地方进贡大颗珍珠,以讨好邀宠,今将原物退还。”

大雨成灾。 秋九月,下诏恢复安定、北地、上郡三郡。

虞诩上奏说:“安定、北地、上郡,山川险要,沃野千里,土地适宜畜牧,河水可以灌溉农田和漕运粮食。自从遭受羌人叛乱,郡县历经战乱饥荒二十多年了。舍弃肥沃富饶的土地,抛开自然生长的财富,不能说有利可图;远离山川要隘,守卫在无险之地,

难以为固。今三郡未复,园陵单外,而公卿选懦,计费不图其安。宜开圣听,考行所长。”从之。使谒者督徙者各归本县,缮城郭,置候驿,又浚渠屯田,省费岁一亿计。遂令诸郡储粟周数年。

冬,鲜卑寇朔方。

庚午(130) 五年

夏四月,旱,蝗。 定远侯班始弃市。

始尚帝姑阴城公主,主骄淫无道,始积忿杀之。坐要斩,同产皆弃市。

辛未(131) 六年

春二月,以沈景为河间相。

河间王政傲狠不奉法,帝以侍御史沈景有强能,擢为河间相。景到国谒王,王不正服,箕踞殿上。侍郎赞拜,景峙不为礼,问王所在。虎贲曰:“是非王邪?”景曰:“王不正服,常人何别?今相谒王,岂谒无礼者邪?”王惭而更服,景然后拜。出,请王傅责之曰:“前发京师,陛见受诏,以王不恭,使相检督。诸君空受爵禄,曾无训导之义!”因捕诸奸人,奏案其罪,出冤狱百余人。政遂改节,悔过自修。

三月,复置伊吾司马,开屯田。

很难说是守御牢固。现在,这三个郡的旧境还没收复,在长安的皇帝园陵没有屏障,然而公卿大臣怯懦无能,只计算耗费,而不顾国家安全。皇上应当广泛听取意见,采用长远而有效的计策。”顺帝听从了他的这一建议。派遣谒者督促迁往外地的人各自回归本县,修缮城郭,设置哨所和驿站,又修浚河渠,屯田种地,一年之中减省费用一亿钱。于是下令各个郡都储积可供数年食用的粟米。

冬季,鲜卑进犯朔方郡。

庚午(130) 汉顺帝永建五年

夏四月,发生旱灾、蝗灾。 定远侯班始被处死,陈尸示众。

班始娶顺帝的姑姑阴城公主为妻,因公主骄淫无道,班始久积愤怒,杀死了她。因罪被腰斩,他的同母兄弟姊妹,都被处死,陈尸示众。

辛未(131) 汉顺帝永建六年

春二月,任命沈景为河间国相。

河间王刘政傲慢凶恶,不遵守法令,顺帝认为侍御史沈景刚强有才干,提升他为河间国相。沈景到达河间国就任,晋谒河间王刘政,刘政衣冠不整,随意张开双腿坐在殿上。侍郎唱名,让沈景拜见刘政,但是沈景站在那里不行礼,反问:“大王在哪里?”虎贲卫士说:“这不是大王吗?”沈景说:“大王不穿正式的服装,和平常人与什么区别?现在国相晋谒王爷,难道是晋见无礼之徒吗?”刘政惭愧而更换衣服,沈景这才参拜。出来后,沈景请出河间王的老师,责备他说:“先前我从京师出发,拜见皇上,接受诏命,因为河间王不守法度,令我检查督责。你们空受朝廷爵禄,一点教导的工作都没做!”因此逮捕一批奸佞之徒,奏请查办他们的罪恶,又释放无辜被害的一百多人。刘政因此改变节操,悔过自新。

三月,恢复设置伊吾司马,开设屯田。

帝以伊吾膏腴,傍近西域,匈奴资之以为钞暴,复令开设屯田,置司马一人。

秋九月,起太学。

初,安帝薄于艺文,博士不复讲习,朋徒怠散,学舍颓敝,鞠为园蔬。将作大匠翟酺上疏请更修缮,诱进后学,帝从之。凡造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

壬申(132) 阳嘉元年

春正月,立贵人梁氏为皇后。

帝欲立后,而贵人有宠者四人,莫知所建,议欲探筹以定。仆射胡广等谏曰:“恃神任筮,不必当贤,就值其人,犹非德选。宜参良家,简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钧以貌。稽之典经,断之圣虑。”帝从之。恭怀皇后弟子乘氏侯商之女,选为贵人,常特被引御,从容辞曰:“夫阳以博施为德,阴以不专为义,愿陛下思云雨之均泽,小妾得免于罪。”帝由是贤之,立以为后。

旱。 三月,扬州妖贼章河等作乱,杀长吏。 夏四月,以梁商为执金吾。 冬,护乌桓校尉耿晔遣乌桓击鲜卑,大获。 立孝廉限年课试法。

尚书令左雄上疏曰:“宁民之道,必在用贤,用贤之道,必存考黜。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教化。今俗浸凋敝,巧伪滋萌,典城百里,转动无常,各怀一切,莫虑长久。谓聚敛整办为贤能,以治己安民为劣弱,视民如

顺帝认为伊吾那个地方土地肥沃,靠近西域地区,匈奴人一直利用这个地方进行劫掠和骚扰,下令重新开设屯田,设置司马一人。

秋九月,重新修建太学。

当初,安帝轻视典籍和文学,博士不再讲习,门徒学生荒怠离散,太学校舍倒塌破旧,败落成为菜园。将作大匠翟醣上疏,请求重新修缮,以诱导后生求学,顺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共修造二百四十幢房,一千八百五十间屋。

壬申(132) 汉顺帝阳嘉元年

春正月,封贵人梁氏为皇后。

顺帝打算册立皇后,而贵人中受到宠爱的有四人,不知道选择谁才好,有人建议抽签决定。仆射胡广等人劝谏道:“依仗神灵祷告占卜,未必能得到贤良,即使得到合适人选,也不是依据品德来选定的。应该增选良家女子,从中物色品德最好的;品德一样好,就物色年龄较大的;年龄一般大,就选择外貌美丽的。根据典籍考察,由皇上考虑决定。”顺帝采纳了这一建议。恭怀皇后的侄女,即乘氏侯梁商的女儿被选为贵人,常被召唤侍奉顺帝,她曾经婉言推辞说:“阳刚以广泛施舍为高尚,阴柔以不独自享有为准则,希望陛下想到云雨之恩应该大家均沾,小妾我才能免遭非议。”顺帝因此认为她很贤淑,封她为皇后。

发生旱灾。 三月,扬州妖贼章河等人叛乱,杀害地方官吏。

夏四月,任命梁商为执金吾。 冬季,护乌桓校尉耿晔派遣乌桓进攻鲜卑,大有俘获。 设立荐举孝廉限定年龄及考课制度。

尚书令左雄上奏说:“安抚百姓的办法,在于任用贤才,任用贤才的办法,在于考察而后加以升黜。地方官吏经常调动,属下的百姓就难以安居乐业;任职时间长,百姓就能接受教化。现在世风民俗日渐衰败,奸巧诈伪日益萌生,县级长官经常变更,各人都抱着临时观点,没有人考虑长远。大家都认为搜刮钱财、整肃严办为贤能,认为奉公守法、安定百姓为低劣,把人民看作

寇仇,税之如豺虎。监司项背相望,与同疾疢,见非不举,闻恶不察,观政亭传,责成期月,言善不称德,论功不据实,虚诞者获誉,拘检者离毁。或因罪戾,引高求名,州宰不覆,竞共辟召,使奸猾枉滥,轻忽去就。乡官部吏,职贱禄薄,车马衣服一出于民。拜除如流,送迎烦费,损政伤民,和气未洽,灾眚不消,咎皆在此。臣愚以为守相长吏有显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非父母丧不得去官。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边郡。其乡部亲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从政者,宽其负算,增其秩禄,吏职满岁乃得辟举。如此,虚伪之端绝,迎送之役损,而民各宁其所矣。”帝诏悉从之。而宦官不便,终不能行。

雄又言:“孔子曰‘四十不惑’,《礼》称‘强仕’。请自今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副之端门,练其虚实。若有茂才异行,自可不拘年齿。”帝从之。胡广驳曰:“选举因才,无拘定制,前世以来,莫或回革。可宣下百官,参其同异。”帝卒用雄奏,令郡国举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诸生通章句,文吏能笺奏,乃得应选。其有茂才异行若颜渊、子奇,不拘年齿。雄亦公直精明,能审核真伪,决志行之。顷之,胡广出为济阴太守,

仇敌,向百姓征收苛捐杂税时有如虎狼。朝廷派出的监察官吏前后相继,他们和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看到错误不检举,听到邪恶不查办,仅在驿站视察政情,要求官吏一年之内做出实绩,赞扬官吏往往与其品德不相符,褒奖功绩常常没有事实依据,善于弄虚作假的人因而获得声誉,循规蹈矩的人却遭到诋毁。有的人因为罪状明显,就声称轻视富贵弃官而去,州郡长官不加审察,竞相征聘,使奸猾之辈到处充斥,不在乎官职的任免。乡官部吏职位卑微,收入菲薄,他们的车马衣服都出自百姓。官吏的任免像流水一样,送往迎来,花费烦多,损害政事,伤害人民,和气难以融洽,灾异不能消除,原因都在于此。臣以为,太守、国相等地方长官政绩显著的,可以就地增加官秩,不要调走,不是父母去世不得不奔丧的,不许离职。对于受到弹劾的官吏,逃亡而不接受法办的,将他们全家迁往边疆郡县。对于在基层直接管理百姓的官吏,都要用家世清白有能力从政的儒生担任,减免他们应交的算赋,增加他们的俸禄,任职满一年才有资格参加征辟荐举。这样一来,弄虚作假的就会绝迹,送往迎来的差役就会减少,而老百姓就会各得其所了。”顺帝下诏全部采纳他的建议。然而宦官认为对他们不利,到底没能施行。

左雄又说:“孔子说‘四十岁不再迷惑’,《礼记》说‘身体和智力强盛时才出来做官’。请从现在开始,孝廉年龄不满四十岁不可参与荐举,都应该先到司徒府报到,儒生则考试他所师承的那门学问,文吏则考试上奏朝廷的表章,并将副本送至皇宫端门,由尚书检查虚实。如果有优异的才能和品行,当然可以不限年龄。”顺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胡广反驳说:“选举依据才能,不必拘泥于某种固定的制度,从前世以来,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应把这件事交付百官,参考他们的不同意见。”顺帝最终采用了左雄的奏疏,下令郡、国荐举孝廉,限年四十岁以上,儒生必须精通儒家经典,文吏必须能够起草章奏表笺,才能够应选。如有像颜渊和子奇那样优异的才能品行,可不受年龄限制。左雄公正精明,能够分辨真伪,坚决推行自己的主张。不久,胡广出任济阴太守,

与诸郡守十余人皆坐谬举免黜。唯汝南陈蕃、颍川李膺、下邳陈球等三十余人得拜郎中。自是牧守畏栗,莫敢轻举。迄于永嘉,察选清平,多得其人。

闰十二月,恭陵百丈庑灾。

癸酉(133) 二年

春正月,征郎以为郎中,不就。

上召郎,问以灾异,上章曰:“三公上应台阶,下同元首,政失其道则寒阴反节。今之在位,竞托高虚,纳累钟之奉,亡天下之忧。栖迟偃仰,寝疾自逸,被策文,得赐钱,即起复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以此消伏灾眚,兴致升平,其可得乎?今选牧守,委任三府,长吏不良,既咎州郡,州郡有失,岂得不归责举者?而陛下崇之弥优,自下慢事愈甚,所谓‘大网疏,小网数’也。”

因条便宜七事:一、园陵火灾,宜念百姓之劳,罢缮修之役;二、立春以后阴寒失节,宜采纳良臣以助圣化;三、今年少阳,春旱夏水,宜务节约;四、去年八月,荧惑出入轩辕,宜简出宫女;五、去冬有白气,从西方天苑趋参左足,入玉井,恐有羌寇,宜为备御;六、近者白虹贯日,宜令中外官司,并须立秋然后考事;七、汉兴以来三百三十九岁,于时三期,宜大蠲法令,有所变更。王者之法,譬犹江河,当使易避而难犯。

和其他郡的太守共十多个人都因为荐举不实而被免官降职。被荐举的孝廉中,唯有汝南郡人陈蕃、颍川郡人李膺、下邳人陈球等三十多人被任命为郎中。从此以后,州郡长官深怀恐惧,不敢再轻率荐举人才。一直到永嘉年间,察举选拔清廉公正,国家得到很多人才。

闰十二月,安帝恭陵寝殿百丈庑发生火灾。

癸酉(133) 汉顺帝阳嘉二年

春正月,征召郎为郎中,郎觊不来应召。

皇上征召郎,向他询问灾异之事,郎上疏说:“三公上与天上的三台星相应,下与人间君王相比,政治离开正道,就会寒阴违反时节。现在身居三公高位的,争相沽名钓誉,故作清高,享受丰厚的俸禄,却不知忧国忧民。他们养尊处优,无所事事,佯装卧病在床,贪图安逸,一旦接到诏书,或得到皇帝的赐钱,马上就从病床上爬起来重新出来做官,怎么这么容易患病而痊愈又这么迅速呢?用这种人来消除灾异,建立太平盛世,怎么能够做到呢?现在选用州郡长官,委托三公负责,州郡属吏不称职,就责备州郡长官,州郡长官有过失,怎么能够不责备荐举他们的人呢?然而陛下对他们优礼有加,下面的官吏怠慢政事就愈来愈严重,这就是所谓‘大网疏,小网密’啊。”

于是向朝廷提出七项建议:一、皇帝陵墓发生火灾,应该体恤百姓的劳苦,停止修缮的差役;二、立春以后,气候寒冷,不合时节,应该选择贤良之臣,辅佐圣上教化;三、今年是少阳之年,春天旱,夏天涝,应该厉行节约;四、去年八月,火星出入轩辕星座,应该挑选宫女释放出宫;五、去年冬季有白色的云气,从西方天苑星座向参宿的左足移动,进入玉井星座,恐怕有羌人进犯,应该严加防备;六、近来白虹穿过太阳,应该下令朝廷内外官府,都要等到立秋以后再审理诉讼;七、汉朝建立以来三百三十九年,已经超过三个周期,应该删减修改法令,有所变革。君王的法令,就像长江大河,应该让百姓容易避开而难以冒犯。

复上书荐黄琼、李固,又言:“自冬涉春,迄无嘉泽,朝廷劳心,广为祷祈。臣闻皇天感物,不为伪动,灾变应人,要在责己。若令雨可请降,水可禳止,则岁无隔并,太平可待。然而灾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书奏,特拜郎中,辞病不就。

封乳母宋娥为山阳君。

帝之立也,娥与其谋,故封之,又封梁商子冀为襄邑侯。左雄上封事曰:“高皇帝约,非有功不侯。不宜追录小恩,亏失大典。”帝不听。雄复谏曰:“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谗谀蒙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恶;贵宠,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时俗为忠者少,而习谀者多。故令人主数闻其美,稀知其过,迷而不悟,以至于危亡。臣案尚书故事,无乳母爵邑之制,唯先帝时王圣为野王君。圣造生谗贼废立之祸,生为天下所咀嚼,死为海内所欢快。今阿母躬蹈俭约,以身率下,而与圣同爵号,惧违本操。乞如前议,岁以千万给奉阿母,可不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厄之运,然后平议可否。”于是商让还冀封。

夏四月,京师地震,诏公卿直言,举敦朴之士。

左雄复上疏曰:“先帝封野王君,汉阳地震,今封山阳君而京城复震。专政在阴,其灾尤大。臣前后瞽言,封爵至重,

郎觊又上书推荐黄琼、李固,又说:“自从去春到今春,一直没有降雨,朝廷忧虑,到处祈祷。臣听说上天爱护万物,不会为虚伪的祈祷所感动,灾害变异是针对人世而降的,重要的是反省自己。如果一祈求就能让天降雨,一祷告就消弭水灾,那就会年年丰收,太平盛世可以坐着等到了。然而灾害不断,是因为病源不在这里。”奏疏呈上后,特地任命郎觊为郎中,郎觊称病不就。

顺帝封乳母宋娥为山阳君。

顺帝被立为皇帝,乳母宋娥曾参与密谋,顺帝便封她为山阳君,又封梁商的儿子梁冀为襄邑侯。左雄上密封奏章说:“高祖刘邦曾经约定,不是有功的不许封侯。不应该顾念小恩,而使国家典章受到破坏。”顺帝不听。左雄又进谏说:“臣听说君主没有不喜爱忠良正直而厌恶阿谀奉承的,然而,历代的祸患,莫不是忠良正直的获罪,阿谀谄媚的受到宠信,这大概是采纳忠言困难,而听信谀言容易。犯罪服刑,人们从心里感到厌恶;富贵宠荣,人们从心里渴望得到。所以,时俗风气做忠直之士的少,而阿谀奉承的多。因此导致君主经常听到歌功颂德的言辞,很少知道自己的过错,执迷不悟,以至于危亡。臣考查尚书台的成例,没有给乳母封爵食邑的规定,只有先帝时封乳母王圣为野王君。而王圣造谣陷害,酿成了罢黜皇太子的大祸,她活着遭到天下人的诅咒,死后天下人无不欢欣鼓舞。现在乳母宋娥亲身实行节俭,以身作则,如果让她和王圣一样,封爵赐号,恐怕违背她的意愿。请求陛下采纳臣之前的建议,每年给乳母一千万钱,这样做可以不遭到臣民的责怪。梁冀的封爵不是紧急的事情,应该等到渡过这段灾难时期,然后再讨论是否可行。”于是,梁冀的父亲梁商,推辞退还朝廷给梁冀的封爵。

夏四月,京师发生地震,顺帝下诏要求公卿大臣对朝政直言不讳地提出批评,并向朝廷荐举敦厚淳朴之士。

左雄又上疏说:“先帝封王圣为野王君,汉阳就发生地震,而今陛下封宋娥为山阳君,京城又发生地震。女人握权,灾害尤其严重。臣前后发表了瞎子一般的妄言,封爵是极重要的事情,

今冀已高让,山阳君亦宜崇其本节。”雄言切至,娥亦畏惧辞让,而帝卒封之。是时大司农刘据以职事被谴,召诣尚书,传呼促步,加以捶扑。雄上言:“九卿大臣,行有佩玉之节,孝明皇帝始有扑罚,非古典也。”帝纳之。

京师地拆,诏引敦朴士对策。

洛阳宣德亭地拆八十五丈,帝引公卿所举敦朴士对策。

李固对曰:“汉兴以来三百余年,贤圣相继十有八主,岂无阿乳之恩,忘贵爵之宠,然上畏天威,俯案经典,知义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虽有功勤,但加赏赐,足酬其劳。裂土开国,实乖旧典。闻阿母体性谦虚,必有逊让,陛下宜许其辞国之高,使成万安之福。

“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岂天性当然?但以爵位尊显,颛总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至颠仆。今梁氏子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

“又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权,容请托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子弟禄任曾无限极,谄伪之徒望风进举。今可为设常禁,同之中臣。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迪,无他功德,初拜便真,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先圣法度,

现在梁冀已经高姿态地让还封爵,山阳君也应该尊重她原来的节操。”左雄的话极为恳切,宋娥也很畏惧,提出辞让封爵,但是顺帝最终还是封她为山阳君。当时大司农刘据因为工作中出现差错而受到谴责,应召到尚书台,被人吆喝催促快走,并遭到鞭打。左雄上疏说:“九卿属朝廷大臣,行走时享有佩玉的礼节,明帝时才有鞭刑,这不合古制。”顺帝采纳了他的意见。

京师发生地裂,朝廷下诏召集敦厚朴实之士回答皇帝的提问。

洛阳的宣德亭一带地裂八十五丈,顺帝召集公卿大臣所荐举的敦厚朴实之士回答问题。

李固回答说:“自从汉朝建立以来三百多年,圣贤世代相继,共有十八位君主,哪一位没有乳母的恩情,谁不想给乳母尊贵的封爵,然而因为畏惧上天的威严,又考查经典,知道大义上不允许这样做,所以才没有赐封。现在宋阿母虽然有功劳,只要加以赏赐,就足以报答她的劳苦。如果分割土地,建立封国,确实违背过去的传统制度。听说阿母秉性谦虚,必然会辞让,陛下应该同意她辞让封国的高尚举动,使她得以享受万安之福。

“凡是皇后、贵妃之家很少能够保全的原因,难道是他们天性应该如此吗?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封爵太尊,官位太高,大权握在手中,天道厌恶满盈,而他们却不知道自我克制,以至于倾覆衰败。现在梁氏子弟晚辈,都享有荣耀和显贵,明帝永平和章帝建初年间的旧例,却不是这样的。应该让梁氏回到原来的黄门之官,使权力离开外戚,归还国家。

“再说,诏书之所以禁止侍中、尚书、中朝大臣的子弟不得为吏,不得被荐举为孝廉,是因为他们手中把持着权力,可以私相请托的缘故。而中常侍在皇帝和皇后的身边,他们的声名和威势震动天下,他们的子弟享受俸禄,担任官职,竟然没有任何限度,谄媚诈伪之徒望风举荐他们的子弟。因此,从现在起应该为他们设立禁令,和朝中大臣一样。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迪等,没有什么功劳,刚一任命便实授官职,这虽然是小小的失误,却逐渐破坏了过去的规章。前代圣王制定的法规制度,

所宜坚守,政教一跌,百年不复。

“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之有北斗。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气,运平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宜择其人以毗圣政。今与陛下共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则。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树本,百枝皆动也。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

“夫人君之有政,犹水之有堤防。堤防完全,虽遭霖潦,不能为变;政教一立,暂遭凶年,不足为忧。今堤防虽坚,渐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则四支不举。故臣之所忧,在心腹之疾,非四支之患也。苟坚堤防,务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虽有寇贼水旱之变,不足介意。不然,则虽无水旱之灾,天下固可忧矣。又宜罢退宦官,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才智闲雅者给事殿中。如此,则论者厌塞,升平可致也。”

扶风功曹马融对曰:“今科条品制,四时禁令,所以承天顺民者备矣悉矣,不可加矣。然而天犹有不平之效,民犹有咨嗟之怨者,百姓屡闻恩泽之声,而未见惠和之实也。古之足民者,非能家赡而人足之,量其财用,为之制度。故嫁娶之礼俭,则婚者以时矣;丧制之礼约,则终者掩藏矣;

应该坚决遵守,政事和教化一旦遭到破坏,就是过一百年也难以恢复。

“陛下您有尚书,就像天上有北斗。北斗是上天的喉舌,尚书也是陛下的喉舌。北斗掌握上天的元气,平衡四个季节的运行,尚书出纳君王的诏命,将政令推行到全国,权尊势重,责任重大,应该选择合适的人,以辅佐君王的圣政。现在和陛下共同治理天下的人,在外廷,则有三公、九卿、尚书,在宫内,则有常侍、黄门,犹如一个大门之内的一家,平安时大家共享幸福,危机时大家共遭祸殃。刺史和太守,对外代表朝廷统理职事,对内受到朝廷法制的约束。标杆如果弯曲,测出的日影必然歪斜;水源如果清澈,河流必然清洁,就像叩击树根,整棵树的枝叶都会摇动。这样说来,朝廷的号令,岂容失误!

“君主妥善地治理天下,就像河流之有堤防。堤防完固,即使遇到暴雨连绵,也不能酿成灾害;政事和教化一经确立,即令突然遇到荒年,也不必忧虑。而今堤防虽然坚固,但已经渐渐出现孔穴,犹如一个人的身体,朝廷是心腹,州郡是四肢,心腹出现病痛,四肢就不能行动。所以臣所忧虑的是心腹的疾病,而不是四肢的毛病。如果能筑牢堤防,致力于政治教化,先安定心腹,整顿朝廷,虽然有盗贼匪寇和水旱灾害,也不足以放在心上。否则,即使没有水旱灾害,天下原本就令人担忧。还有,应该罢黜宦官,削减他们的权力,只要保留品德方正的常侍二人在身边听候驱使,保留聪敏闲雅的小黄门五人在殿中供职。只有这样,批评才会停止,天下才能达到太平。”

扶风功曹马融回答说:“现在,法令规章,四季禁令,用以承受天命、顺应民心的各种措施都已很完善齐全了,不能再增加了。可是,上天仍然有不平的反应,百姓中还有嗟叹抱怨的人,就因为老百姓虽多次听到朝廷要实施善政的声音,却没有得到善政的实惠。古代让人民富足的方法,并不是能做到家给人足,只是根据财富的多少,制定适当的用度。所以,嫁娶的礼节俭省,男女就可以及时婚配;丧葬的礼节简单,死者就可以及时掩埋;

不夺其时,则农夫利矣。夫妻子以累其心,产业以重其志,舍此而为非者,必不多矣。”

太史令张衡对曰:“自初举孝廉,迄今二百岁,皆先孝行,行有余力,始学文法。辛卯诏以能章句、奏案为限,虽有至孝,犹不应科,此弃本而取末也。曾子长于孝,然实鲁钝,文学不若游、夏,政事不若冉、季。今欲使一人兼之,苟外有可观,内必有阙矣。”

上览众对,以李固为第一,即时出阿母还舍,诸常侍悉叩头谢罪,朝廷肃然。以固为议郎,而阿母、宦者皆疾之,诈为飞章以陷其罪。事从中下,大司农黄尚、仆射黄琼救之,久乃得释,出为洛令,弃官归汉中。

衡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通贯六艺,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作浑天仪,著《灵宪》。性恬憺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

阿母后竟坐构奸诬罔,收印绶,还里舍。

秋七月,太尉庞参免。

参在三公中,最名忠直,数为左右所毁。司隶承风案之,参称疾。广汉上计掾段恭上疏曰:“伏见道路行人,农夫织妇,皆曰太尉参竭忠尽节,不能曲心,孤立群邪之间,自处中伤之地。夫以谗佞伤毁忠正,此天地之大禁,人主之至诫也。国以贤治,君以忠安。今天下咸欣陛下有此忠贤,愿卒

不耽误农时,农民就可以取得丰收。既有妻子儿女的牵挂,又有家庭财产的顾虑,抛弃这些而去为非作歹的人,必定不多。”

太史令张衡回答说:“自从创立荐举孝廉之制,迄今已有二百多年,都是以孝行优先,尽了孝道,仍有余力,才去学习法令条文。而去年颁布的诏书,却限于能精通儒家经典、会写上奏皇帝的章疏,即使有大孝行,也不能应选,这是舍本逐末的做法。曾参的长处在于有孝行,然而他实在笨拙迟钝,论文学不如子游子夏,论政事不如冉有、季路。现在想使一个人兼备这些本领,纵使外表很像回事,内在必有欠缺。”

顺帝看了众人的对策,以李固为第一名,立即命乳母宋娥搬出皇宫,回到自己的家去,各位中常侍都叩头请罪,朝廷内外一片肃然。顺帝任命李固为议郎,然而,乳母宋娥和宦官们都痛恨他,伪造匿名信,罗织罪状,诬陷李固。诏书从宫中直接下达,大司农黄尚、仆射黄琼上疏挽救,过了很久,李固才被释放,调离朝廷担任洛阳县令,李固辞去官职,回到故乡汉中居住。

张衡才华盖世,但毫无骄傲之心,他通晓儒家六艺,尤其致力于天文、阴阳、历法、算术等,曾制造浑天仪,著有《灵宪》一书。性情恬淡,不羡慕世俗所重的荣华富贵,所担任的官职,往往多年不升迁。

后来乳母宋娥因勾结奸佞,诬陷他人而获罪,收缴了她的印信,将她遣送回乡。

秋七月,太尉庞参免官。

太尉庞参在三公当中最为忠直,曾多次遭到皇帝身边之人的诋毁。司隶校尉接受暗示对庞参进行审查,庞参声称有病,在家休养。广汉郡上计掾段恭上疏说:“我看到无论是道路上的行人,还是农夫织妇,都说太尉庞参竭忠尽节,不肯违背自己的意志去逢迎他人,因而孤立于众多奸佞之徒中间,使自己处于被中伤的境地。奸佞陷害忠良,这可是天地间最大的禁忌,君主最重要的戒律。国家因贤才而得到治理,君主因忠臣而得到安全。现在天下人都庆幸陛下有庞参这样的忠臣贤才,希望陛下始终

宠任以安社稷。”书奏,诏遣小黄门视参疾,致羊酒。后参夫人疾前妻子,杀之,洛阳令奏参罪,竟以灾异免。

鲜卑寇马城。

是后其至鞬死,鲜卑抄盗差稀。

甲戌(134) 三年

夏四月,车师后部击破北匈奴,获单于母。 五月,旱。

上露坐德阳殿东厢请雨,问尚书周举以消变之术,举对曰:“臣闻阴阳闭隔,则二气否塞,风雨不时,水旱成灾。陛下废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内积怨女,外有旷夫。自枯旱以来,弥历年岁,未闻陛下改过之效,徒劳至尊,暴露风尘,诚无益也。宜推信革政,崇道变惑,出后宫不御之女,除太官重膳之费,慎官人,去贪佞。”帝曰:“贪佞者为谁乎?”对曰:“臣从下州超备机密,不足以别群臣。然公卿大臣数有直言者,忠贞也;阿谀苟容者,佞邪也。”

张衡亦言:“前年京师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民扰也。愿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旧,勿令刑德八柄不由天子。然后神望允塞,灾消不至矣。”衡又以中兴之后,儒者

能宠信他,以此来安定国家。”奏章呈上之后,顺帝下诏派遣小黄门前去问候庞参的病情,并送去羊肉和酒。后来,庞参的夫人忌恨前妻的儿子,杀了他,洛阳令上奏庞参有罪,终因天降灾异将庞参免官。

鲜卑进犯马城。

此后,鲜卑首领其至鞬去世,鲜卑对内地的抢掠和骚扰,比以前稍少了。

甲戌(134) 汉顺帝阳嘉三年

夏四月,车师后部击败北匈奴,俘获了单于的母亲。 五月,发生旱灾。

顺帝露天而坐在德阳殿东厢中,祈求上天降雨,向尚书周举征询消除灾变的方法,周举回答说:“臣听说,阴阳闭隔,那么二气必然闭塞不通,所以风雨不按时而至,导致水旱成灾。陛下废弃文帝、光武帝的传统,而因循使秦朝灭亡的奢侈欲望,宫廷内有很多过了婚嫁年龄而不放出宫的怨女,外面却有很多娶不到老婆的男子。自从发生大旱以来,过了整整一年,没有听说陛下有改过的表现,白白地有劳至尊露坐风尘,实在无益。应该诚心诚意地革除弊政,遵守先王制定的典章制度,改变目前奢侈腐败的混乱局面,放出后宫中未曾召幸的宫女,减除宫中多余的膳食费用,慎重地任命官吏,清除贪污和邪佞之臣。”顺帝说:“谁是贪污邪佞之人?”周举回答说:“臣从下面的州刺史府,被擢升到掌管朝廷机密的尚书台,还没有能力去辨别群臣。然而,在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中,凡是多次直言谏诤的,都是忠贞之臣;而那些阿谀奉承和随声附和的,都是邪佞之徒。”

张衡也上书说:“去年京师发生地震,地面开裂。土地开裂,象征着权威被分割;发生地震,象征着人民受到惊扰。希望陛下考虑遵循古代君主所制定的规章制度的办法,不要让刑罚和奖赏的八种权柄脱离天子之手。然后,神明的期望就会得到满足,灾异就会不再出现了。”张衡又因为东汉王朝建立以来,儒生们

争学图纬,上疏言:“图谶成于哀、平之际,皆虚伪之徒以要世取资,欺罔较然,莫之纠禁。且律历、卦候、九宫、风角,数有微效,世莫肯学,而竞称不占之书,譬犹画工恶图犬马而好作鬼魅,诚以实事难形而虚伪不穷也。宜收藏图谶,一禁绝之,则朱紫无所眩,典籍无瑕玷矣。”

秋七月,钟羌寇陇西、汉阳。 冬十月,校尉马续击破之。 十一月,司徒刘崎、司空孔扶免。

用周举之言也。

乙亥(135) 四年

春二月,初听中官得以养子袭爵。

御史张纲上书曰:“窃寻文、明二帝,德化尤盛,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幸赏赐裁满数金,惜费重民,故家给人足。而顷者以来,无功小人皆有官爵,非所以爱民重器,承天顺道也。”书奏,不省。

旱。 遣谒者马贤击钟羌,大破之。 夏四月,以梁商为大将军。

商称疾不起且一年,帝遣使举策就第即拜,商乃诣阙受命。商少通经传,谦恭好士,辟李固为从事中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记曰:“数年以来,灾怪屡见。孔子曰:‘智者见变思形,愚者睹怪讳名。’天道无亲,可为祗畏。诚令王纲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

都争着去学习图谶纬书这种神秘的预言书,上疏说:“图谶之类成书于哀帝、平帝之际,都是虚妄之徒用来欺世盗名和借机利用的,欺骗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但朝廷却没有加以纠察禁止。而且,律历、卦候、九宫、风角所做的预测,曾不断地应验,世人却不肯学习,都争相称赞谶纬之书,正犹如画师不喜欢画狗画马,却喜欢画鬼怪,确实是因为现实的事物很难画好,而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信笔乱画。应该把图谶之类的书加以收藏,一律禁绝,这样,朱红的正色才不致被紫色所扰乱,圣人典籍也不至受到玷污。”

秋七月,钟羌进犯陇西和汉阳两郡。 冬十月,校尉马续击败钟羌。 十一月,司徒刘崎、司空孔扶免官。

这是顺帝采纳周举的谏言而采取的措施。

乙亥(135) 汉顺帝阳嘉四年

春二月,首次允许宦官以养子继承爵位。

御史张纲上书说:“据我考察,文帝和明帝德行教化最有成就,而当时中常侍不过二人,对宠爱亲信人员的赏赐,不过黄金数两,珍惜经费,关心人民,所以百姓家家富足。可是近几年来,没有功劳的小人都得到官禄爵位,这不是爱护人民,重视官位,顺应天道的做法。”奏章呈上后,顺帝不理。

发生旱灾。 派遣谒者马贤进攻钟羌,大败钟羌。 夏四月,任命梁商为大将军。

梁商称病不起将近一年,顺帝派遣使者捧着任命策书到梁商家中,拜授他为大将军,梁商这才到皇宫接受任命。梁商自幼通晓儒家经传,谦虚恭谨,喜好人才,延聘李固为从事中郎。李固因梁商为人柔顺温和,能守身自好,但却不能整顿朝纲法纪,于是向梁商上书说:“几年来,灾变怪异不断出现。孔子说:‘聪明的人见到灾异,而想到刑罚,愚蠢的人见到怪异,却忌讳其名称。’天道不论亲疏,所以可敬可畏。如果能够整顿朝廷纲纪,使正道通行,忠臣得立,然后您再延续伯成辞官归耕的高尚行为,

全不朽之誉,岂与此外戚凡辈耽荣好位者同日而论哉?”商不能用。

秋闰八月朔,日食。 冬十月,乌桓寇云中。 十二月,地震。

丙子(136) 永和元年

冬十二月,以王龚为太尉。

龚疾宦官专权,上书极言其状。诸黄门使客诬奏龚罪,上命龚亟自实。李固奏记于梁商曰:“王公以坚贞之操,横为谗佞所构,众人闻知,莫不叹栗。夫三公尊重,无诣理诉冤之义,纤微感概,辄引分决。是以旧典不有大罪,不至重问。王公卒有他变,则朝廷获害贤之名,群臣无救护之节矣。语曰:‘善人在患,饥不及餐。’斯其时也。”商即言之,事乃得释。

以梁冀为河南尹。

冀嗜酒逸游,居职纵暴,商客吕放以告,商让之。冀遣人杀放,而推疑放之怨仇,捕灭其宗亲宾客百余人。

武陵蛮反。

初,武陵太守言蛮夷率服,可增租赋。虞诩曰:“自古圣王,不臣异俗。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帝不从。至是,蛮果争贡布非旧约,遂杀乡吏,举种反。

成全不朽的声誉,哪能跟那些沉湎于荣华富贵、追求高位的一般外戚同日而语呢?”梁商未能采用。

秋闰八月初一,发生日食。 冬十月,乌桓进犯云中郡。十二月,发生地震。

丙子(136) 汉顺帝永和元年

冬十二月,任命王龚为太尉。

王龚痛恨宦官专权,上书极力陈述他们的罪状。宦官们指使门客诬告王龚有罪,顺帝命王龚尽快讲明真实情况。李固上书对梁商说:“王龚具有坚贞的节操,无端遭受奸佞的陷害,大家听到这个消息,无不为之叹息恐惧。三公地位尊崇,没有亲身前往司法部门为自己申辩的道理,即令他对朝廷稍有不满,往往让他自杀。所以,按照惯例,没有大逆不道之罪,不至于审问三公。假如王龚突然发生其他意外,朝廷就会蒙受伤害贤能的恶名,群臣也没有营救和保护忠良的气节。俗话说:‘好人正处在患难中,我们再饿也顾不上吃饭。’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候。”于是,梁商立刻向顺帝进言,事情才告平息。

任命梁冀为河南尹。

梁冀喜好饮酒游乐,任官期间多有暴虐不法的行为,梁商的门客吕放把这一情况报告梁商,梁商责备了梁冀。梁冀派人杀死吕放,而且把犯罪嫌疑推到吕放的仇人身上,捕获、诛杀他的宗亲和宾客一百余人。

武陵蛮反叛。

当初,武陵太守说蛮夷都已归服,可以增加田租赋税。虞诩说:“自古以来,圣明的君王不把风俗习惯与我们相异的其他民族当作自己的臣民。先帝已经制定的规章,明确规定武陵蛮夷应缴纳的数额,时间已经很久了,现在滥行增加,必然引起怨恨和反叛。计算所能得到的,还抵偿不了所耗费的,以后必会后悔。”顺帝没有听从。到这时,蛮人果然因为征收贡布不符合原来规定的数额而起来抗争,于是杀掉征收赋税的乡吏,举族反叛。

丁丑(137) 二年

春,以李进为武陵太守,讨平之。

进简选良吏,抚循蛮夷,郡境遂安。

夏四月,地震。 象林蛮反。

象林蛮区怜等攻县寺,杀长吏,交趾刺史樊演发交趾、九真兵万余人救之。兵士惮远役,反攻其府,府虽击破反者,而蛮势转盛。

冬十月,帝如长安,征处士法真,不至。

扶风法真博通内外学,隐居不仕。帝欲致之,四征不屈。友人郭正称之曰:“真名可得闻,身难得见。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可谓百世之师者矣。”

地震。

太尉王龚以中常侍张昉等专弄国权,欲奏诛之,宗亲有以杨震事谏之者,龚乃止。

十二月,还宫。

戊寅(138) 三年

春二月,地震,金城、陇西山崩。 夏闰四月,地震。以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趾刺史,招降蛮寇,岭外悉平。

侍御史贾昌与州郡讨区怜等,岁余不克。帝召百官,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荆、扬、兖、豫四万人赴之。

李固驳曰:“荆、扬盗贼磐结不散,长沙、桂阳数被征发,如复扰动,必更生患。兖、豫之人,远赴万里,诏书迫促,

丁丑(137) 汉顺帝永和二年

春,任命李进为武陵太守,讨平反叛的蛮人。

李进挑选贤良的官吏,安抚蛮人,郡境方得安宁。

夏四月,发生地震。 象林郡蛮人反叛。

象林郡蛮人区怜等人攻打所在县的官府,杀死地方官吏,交趾刺史樊演征发交趾郡和九真郡兵一万余人前往救援。士兵们害怕远征,反攻太守府,太守府虽然击败了反叛的士兵,然而蛮人的势力反而更加强大了。

冬十月,顺帝前往长安,征召隐居之士法真,法真没有前来。

扶风郡人法真精通儒家的“七纬”内学和“六经”外学,隐居乡里,不肯出来做官。顺帝想请到他,前后四次征召,他不肯屈从。法真的朋友郭正称赞他说:“法真的名字可以听到,却很难见到他这个人。他越是逃避名声,名声越是随着他,越是躲开名声,名声越是追着他,真可以说是百世之师了。”

发生地震。

太尉王龚因中常侍张昉等人专擅朝廷大权,打算上奏请求诛杀他们,宗族和亲戚中有人用杨震的遭遇来劝阻,王龚这才作罢。

十二月,顺帝返回洛阳皇宫。

戊寅(138) 汉顺帝永和三年

春二月,发生地震,金城和陇西二郡发生山崩。 夏闰四月,发生地震。 任命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趾刺史,招降蛮寇,五岭以外地区全部平定。

侍御史贾昌与州郡官兵合力讨伐区怜等人,一年多也没能取胜。顺帝召见百官,征询对策,大家都主张派遣大将,调发荆州、扬州、兖州、豫州等四州兵力共四万人,前去交趾增援。

李固反驳说:“荆州和扬州一带的盗贼,犹如磐石一样结合在一起,不肯离散,长沙和桂阳两郡的士兵已经多次被征发,如果再加征发,骚扰百姓,必然会发生新的变乱。兖州、豫州两地的百姓,被征调远赴万里之外,而诏书逼迫和催促急如星火,

必致叛亡。南州温暑,加有瘴气,致死亡者十必四五。远涉万里,士卒疲劳,比至岭南,不复堪斗。军行日三十里,而兖、豫去日南九千余里,三百日乃到,计人禀五升,用米六十万斛,不计将吏驴马之食。设军所在,死亡必众,既不足御敌,当复更发,此为刻割心腹以补四支。九真、日南相去千里,发其吏民犹尚不堪,何况乃苦四州之卒以赴万里之艰哉!

“前中郎将尹就讨益州叛羌,益州谚曰:‘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后就征还,以兵付刺史张乔,乔因其将吏,旬月之间破殄寇虏。此发将无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验也。宜更选有勇略仁惠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徙日南吏民北依交趾,还募蛮夷,使自相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封侯列土之赏。故并州刺史祝良性多勇决,张乔前有破虏之功,皆可任用。”

四府悉从固议,即拜良为九真太守,乔为交趾刺史。乔至,开示慰诱,并皆降散。良到九真,单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皆为良筑起府寺。岭外复平。

秋九月,诏举武猛任将帅者。

初,左雄荐周举为尚书,至是雄为司隶校尉,举冯直任将帅。直尝坐臧受罪,举以此劾奏雄。雄曰:“诏书使选武猛,不使选清高。”举曰:“诏书使君选武猛,不使君选贪污也。”

必然导致叛乱和逃亡。南方州郡,水土湿热,再加上瘴气,因此而死亡的人必占十分之四五。长途跋涉,行军万里,士卒疲劳不堪,等军队到达岭南时,已不再有战斗能力了。部队每天行军三十里,而兖州、豫州距离日南郡达九千余里,需要行军三百天才能到达,按每人带口粮五升计算,需要用米六十万斛,还不包括将领、文官所乘驴、马的饲料。驻扎军队的地方,死亡的人一定很多,既然抵御不了敌人的进攻,就将再次增调援兵,这就犹如挖割心腹去贴补四肢。九真、日南二郡相隔千里,征发当地的吏民,尚且不堪忍受,更何况征发四州的兵士,让他们忍受万里远征的痛苦呢?

“从前,朝廷派中郎将尹就讨伐益州的叛羌,益州有谚语说:‘叛羌来了,还可忍受;尹就来了,必然杀我。’后来把尹就调回京师,把军队交给刺史张乔,张乔依靠原有军队的将领和军吏,一个月之内,便将叛羌击败歼灭。这证明派遣大将没有益处,而州郡地方官吏足以胜任。应该重新选派有勇有谋、仁慈惠爱而又可以胜任将帅的人,任命为州刺史和郡太守。将日南郡的官吏和百姓迁徙到北边的交趾郡,另外招募蛮夷,让他们互相攻击,供给金帛资助他们。如果有能够使用反间计离间敌人斩杀其首领的,朝廷许诺给予封侯赐邑的赏赐。原并州刺史祝良勇敢果断,张乔从前有平定叛羌的功勋,他们都可以任用。”

四府都同意李固的意见,于是顺帝就任命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趾刺史。张乔到达交趾,对叛蛮开诚布公地进行安抚和诱劝,叛蛮全部投降解散。祝良到达九真以后,单独乘车进入叛军营地,给他们指明生路,用威信进行招抚,投降的有数万人,他们一同为祝良修筑郡太守官舍。五岭以外地区恢复太平。

秋九月,顺帝下诏荐举雄武勇猛可以担任将帅的人才。

当初,左雄推荐周举为尚书,到此时左雄任司隶校尉,推荐冯直有将帅之才。冯直曾犯过贪污罪,周举因此弹劾左雄。左雄说:“圣旨让推选勇猛的人才,没让推选品行清廉高洁的人才。”周举说:“圣旨让您推选勇猛的人才,不是让您推选贪污犯。”

雄曰:“进君,适所以自伐也。”举曰:“昔赵宣子任韩厥为司马,而厥戮其仆,宣子谓诸大夫曰:‘可贺我矣。’今君不以举之不才误升诸朝,不敢阿君以为君羞。不寤君之意与宣子殊也。”雄悦,谢曰:“是吾过也。”天下益以此贤之。

是时宦官竞卖恩势,唯大长秋良贺清俭退厚。及诏举武猛,贺独无所荐。帝问其故,对曰:“臣生自草茅,长于宫掖,既无知人之明,又未尝交加士类。昔卫鞅因景监以见,有识知其不终。今得臣举者匪荣伊辱,是以不敢。”

冬十月,烧当羌那离寇金城,校尉马贤击破之。十二月朔,日食。

己卯(139) 四年

春正月,中常侍张逵等伏诛。

梁商以小黄门曹节等用事于中,遣冀与交。而中常侍张逵等忌其宠,反共谮商及曹腾、孟贲图废立。帝曰:“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惧,矫诏收缚腾、贲。帝怒,收逵等下狱,伏诛。辞所连染,延及大臣,商上疏曰:“《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大狱一起,无辜者众,死囚久系,纤微成大,非所以顺迎和气、平政成化也。宜早讫竟,以止逮捕之烦。”帝纳之。

三月,地震。 夏四月,马贤击那离等,斩之。 秋八月,太原旱。

左雄说:“我推荐您,反而受到您的攻击,真是自找麻烦了。”周举说:“从前,赵宣子任命韩厥为司马,韩厥却处死赵宣子的奴仆,赵宣子对各位大夫说:‘可以为我祝贺了。’现在,您不嫌弃我周举没有才干,而将我推荐到朝廷,我不敢迎合您,让您蒙羞。然而,想不到您的看法和赵宣子完全不同啊。”左雄很高兴,道歉说:“这是我的过错。”天下人因此对左雄更为尊敬。

这个时候,宦官争相卖弄权势,只有大长秋良贺清廉淡泊,谦退敦厚。等到下诏荐举通猛人才时,唯独良贺没有荐举。顺帝问他什么原因,良贺回答说:“臣出生于普通百姓家中,在宫廷中长大,既没有知人之明,也没有和士大夫交朋友。从前,商鞅由景监推荐,有识之士就预见到他没有好结果。现在,能得到我荐举的人,他们不会引以为荣,反倒会感觉是一种耻辱,因此我不敢荐举。”

冬十月,烧当羌人首领那离进犯金城郡,校尉马贤将其打败。 十二月初一,发生日食。

己卯(139) 汉顺帝永和四年

春正月,中常侍张逵等被处死。

梁商因为小黄门曹节等在宫中当权,派遣梁冀和他结交。而中常侍张逵等人忌妒曹节受宠,反而一同向顺帝诬告梁商和曹腾、孟贲图谋废黜皇上,另立新君。顺帝说:“肯定没这么回事,只是你们都忌妒他们罢了。”张逵等人非常恐惧,假传圣旨,在宫中逮捕曹腾和孟贲。顺帝闻讯大怒,逮捕张逵等人,关进监狱,并将他们处死。受口供牵连,涉及朝廷大臣,梁商上疏说:“《春秋》所立的原则,功勋在于元帅,犯罪只诛首恶。一旦兴起大狱,无辜受害的人将会很多,身犯死罪的囚犯长久关押在牢中,细微小事也会变大,这不是顺应和气,治平政事,成就教化的做法。应该及早结案,停止逮捕的烦扰。”顺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三月,发生地震。 夏四月,马贤进攻叛羌,将那离斩首。秋八月,太原郡发生旱灾。

庚辰(140) 五年

春二月,地震。 南匈奴吾斯、车纽等反。夏五月,诏度辽将军马续招降之。

南匈奴吾斯、车纽等反,寇西河,招诱右贤王,合兵围美稷,杀长吏。马续等发兵掩击,破之。天子遣使责让单于,单于本不预谋,乃脱帽避帐谢罪。中郎将陈龟以单于不能制下,迫令自杀,降者遂更狐疑,龟坐免。

大将军商曰:“马续素有谋谟,典边日久,深晓兵要。宜令续深沟高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购赏,明为期约。如此,则丑类可服,国家无事矣。”帝乃诏续招降畔虏。商又移书续等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良骑野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戎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其衰,中国之所长,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务先所长以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反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于是右贤王部万三千口,皆诣续降。

是月晦,日食。 且冻、傅难种羌寇三辅,以马贤为征西将军讨之。

初,那离等既平,朝廷以来机、刘秉为并、凉刺史。机等虐刻,多所扰发,羌遂复反。

羌寇武都,烧陇关。 匈奴吾斯立车纽为单于,引乌桓、羌、胡寇边。十二月,遣中郎将张耽将兵击降之。

庚辰(140) 汉顺帝永和五年

春二月,发生地震。 南匈奴吾斯、车纽等反叛。夏五月,诏令度辽将军马续招降反叛的南匈奴部众。

南匈奴吾斯、车纽等反叛,进攻西河郡,引诱右贤王,合兵围攻美稷,杀害地方官吏。马续等人发兵突袭,击败了他们。顺帝派使者责备南匈奴单于,单于原本没有参与反叛,于是摘下帽子,离开营帐,表示认罪。中郎将陈龟认为单于不能控制部下,逼迫单于自杀,因而已经投降的部众,更加狐疑不安,陈龟因此被免职。

大将军梁商说:“马续素有谋略,主管边防事务时间已经很长了,深知用兵之法。应该下令马续深挖壕沟,高筑壁垒,用恩德信义招降叛人,公布悬赏条例,明确规定期限。这样,南匈奴就可以归服,朝廷就可以平安无事了。”顺帝下诏令马续招降反叛的匈奴人。梁商又给马续等人写信说:“中国境内安宁,忘记战争的时间已经很久。骑好马在原野上肉搏,兵刃相交,放箭射击,当场决出胜负,这是匈奴人的长处,也是中国人的短处。利用强弩,登城守卫,深沟高垒,固守防卫,等待敌人气势衰竭,这是中国人的长处,也是匈奴人的短处。应该先发挥我们的长处,观察敌方的变化,设立赏格,宣布朝廷招降之意,不要贪图建立小功而乱了大的谋略。”于是,右贤王部下一万三千多人,都到马续处投降。

这个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 且冻种、傅难种羌人进犯三辅地区,任命马贤为征西将军,前去讨伐。

当初,那离等人的反叛被平定后,朝廷任命来机、刘秉为并州和凉州刺史。来机等人暴虐刻薄,多方侵扰和征发,羌人因此再次反叛。

羌人进犯武都郡,烧毁陇关。 南匈奴吾斯拥立车纽为单于,联络乌桓、羌人、胡人进犯边境。十二月,朝廷派遣中郎将张耽进攻和收降了他们。

辛巳(141) 六年

春正月,马贤与羌战,败没。东西羌遂大合。闰月,巩唐羌寇三辅,烧园陵。

初,上命马贤讨西羌,大将军商以为贤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汉,帝不从。贤到军,稽留不进。武都太守马融上疏曰:“今杂种诸羌转相钞盗,宜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留滞。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后,则必侵寇三辅,为民大害。臣愿请贤所不可用关东兵五千,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闻吴起为将,暑不张盖,寒不披裘。今贤野次垂幕,珍肴杂遝,儿子侍妾,事与古反。臣惧贤等专守一城,言攻于西而羌出于东,且将士将不堪命,必有高克溃叛之变也。”安定人皇甫规亦见贤不恤军事,审其必败,上书言状。朝廷皆不从,至是果败。

二月,有星孛于营室。 武都太守赵冲击破巩唐羌,诏冲督河西四郡兵。

安定上计掾皇甫规上疏曰:“羌戎溃叛,皆因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苟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

辛巳(141) 汉顺帝永和六年

春正月,马贤与羌人交战,战败而死。于是东羌和西羌大规模汇合。闰正月,巩唐部落的羌人进犯三辅地区,焚烧皇家园陵坟墓。

当初,顺帝命马贤征讨西羌,大将军梁商认为马贤年纪已老,不如任命太中大夫宋汉,顺帝没有听从。马贤到军中上任,逗留不肯前进。武都郡太守马融上疏说:“现在诸种羌人部众争相攻劫抢掠,应该趁他们尚未汇合之时,迅速派兵深入叛羌腹地,击破各个支党,可是马贤等人却处处逗留拖延,不肯前进。羌人和胡人,在百里之外就能望见战马扬起的尘土,千里之外就能听到行军的声音,而现在他们避开汉军的锋芒,回避正面交锋,绕到汉军的背后,必然会侵犯三辅地区,给人民带来很大的祸害。臣请求把马贤认为不能作战的关东兵五千人交由臣统领,借用部队的名号,尽力率领和激励他们,誓不后退,身先士卒,在三十天之内,定能打败叛羌。臣又听说,吴起为将,炎暑不张伞盖,寒冬不穿皮衣。而现在马贤在野外宿营,也要垂挂幕帐,珍味佳肴杂陈,儿子、侍妾侍奉身边,这种做法和古代名将完全相反。臣担心马贤等人专门固守一座城池,声称攻打西边,而羌人却出现在东边,使得部下将士疲于奔命,必将有同春秋时郑国将领高克一样溃败反叛的变故发生。”安定郡人皇甫规也发现马贤不关注军事,估计他一定会失败,上书朝廷汇报情况。朝廷都没有听从,到这时,马贤果然战败。

二月,营室星座附近出现彗星。 武都太守赵冲击败巩唐羌人,诏命赵冲督率河西四郡军队。

安定郡上计掾皇甫规上疏说:“羌人的反叛,全是因为守边将帅安抚治理不得当。平常趁羌人安分守己,就对他们加以虐待,只贪图小利,终于招致大祸。小获胜利,就向朝廷虚报斩杀的首级数目;打了败仗,就隐瞒实情而不上报。士兵辛苦怨愤,受制于奸猾的官吏,前进不能速战以建立军功,后退不得温饱以保全性命,有的饿死在沟渠里,有的尸骨暴露在原野上,只看见

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酋豪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久,叛则经年。愿假臣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赵冲共相首尾,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可涤患,下可纳降。若谓臣年少官轻,不足用者,凡诸败将,非官爵之不高,年齿之不迈。臣不胜至诚,没死自陈。”帝不能用。

巩唐羌寇北地。 秋八月,大将军梁商卒。

初,商以上巳会宾客,宴于洛水,酒阑,继以《薤露》之歌。周举闻之,叹曰:“此所谓哀乐失时,非其所也,殃将及乎!”至是病笃,敕冀等曰:“吾生无以辅益朝廷,死何可耗费帑藏!衣衾、饭含、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宜皆辞之。”薨,诸子欲从其诲,朝廷不听。

以梁冀为大将军,不疑为河南尹。 以周举为谏议大夫。

初,梁商疾笃,帝亲临幸,问以遗言,对曰:“臣从事中郎周举清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用之。

九月,诸羌寇武威。 是月晦,日食。 冬十月,徙安定、北地郡。 十一月,遣车骑将军张乔屯三辅。 徙荆州刺史李固为泰山太守。

荆州盗起,弥年不定,以李固为刺史。固到,遣吏劳问境内,赦寇盗前衅,与之更始。于是贼帅自缚归首,固皆原之,遣还相招,半岁间余类悉降。奏南阳太守高赐等臧秽,赐等

朝廷的军队出征,却听不到他们班师凯旋的消息。羌人的酋长悲痛哭泣,震惊惧怕而引发变乱,所以不能保持长久的安定,一发动叛乱就经年累月。臣愿意借拨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军队五千人,对羌人发动出其不意的攻击,和赵冲前后呼应,用不着一寸见方的印信,也用不着赏赐一尺布帛,最佳的结果是清除祸患,最低限度也能让羌人降服。如果认为臣年轻官小,不足以任用,可那些战败的将帅并不是官爵不高,年龄不老。臣怀着万分的至诚,冒着死罪向陛下陈词。”顺帝未能采纳。

巩唐羌人进犯北地郡。 秋八月,大将军梁商去世。

当初,梁商于三月上巳节在洛水之滨大宴宾客,酒席将散,又演奏挽歌《薤露》之歌。周举听说后,感叹道:“这正是所谓的哀乐不合时宜,这不是应该演奏哀乐的场所啊,灾祸将要降临了吧!”到此时,梁商病重,告诫梁冀等人说:“我活着的时候,没能辅佐朝廷,死后怎可耗费国家的资财?装殓的衣被,放在口中的饭含,用作葬服的金缕玉衣,珠宝贝壳之类的东西,对死人有什么益处?应该统统予以谢绝。”梁商去世后,他的儿子们准备遵照遗嘱来办理丧事,朝廷不许。

任命梁冀为大将军,梁不疑为河南尹。 任命周举为谏议大夫。

当初,梁商病危,顺帝亲自到梁府探视,问他有何遗言,梁商回答说:“臣手下的从事中郎周举清廉正直,可以委以重任。”因此,任用周举为谏议大夫。

九月,各部羌人进犯武威郡。 这个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冬十月,将安定、北地两郡内迁。 十一月,派遣车骑将军张乔驻扎在三辅地区。 将荆州刺史李固调任为泰山郡太守。

荆州盗贼四起,终年不能平定,朝廷任命李固为荆州刺史。李固到任后,派官吏到境内各地慰问,赦免盗贼之前的罪行,让他们重新做人。于是盗贼首领将自己捆绑起来前来自首,李固一律宽赦他们,让他们回去招降其他人,半年的时间,其余的盗贼全都投降。李固弹劾南阳太守高赐等人贪赃枉法,高赐等人

重赂梁冀,冀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为泰山太守。时泰山盗贼屯聚历年,郡兵常千人,追讨不能制。固到,悉罢遣归农,但选留任战者百余人,以恩信招诱之。未满岁,贼皆弭散。

壬午(142) 汉安元年

秋八月,吾斯等复反。 遣八使分行州郡。

遣杜乔、周举、周栩、冯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乔等受命之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洛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无君之心十五事,京师震竦。帝虽知纲言直,不能用也。他使所劾亦多冀及宦者亲党,事皆寝遏。侍御史种暠疾之,复行案举,乃更考正其罪。

以李固为将作大匠。

杜乔奏李固政为天下第一,故有是命。

以张纲为广陵太守。

梁冀恨张纲,思有以中伤之。时广陵贼张婴寇乱扬、徐间,积十余年,乃以纲为广陵太守。纲单车径诣婴垒门,婴大惊,走闭垒。纲于门外罢遣吏兵,留十余人,以书喻婴,请与相见。婴乃出拜谒,纲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后二千石

用贵重的礼物贿赂梁冀,梁冀替他们在千里外发出紧急文书,向李固求情,而李固却追查得更加紧急,梁冀因此将李固调任为泰山郡太守。当时,泰山郡的盗贼聚集多年,郡太守经常派上千名郡兵追剿和讨伐,都不能制服。李固到任后,把郡兵全都解散,遣送回乡务农,只选择留下善战的郡兵一百余名,用恩德和威信招降盗贼。不到一年,盗贼全都散去。

壬午(142) 汉顺帝汉安元年

秋八月,吾斯等人再次反叛。 朝廷派遣八位使者分别巡视各州郡。

朝廷派遣杜乔、周举、周栩、冯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别到各州郡巡视,表彰有德行和忠于职守的地方官吏。对于贪污受贿,犯有罪行的官吏,刺史、郡太守等二千石以上的,用驿马迅速上奏朝廷;县令以下的,便直接逮捕,就地法办。杜乔等人奉命后就出发前往州郡,唯独张纲把车轮埋在洛阳城的都亭,不肯前往,他说:“豺狼当道,怎么还去管狐狸呢?”于是上书弹劾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目无君王的十五件大事,京师洛阳为之震惊。顺帝虽然知道张纲说得有理,但不能采纳。其他使者所弹劾的也多是梁冀和宦官的亲友和党羽,所有的弹劾案都被搁置。侍御史种暠对此感到痛愤,再次举报要求查办,顺帝这才命令审查定罪。

任命李固为将作大匠。

杜乔上奏李固政绩为天下第一,所以才有这项任命。

任命张纲为广陵郡太守。

梁冀痛恨张纲,想找个事由陷害他。当时广陵郡盗贼张婴在扬州、徐州一带作乱,已有十多年,于是梁冀任命张纲为广陵郡太守。张纲单独乘车直接来到张婴的营垒大门,张婴大吃一惊,连忙下令关闭营垒大门。张纲在门外将官吏和士兵都打发回去,只留下十多个人,写信告诉张婴,请他出来见面。张婴这才出营拜见,张纲请张婴坐在上座,开导他说:“前后历任郡太守,

多肆贪暴,故致公等怀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公所为者又非义也。主上仁圣,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来,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若闻义不服,天子震怒,荆、扬、兖、豫大兵云合,身首横分,血嗣俱绝。二者利害,公其深计之。”婴闻,泣下曰:“荒裔愚民,不堪侵枉,相聚偷生,若鱼游釜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息须臾间耳。今闻明府之言,乃婴等更生之辰也。”乃辞还营。明日,将所部万余人与妻子面缚归降。纲单车入垒,置酒为乐,散遣部众,任从所之,亲为卜居宅,相田畴,子弟欲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悦服,南州晏然。论功当封,梁冀遏之。在郡一岁卒,婴等五百余人,为之制服行丧,送至犍为,负土成坟。

时二千石长吏有能政者,有洛阳令任峻、冀州刺史苏章、胶东相吴祐。洛阳令自王涣之后,皆不称职,峻能选用文武,各尽其用,发奸不旋踵,民间不畏吏。其威禁猛于涣,而文理政教不如也。章有故人为清河太守,章行部欲案其奸臧,乃为设酒甚欢。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独有二天。”章曰:“今夕苏孺文与故人饮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举正其罪,州境肃然。后以摧折权豪坐免。时天下日敝,民多愁苦,论者日夜称章,朝廷不能复用也。祐政崇仁简,民不忍欺。啬夫孙性,私赋

多数都贪婪而又残暴,所以导致你们心怀愤怒,聚众起兵。郡太守的确有罪,然而你们的所作所为也不符合大义。如今皇上仁爱圣明,准备用恩德消除叛乱,所以才派太守我前来,今天确实是转祸为福的大好时机。如果听到这些道理还不肯归附,天子赫然震怒,征调荆州、扬州、兖州、豫州的大军,像云一样聚集,你们就将身首异处,子孙灭绝。二者孰利孰害,请你仔细考虑。”张婴听后,流着眼泪说:“我们这些荒野的愚民,因为忍受不了残酷迫害,才聚集在一起苟且偷生,犹如鱼游锅中,知道不能长久,只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如今听到您的劝导,正是我们再生之时。”于是,告辞回营。次日,率领部众一万余人和妻子儿女,把手臂捆绑在背后,向张纲投降。张纲独自乘车进入张婴的营垒,大摆筵席,饮酒作乐,遣散张婴的部众,听任他们去愿意投奔的地方,张纲还亲自为张婴选择住宅,查看田地,张婴的子孙想当官吏的,他都加以推荐任用。人们都心悦诚服,南方州郡一片和平景象。评定功绩,应当封张纲侯爵,但梁冀从中加以阻挠。张纲在广陵郡任职一年后去世,张婴等五百余人,为他穿上丧服举哀,将他的灵柩送回家乡犍为,为他搬运泥土,筑成坟墓。

当时,有才能和政绩的二千石官员,包括洛阳令任峻、冀州刺史苏章、胶东国相吴祐。自王涣以后,洛阳令都不称职,任峻能够选用文武官吏,使他们各尽其才,举发奸罪非常迅速,转足之间即可破案,民间也不再畏惧官吏。他的威严和震慑能力超过王涣,在文治教化方面则不如王涣。苏章有一位老朋友是清河郡太守,苏章在辖区巡视,打算查办他的贪赃枉法罪行,于是摆下酒宴,畅叙友情,甚为欢洽。太守高兴地说:“别人都有一个天,唯独我有两个天。”苏章说:“今天晚上,我苏孺文和老朋友喝酒,这是私情;明天冀州刺史调查案情,那是国法。”于是检举和判定他的罪状,全州境内吏治肃然清明。后来苏章因为打击权贵豪强而被免官。当时,天下凋敝,百姓忧愁困苦,议论时事的人不断地上书称颂苏章,但朝廷却不再任用他。吴祐为政崇尚仁爱简约,百姓都不忍心欺骗他。有位啬夫名叫孙性,私自赋敛

民钱,市衣以进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归伏罪。性惭惧自首,具谈父言,祐曰:“掾以亲故受污秽之名,所谓‘观过知仁’矣。”使归谢其父,还以衣遗之。

冬,罕羌降。罢张乔军屯。

癸未(143) 二年

夏四月,以赵冲为护羌校尉,击烧当羌,破之。 冬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寔遣人刺吾斯,杀之。 地震。

凉州自九月以来,地百八十震,山谷拆裂,坏败城寺,民压死者甚众。

增孝廉为四科。

尚书令黄琼以左雄所上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于取士之义犹有所遗,乃奏增孝悌及能从政者为四科,帝从之。

甲申(144) 建康元年

春,赵冲讨羌,战殁。

冲追叛羌,遇伏战死,而前后多所斩获,羌由是亦衰耗。

夏四月,马寔击南匈奴左部,破之,胡、羌、乌桓悉降。立子炳为皇太子。

太子居承光宫,帝使侍御史种暠监其家。中常侍高梵从中单驾出迎太子,时太傅杜乔等疑不欲从而未决,暠乃手剑当车曰:“太子,国之储副,人命所系。今常侍来,

百姓钱财,买衣服送给父亲,父亲得到衣服后大怒道:“你有这样的长官,怎么能忍心欺骗他呢!”催促他回去认罪。孙性怀着惭愧和畏惧的心情到官府自首,并把父亲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吴祐,吴祐说:“你因为想孝敬父亲而蒙受贪污的恶名,真是所谓‘看到过失而知道仁义的美德’啊。”让孙性回家向父亲道歉,又把衣服赠给孙性的父亲。

冬季,罕羌归降朝廷。撤销张乔的驻军。

癸未(143) 汉顺帝汉安二年

夏四月,任命赵冲为护羌校尉,进攻烧当部落的羌人,将其击败。 冬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寔派人刺杀了吾斯。 发生地震。

凉州地区自从九月以来,共发生地震一百八十次,山谷崩裂,城郭和官府房舍遭到毁坏,被压死的老百姓很多。

增加孝廉选举为四科。

尚书令黄琼认为左雄所上奏的关于孝廉选举的建议,只限于推荐精通经学的“儒学”和通晓公文格式的“文吏”,对于选拔人才的原则还有遗漏,于是,上奏请求增加“孝悌”和“有能力从政”两种,共四科,顺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甲申(144) 汉顺帝建康元年

春季,赵冲讨伐叛羌,战死。

赵冲追击叛羌,遭遇伏击阵亡,然而他前后斩杀和俘获叛羌很多,羌人的势力也从此衰减。

夏四月,马寔进攻南匈奴左部,将其击败,胡人、羌人、乌桓人全都归降。 顺帝立刘炳为皇太子。

太子住在承光宫,顺帝让侍御史种暠监护太子宫。中常侍高梵从内廷乘一辆车出来迎接太子,当时,太傅杜乔等人感到怀疑,不想让高梵把太子接走,又不敢决定,种暠手提宝剑,挡住车辆说:“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关系到人民的安危。如今常侍前来,

无诏信,何以知非奸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辞屈,不敢对,驰还奏之。诏报,太子乃得去。乔退而叹息,愧暠临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称善者良久。

秋八月,扬、徐群盗范容等作乱,遣御史中丞冯绲督州兵讨之。 帝崩,太子炳即位。

年二岁。

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以李固为太尉,录尚书事。 九月,葬宪陵。 地震。诏举贤良方正之士策问之。

皇甫规对曰:“陛下摄政之初,拔用忠贞,远近翕然望见太平。而灾异不息,寇贼纵横,殆以奸臣权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无状者,宜亟黜遣,以答天诫。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群臣乘舟者也,将军兄弟操楫者也。若能平志毕力以度元元,所谓福也。如其怠弛,将沦波涛,可不慎乎?夫德不称禄,犹凿墉之趾以益其高,岂安固之道哉?凡诸宿猾、酒徒、戏客,皆宜贬斥,以惩不轨。”冀忿之,以规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归。

扬州刺史尹耀讨范容,败殁。 冬十月,交趾蛮夷复反,刺史夏方降之。 九江盗马勉称帝于当涂。 群盗发宪陵。

乙酉(145) 孝冲皇帝永嘉元年

春正月,帝崩。

没有诏书和符信,怎么能够知道不是奸谋呢?今天,我只有一死而已!”高梵无词以对,不敢回答,急忙驱车回宫奏报。拿来诏书后,太子才得以离去。杜乔退下后叹息不已,自愧不如种暠遇事不乱,顺帝也夸奖种暠谨慎持重,称赞了他很长时间。

秋八月,扬州、徐州的盗贼范容等人叛乱,朝廷派遣御史中丞冯绲督率州郡兵前去讨伐。 顺帝去世,太子刘炳即皇帝位。

年龄只有两岁。

尊梁皇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临朝主管朝政。 任命李固为太尉,主持尚书事务。 九月,将顺帝安葬在宪陵。 发生地震。下诏荐举贤良方正人才,策问政事。

皇甫规对策道:“陛下刚开始摄政,就选拔任用忠诚坚贞的人才,四方的人民欣然企望看到太平盛世。然而灾异不断发生,盗贼横行,这是奸臣权势太重造成的。常侍中表现特别差的,应该迅速罢黜和遣退,以此来回应上天的警示。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也应加强修养谦恭的节操,努力学习儒术,省去娱乐等不急需的开支,削减住宅里无益的装饰。君主是船,人民是水,群臣是坐船的,大将军兄弟是掌舵持桨的。如果能大家齐心协力,普渡众生,这就是福。如果懈怠松弛,势必被波涛吞没,能不慎重吗?如果德行和禄位不相称,就像挖墙脚来增高墙壁一样,难道是追求安定稳固的方法吗?凡是老奸巨猾、酒徒、戏客,都应该贬黜斥退,以此惩罚不轨之徒。”梁冀痛恨皇甫规,将他的对策列为下等,任命为郎中,又借口他有病,将其免职,遣送回乡。

扬州刺史尹耀讨伐范容,战败被杀。 冬十月,交趾蛮夷再次反叛,刺史夏方将他们招降。 九江郡盗贼马勉在当涂自称皇帝。 群盗发掘安葬顺帝的宪陵。

汉冲帝

乙酉(145) 汉冲帝永嘉元年

春正月,冲帝刘炳去世。

梁太后以扬、徐盗贼方盛,欲须所征诸王侯到乃发丧,太尉李固曰:“帝虽幼少,犹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人子反共掩匿乎?秦皇沙丘之谋,近日北乡之事,皆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从之,即暮发丧。

征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子缵至京师,大将军冀白太后迎缵入,即位,罢蒜归国。

蒜、缵皆章帝曾孙,蒜为人严重,动止有法度,公卿皆归心焉。而缵年八岁,李固谓梁冀曰:“立帝宜择长年有德、任亲政事者,愿将军审详大计,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邓、阎之利幼弱。”冀不从,与太后定策禁中,迎缵入南宫,即皇帝位。蒜罢归国。

葬怀陵。

将卜山陵,李固曰:“今处处寇贼,军兴费广,新创宪陵,赋发非一。帝尚幼小,可起陵于宪陵茔内,如康陵制度。”太后从之。太后委政李固,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而梁冀尤疾之。初,顺帝时,除官多不以次,固奏免百余人。此等遂作飞章,言固离间近戚,自隆支党。冀以白太后,太后不听。

广陵张婴据郡反。

婴既降,至是复反。

二月,叛羌皆降,陇右复平。

西羌叛乱,积年费用八十余亿。诸将多盗牢禀,货赂左右,

梁太后因扬州、徐州盗贼势力正强盛,打算等受征召的各位王侯到洛阳后再发布冲帝去世的消息,太尉李固说:“皇帝虽然年龄幼小,但仍是天下的君父,今天已经去世,人民和神灵无不为之悲痛,做子民的怎能反而共同掩盖君父去世的消息呢?秦始皇死后的沙丘之谋,近来迎立北乡侯之事,都是天下大忌,绝对不能这么做。”梁太后听从他的劝告,便在当天傍晚发丧。

征召清河王刘蒜及渤海孝王刘鸿的儿子刘缵到京师洛阳,大将军梁冀劝说梁太后迎接刘缵入宫,将刘蒜遣回封国。

刘蒜、刘缵都是章帝的曾孙,刘蒜性格严肃庄重,行动举止遵循礼节法令,公卿大臣都从心里归服。然而刘缵年龄只有八岁,李固对梁冀说:“确立继位皇帝应该选择年龄大而有道德、能够亲自处理朝廷政务的人,请将军仔细考虑国家的长远利益,体察周勃所以选立文帝、霍光所以选立宣帝的道理,借鉴邓氏、阎氏家族选立幼弱的教训。”梁冀不听,与梁太后在宫中定下决策,迎接刘缵进入南宫,继位为皇帝。刘蒜被遣回封国。

安葬冲帝于怀陵。

朝廷将要为冲帝选择陵地,李固说:“如今处处都有盗贼,军事费用浩大,最近才修筑宪陵,征收赋税和调发徭役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皇帝年龄幼小,可以在宪陵内修建一个陵园安葬,依照殇帝康陵的制度。”梁太后听从了。梁太后将朝廷政务交由李固处理,凡是作恶的宦官,一律被排斥和遣退,因而梁冀更加痛恨李固。当初,顺帝在位时,任命官吏大多不按常规次序,李固奏准免职一百多人。这些人因此写匿名信诬告李固,说李固离间皇室和近亲的关系,培植和扩大自己的党羽势力。梁冀把这句话告诉太后,梁太后没有听从。

广陵郡张婴占据郡城反叛。

张婴归降后,到这时再次反叛。

二月,叛羌全部归降,陇右再次恢复安宁。

西羌诸种起兵反叛,朝廷连年支出的军事费用累积达八十多亿。领兵的将领们大多盗取军饷,用珍宝贿赂皇帝身边的近臣,

不恤军事,白骨相望。左冯翊梁并以恩信招诱叛羌,离湳、狐奴等五万余户皆诣并降,陇右复平。

三月,九江都尉滕抚击马勉、范容等,斩之。

太后以徐、扬盗贼益炽,博求将帅。三公举抚有文武才,诏拜九江都尉,助冯绲讨之。广开赏募,钱、邑有差。抚等破斩马勉、范容等,拜抚中郎将,督扬、徐二州事。

诏康陵在恭陵上。

诏曰:“殇帝即位逾年,安帝承袭统业。而前世令恭陵在康陵之上,失其次序,今其正之。”

冬十一月,历阳盗华孟称帝,滕抚进击张婴及孟,皆破斩之,东南悉平。

抚性方直,不交权势,为宦官所恶。后论功当封,太尉胡广承旨奏黜之,遂卒于家。

丙戌(146) 孝质皇帝本初元年

夏四月,诏郡国举明经诣太学,受业者岁满课试,拜官有差。

自是公卿皆遣子受业,游学增盛,至三万余生。

海水溢。 闰六月,大将军冀进毒弑帝,白太后策免太尉固,迎蠡吾侯志入,即位,太后犹临朝。

不注重军事,以致兵民大量死亡,白骨相望。左冯翊梁并用恩德和信义招降叛羌,离湳、狐奴等五万多户全都到梁并处投降,陇右地区再次恢复安宁。

三月,九江郡都尉滕抚进击马勉、范容等盗贼,将他们斩首。

梁太后因徐州、扬州等地盗贼势力日益炽盛,广泛征求将帅之才。三公荐举滕抚有文武全才,下诏任命滕抚为九江郡都尉,协助冯绲征讨群盗。公开悬出赏格,按照剿灭盗贼的功劳赏赐金钱或食邑。滕抚等击败群盗,斩杀马勉、范容等贼首,擢升滕抚为中郎将,都督扬州、徐州二州的事务。

朝廷下诏改康陵排位在恭陵之上。

诏书说:“殇帝即位超过一年,安帝继承皇统帝业。然而前朝却将安帝的恭陵排列在殇帝的康陵之上,次序颠倒,现在加以改正。”

冬十一月,历阳盗贼华孟自称为皇帝,滕抚进攻张婴以及华孟,将他们全都击败并斩首,东南地区全部平定。

滕抚性情方正刚直,不结交权贵和有势力的人,因而被宦官憎恨。后来评定讨伐盗贼的功劳,应该封滕抚为侯,然而太尉胡广秉承权贵的旨意,弹劾滕抚,将他罢黜,于是滕抚死在家里。

汉质帝

丙戌(146) 汉质帝本初元年

夏四月,诏命各郡、各封国荐举通晓经书的儒生到太学进修,受业期满一年后进行考试,根据考试成绩的优劣,授予不同的官职。

从此以后,公卿大臣都送自己的儿子到太学受业,到太学学习的人大大增加,太学生达到三万多人。

海水倒灌。 闰六月,大将军梁冀进毒药杀死质帝,劝说梁太后颁策将太尉李固免职,迎接蠡吾侯刘志入宫,即皇帝位,梁太后依然临朝听政。

帝少而聪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深恶之,使左右置毒于煮饼以进。帝苦烦甚,召李固。固入,前问,帝曰:“食煮饼腹闷,得水尚可活。”冀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崩。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议立嗣,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冀书曰:“先世废立,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传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至忧至重,可不熟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冀乃召百官入议。固、广、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蒜明德著闻,又属最尊亲,宜立为嗣。而中常侍曹腾尝谒蒜,蒜不为礼,由此恶之。初,平原王翼既贬归河间,其父请分蠡吾县以侯之。翼卒,子志嗣。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征到夏门亭。会帝崩,冀欲立之。腾又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世椒房,秉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会公卿,冀意气凶凶,广、戒慑惮,曰:“惟大将军令。”独固、乔坚守本议。冀厉声罢会,说太后策免固,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即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大将军掾朱穆戒梁冀曰:“愿将军专心公朝,割除私欲,广求贤能,斥远佞恶。

质帝刘缵年纪虽小,却聪明智慧,曾在一次朝会上,眼睛注视着梁冀说:“这是跋扈将军!”梁冀听到后,对质帝非常憎恨,让质帝身边的人把毒药放进汤饼中,进献给质帝食用。质帝吃过后,感觉非常难受,传召李固。李固进宫,走到质帝榻前,询问病情,质帝说:“我吃过汤饼,觉得腹中堵闷,给我水喝还能活。”梁冀说:“恐怕要呕吐,不能饮水。”话还没说完,质帝已经去世。李固伏在质帝的尸体上大声痛哭,并弹劾御医,要追究他们的奸谋。朝廷商议确定继承皇位的人选,李固和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给梁冀写信说:“前代选立皇帝,没有不询问公卿大臣,广泛征求大家意见的,这是为了上合天意,下符众望。经传中说:‘把天下送给人是容易的,为天下选得合适的人却很困难。’确立皇帝,是一件最令人忧虑,也是最重大的事情,岂能不深思熟虑?天下万事,唯有此事最重大,国家的兴衰,在此一举。”梁冀这才召集百官入朝商议。李固、胡广、赵戒以及大鸿胪杜乔都认为清河王刘蒜以完美的德行著称,在皇室中地位最尊,血统最近,应该立为皇位继承人。然而中常侍曹腾曾经拜见过刘蒜,刘蒜没有向他施礼,曹腾因此而憎恨他。当初,平原王刘翼被贬逐回河间以后,他的父亲请求分出蠡吾县,将刘翼封为蠡吾侯。刘翼去世后,他的儿子刘志袭封。梁太后想把妹妹嫁给刘志为妻,将刘志征召到洛阳夏门亭。正遇上质帝去世,梁冀想立刘志为帝。曹腾又在夜里去对梁冀说:“将军家族几代都是皇亲国戚,亲自掌握朝廷大权,宾客布满天下,这些人有许多过失和差错。清河王刘蒜严厉明察,如果真的立为皇帝,那么将军就会遭受祸害。不如立蠡吾侯刘志为帝,富贵就可以长久保全了。”梁冀认为他的话有道理。次日,重新召集公卿大臣讨论,梁冀气势汹汹,胡广、赵戒慑于压力,说:“听大将军的命令。”只有李固、杜乔还坚持原来的主张。梁冀厉声宣布散会,劝说梁太后颁策罢免李固,迎接蠡吾侯刘志进入南宫,即皇帝位,当时刘志的年龄为十五岁。梁太后依然临朝听政。大将军掾朱穆告诫梁冀说:“愿将军尽忠朝廷,割舍私欲,广泛征求贤能的人才,排斥和疏远奸佞邪恶的小人。

为皇帝置师傅,宜得小心忠笃之士,与之参劝讲授。”又荐种暠、栾巴等,冀不能用也。

秋七月,葬静陵。 九月,追尊河间孝王为孝穆皇,蠡吾先侯曰孝崇皇。冬十月,尊母匽氏为博园贵人。

丁亥(147) 孝桓皇帝建和元年

春正月朔,日食。 三月,黄龙见谯。 夏四月,地震。六月,以杜乔为太尉。

自李固之废,内外丧气,群臣侧足而立。唯乔正色无所回挠,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论定策功,益封梁冀万三千户,又封其子弟及宦者刘广等,皆为列侯。

杜乔谏曰:“陛下即位,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门、宦官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苟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慎哉?”书奏,不省。

八月,立皇后梁氏。

初,永昌太守刘君世铸黄金为文蛇以献梁冀,益州刺史种暠纠发其奸。冀恨暠,因以他事陷之。李固上疏伸理,太后赦暠免官,以金蛇输官。冀从大司农杜乔借观,乔不与。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乔独不往。至是立后,冀欲以

为皇帝安排师傅,应该选择小心谨慎、忠诚笃信的人士,将军与师傅一起参与劝学,讲授经典。”又推荐种暠、栾巴等人,梁冀没能任用他们。

秋七月,将质帝安葬于静陵。 九月,桓帝刘志追尊祖父河间孝王刘开为孝穆皇,父亲蠡吾侯刘翼为孝崇皇。冬十月,尊母亲匽氏为博园贵人。

汉桓帝

丁亥(147) 汉桓帝建和元年

春正月初一,发生日食。 三月,黄龙出现在谯县。 夏四月,发生地震。 六月,任命杜乔为太尉。

自从李固被罢黜后,朝廷内外都感到沮丧,群臣都心怀畏惧,不敢正立。唯独杜乔保持一身正气,不肯屈服,因此,朝廷内外的士人都依赖并寄希望于他。

秋季,评定拥立皇帝的功绩,增封梁冀食邑一万三千户,又封赏梁冀的儿子和兄弟以及宦官刘广等人,都封为列侯。

杜乔上书进谏说:“陛下即位以来,不先去礼敬忠贞贤能之士,而先封赏自己身边的人,梁冀一家以至宦官卑微之辈,都佩带上无功而得到的绶带,分得了只有功臣才应得到的封土,这种乖谬而无节制的滥封,哪里能用语言来形容?如果采用这种办法,其结束岂止伤害政体、混乱朝政而已,甚至还要丧身亡国,能不慎重吗?”奏疏呈上后,桓帝没有理睬。

八月,册封皇后梁氏。

当初,永昌郡太守刘君世用黄金铸成带花纹的金蛇进献给梁冀,益州刺史种暠举报并查办他的罪行。梁冀因此痛恨种暠,用别的事情来陷害他。李固上书替种暠申辩,梁太后赦免了种暠的罪过,仅免去他的官职,把金蛇收入国库。梁冀向大司农杜乔借金蛇看,杜乔不给他。梁冀的小女儿去世,下令公卿大臣都去参加葬礼,唯独杜乔没有前去。到这时,册立皇后,梁冀想用

厚礼迎之,乔又据旧典不听。冀属乔举氾宫为尚书,乔以宫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冀。

九月,地震,策免太尉乔。 冬十一月,贬清河王蒜为尉氏侯,徒桂阳,蒜自杀。下李固、杜乔狱,杀之。

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谮杜乔,帝亦怨之。会刘文等谋共立清河王蒜,劫其相谢暠,杀之。蒜坐贬为尉氏侯,徒桂阳,自杀。梁冀因诬李固、杜乔,云与文交通,收固下狱。门生王调贯械上书,赵承等数十人要锧诣阙通诉,太后诏赦固。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冀闻之,大惊,畏其终为己害,乃更奏前事。长史吴祐争之,不从。从事中郎马融为作章表,祐谓曰:“李公之罪,成于卿手。李公若诛,卿何面目视天下人!”冀怒,起,入室,祐亦径去。固遂死狱中。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梁氏迷谬,公等曲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后之良史,岂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复何言哉!”广、戒悲惭,长叹流涕。冀使人胁杜乔,使自引决,乔不听,收系之,亦死狱中。

冀暴固、乔尸,令:“有敢临者加其罪!”固弟子郭亮未冠,左提章、钺,右秉锧,诣阙上书,乞收固尸,不报。与董班俱往临哭不去。乔故掾陈留杨匡,号泣星行至洛,著

厚礼迎亲,杜乔又依据旧有的典章予以反对。梁冀嘱托杜乔推举氾宫为尚书,杜乔因氾宫犯有贪污罪,不肯任用。因此逐渐为梁冀所忌恨。

九月,发生地震,颁策罢免太尉杜乔。 冬十一月,把清河王刘蒜贬为尉氏侯,放逐到桂阳,刘蒜自杀。将李固、杜乔逮捕下狱,并杀死他们。

宦官唐衡、左悺等人一起诬告杜乔,桓帝也对他心生怨恨。正巧此时刘文等人图谋拥立清河王刘蒜,劫持他的国相谢暠,并杀死了他。刘蒜因罪被贬为尉氏侯,放逐桂阳,自杀而死。梁冀借机诬陷李固、杜乔,说他们与刘文相勾结,将李固逮捕下狱。李固的门生王调身戴刑具上书鸣冤,赵承等数十人也腰系刑具到宫门上诉,梁太后下诏赦免李固。等到李固出狱时,京城洛阳的大街小巷都呼喊万岁。梁冀听说后,大为惊骇,害怕李固最终会对自己不利,于是重新劾奏李固和刘文相勾结的旧案。梁冀的长史吴祐反复劝谏,梁冀不听。从事中郎马融替梁冀起草奏章,吴祐对他说:“李固的罪状,是你一手罗织起来的。李固如果被杀,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天下人!”梁冀一怒而起,进入内室,吴祐也径自离去。李固终于死在狱中。临死时,李固写信给胡广、赵戒说:“梁氏荒谬迷乱,你们曲意顺从,汉室江山的衰落,从此开始了。你们享受帝王赐予的丰厚俸禄,眼看朝廷倾危而不肯扶持,后代的优秀史官,难道会有所偏袒而不加记载吗?我李固的生命是要完结了,但是我尽到了道义上的责任,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胡广、赵戒既悲伤,又惭愧,喟然长叹,老泪纵横。梁冀派人威胁杜乔,让他自我了断,杜乔不接受,于是将杜乔逮捕下狱,也死在狱中。

梁冀把李固、杜乔的尸体放在街上示众,下令:“有敢来吊丧的,严加惩治!”李固的学生郭亮,年龄不足二十岁,左手提着奏章和斧子,右手抱着刑具,到宫门上书,乞求为李固收尸,没有得到批准。和董班一起去吊丧哭泣,守着尸体不走。杜乔过去的属吏陈留人杨匡,悲号哭泣,星夜赶往洛阳,穿上旧官服,头戴

故赤帻,托为夏门亭吏,守护尸丧积十二日。诣阙上书,并乞二公骸骨,太后许之。匡送乔丧还家,葬讫,行服,遂与亮、班皆隐匿,终身不仕。吴祐亦自免归,卒于家。

戊子(148) 二年

春正月,帝冠。 三月,白马羌寇广汉。 夏五月,北宫火,帝徙居南宫。 改清河为甘陵。

梁冀恶清河名,乃改焉。

秋,大水。

己丑(149) 三年

夏四月晦,日食。 秋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大水。九月,地再震,山崩。 前朗陵侯相荀淑卒。

淑少博学有高行,李固、李膺等皆师宗之。尝举贤良,对策讥刺贵幸,梁冀忌之,出为朗陵相。莅事明治,称为神君。有子八人,俭、绲、靖、焘、汪、爽、肃、專,并有名称,时人谓之“八龙”。颍阴令苑康更命其里曰高阳里。

膺性简亢,唯以淑为师,以同郡陈寔为友。爽尝谒膺,因为其御,既还,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

寔出单微,同郡钟皓以笃行称,九辟公府,年辈远在寔前,引与为友。皓为郡功曹,辟司徒府,太守高伦问:“谁可代卿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门亭长陈寔可。”伦从之。

束发的旧红头巾,假称是夏门亭吏,在杜乔的尸体旁护丧达十二天之久。到宫门上书,请求收葬李固、杜乔二人的尸骨,梁太后批准了。杨匡将杜乔的灵枢护送回家乡,安葬完毕,又为他服丧,于是和郭亮、董班都藏匿起来,终身不出来做官。吴祐也自己辞官归乡,后在家中去世。

戊子(148) 汉桓帝建和二年

春正月,桓帝举行成年加冠礼。 三月,白马种羌进犯广汉。夏五月,北宫失火,桓帝迁居南宫。 改清河国为甘陵国。

梁冀厌恶清河国的名称,于是加以更改。

秋季,发生水灾。

己丑(149) 汉桓帝建和三年

夏四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 秋八月,天市星附近出现彗星。 发生水灾。 九月,发生两次地震,出现山崩。 前朗陵侯国相荀淑去世。

荀淑年轻时就学问广博,德行高尚,李固、李膺等人都像对待老师一样崇敬他。荀淑曾经被举荐为贤良之士,在对策时讽刺权贵近幸,梁冀因此忌恨他,外放为朗陵侯国相。他到任后,治理政事明快果断,被人们称为神君。荀淑有八个儿子:荀俭、荀绲、荀靖、荀焘、荀汪、荀爽、荀肃、荀專,都享有盛名,当时人称他们为“八龙”。颍阴县令苑康将他们居住的里名改为高阳里。

李膺性格简朴高洁,只把荀淑当作老师,和同郡人陈寔为朋友。荀爽曾经去拜见李膺,因而得以为李膺驾车,回来后,高兴地说:“今天,我才得到替李君驾车的机会。”

陈寔出身贫贱,同郡人钟皓以德行笃厚著称,前后九次被公府征辟,年龄和辈分都远在陈寔之上,却把陈寔当作朋友。钟皓原来担任郡功曹,后来被征辟到司徒府去任职,郡太守高伦问他:“谁可以接替你的职务?”钟皓说:“如果太守您一定要得到合适的人选,那么西门亭长陈寔可以胜任。”高伦听从了他的建议。

中常侍侯览托伦用吏,寔怀檄请见,曰:“此人不宜用,而览不可违,寔乞从外署,不足以尘明德。”于是乡论怪其非举,寔终无所言。伦后被征,乃谓人曰:“吾前为侯常侍用吏,陈君密持教还,而于外白署。陈君可谓‘善则称君,过则称己’者也。”寔固自引愆,由是天下服其德。后为太丘长,修德清静,百姓以安。邻县民归附者,寔辄训导令还。司官行部,吏虑民有讼者,白欲禁之,寔曰:“讼以求直,禁之,理将何申?”亦竟无讼者。以沛相赋敛违法,解印绶去,吏民追思之。

皓素与淑齐名,膺常叹曰:“荀君清识难尚,钟君至德可师。”皓兄子瑾好学慕古,有退让风,与膺同年,俱有声名。其母,膺之姑也,膺祖太尉修常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复以膺妹妻之。膺谓瑾曰:“弟何太无皂白邪?”瑾以白皓,皓曰:“国武子好招人过以致怨恶,今岂其时邪?必欲保身全家,尔道为贵。”

庚寅(150) 和平元年

春正月,太后归政。二月,崩。 三月,帝还北宫。葬顺烈皇后。 封大将军冀妻孙寿为襄城君。

中常侍侯览嘱托高伦任用自己推荐的人为吏,陈寔怀揣檄书求见,对高伦说:“这个人不可任用,但是侯览的意旨也不可违抗,请由我来签署任命,没必要玷污您完美的品德。”因此,乡里的舆论都奇怪陈寔怎么会任用这样的人,陈寔却始终不做辩解。高伦后来被征召到京城,才对别人说:“我从前把侯常侍推荐的人任用为吏,陈寔却把我签署的任命书秘密送还,而改由他从外面来任用。陈寔可以称得上是‘把善行归于主君,把过失归于自己’的人啊。”陈寔仍然坚持是自己的过失,因此,天下的人都佩服他的品德。后来他担任太丘县长,修饬德教,无为而治,百姓因而安居乐业。邻县的百姓前来归附,陈寔总是加以开导和解释,让他们返回本县。上级官员前来视察,县吏担心百姓上诉,请求陈寔加以禁止,陈寔说:“上诉的目的是为了求得公平,如果加以禁止,百姓如何申诉冤案呢?”然而最终也没有人上诉。因为沛国相征收赋税违反法度,他愤然离职而去,官吏和百姓都很怀念他。

钟皓一向与荀淑齐名,李膺经常感叹道:“荀君的清明见识很难学习,钟君的高贵品德可为人师表。”钟皓的侄子钟瑾,喜爱读书,效法古人,有退让的风度,和李膺同岁,都有名声。他的母亲是李膺的姑妈,李膺的祖父太尉李修曾经说过:“钟瑾像我们李家人的性格,‘国家有道,不会久居人下;国家无道,不会受到诛杀’。”于是,又把李膺的妹妹嫁给钟瑾为妻。李膺对钟瑾说:“弟弟你为何太不分黑白呢?”钟瑾把这话告诉了钟皓,钟皓说:“齐国的国佐专好挑剔别人的过错,以致招来怨恨,现在哪里是黑白分明的时代呢?如果一定想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你的处世哲学高明。”

庚寅(150) 汉桓帝和平元年

春正月,梁太后将朝政大权归还给桓帝。二月,梁太后去世。 三月,桓帝迁回北宫居住。 安葬顺烈皇后梁氏。 封大将军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

寿善为妖态,冀宠惮之。冀爱监奴秦宫,出入寿所,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冀、寿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起兔苑,亘数十里,移檄调生兔,刻毛为识,人有犯者罪至死。冀用寿言,多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示谦让。而孙氏宗亲为侍中、卿、校、郡守者十余人,皆贪饕凶淫,所在怨毒。

侍御史朱穆奏记曰:“将相大臣,均体元首,共舆而驰,同舟而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岂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时困而莫之恤乎?宜时易宰守非其人者,减省第宅园池之费,拒绝郡国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挟奸之吏无所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宪度既张,远迩清一,则将军身尊事显,德耀无穷矣。”冀不纳。冀虽专朝,而犹交结宦官,任其子弟以为要职,欲以自固。穆又奏记极谏,冀报书云:“如此,仆亦无一可邪!”冀遣书诣乐安太守陈蕃请托,不得通。使者诈称他客,蕃笞杀之,坐左转修武令。

夏五月,尊博园匽贵人曰孝崇后。 秋七月,梓潼山崩。

辛卯(151) 元嘉元年

春正月朔,尚书张陵劾大将军冀罪,诏以俸赎。

孙寿善于做出各种妖媚的姿态来迷惑梁冀,梁冀既宠爱又畏惧她。梁冀喜爱管家奴秦宫,秦宫因而得以出入孙寿的住所,势力很大,刺史、郡太守等二千石以上的官吏在赴任以前都要向秦宫辞行。梁冀和孙寿分别在街道两旁兴建宅院,建筑工程极尽奢华,互相夸耀竞争。修建兔苑,绵延数十里,发布文书,征调活兔,每只兔子都剃掉一撮毛,作为标志,若有人猎取苑兔,甚至要判处死刑。梁冀采用孙寿的建议,罢免了许多梁家人的官职,表面上显示梁冀的谦让。然而,孙氏家族中担任侍中、卿、校、郡守的有十多人,全都贪得无厌,凶狠淫荡,所到之处,激起怨恨。

侍御史朱穆上书给梁冀说:“将相大臣,跟君主同为一体,共乘一辆车奔走,同坐一条船渡河,一旦车船倾覆,大家实际是患难与共的。怎么能够抛弃光明投向黑暗,走在危险的路上还自认为安全呢?又怎么能够在君主孤单、时局艰难的时候,却毫不在意呢?应该及时撤换那些不称职的州牧和太守,减省兴建宅第和园林池塘的费用,拒绝各郡和各封国奉送的礼物,对内表明自己的心迹,对外解除人民的疑惑。让仗势为恶的奸吏无所依靠,负责监察的官员得以尽职。法纪得到伸张,远近一片清平,那么将军的地位会就更尊贵,事业就更显赫,美德的光辉将永垂后世。”梁冀没有采纳。梁冀虽然垄断朝政,专横跋扈,却仍交结皇帝身边的宦官,任命他们的子弟担任要职,想通过这种举措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朱穆又向梁冀上书极力劝谏,梁冀回信说:“照你的说法,我也一无是处了!”梁冀写信给乐安太守陈蕃,托他替自己办事,但陈蕃拒绝会见梁冀派来的使者。使者冒充是其他客人,陈蕃将使者鞭打至死,因此获罪,被贬为修武县令。

夏五月,桓帝尊其母博园匽贵人为孝崇后。 秋七月,梓潼县发生山崩。

辛卯(151) 汉桓帝元嘉元年

春正月初一,尚书张陵上章弹劾大将军梁冀的罪状,桓帝下诏让梁冀用俸禄赎罪。

群臣朝贺,大将军冀带剑入省。尚书张陵叱出,敕羽林、虎贲夺剑。冀跪谢,陵不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有诏以一岁俸赎,百僚肃然。河南尹不疑尝举陵孝廉,谓曰:“举君,适所以自罚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私恩。”不疑有愧色。不疑好经书,喜待士,冀疾之,转为光禄勋,以其子胤为河南尹。胤年十六,容貌甚陋,不胜冠带。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冀不欲令与宾客交通,阴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南郡太守马融初除,过谒不疑,冀讽有司奏融贪浊,髡笞徙朔方。

夏四月,帝微行至河南尹梁胤府舍。是日大风拔树,昼昏。

尚书杨秉上疏曰:“臣闻瑞由德至,灾应事生,天不言语,以灾异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庙之事,则銮旗不驾。故诸侯入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诫,况于以先王法服而私出盘游?降乱尊卑,等威无序,侍卫守空宫,玺绶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纳。秉,震之子也。

京师旱。任城、梁国饥,民相食。 北匈奴寇伊吾。冬十一月,地震。诏举独行之士。

群臣举行朝贺礼,大将军梁冀身佩宝剑,进入宫禁。尚书张陵厉声斥责,让他退出,并命令羽林、虎贲卫士夺下他的佩剑。梁冀跪下认错,张陵没有答理,立即上书弹劾梁冀,请廷尉治罪。桓帝下诏,罚梁冀一年俸禄赎罪,因此,文武百官都恭敬严肃。河南尹梁不疑曾经举荐张陵为孝廉,对张陵说:“举荐你,正好用来惩罚我们梁家自己了!”张陵说:“明府您不认为我张陵没有才能,错误地提拔任用我,我今天伸张朝廷法度,正是为了报答您的私恩。”梁不疑面有愧色。梁不疑喜好读经书,乐于接待有学问的人士,梁冀对此很憎恶,把他调任为光禄勋,而任命自己的儿子梁胤为河南尹。梁胤才十六岁,相貌丑陋,连官服都穿不上。梁不疑认为兄弟之间有嫌隙,对自己是一种耻辱,于是辞去官职,回到自己的宅第,和弟弟梁蒙闭门谢客,读书自娱。梁冀不想让他们再与外面的宾客交往,暗地里派人更换服装,到梁不疑大门前,记下来往的人。南郡太守马融刚被任命,前来晋见梁不疑,梁冀便授意有关部门弹劾马融贪污受贿,处以髡刑和杖刑,放逐到朔方郡。

夏四月,桓帝微服私行到河南尹梁胤府第。这天,大风吹拔树木,白昼一片昏暗。

尚书杨秉上书说:“臣听说祥瑞由修德而至,灾异因错事而生,上天不会说话,用灾异来谴责告诫君主。帝王至为尊贵,出入都有常规,凡是出行,前后都要有警戒保卫,凡是歇宿,都要先派人清查,然后才能居住。如果不是郊天、祭庙等大事,君王的銮旗御车从不出宫。所以诸侯入臣属之家,《春秋》尚且列为鉴戒,何况是穿着先王规定的朝服,私自出游呢?尊贵和卑贱混乱不分,威仪失去等级秩序,侍卫守护空宫,天子的玺绶交由妇女掌管,万一发生异常的变故,出现任章之类的谋反事件,上则辜负先帝,下则后悔莫及!”桓帝未加采纳。杨秉是杨震的儿子。

京师洛阳发生旱灾。任城郡、梁国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北匈奴进犯伊吾地区。 冬十一月,发生地震。下诏荐举志节高尚的“独行”人才。

涿郡崔寔以独行举,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世事,名曰《政论》。其辞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出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改,习乱安危,怢不自睹。或荒耽耆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或犹豫岐路,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夫!

“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余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在于补䘺决坏,枝拄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

“凡为天下者,自非上德,严之则治,宽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算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于斯可鉴。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治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

涿郡人崔寔被举荐为“独行”人才,到洛阳负责接待的公车衙门时,声称有病,没有回答皇帝的策问,回乡后,撰写了评论当世政事的著作,名叫《政论》。书中说:“大凡天下所以不能治理,通常都是由于人主继承太平盛世为时太久,风俗已经逐渐凋敝,却还不知道,政治已经逐渐衰败,却不改弦更张,习于混乱,安于危困,熟视而无睹。有的沉溺于酒色,不忧虑国事;有的听不进规劝,爱听假话而听不进真话;有的在歧路上徘徊,不知向何处去;于是,有些受信任的辅佐大臣,害怕得罪奸邪,闭口不言,只为保全自己的俸禄;而有的疏远小臣,虽然敢说真话,但因为地位卑微,意见不受重视和采用。因此,朝廷的法度在上面遭到破坏,才智之士在下面受到压抑,感到无可奈何,真是可悲啊。

“自从汉朝兴起以来,已经三百五十余年了,政令已经严重荒废,上下松懈怠惰,百姓怨声载道,都盼望复兴以挽救目前的危局。而且,拯救时世的办法,在于把裂缝补好,把斜倾支住,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相应措施,关键是要把国家引入安宁的境地而已。所以,圣人因时而异,根据当时的情况,制定相应的制度和措施。而庸俗的人,只知道固守常规,不懂得通权达变的道理,只看重古书上的记载,而忽略眼前的现实,怎么能和这种人讨论国家的大事呢?

“凡是治理天下的人,如果不是具有高尚的品德而深孚众望,那么采取严厉的手段,就能够治理,采用宽纵的政策,就会导致混乱。何以知道会是这样的呢?近代孝宣皇帝明白统治民众的道理,知道为政的真谛,所以采用严刑峻法,使奸邪之徒心胆俱裂,海内清平,天下安宁,总结他的政绩成效,比文帝还要好。等到元帝即位,多采用宽纵的政策,最终使朝政衰败,皇帝的威权开始下降,于是为汉王朝埋下灾祸的根基。为政之道的得失,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很清楚。所以圣人能够与世推移,而庸俗之士却不懂得随时变化,认为结绳记事的办法,可以治理纷乱如麻的秦朝乱世;认为手持古代的盾和斧的干戚之舞,可以解除汉高祖的平城之围。

“盖为国之法,有似治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粱肉治疾也;以刑罚治平,是以药石供养也。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委其辔,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拑勒鞬辀以救之,岂暇鸣和銮、清节奏哉?昔文帝虽除肉刑,当斩右趾者弃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

寔,瑗之子也。山阳仲长统尝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

诏加大将军冀殊礼,增封四县,赐以甲第。

帝欲褒崇梁冀,使议其礼。胡广等咸称冀勋德,宜比周公,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司空黄琼独曰:“可比邓禹,合食四县。”于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增封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每朝会,与三公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悦。

壬辰(152) 二年

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杀于阗王建,于阗攻敬,杀之。

“治理国家的方法,和养生治病有类似之处,平时注意营养和保护,有病就使用药物来治疗。刑罚是治理乱世的药物,教化是治理太平之世的佳肴。如果用教化去铲除凶残,那就像是用佳肴去治病;如果用刑罚来治理太平之世,就像是用药物来养生。自从最近几代以来,政令大多宽容,就像驾车的人松开缰绳,马匹卸去了衔勒,四匹马拉着车横冲直撞,前面的道路十分凶险,这时候应该紧急勒马刹车,加以挽救,哪里还有闲暇去听和谐而又有节奏的车铃声呢?过去,汉文帝虽然废除了肉刑,然而却将应当砍掉右脚趾的罪犯改判为斩首示众,受笞刑的罪犯也往往被鞭打至死。所以说汉文帝是靠严厉而不是靠宽纵的政策来实现天下太平的。”

崔寔是崔瑗的儿子。山阳郡人仲长统曾经看过这部书,叹息道:“凡是作为君主的人,都应该抄写一本,放在座位旁边,作为座右铭。”

桓帝下诏增加大将军梁冀的特殊礼遇,加封食邑四县,赐给他上等住宅。

桓帝想褒奖和尊崇梁冀,让朝廷大臣讨论有关礼仪。胡广等人都称颂梁冀的功德,应该比拟周公,赐给他山川、土地及附属于他的小封国。唯独司空黄琼说:“可以比拟邓禹,赏赐给他合计四个县的食邑。”于是,有关官吏上奏议定礼仪:梁冀入朝之时可以不必小步疾行,可以带剑穿鞋上殿,拜见皇上时,礼宾官只称他的官衔,不报姓名,礼仪比照萧何;加封四县食邑,比照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上等住宅,比照霍光。每次朝见皇帝,梁冀不与三公同席,另设一专席。每隔十天,入朝一次,处理尚书台事务。梁冀还认为有关官吏所上奏的礼仪太轻,心里很不高兴。

壬辰(152) 汉桓帝元嘉二年

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杀死于阗国王建,于阗国人攻打王敬,杀死了他。

初,西域长史赵评在于阗,病痈死。拘弥王成国与于阗王建素有隙,谓评子曰:“于阗王令胡医持毒药著创中,故致死耳。”评子以告敦煌太守马达。会敬代为长史,马达令敬隐核于阗事。敬贪立功名,前到于阗,设供请建。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执之。吏士并无杀建意,独成国主簿秦牧持刀出,前斩建。于阗侯、将输僰等遂会兵攻敬,斩之,而自立为王,国人杀之。马达闻之,欲击于阗,帝不听,以宋亮代达。亮到,开募于阗,令自斩输僰。时输僰已死,乃断死人头送敦煌。亮后知其诈,而竟不能讨也。

地震。 夏四月,孝崇皇后匽氏崩。

以帝弟平原王石为丧主,敛送制度比恭怀皇后。

五月,葬博陵。 秋七月,日食。 冬十月,地震。

癸巳(153) 永兴元年

秋七月,蝗。 河溢。民饥。以朱穆为冀州刺史,寻征下狱,输作左校。

冀州民饥,流亡数十万户,诏以朱穆为刺史。令长闻穆济河,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及到,奏劾诸郡贪污者,有至自杀,或死狱中。宦者赵忠丧父归葬,僭为玉匣,穆下郡案验,吏发墓剖棺出之。帝闻,大怒,征穆诣廷尉,输作左校。

起初,西域长史赵评在于阗,因生恶性脓疮而死。拘弥国王成国与于阗国王建一向有矛盾,对赵评的儿子说:“于阗王让胡人医生把毒药放在伤口上,所以才导致令尊死亡。”赵评的儿子把这些话转告给敦煌太守马达。正逢王敬接任西域长史一职,马达命令王敬暗地里调查核实赵评死于于阗之事。王敬贪图建立功名,前去于阗,设宴邀请于阗王建。宾主坐定后,于阗国王建起身敬酒,王敬喝令手下的人将他逮捕。官吏和卫士们都没有杀于阗王建的意思,只有拘弥王成国的主簿秦牧持刀而出,上前把于阗王建杀死。于阗辅国侯、将军输僰等集合士兵攻打王敬,把王敬杀死,而输僰自立为于阗国王,于阗国人把他杀了。马达听到这一消息,想要进攻于阗国,桓帝没有批准,并任命宋亮代替马达。宋亮到达敦煌,开导和招募于阗人,命他们自己杀死输僰。当时输僰已经被杀死,于阗人就把死人的头砍下,送到敦煌。宋亮后来知道其中有诈,但到底也没能出兵征讨。

发生地震。 夏四月,孝崇皇后匽氏去世。

桓帝让自己的弟弟平原王刘石主持丧事,装殓和送葬的规格比照和帝的母亲恭怀皇后。

五月,安葬孝崇皇后于博陵。 秋七月,发生日食。 冬十月,发生地震。

癸巳(153) 汉桓帝永兴元年

秋七月,发生蝗灾。 黄河泛滥。百姓遭遇饥荒。任命朱穆为冀州刺史,不久,征召朱穆,逮捕下狱,判他到左校营罚苦役。

冀州百姓遭受饥荒,流亡的达数十万户,桓帝下诏任命朱穆为刺史。冀州地方官听说朱穆渡过黄河,解下印信绶带而逃走的有四十多人。及至到任,朱穆上奏弹劾各郡贪污受贿的官员,这些人有的甚至自杀,有的死在狱中。宦官赵忠的父亲死后运回家乡安葬,超越制度规定,用玉衣装殓,朱穆到郡中调查核实,官吏挖开墓穴,劈开棺木,把尸体抬出来查验。桓帝得知这一消息,大怒,征召朱穆到廷尉衙门问罪,判他到左校营罚苦役。

太学生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讼穆曰:“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呼噏则令伊、颜化为桀、跖。而穆独亢然不顾身害,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之不摄,惧天纲之久失,故竭心怀忧,为上深计。臣愿黥首系趾,代穆输作。”帝乃赦之。

陶又上疏曰:“夫天之与帝,帝之与民,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陛下目不视鸣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食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臣闻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窃见朱穆、李膺,履正清平,贞高绝俗,斯实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宜还本朝,挟辅王室。”书奏,不省。

甲午(154) 二年

春二月,复听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 地震。 夏,蝗。 东海朐山崩。 封乳母马惠子初为列侯。 秋九月朔,日食。 冬十一月,帝校猎上林苑,遂至函谷关。泰山、琅邪盗起。

太学生刘陶等数千人到宫门上书,为朱穆辩冤说:“宦官等皇上身边的亲信,窃据国家的权力,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他们说的话,就等于王法,颁赏可以让饥饿的奴隶比季孙还富有,呼吸之间就能把伊尹、颜回变成夏桀和盗跖。但是,唯独朱穆昂然不计自身的祸殃,与他们斗争,并不是因为朱穆憎恶荣耀而喜欢受辱,不愿活着而愿意死亡,只是深感朝廷的纲纪不振,畏惧国家的法令长久地丧失权威,所以他才竭尽忠心,忧国忧民,为皇上深谋远虑。臣愿意在脸刺字,脚戴铁镣,代替朱穆罚苦役。”桓帝这才把朱穆释放。

刘陶又上疏说:“上天和皇帝之间,皇帝与臣民之间,就像头和脚的关系,必须互相配合才能行动。陛下的眼里没有看过商汤和夏桀鸣条之战的经过,耳朵也没有听过周武王伐商纣时战车厮杀的声响,天灾没有伤害到您的肌肉和皮肤,地震、日食也不会直接损害陛下的身体,所以,轻视日月星辰的变异,不在乎上天的发怒。让一群丑恶的宦官,任意宰割小民,已死的人在坟墓里悲号,活着人在朝野上下愁苦悲哀,这是愚臣我所以长期嗟惋叹息的原因。臣听说,危难之际没有仁爱长者就无法扶持,变乱之时没有智慧之人就不能拯救,我认为朱穆、李膺遵行正道,清廉公平,忠贞高尚,与众不同,真正是国家中兴的优良辅佐,朝廷中的栋梁之臣,应该把他们召回朝廷任职,共同辅佐王室。”奏章呈上后,桓帝没有理会。

甲午(154) 汉桓帝永兴二年

春二月,再次允许刺史和郡太守等官秩在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为父母服丧三年。 发生地震。 夏季,发生蝗灾。 东海朐山发生山崩。 桓帝封乳母马惠的儿子初为列侯。 秋九月初一,发生日食。 冬十一月,桓帝在上林苑打猎,于是来到函谷关。 泰山、琅邪二郡盗贼四起。

乙未(155) 永寿元年

春二月,司隶、冀州饥,人相食。 夏,南阳大水。 巴、益郡山崩。 秋,南匈奴左薁鞬台耆等反,属国都尉张奂击,破降之。

南匈奴左薁鞬台耆等反,东羌复举种应之。安定属国都尉张奂初到职,壁中唯有二百许人,闻之,即勒兵出。军吏叩头争止之,不听,遂进屯长城。收兵,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县,使匈奴不得交通。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共击薁鞬等,破降之。羌豪遗奂马二十匹,金八枚。奂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厩;使金如粟,不以入怀。”悉以还之。前此八都尉率好财货,为羌所患苦,及奂正身洁己,无不悦服,威化大行。

丙申(156) 二年

春三月,蜀郡属国夷反。 秋,鲜卑檀石槐寇云中,以李膺为度辽将军。

初,鲜卑檀石槐勇健有智略,部落畏服,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立庭于弹汗山,去高柳北三百余里,东西部大人皆归焉。因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至是入寇。以故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膺到边,羌、胡皆望风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诣塞下送还之。

以韩韶为嬴长。

乙未(155) 汉桓帝永寿元年

春二月,司隶、冀州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夏季,南阳郡发生水灾。 巴郡和益州郡发生山崩。 秋季,南匈奴左奠鞬台耆等人反叛,安定属国都尉张奂出兵攻打,将他们降服。

南匈奴左薁鞬台耆等人反叛,东羌诸种全体起来响应他们。安定属国都尉张奂刚刚到任,军垒中只有二百余人,听到这一消息,张奂立即集合军士出击。军中属吏都叩着头争相劝阻,张奂没有听从,于是进兵屯守长城要塞。征集兵士,派遣将领王卫招诱东羌诸种,因而进据龟兹县,使南匈奴和东羌人不能往来。东羌诸种的酋长于是相继率兵与张奂一道进攻左薁鞬等,将他们击败和降服。羌人首领赠送给张奂二十匹战马,八枚金耳环。张奂以酒洒地发誓说:“即使马匹像羊群一样多,我也绝不牵入马厩;即使金子多如粟米,我也绝不装进自己的腰包。”把赠送的东西全部退还。在此之前,八任都尉大都贪图财物,羌人深感愁苦,及至张奂继任,持身廉洁,羌人无不心悦诚服,政令教化因而畅通无阻。

丙申(156) 汉桓帝永寿二年

春三月,蜀郡属国的夷人反叛。 秋季,鲜卑人檀石槐进犯云中郡,朝廷任命李膺为度辽将军。

当初,鲜卑人檀石槐勇敢健壮而又有智谋,各部落都对他敬畏和信服,他实施法令,公平地审理诉讼,没有人敢于违抗,于是被推举为部落首领。檀石槐在弹汗山建立王庭,位于高柳以北三百余里,东部和西部的部落首领都归附于他。因此,鲜卑人向南边劫掠汉朝沿边地区,抗拒北方的丁零人,在东边击退扶余人,在西边攻击乌孙人,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到了这时开始进犯。朝廷任命原任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李膺到达边境以后,羌人、胡人都望风敬畏归服,把原先掠夺的男女俘虏全都送到边塞归还。

任命韩韶为嬴县长。

公孙举等聚众至三万人,寇青、兖、徐州,讨之,连年不克。尚书选能治剧者,以韶为嬴长。贼闻其贤,相戒不入境。流民万余户入县界,韶开仓赈之。主者争不可,韶曰:“长活沟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韶与同郡荀淑、钟皓、陈寔皆尝为县长,以德政称,时人谓之“颍川四长”。

遣中郎将段颎击泰山、琅邪群盗,平之。

初,鲜卑寇辽东,属国都尉段颎率所领驰赴之。既而恐贼惊去,乃使驿骑诈赍玺书召颎,颎伪退设伏。虏入追,颎因大纵兵,悉斩获之。至是,诏选将帅有文武材者,司徒尹颂荐颎,拜中郎将。击二郡贼,大破之,斩其帅公孙举、东郭窦,获首万余级,余党降。封颎为列侯。

冬十二月,地震。

丁酉(157) 三年

夏四月,九真蛮夷反,讨破之。 闰月晦,日食。 蝗。

或言民贫,宜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议之。刘陶曰:“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今一人铸之,则万人夺之乎?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民,

公孙举等聚集部众达三万余人,在青州、兖州、徐州打家劫舍,朝廷连年进行讨伐,都不能取胜。尚书台挑选能够胜任处理繁难事务的官员,任命韩韶为嬴县长。盗贼听说他很贤能,互相告诫不要进入嬴县境内。流民一万余户进入嬴县界,韩韶打开粮仓赈济他们。主管粮仓的官吏认为不能这样做,韩韶说:“我作为嬴县之长,能够救活可能要死在沟壑中的饥民,即便因此被处死,我也会含笑入土的。”韩韶与同郡荀淑、钟皓、陈寔都曾担任过县长,都以实行德政著称,当时人称他们为“颍川四长”。

朝廷派中郎将段颎进攻泰山、琅邪的盗贼,讨平了他们。

当初,鲜卑人进犯辽东,属国都尉段颎率领所统辖的军队迅速前去迎战。随后他担心鲜卑人惊慌逃走,就让驿骑假装送来皇帝诏书,征召段颎回朝,段颎假装退走,设下埋伏。鲜卑人信以为真,深入追击段颎,段颎趁势纵兵大战,把鲜卑人全都斩杀、俘虏。到这时,桓帝下诏选拔将帅中文武双全的人才,司徒尹颂推荐段颎,任命他为中郎将。段颎前去进攻泰山、琅邪二郡的盗贼,把他们打得大败,斩杀他们的首领公孙举、东郭窦,斩获首级一万多,其余的党徒都投降。封段颎为列侯。

冬十二月,发生地震。

丁酉(157) 汉桓帝永寿三年

夏四月,九真郡蛮夷反叛,讨伐并击败了他们。 闰四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 发生蝗灾。

有人上书说,老百姓贫穷,应该改铸大钱,这件事交给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四府的官员以及太学中有见解的学生加以讨论。刘陶说:“当今面临的忧患,不在于钱币,而在于人民在忍饥挨饿。人民可以一百年没有钱币,却不能一天没有吃的。建议改铸钱币的人,不了解农业生产是国家的根本,却侈谈改铸钱币的好处。但即使一万个人铸钱,一个人掠夺,都不够抢的,何况现在是一个人铸钱,而有一万人去掠夺呢?就是把天地间的阴阳二气当作炭火,把天下万物都当作铜矿,驱使不吃饭的百姓,

使不饥之士,犹不能足无厌之求也。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愿陛下宽锲薄之禁,后冶铸之议,听民庶之谣吟,瞰三光之文耀,天下之心,国家大事,粲然皆见,无有遗惑者矣。今地广而不得耕,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竞进,吞噬无厌。诚恐卒有役夫穷匠投斤远呼,使愁怨之民响应云合,虽方尺之钱,何能有救其危也?”遂不改钱。

长沙蛮反。

戊戌(158) 延熹元年

夏五月晦,日食。

太史令陈授陈“日食之变,咎在梁冀”。冀收考授,死于狱中。帝由是怒冀。

蝗。 大雩。 秋七月,太尉黄琼免。 冬十月,帝校猎广成,遂至上林苑。 十二月,南匈奴、乌桓、鲜卑入寇,以陈龟为度辽将军,除并、凉一年租赋。

龟临行上疏曰:“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虽殁躯体,无所云补。西州地瘠民贫,数更寇虏,屡被灾荒,虽含生气,实同枯朽。陛下以百姓为子,焉可不垂抚循之恩哉?牧守不良,招致灾害,胡虏凶悍,因衰缘隙。而将帅不忠,聚奸玩寇,使仓库单竭,功业无效。宜改任牧守,去斥奸残,更

使用不饥饿的役夫,也不能满足永无止境的欲求。要想让人民富裕,财富充足,最重要的是停止征役,禁止掠夺,那么老百姓不必辛劳而自然富足。希望陛下放宽刻薄的禁令,暂缓实行铸造钱币的建议,倾听百姓的歌谣和谚语,观察日月星辰的变异,那么,天下人民的心愿,国家急需办理的大事,就都能清楚地看到,没有遗漏和疑惑的地方。当今田地虽然宽广却得不到耕种,民众虽然很多却得不到食物,小人们争相抢夺官爵,贪得无厌。我实在是担心役夫和穷困的工匠会突然抛开斧子向远方大喊,使忧愁怨恨的百姓起来响应,犹如云朵一样纷纷集合,到那时,即使有一尺见方的钱币,又哪里能挽救危亡呢?”于是不再改铸钱币。

长沙郡蛮人反叛。

戊戌(158) 汉桓帝延熹元年

夏五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

太史令陈授奏称“发生日食的灾异,罪过在于梁冀”。梁冀授意逮捕和拷打陈授,陈授死在狱中。桓帝因此恼恨梁冀。

发生蝗灾。 举行祈雨的大雩祭礼。 秋七月,太尉黄琼免官。 冬十月,桓帝在广成苑打猎,随后来到上林苑。 十二月,南匈奴、乌桓、鲜卑进犯,任命陈龟为度辽将军,免除并州、凉州一年的田租和更赋。

陈龟临行前上疏说:“臣听说,日月星辰不沿着轨道运行,应该选拔士人为相;蛮夷不恭顺朝廷,应该挑选士卒为将。臣没有文韬武略之才,却担当统帅大军的重任,即使身死,也难以报答。西部州郡土地贫瘠,百姓穷困,多次遭受侵略灾荒,虽然还有一口气,实际上如同枯骨朽尸。陛下把百姓当作子女,怎能不施抚养的恩惠呢?刺史、郡守不贤良,就会招来祸害,外族凶猛强悍,趁着衰败之机,利用缝隙而起兵反叛。但是,由于将帅不忠诚,贪官污吏聚敛财富,不抵御敌寇,致使国库空虚,征战毫无功效。应该更换不称职的刺史和郡守,罢斥邪恶残暴的贪官污吏,重新

选将校,简练文武,除并、凉今年租更,宽赦罪隶,扫除更始。则善吏知奉公之祐,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候望之患矣。”帝乃更选幽、并刺史、太守,下诏“为陈将军除并、凉一年租赋”。龟到职,州郡震栗,省息经用,岁以亿计。

以张奂为北中郎将。

匈奴、乌桓烧军门,屯赤坑,烟火相望,兵众大恐。奂安坐帷中,讲诵自若。潜诱乌桓,使斩匈奴、屠各渠帅,袭破其众,诸胡悉降。

征陈龟还,龟不食而卒。

梁冀与陈龟素有隙,征还代之。冀暴虐日甚,龟上疏请诛之,不肯,遂不食而死。

以种暠为度辽将军。

暠到营所,先宣恩信,不服,然后加讨。羌虏质郡县者,悉遣还之。诚心怀抚,信赏分明,由是羌胡皆来顺服。乃去烽燧,除候望,边方晏然无警。

己亥(159) 二年

春二月,鲜卑寇雁门。 蜀郡夷寇蚕陵。 三月,复断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 夏,大水。 秋七月,皇后梁氏崩。

梁后恃姊、兄势,奢靡妒忌,宠衰,无子,宫人孕育鲜

选拔将校,挑选训练文武兼备的人才,免除并州、凉州今年的田租和更赋,宽大赦免罪犯,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样一来,善吏知道奉公守法带来的福气,恶吏知道营私舞弊招致的祸害,胡人的骑兵就不会再暗中窥伺长城,边塞也将不再有候望烽火的忧患了。”于是,桓帝重新任命幽州和并州刺史以及郡太守,下诏书称“为了陈将军免除并州、凉州一年的田租和更赋”。陈龟到任后,州郡官吏大为震惊和畏惧,省下的经费,每年以亿计。

任命张奂为北中郎将。

匈奴、乌桓焚烧度辽将军府大门,屯驻在赤坑,烟火互相看得很清楚,边防兵士很惊恐。张奂却安坐在军帐中,讲解和诵读经书,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他秘密派遣使者劝说乌桓,让乌桓斩杀匈奴和匈奴旁支屠各的首领,袭击并打败匈奴部众,胡人各部全都投降。

征召陈龟还朝,陈龟绝食而死。

梁冀和陈龟之间一向有矛盾,因此将陈龟征召回朝,并派人代替他。梁冀的暴虐行为一天比一天厉害,陈龟上奏疏请求诛杀他,桓帝不同意,于是,陈龟绝食而死。

任命种暠为度辽将军。

种暠来到军营以后,首先宣布朝廷的恩德和威信,劝诱胡人归降,有不归降的,然后再加以讨伐。在各郡县做人质的羌人,种暠将他们全都遣送回家。种暠诚心诚意地加以怀柔和安抚,赏罚分明,因此羌人、胡人都前来归顺。种暠下令拆除烽火台,撤去瞭望台,边境地区一片安宁,再无警报。

己亥(159) 汉桓帝延熹二年

春二月,鲜卑进犯雁门郡。 蜀郡夷人攻打蚕陵县。 三月,再次取消刺史和二千石以上的官吏为父母服丧三年的规定。夏季,发生水灾。 秋七月,皇后梁氏去世。

梁皇后依仗姐姐梁太后和哥哥梁冀的势力,生活奢侈,嫉妒成性,桓帝对她的宠爱衰减,自己无子,其他嫔妃怀孕生子很少

得全者。帝益疏之,忧恚而崩。

葬懿献皇后于懿陵。 八月,大将军梁冀伏诛。太尉胡广、司徒韩、司空孙朗皆以罪免为庶人。

梁氏七侯、三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卿、将、尹、校五十七人。冀专擅威柄,凶恣日积,宫卫近侍,并树所亲,禁省起居,纤微必知。四方贡献,皆先输上第于冀,乘舆乃其次焉。百官迁召,皆先到门谢恩,然后敢诣尚书。吴树为宛令,之官辞冀,冀以宾客为托,树曰:“小人奸蠹,比屋可诛。明将军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多托非人,非树所敢闻也。”到县,遂诛冀客数十人。后还谒冀,冀鸩之,出,死车上。安帝嫡母耿贵人薨,冀从其从子求珍玩,不得,怒,族其家。崔琦作《外戚箴》以风,冀怒。琦曰:“管仲乐闻讥谏之言,萧何乃设书过之吏。今将军不能结纳贞良,以救祸败,反欲钳士口,蔽主听,使马鹿易形乎?”冀杀之。冀秉政几二十年,以私憾杀人甚众,威行内外,天子拱手。

邓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适孙寿舅梁纪。寿引猛入掖庭为贵人,冀因认为己女。遣客杀宣,登屋欲入,宣家觉之,驰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厕,独呼小黄门史唐衡,问:“左右与外舍不相得者,谁乎?”衡对:“单超、左悺与梁氏有隙,

能得到保全。桓帝对她更加疏远,她忧愁愤恨而死。

安葬懿献皇后梁氏于懿陵。 八月,大将军梁冀被处死。太尉胡广、司徒韩、司空孙朗都因有罪被免去官职,贬为平民。

梁氏家族共有七个侯、三个皇后、六个贵人、两个大将军,担任卿、将、尹、校等官职的有五十七人。梁冀把持朝廷大权,凶暴放肆,日甚一日,宫廷侍卫和皇帝的随从中,都有他的亲信,皇帝的行动起居,他了如指掌。四方向朝廷进贡的物品,都先将上等的呈送给梁冀,皇帝还得排在他后面。文武百官升迁或被征召,都先到梁府谢恩,然后才敢到尚书台去接受指示。吴树被任命为宛县县令,上任时辞别梁冀,梁冀托吴树照顾自己的宾客,吴树说:“邪恶小人是残害百姓的蠹虫,即使是邻居,也应该杀死。将军您高居上将的官位,应该崇敬贤能来弥补朝廷的缺失。自从我陪着您坐下以来,没有听到您称颂一位长者,却嘱托我照顾很多不得当的人,这不是我吴树所敢听的。”吴树到县上任后,便将梁冀的宾客数十人诛杀。后来吴树回来谒见梁冀,梁冀请他喝下毒酒,吴树走出梁府后,死在车上。安帝的嫡母耿贵人去世,梁冀向她的侄儿索要珍宝玩物,没能得到,因而恼羞成怒,将其家族的人都处死。崔琦作《外戚箴》来讽劝梁翼,梁冀大怒。崔琦说:“管仲喜欢听讥刺和规劝的话,萧何专门设置记录自己过失的官吏。现在,将军不能够结交忠贞贤良之人来拯救大祸,反而想要堵住士人的嘴巴,蒙蔽皇上的耳目,指鹿为马吗?”梁冀把他杀死。梁冀把持朝政将近二十年,因为私仇杀死了很多人,威势震动朝廷内外,桓帝也只好拱手退让。

邓香的妻子宣,生下女儿邓猛,邓香去世后,宣改嫁给梁纪,梁纪是梁冀之妻孙寿的舅舅。孙寿把邓猛送进皇宫,被封为贵人,梁冀因而把邓猛认作自己的女儿。梁冀派刺客前去刺杀邓猛的母亲宣,刺客爬上屋顶,准备进入宣家时,被宣家人发现,宣急忙跑进皇宫向桓帝报告。桓帝勃然大怒,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单独招呼小黄门唐衡,问道:“我身边的人,跟皇后娘家关系不好的,有哪些人?”唐衡回答说:“单超、左悺和梁氏家族有矛盾,

徐璜、具瑗亦忿疾之。”于是帝呼超、悺入室,定议,帝啮超臂出血为盟。冀心疑之,使中黄门张恽入宿,以防其变。瑗收恽,请帝御前殿,使尚书令尹勋持节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敛诸符节送省中,使瑗将厩驺、虎贲、羽林、都候剑戟士合千余人,与司隶张彪共围冀第,收大将军印绶。冀、寿皆自杀,悉收梁氏、孙氏,无长少皆弃市。

胡广、韩、孙朗皆坐阿附,减死免为庶人。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余人,朝廷为空。百姓称庆。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余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

立贵人邓氏为皇后,追废梁后为贵人。 封宦者单超等五人为列侯。

世谓之“五侯”。

以黄琼为太尉。

时新诛梁冀,天下想望异政。琼首居公位,乃举奏州郡贪污,死徙十余人。辟汝南范滂。滂少厉清节,尝为清诏使,案察冀州,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守令臧污者皆望风解印绶去。奏权豪之党二十余人,尚书责滂所劾猥多,对曰:“臣之所举,自非叨秽奸暴,深为民害,岂以污简札哉?间以会日迫促,故先举所急,其未审者方更参实。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若臣言

徐璜、具瑗也愤恨他们。”于是,桓帝把单超、左悺叫进内室,共同商定计谋,桓帝将单超的手臂咬破出血,以此盟誓。梁冀心中产生猜疑,派中黄门张恽入宫住宿,以防范意外变故。具瑗逮捕了张恽,请桓帝登上前殿,桓帝让尚书令尹勋手持符节,统率丞、郎以下的官吏,都手持兵器,守卫禁宫宫门。收罗各种符节送往禁中,让具瑗带领御厩的骑士、虎贲、羽林、都候剑戟士共一千余人,与司隶校尉张彪一起包围梁冀府第,收缴了大将军印信。梁冀、孙寿双双自杀,将梁氏和孙氏家族的所有成员全都逮捕,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斩首示众。

胡广、韩、孙朗都因阿附梁冀获罪,以减死罪一等论处,免去官职,贬为平民。梁氏旧时属吏和宾客被免官罢黜的有三百多人,朝廷为之一空。老百姓无不举手称快。没收梁冀的家财,由官府变卖,收入合计三十多亿,全都上缴国库,减免全国租税的一半。将梁氏的园林拆掉,分散给贫民耕种。

册立贵人邓氏为皇后,将梁皇后贬称为贵人。 封宦官单超等五人为列侯。

当世称他们为“五侯”。

任命黄琼为太尉。

当时刚刚诛杀梁冀,天下人都希望能看到政治有所改观。黄琼刚位居三公,便检举劾奏州郡的贪官污吏,有十余人被处死或流放。征辟汝南人范滂。范滂自幼便磨砺清高的节操,曾经担任清诏使,到冀州巡视考察,出发时,他登上车,手揽缰绳,慷慨激昂,大有澄清天下吏治的雄心壮志。郡守县令中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听说范滂要来巡视,都自动解下印信绶带,离职而去。范滂上奏弹劾权贵党羽二十多人,尚书责备他弹劾得太多太滥,范滂回答说:“臣所举发劾奏的官吏,如果不是贪赃枉法、奸邪暴戾,给百姓造成重大伤害的,怎么会让他们来玷污我的奏章呢?再加上朝会的日期临近,所以先检举急待处治的,那些尚未调查核实的等今后再行弹劾。臣听说,农夫除去杂草,庄稼才能长得茂盛,忠臣铲除奸佞,王道才能变得清平。如果臣的弹章

有贰,甘受显戮。”尚书不能诘。

征处士徐稚、姜肱、袁闳、韦著、李昙,皆不至。

尚书令陈蕃荐五处士,以安车、玄征之,不至。

稚,豫章人,家贫,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屡辟不起。蕃为太守,以礼请署功曹,稚既谒而退。蕃性方峻,不接宾客,稚来,特设一榻,去则县之。后举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稚虽不应诸公之辟,然闻其死丧,辄负笈赴吊。常豫炙一鸡,以酒渍绵一两,暴干裹之。到冢隧外,以水渍绵,白茅藉饭,以鸡置前,醊毕留谒,不见丧主而行。

肱,彭城人,与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友著闻,常同被而寝。尝俱诣郡,夜遇盗,欲杀之,肱曰:“弟年幼,父母所怜,又未聘娶,愿杀身济弟。”季江曰:“兄年德在前,家之珍宝,国之英俊,乞自受戮,以代兄命。”盗两释焉,但掠夺衣资而已。既至,郡中见肱无衣服,怪问其故,肱托以他辞,终不言盗。盗闻而感悔,就肱叩头谢罪,还所略物。肱不受,劳以酒食而遣之。既征,不至,诏图其形状。肱卧于幽暗,以被韬面,言眩疾畏风,工竟不得见。

有差错,甘愿被处死。”尚书无法反驳。

征聘隐居之士徐稚、姜肱、袁闳、韦著、李昙,他们都不肯应聘。

尚书令陈蕃推荐五位隐居之士,朝廷用一匹马拉的安车和玄征聘他们,他们都不来应聘。

徐稚是豫章郡人,家里贫穷,经常亲自耕种,不是自己劳动得来的食物不吃,谦恭节俭,待人礼让,当地人都佩服他的品德。官府多次征聘,他都没答应。陈蕃担任豫章太守,礼敬地请他担任功曹,徐稚在晋见陈蕃后,即行告退。陈蕃性格方正严峻,从不接见宾客,只有徐稚来,特地设一张坐榻,徐稚走后,就把坐榻悬挂起来。后来徐稚被荐举为“有道”之士,在家中被任命为太原太守,他都不肯就任。徐稚虽然不肯接受诸公的征聘,但是听到他们的死讯,便背着箱子前往吊丧。通常在家中预先烤好一只鸡,用酒浸泡一两丝棉,晒干后包裹烤鸡。来到死者坟墓的隧道之外,用水将丝棉泡湿,准备好米饭,以白茅草为垫,把鸡放在坟墓前,将酒洒在地上进行祭奠,留下自己的名帖,不会见主丧的人就离开。

姜肱是彭城人,和他的两个弟弟姜仲海、姜季江,都以孝敬父母、友爱兄弟著称,经常同盖一条被子睡觉。有一次,姜肱和弟弟姜季江一道去郡城,夜间遇上强盗,强盗要杀他俩,姜肱说:“我的弟弟年龄小,受到父母怜爱,又没有成亲,希望你杀死我,保全我弟弟的性命。”姜季江说:“我哥哥年龄和品德都在我之上,是家庭的珍宝,国家的英才,请让我受死,来换取哥哥的性命。”强盗把两人都释放了,只是把他们的衣服和财物抢走而已。来到郡城后,郡中人看到姜肱没穿衣服,觉得奇怪,问他是什么原因,姜肱用别的原因敷衍一番,始终没有说强盗抢劫之事。强盗听到这个消息,深感愧悔,到姜肱的住处叩头请罪,把抢夺的衣服财物奉还。姜肱不肯接受,用酒饭款待他,并把他送走。受到征召后,不肯前来,桓帝下诏画出姜肱的肖像。姜肱躺卧在光线幽暗的房间,用被子蒙住脸,声称患有昏眩病,怕受风,画工最终没能见到姜肱的真实面貌。

闳,汝南人,安之玄孙也。苦身修节,以耕学为业。著,京兆人,隐居讲授。昙,颍川人,继母酷烈,昙奉之谨。

帝又征安阳魏桓,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求进,所以行其志也。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皆对曰:“不可。”桓乃慨然叹曰:“使桓生行死归,于诸子何有哉!”遂隐身不出。

封皇后兄子邓康、宦者侯览等为列侯。杀白马令李云、弘农掾杜众。

帝既诛梁冀,故旧恩私,多受封爵。封后兄子康、秉皆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将,赏赐巨万。侯览上缣五千匹,封高乡侯。又封小黄门八人为乡侯。自是,权势专归宦官矣。五侯尤贪纵,倾动内外。

时灾异数见,白马令李云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梁冀虽持权专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召家臣扼杀之耳。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闻之,得无见非?西北列将,得无解体?帝者,谛也。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是帝欲不谛乎?”帝怒,逮云送狱,使管霸考之。弘农掾杜众伤云以忠谏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死。帝愈怒,并下之狱。大鸿胪陈蕃、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并上疏为请,皆坐免黜。管霸亦言:“云、众狂戆,不足加罪。”帝曰:“‘帝欲不谛’,是何等语,而常侍欲原之邪?”遂皆死狱中。

袁闳是汝南郡人,是袁安的玄孙。他刻苦修养节操,把耕种庄稼、学习经书作为自己的职业。韦著是京兆人,隐居山林,讲授经书。李昙是颍川郡人,他的继母非常凶暴,李昙对她却十分恭谨。

桓帝又征召安阳人魏桓,魏桓的乡亲们都劝他前往应聘,魏桓说:“接受朝廷的俸禄,追求升迁高级职位,目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是现在后宫的美女数以千计,能减少吗?皇家马厩有骏马万匹,能减少吗?皇帝身边的权贵豪门,能驱除吗?”大家都说:“不能”。魏桓这才慨然长叹说:“让我活着去应聘,死后再被送回,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于是隐居不出。

封皇后哥哥的儿子邓康、宦官侯览等人为列侯。杀死白马县令李云、弘农郡掾吏杜众。

桓帝在诛杀梁冀以后,跟他有旧交私情的人,大多都被授予封爵。封皇后哥哥的儿子邓康、邓秉都为列侯,邓氏宗族都被授予列校或郎将,赏赐以亿万计。侯览进献缣帛五千匹,赐封为高乡侯。桓帝又封小黄门八人为乡侯。从此以后,朝廷大权全都归宦官掌握。五侯尤其贪婪放肆,权势震动朝廷内外。

当时屡次出现灾异,白马县令李云公开上疏,并将副本呈送太尉、司徒、司空三府,疏中说:“梁冀虽然把持权势,独断专行,残害天下,如今论罪处死,不过就像召来家奴掐死他一样。然而却滥封参与密谋的臣子,赏赐他们万户以上的食邑,如果高祖知道了,能不责备吗?西北边疆的各位将领听说此事,能不军心动摇吗?帝就是审谛的意思。如今官位错乱,小人依靠谄媚追求升迁,贿赂公行,政令和教化日益败坏,是皇帝不打算审谛吗?”桓帝大怒,下令逮捕李云送监狱,让管霸拷问他。弘农郡掾吏杜众为李云因忠心进谏而遭到惩罚深感痛心,上书朝廷,表示愿意和李云一同受死。桓帝更加生气,将他和李云一道关进监狱。大鸿胪陈蕃、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一并上书请求赦免李云,都因此被免官。管霸也说:“李云、杜众狂妄愚昧,不足以给予惩罚。”桓帝说:“‘皇帝不打算审谛’,这是什么话?常侍你还想宽恕他吗?”于是,李云、杜众都死在监狱中。

黄琼称疾不起,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李固、杜乔既以忠言横见残灭,李云、杜众复以直道继踵受诛。海内伤惧,益以怨结,朝野之人,以忠为讳。尚书周永,素事梁冀,黄门与冀共构奸轨,临冀当诛,乃阳毁示忠,以要爵赏,复与忠臣并时显封。四方闻之,莫不愤叹。”书奏,不省。

冬十月,以宦者单超为车骑将军。 烧当羌反,校尉段颎击破之。 以陈蕃为光禄勋。

时封赏逾制,内宠猥盛,蕃上疏曰:“夫诸侯上象四七,藩屏上国。而左右以无功传赏,至乃一门之内,侯者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又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鄙谚言‘盗不过五女门’,以女贫家也。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帝颇采其言,为出宫女五百余人,封侯者降为乡侯。

以杨秉为河南尹,寻坐论作左校。

单超兄子匡为济阴太守,负势贪放。兖州刺史第五种使从事卫羽案之,得臧五六千万,奏并劾超。匡赂客刺羽,羽觉之,捕系洛阳。匡密令突狱亡走。尚书诘秉,对曰:“乞槛车征匡,考核其事,则奸慝踪绪,必可立得。”秉竟坐论作左校,种亦以他罪徙朔方。种,伦之曾孙也。

黄琼声称有病,卧床不起,上疏说:“陛下即位以来,没有显著的善政,梁氏家族的几个人掌握朝廷大权,宦官小人充斥朝廷,李固、杜乔因为进陈忠言已经惨遭杀害,李云、杜众又因为直言劝谏相继被处死。四海之内伤心恐惧,日益怨恨,朝廷内外,都把尽忠视为忌讳。尚书周永,一向讨好梁冀,宫廷内的黄门宦官和梁冀一道图谋不轨,到了梁冀将要被诛杀的时候,他们假装揭发和攻击梁冀以显示自己的忠诚,以此来求得封爵赏赐,他们又和忠臣一同受到显赫的封赏。四方的人士听到这一消息,无不愤恨叹息。”奏章呈上后,桓帝没有理睬。

冬十月,任命宦官单超为车骑将军。 烧当羌人反叛,校尉段颎将他们击败。 任命陈蕃为光禄勋。

当时,封爵和赏赐超出正常的制度,后宫中受宠的宫女非常多,陈蕃上疏说:“封国的诸侯就像天上的二十八宿,拱卫着朝廷。但是皇上身边的人都没有功劳而得到赏赐,有的竟然一家之内被封为侯爵的有数人,所以天象失去常度,阴阳秩序错乱。还有,后宫中有几千采女,她们吃的是肉,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胭脂粉黛,花费难以计算。民间谣谚说‘盗贼都不去有五个女儿的人家’,因为女儿多会使一家贫穷。现在后宫有这么多女人,难道不会让国家贫穷吗?”桓帝对陈蕃的建议颇加采纳,因此释放宫女五百多人,封侯的降为乡侯。

任命杨秉为河南尹,不久,杨秉因事获罪,被送到左校营罚苦役。

单超哥哥的儿子单匡担任济阴太守,依仗权势贪污放纵。兖州刺史第五种让从事卫羽立案调查,查出赃款五六千万,第五种上奏告发,并且弹劾单超。单匡买通刺客前去行刺卫羽,卫羽发觉,将刺客抓获,囚禁在洛阳监狱。单匡暗中命令刺客越狱逃走。尚书责备杨秉,杨秉回答说:“请用囚车把单匡押解到京城,当面审查这件事,那么他们作奸犯科的罪状,肯定能立刻查清。”然而杨秉竟因此获罪,被送到左校营罚苦役,第五种也因为其他罪名被流放到朔方郡。第五种是第五伦的曾孙。

以爰延为五官中郎将。

帝问侍中爰延:“朕何如主?”对曰:“陛下为汉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对曰:“尚书令陈蕃任事则治,中常侍、黄门与政则乱。是以知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帝曰:“敬闻阙矣。”拜五官中郎将。会客星经帝座,帝密以问延,延曰:“天子动静以礼,则星辰顺序,意有邪僻,则晷度错违。陛下以邓万世有龙潜之旧,封侯引见,与之对博,上下媟黩,有亏尊严。夫爱之则不觉其过,恶之则不知其善。故王者赏必酬功,爵必甄德。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恶人从游,则日生邪情。邪臣惑君,乱妾危主,惟陛下远谗谀之人,纳謇謇之士,则灾变可除。”帝不能用。延称病,免归。

庚子(160) 三年

春正月,诏求故太尉李固后。

初,固知不免,遣子基、兹、燮归乡里。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同郡赵伯英妻,密与二兄谋,豫匿燮,托言还京师,人不之觉。有顷难作,州郡收基、兹,皆死狱中。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曰:“君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乃将燮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变姓名为酒家佣,而成卖卜于市。各为异人,阴相往来。

任命爰延为五官中郎将。

桓帝问侍中爰延说:“朕是什么样的君主?”爰延回答说:“陛下是汉王朝的中等君主。”桓帝说:“为什么这么说呢?”爰延答道:“尚书令陈蕃管事时,国家就得到治理;而中常侍和黄门参与朝政,国家就混乱。所以说,可以辅佐陛下实施善政,也可以引导陛下做错事。”桓帝说:“朕知道自己的缺点了。”任命爰延为五官中郎将。正遇上一颗异常的星经过帝座星座,桓帝秘密征询爰延的意见,爰延说:“天子的一举一动都符合礼仪,那么,日月星辰就会按秩序运行,如果有歪门邪道的心思,那么星象就会发生混乱。陛下因为邓万世是自己未登上皇位前的旧友,于是就封他为侯,经常召见,和他玩博塞游戏,上下亲昵而不讲礼仪,有损至尊的威严。人们往往喜欢一个人就难以发现他的过失,讨厌一个人就不会了解他的优点。所以君王颁赏一定要与功劳的大小相联系,赐爵一定要和德行的高低相对应。和善人交朋友,就能每天听到有益的训勉;和恶人相来往,只会每天都产生邪恶之情。奸邪之臣迷惑君主,淫乱之妾危害主人,但愿陛下疏远阿谀奉承的小人,接纳直言敢谏的正士,那么灾变就可以消除。”桓帝没能采用他的意见。爰延便声称有病,被免去官职,回归故乡。

庚子(160) 汉桓帝延熹三年

春正月,桓帝下诏寻求已故太尉李固的后裔。

当初,李固知道自己难免一死,就把三个儿子李基、李兹、李燮送回故乡。当时李燮十三岁,他姐姐李文姬是同郡人赵伯英的妻子,偷偷跟两个哥哥商量,先把李燮藏起来,假称他已返回京师洛阳,人们都没察觉。不久,灾难降临,州郡官府逮捕李基、李兹,二人都死在狱中。于是李文姬拜托父亲的学生王成说:“您为我的父亲坚持正义,有古人的节操,今天我把六尺高的孤儿托付给您。李氏家族是存是亡,全在您的身上了。”王成便带着李燮乘船沿长江东下,进入徐州境内,改名换姓在酒店里做佣工,王成则在街头占卦算命。二人假装不认识,暗地里往来。

积十余年,梁冀既诛,燮乃还乡里,追行丧服。姊弟相见,悲感傍人。姊戒燮曰:“吾冢血食将绝,弟幸而得济,岂非天邪?宜杜绝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一言加于梁氏。加梁氏则连主上,祸重至矣,唯引咎而已。”燮谨从其诲。后成卒,燮以礼葬之,每四节为设上宾之位而祠焉。

单超卒。

赐超东园秘器、棺中玉具。及葬,发五营骑士,将作大匠起冢茔。其后四侯转横,天下为之语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堕。”皆竞起第宅,以华侈相尚。兄弟姻戚,宰州临郡,辜较百姓,与盗无异,虐遍天下。民不堪命,故多为盗贼焉。左悺兄为河东太守,皮氏长京兆赵岐耻之,即日弃官西归。唐衡兄玹为京兆尹,收岐家属宗亲,陷以重法,尽杀之。岐逃难四方,自匿姓名,卖饼北海市中。安丘孙嵩见而异之,载与俱归,藏于复壁中。及诸唐死,遇赦,乃敢出。

闰月,西羌寇张掖,段颎破降之。

羌晨薄段颎军,颎下马大战,至日中,刀折矢尽,虏亦引退。颎追之,且斗且行,昼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余日,遂至积石山,出塞二手余里,斩烧何大帅,降其余众而还。

夏五月,汉中山崩。 秋七月,长沙、零陵蛮反。 冬十一月,九真余寇复反,以夏方为交趾刺史,降之。

过了十多年之后,梁冀被诛杀,李燮才返回家乡,再行服丧守孝。姐弟二人相见,十分悲伤,旁边人无不感动。姐姐告诫李燮说:“我们李家的祭祀差点断绝,弟弟你侥幸逃得活命,这难道不是天意吗?你应该闭门自守,不要随便和别人往来,千万不要对梁家有一言评论。评论梁家就会牵连皇上,大祸就会重新降临,只要引咎自责就行了。”李燮牢记姐姐的教诲。后来王成去世,李燮按照礼节安葬了他,每年的春夏秋冬四季都把王成的牌位摆放在上宾之位,加以祭祀。

单超去世。

赐给单超东园秘器以及棺木中的玉衣。等下葬时,征发五营骑士,由将作大匠为单超修筑坟墓。从此以后,剩下的“四侯”更加骄横,天下百姓流传着歌谣说:“左悺有回天之力,具瑗是唯我独尊,徐璜像卧虎拦路,唐衡如大雨落地。”他们竞相修建宅第,追求豪华奢侈。他们的亲戚姻党,有的担任州郡长官,鱼肉百姓,和强盗没有什么区别,暴虐毒害遍及全国各地。民不聊生,所以很多人去做盗贼。左悺的哥哥为河东太守,所属皮氏县长京兆人赵岐对此感到耻辱,当天就辞官,西归故乡。唐衡的哥哥唐玹为京兆尹,逮捕赵岐的家属亲戚,扣上重大的罪名,全部加以诛杀。赵岐只身外逃,流浪四方,隐姓埋名,在北海的街市上卖饼为生。安丘人孙嵩见他相貌不凡,带着他一同乘车回家,把他藏在夹壁中。等到唐衡兄弟死后,遇到赦令,才敢出来。

闰正月,西羌进犯张掖,段颎击败并招降了他们。

早晨,羌人逼近段颎的军营,段颎下马大战,打到中午,战刀折断,箭头射尽,羌人也向后退却。段颎率军追击,一边搏斗,一边前进,昼夜不停地攻击,割马肉充饥,饮雪水止渴,历时四十多天,终于追击到积石山,追出塞外二千多里,斩杀烧何种羌的首领,接受其残部投降,班师而还。

夏五月,汉中郡发生山崩。 秋七月,长沙郡、零陵郡蛮人反叛。 冬十一月,九真郡残余盗贼再次反叛,朝廷任命夏方为交趾刺史,盗贼向夏方投降。

方威惠素著,贼相率降。

泰山贼杀都尉,以皇甫规为太守,讨平之。

辛丑(161) 四年

春正月,南宫嘉德殿火。 大疫。 二月,武库火。夏,以刘矩为太尉。

初,矩为雍丘令,以礼化民,民皆感悟自革。有讼者常引之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更思。讼者感之,辄各罢去。

五月,有星孛于心。 雨雹。 六月,地震。 岱山及博尤来山裂。 秋七月,减百官奉,贷王侯半租,卖关内侯以下官。 九月,以刘宠为司空。

宠尝为会稽太守,除烦苛,禁非法,郡中大治。被征,有五六老叟,自若邪山谷间出,人赍百钱送宠曰:“山谷鄙生,未尝识郡朝。他守时,吏发求民间,至夜不绝,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民不见吏。年老遭值圣明,今闻当见弃去,故自扶奉送。”宠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为人选一大钱受之。

冬,诸羌复反,征段颎下狱,遣中郎将皇甫规击破降之。

羌寇并、凉,段颎将湟中义从讨之。凉州刺史郭闳贪共其功,稽固颎军,使不得进,义从役久叛归。闳归罪

夏方一向以威严和恩惠著称,盗贼相继投降。

泰山贼寇杀死都尉,朝廷任命皇甫规为太守,讨平盗贼。

辛丑(161) 汉桓帝延熹四年

春正月,南宫嘉德殿发生火灾。 发生大瘟疫。 二月,兵器库发生火灾。 夏季,任命刘矩为太尉。

当初,刘矩为雍丘县令,用礼义教化百姓,因此,百姓们都受到感化,努力革除自身的恶习。有人来告状,他经常把告状人带到跟前,耳提面命地训告他们,让他们知道愤怒是可以忍耐的,但是县衙不要进,让他们回去重新考虑。告状人被他的话所感动,往往各自作罢离去。

五月,心宿星座附近出现彗星。 发生雹灾。 六月,发生地震。 岱山及博县尤来山发生崩裂。 秋七月,削减百官的俸禄,向各封国的王、侯借贷他们所食租税的一半,出卖关内侯以下的官爵。 九月,任命刘宠为司空。

刘宠曾经担任会稽太守,在任期间,消除烦琐的苛捐杂税,禁止官吏的非法行为,郡内大治。桓帝征召他去朝廷任职,山阴县有五六位老人从若邪山谷中出来,每人带着一百钱送给刘宠,说:“我们都是山谷中的鄙陋小民,从来没有见过郡太守。其他太守在任时,官吏到民间征发赋税徭役,到夜晚还络绎不绝,有时犬吠之声通宵不停,百姓不得安宁。自从明府您就任以来,夜间听不到犬吠之声,百姓也看不到官吏的影子。我们在年老之时遇到圣明的太守,今天听到您要离开我们,所以,才互相扶持为您送行。”刘宠说:“我的政绩哪有你们夸奖的那样好呢?各位父老辛苦了。”在他们送来的钱中每人选一枚大钱收下。

冬季,羌人诸部再次反叛,将段颎征回洛阳,关进监狱,派遣中郎将皇甫规前去征讨,击败并招降了羌人。

羌人进攻并州、凉州,段颎率领湟中志愿从行的胡人前往讨伐。凉州刺史郭闳贪图共享功劳,故意滞留段颎的部队,使他们无法前进,志愿从行的胡人因为服役太久,叛逃回家。郭闳归罪

于颎,颎坐征下狱,输作左校。羌遂陆梁,寇患转盛。皇甫规上疏曰:“臣生长邠岐,年五十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误中之言。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且臣穷居孤危,坐观郡将已数十年矣。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孙、吴,未若奉法。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区。”诏以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击羌,破之。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余万。

壬寅(162) 五年

春三月,皇甫规讨沈氐羌,降之。

沈氐羌寇张掖、酒泉,皇甫规发先零诸种羌共讨陇右,而道路隔绝,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降,凉州复通。规条奏牧守贪暴杀降、老不任职、倚恃权贵者数人,或免或诛。羌人闻之,翕然反善,十余万口,皆诣规降。

夏,零陵贼入桂阳,艾县贼攻长沙。 地震。 冬十月,武陵蛮反。

蛮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肃走,主簿胡爽扣马谏曰:“蛮夷见郡无备,故敢乘间而进。明府为国大臣,连城千里,举旗

于段颎,段颎因而被征回洛阳,关进监狱,送往左校营罚苦役。羌人因此横行无阻,祸患更加严重。皇甫规上书说:“臣生长在邠山、岐山一带,年龄五十九岁,过去曾做过郡吏,经历过两次羌人叛乱,曾经事先筹划平乱,不幸而言中。我希望朝廷给我一个无职事的官阶,准备一辆车,让我作为朝廷的使者,到三辅地区进行招抚和慰问,宣扬朝廷的声威和恩德,用我所熟悉的地理知识和用兵谋略来帮助各部队。臣处在孤单危险的境地之中,静观郡太守已经数十年了。与其到处寻求勇猛的将额,不如施行清平的政治;与其精通孙子和吴起的兵法,不如使官吏奉公守法。上次羌人叛乱距离现在并没有多久,臣的确为此深感忧虑,所以超越自己的职责范围,上书陈言,以尽忠心。”桓帝下诏,任命皇甫规为中郎将,手持符节,督率函谷关以西的军队进攻羌人,将其击败。羌人敬慕皇甫规的威信,互相规劝,归降的有十多万人。

壬寅(162) 汉桓帝延熹五年

春三月,皇甫规讨伐沈氐种羌,羌人向皇甫规投降。

沈氐种羌进攻张掖、酒泉两郡,皇甫规征发先零等羌人部落,共同讨伐陇右地区的沈氐种羌,然而,因为道路不通,军中发生大瘟疫,死亡的人数达十分之三四。皇甫规亲自到营帐中巡视和慰问三军将士,全军将士深受感动。东羌派人前来请求投降,通往凉州的道路再度打通。皇甫规上奏弹劾了州牧、太守等地方官吏中有贪污暴虐、滥杀降人、年老不能胜任、依仗朝廷权贵等情况的几个人,这些人有的被免职,有的被处死。羌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改变态度,归服朝廷,有十多万人到皇甫规处投降。

夏季,零陵郡盗贼攻入桂阳郡,艾县的盗贼攻打长沙郡。发生地震。 冬十月,武陵郡蛮族反叛。

武陵郡蛮族攻打江陵,南郡太守李肃逃跑,主簿胡爽拉住他的马劝阻说:“蛮夷看到郡城没有防备,所以才敢乘机进攻。太守您身为国家大臣,管辖的城镇连接达千里,只要您高举大旗,

鸣鼓,应声十万。奈何委符守之重而为捕逃之人乎?”肃杀爽而走。征肃,弃市,复爽门闾,拜家一人为郎。

以冯绲为车骑将军讨诸蛮,降之。

先是,所遣将帅,宦官多陷以折耗军资,往往抵罪。绲请中常侍一人监军财费,尚书朱穆奏绲以财自嫌,失大臣节。有诏勿劾。绲请前武陵太守应奉与俱。十一月,至长沙,贼悉降。进击武陵蛮夷,斩首四千,受降十余万,荆州平定。绲推功于奉,荐以为司隶校尉。

以杨秉为太尉。 下皇甫规狱,论输左校。

皇甫规还督乡里,既无私惠,而多所举奏,又恶绝宦官,不与交通。于是遂共诬规货赂群羌,令其文降,玺书诮让。规上疏自讼曰:“臣前奏李翕等五臣,支党半国,所连及者复有百余。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交构豪门,竞流谤,云臣私报诸羌,雠以钱货。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遗匈奴以宫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何罪之有?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覆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写之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还督

擂响战鼓,应声而来的必将有十万之众。怎么能够抛弃剖符守土的重任,而甘作临阵脱逃的罪人呢?”李肃杀死胡爽而逃走。朝廷征召李肃回京,在街头斩首示众,免除胡爽全家的赋税和徭役,并任命胡爽家中一人为郎官。

任命冯绲为车骑将军,征讨各部蛮夷,蛮夷向冯绲投降。

此前,朝廷所派遣的将帅,大多都被宦官以损耗军用物资为名加以陷害,往往受到处罚。冯绲请求派遣中常侍一人监督军队的开支,尚书朱穆上奏说冯绲躲避财物方面的嫌疑,有失大臣的节操。桓帝下发诏书,不许弹劾。冯绲请求前任武陵郡太守应奉和自己一同前去讨伐。十一月,冯绲到达长沙,盗贼全部投降。于是率领军队进攻武陵郡蛮族,斩杀四千多人,接受投降十余万人,荆州得以平定。冯绲把功劳推让给应奉,推荐他担任司隶校尉。

任命杨秉为太尉。 把皇甫规关进监狱,判他到左校营罚苦役。

皇甫规回到家乡,督率军政,并没有树立私恩,反而多有检举弹劾,又对宦官深恶痛绝,不和他们往来。因此,这些人一同诬陷皇甫规用财货贿赂诸种羌人,让他们假装投降,桓帝下诏谴责皇甫规。皇甫规上书替自己辩白说:“臣先前弹劾李翕等五人,他们的党羽遍布朝廷内外,和他们有牵连的还有一百多人。属吏借口为长官报仇,儿子一心想为父亲雪耻,交结有权势的豪门,竞相散布谣言,说是臣私下里贿赂诸种羌人,用财物酬谢他们。如果臣用自己的私财,那么臣家里没有一担以上的存粮;如果臣用官府的财物,那么有文书账簿,很容易查考。尤其让臣疑惑不解的是,即使他们所说的都是真话,那么,前朝还曾把宫女赐给匈奴,把公主嫁给乌孙,如今臣只是花费一千万钱来安抚反叛的羌人,这有什么罪过呢?自从安帝永初年间以来,朝廷派出征伐羌人的将帅不少,其中全军覆没的有五位,动用资财多达亿万,有的将领班师回京之时,将钱币的封条都没打开就直接送进权贵的家门,他们却因此功成名就,加官晋爵。而今臣返回

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帝乃征规还,拜议郎。

论功当封,而徐璜、左悺欲从规求货,规终不答,璜等陷以前事,下吏。官属欲赋敛请谢,规誓而不听,遂论输左校。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讼之,会赦归家。

癸卯(163) 六年

夏五月,鲜卑寇辽东。 秋,武陵蛮复反,郡兵讨平之,冯绲坐免。

七月,武陵蛮复反,宦官素恶冯绲,以军还盗贼复发,免之。

冬十月,帝校猎广成,遂至上林苑。

陈蕃上疏谏曰:“安平之时,游畋宜有节,况今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加之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岂宜扬旗耀武,骋心舆马之观乎?又前秋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书奏,不省。

十二月,以周景为司空。

时宦官方炽,任人充塞列位。景与太尉杨秉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请皆斥罢。”帝从之。

故乡,负责督察和弹劾各郡地方官,因此断绝了朋友和亲戚的关系,得罪和侮辱了过去的老朋友,于是招来了众人的诽谤和暗害,确实是不可避免的。”于是,桓帝征召皇甫规回到京城,任命他为议郎。

按照皇甫规的功绩,应该加封侯爵,然而中常侍徐璜、左悺等人打算从皇甫规那里勒索财物,皇甫规始终不肯搭理他们,徐璜等人重提前事加以诬陷,因此将皇甫规交付有关官吏审问治罪。皇甫规的属下想收集钱物向徐璜等人道歉,皇甫规誓不听从,因此被判处到左校营罚苦役。三公大臣以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多人前往宫门前为皇甫规诉冤,正遇到朝廷颁布赦令,皇甫规才回到家乡。

癸卯(163) 汉桓帝延熹六年

夏五月,鲜卑族攻打辽东。 秋季,武陵郡蛮人再度反叛,郡兵将其讨平,冯绲因此事而被免官。

七月,武陵郡蛮人再度反叛,宦官一向憎恨冯绲,借口班师后盗贼再次反叛而将其免职。

冬十月,桓帝去广成苑打猎,随后来到上林苑。

陈蕃上书进谏说:“即使是安定太平的时期,游猎也要有节制,何况现在有‘三空’的灾难呢!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再加上战争没有停止,四方人民逃亡,这正是陛下您焦心劳神、彻夜不寐的时候,怎么能够扬旗耀武,把心思用到乘坐车马观光上呢?而且前段时间秋季下雨太多,农民才开始种麦,而今让他们失去耕种时机,命令他们承担驱赶禽兽、修筑道路的劳役,这不是圣贤君主体恤百姓的做法。”奏章呈上,桓帝没有采纳。

十二月,任命周景为司空。

这时宦官的势力正盛,他们提拔任用的人遍布各级官府。周景和太尉杨秉上书说:“朝廷内外的官吏,有很多都不是合适的人选。按照过去的典章制度,宦官子弟不得担任官职,请求陛下将这些人统统予以斥退和罢黜。”桓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于是条奏牧守以下五十余人,或死或免,天下肃然。

以张奂为度辽将军,皇甫规为使匈奴中郎将。

初,张奂坐梁冀故吏,免官禁锢,凡诸交旧莫敢为言,唯规荐举,前后七上。及规为度辽将军,到营数月,上书荐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自乞冗官以为奂副。从之。

以段颎为护羌校尉。

西州吏民守阙为段颎讼冤诸甚众,会羌益炽,凉州几亡,乃复以颎为校尉。

尚书朱穆卒。

朱穆疾宦官恣横,上疏曰:“按汉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益贵盛,权倾海内,宠贵无极,放滥骄溢,渔食百姓。臣以为可悉罢省,更选海内清淳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不纳。

后复口陈曰:“臣闻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乃以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自此以来,权倾人主,穷困天下。宜皆罢遣,博选耆儒宿德,与参政事。”帝怒,不应。穆伏不肯起,左右传出,良久,乃趋而去。自此中官数因事称诏诋毁之,穆素刚,愤懑发疽卒。

于是,他们弹劾州牧、太守以下的官吏五十余人,这些人有的被处死,有的被免官,天下无不恐惧。

任命张奂为度辽将军,皇甫规为使匈奴中郎将。

当初,张奂因为是梁冀的旧属而被免职,并终身禁止再做官,他的故交老友没有一人敢替他说话,只有皇甫规向朝廷推荐张奂,前后呈递了七次奏章。等到皇甫规担任度辽将军,到军营仅数月,就向朝廷推荐张奂才能谋略兼优,应担任大军统帅,自己请求做个散官,担任张奂的副手。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

任命段颎为护羌校尉。

西部州郡的官吏百姓守在皇宫门前为段颎申诉冤情的人很多,正遇上羌人势力更加强盛,凉州几乎沦亡,于是朝廷重新任命段颎为护羌校尉。

尚书朱穆去世。

朱穆痛恨宦官放肆专横,上疏说:“按照汉朝的传统制度,中常侍也选用士人,从光武帝建武年间以后,才全部任用宦官。自从殇帝延平年间以来,宦官的地位越来越尊贵,势力越来越大,权力倾动全国,宠信和尊贵达到极点,他们肆意骄纵专横,鱼肉百姓。臣认为应该把他们全都裁减和罢黜,重新选择天下通晓国家制度的清廉高洁之士,来补充空出的职位。”桓帝没有采纳。

后来,朱穆又口头向桓帝陈述说:“臣听说汉朝过去的典章制度,设置侍中、常侍各一人,负责尚书台事务,设置黄门侍郎一人,负责传达皇帝的命令和收受臣下的奏章,全都选用名姓大族人士担任。自从和熹太后以女主的身份主持朝政以后,不接触三公九卿,于是用太监为常侍和小黄门,奔走于皇宫和后宫之间。从此以后,宦官的权力倾动君主,致使天下穷困。应该把他们都罢黜遣散,广泛选拔年老博学而又有德望的儒者参与朝廷政事的处理。”桓帝阅奏大怒,不作回应。朱穆趴在地上不肯起身,桓帝左右的人传命让他出去,过了很久,朱穆才快步离去。从此以后,宦官多次借故用皇帝的名义诋毁朱穆,朱穆一向性格刚烈,因愤恨而生毒疮,疮发身死。

甲辰(164) 七年

春二月,邟乡侯黄琼卒。

琼薨,谥曰忠,四方名士会其葬者六七千人。

初,琼教授于家,徐稚从之,咨访大义。及琼贵,稚绝不复交。至是往吊,进酹,哀哭而去,人莫知者。诸名士曰:“必徐孺子也。”于是选能言者陈留茅容轻骑追及,为沽酒市肉,稚为饮食。容问国家事,稚不答,更问稼穑,稚乃答之。容还,以语诸人,或曰:“可与言而不与言,孺子其失人乎?”太原郭泰曰:“不然。孺子之为人,清洁高廉,饥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衣,而为季伟饮食,此为已知季伟之贤故也。所以不答国事者,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

泰博学,善谈论,初游洛阳,时人莫识。陈留符融一见嗟异,因以介于河南尹李膺,膺与为友。反归乡里,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膺唯与泰同舟而济。泰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茅容年四十余,耕于野,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容独危坐。泰见而异之,因请寓宿。旦日,容杀鸡食母,余半庋置,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泰曰:“卿贤哉远矣,郭林宗犹减三牲之具以供宾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对之揖,劝令从学。钜鹿孟敏荷甑堕地,不顾而去。泰见问之,

甲辰(164) 汉桓帝延熹七年

春二月,邟乡侯黄琼去世。

黄琼去世,朝廷赠给他的谥号为忠,四方知名人士前来吊丧的有六七千人。

当初,黄琼在家中教授经书,徐稚跟随他学习,询问学问要旨。等黄琼地位尊贵以后,徐稚就和黄琼绝交,不再往来。到了这时,徐稚前往吊丧,以酒洒地祭奠一番,然后放声痛哭而去,别人都不知道他是谁。名士们说:“肯定是徐稚。”于是选派善于言辞的陈留人茅容骑上快马追赶徐稚,茅容沽酒买肉,请徐稚一道进食。茅容问及国家大事,徐稚闭口不答,改问耕种和收获庄稼的事,徐稚这才回答。茅容返回,把这些告诉大家,有人说:“遇上可以交谈的人却不与他交谈,徐稚岂不是有失于人吗?”太原人郭泰说:“不是这样。徐稚的为人,清高廉洁,饥饿时不会接受别人的食物,寒冷时不会穿别人的衣服,而他答应茅容的邀请一起饮酒食肉,这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茅容贤能的缘故。所以不回答国家大事,是因为他的智慧我们能赶得上,而他的故作愚昧我们却赶不上。”

郭泰学问渊博,善于言辞谈论,刚到洛阳时,当时人们并不认识他。陈留人符融一见到他就赞叹惊异,因而将他介绍给河南尹李膺,李膺和他结为好友。后来郭泰准备返回家乡,很多儒生送他到黄河渡口,车子多达数千辆,只有李膺和郭泰同船渡河。郭泰性格明达,善于识别人的贤愚,喜欢奖励和教导读书人。茅容年龄四十多岁,在田野中耕作,和一群同伴到树下避雨,大家都随便坐在地上,只有茅容正襟危坐。郭泰见到后大为惊异,因而请求借宿。第二天,茅容杀鸡侍奉母亲,将余下的半只鸡收藏在阁橱中,自己拿粗劣的蔬菜和客人一同食用。郭泰说:“你的贤良远远超过常人,我郭泰还只是用低于祭祀祖先的规格来款待客人,而你却是这样,真是我的好友。”于是站起身来,向茅容作揖,劝他读书学习。钜鹿人孟敏肩上扛的瓦罐掉到地上,都不回头看一眼就走开了。郭泰看到后问他为什么这样,

对曰:“甑已破矣,视之何益?”泰以为有分决,亦劝令游学。陈留申屠蟠为漆工,鄢陵庾乘为门士,泰奇之,后皆为名士。自余或出于屠沽、卒伍,因泰奖进成名者甚众。或问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泰举有道不就,或劝之仕,泰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吾将优游卒岁而已。”然犹周旋京师,诲诱不息。徐稚以书戒之曰:“夫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泰感寤曰:“谨拜斯言,以为师表。”

济阴黄允以隽才知名,泰见而谓曰:“卿高才绝人,足成伟器。然当深自匡持,不然,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欲为从女求姻,见允叹曰:“得婿如是,足矣。”允闻而黜遣其妻。妻请大会宗亲,数允隐慝而去,允由是废。初,允与汉中晋文经恃其才智,征辟不就,托言疗病京师,不通宾客。公卿大夫遣门生问疾,郎吏杂坐其门。三公辟召,辄以访之。符融谓李膺曰:“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后并以罪废。

孟敏说:“瓦罐已经破了,看了又有什么用处呢?”郭泰认为他有决断能力,也劝他外出求学。陈留人申屠蟠是个漆工,鄢陵人庾乘是个门卒,郭泰对他们另眼相看,后来他们都成为名士。其他人,有的是屠夫,有的是酒保,有的是士卒,因受到郭泰奖励和引进而成名的很多。有人问范滂说:“郭泰是什么样的人?”范滂说:“隐居而不离开双亲,坚贞而不隔绝世俗,天子不能让他做臣子,诸侯不能跟他做朋友,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有别的。”郭泰被推荐为“有道”人才,他不肯接受,有人劝他出来做官,郭泰说:“我夜间观看天象,白天考察人事,上天要灭亡的,人力不能支持,我只想悠闲度过一生罢了。”然而,他还是经常到京师洛阳,不停地教诲和劝诱人们读书求学。徐稚写信告诫他说:“大树将要倒下,不是一根绳子所能拴住的,你为什么还奔波忙碌而不安定下来呢?”郭泰有所感悟地说:“恭敬地拜受您的教诲,可以当作老师的指教。”

济阴人黄允以才智过人而知名,郭泰见到他时,对他说:“你才能高超,超过一般人,一定会成就大事业。然而,你应当严格要求自己,不然就会丧失声名。”后来,司徒袁隗想为侄女选择丈夫,见到黄允,赞叹道:“能得到这样的女婿,就心满意足了。”黄允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将自己的妻子休掉,遣送回娘家。他的妻子召集所有亲属和宗族会面,当着大家的面揭发数落黄允的隐私而离去,黄允因此而名声扫地。当初,黄允和汉中人晋文经依仗自己的才能智慧,官府征辟他们出来做官,他们都不去应聘,假托在京城治疗疾病,拒绝来访的宾客。三公九卿和大臣派遣门生前去探问病情,郎吏错杂挤坐门房,难见其面。三公府征聘官吏,往往前去征询他俩的意见。符融告诉李膺说:“他俩的操行和事业都没有突出的地方,却以豪杰自居,以致三公九卿派人前去探病,朝廷官员坐在门房等候召见。我符融担心他们的小道术会破坏儒家大义,徒具虚名而与实际不相符合,特别应该留意考察。”李膺赞同他的意见。后来黄允和晋文经都因为有罪而终身不准做官。

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党无知者。年四十,为蒲亭长。劝人生业,为制科令,令子弟就学,赈恤穷寡,期年大化。民有陈元,独与母居,母诣香告元不孝,香惊曰:“吾近日过元舍,庐落整顿,耕耘以时,此非恶人,当是教化未至耳。母守寡养孤,苦身投老,奈何以一旦之忿,弃历年之勤乎?且母养人遗孤,不能成济,若死者有知,百岁之后,当何以见亡者?”母涕泣而起。香乃亲到元家,为陈人伦,譬以祸福,元感悟,卒为孝子。考城令王奂署香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得无少鹰鹯之志邪?”香曰:“以为鹰鹯不若鸾凤,故不为也。”奂曰:“枳棘非鸾凤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以一月奉资香,使入太学。与符融比宇,融宾客盈室,香常自守。融谓之曰:“今英雄四集,志士交结之秋。”香正色曰:“天子设太学,岂但使人游谈其中邪?”高揖而去。融以告郭泰,因就房谒之。泰嗟叹,起,拜床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香虽宴居,必正衣服,妻子事之若严君。妻子有过,免冠自责,妻子庭谢思过,香冠,妻子乃敢升堂,终不见其喜怒声色之异。不应征辟,卒于家。

陈留人仇香德行高尚,沉默寡言,乡里无人知道他。四十岁时担任蒲亭亭长。劝导老百姓积极从事农业生产,并制定规章条令,让百姓的子女上学读书,赈济穷人,优恤孤寡老人,经过一年,教化大行。有个叫陈元的百姓,一个人和母亲同住,而他的母亲到仇香处控告陈元不孝,仇香吃惊地说:“我最近经过陈元的住宅,看到院落整理得干干净净,耕作及时,他绝不是恶人,应该是没有受到教化,不知道如何做的缘故。您守寡多年,抚养这个父亲早逝的孩子,劳苦一生,直到年老,怎么能为了一时的恼怒,抛弃多年的勤劳辛苦呢?而且,您抚养丈夫留下的孤儿,不能让他有出息,如果死者地下有知,您百年之后,到地下怎么与死去的丈夫相见呢?”陈元的母亲哭泣着起身告辞。仇香便亲自来到陈元家,向陈元讲述伦理孝道,讲解祸福的道理,陈元感动省悟,终于成为一位孝子。考城县令王奂任命仇香为主簿,对他说:“听说你在蒲亭时,对陈元未加惩罚而加以感化,是否少了些苍鹰搏击的志气呢?”仇香说:“我认为苍鹰搏击不如鸾凤和鸣,所以不愿那样做。”王奂说:“荆棘的丛林不是鸾凤栖息之地,百里的小县不是大贤用武之区。”于是用自己一个月的俸禄资助仇香,让他进入太学学习。仇香来到太学后,学舍和符融相邻,符融处经常是宾客满堂,而仇香经常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学习。符融对他说:“如今英雄豪杰汇聚洛阳,正是仁人志士广交天下英雄的时候。”仇香一脸严肃地说:“天子设立太学,难道仅仅是让人在这里面高谈阔论吗?”说完双手抱拳高举过头作揖后离去。符融把这件事告诉郭泰,他们两人来到学舍谒见仇香。郭泰赞叹不已,起身,拜伏在仇香床下,说:“您是我郭泰的老师,而不是我的朋友。”仇香就是在闲暇无事时,也一定是衣装整齐,妻子和儿女对待他就像对待严肃的主君一样。妻子和儿女有了过失,仇香就摘下帽子,责备自己,妻子和儿子在庭院中道歉悔过,等仇香戴上帽子,妻子和儿女才敢进入堂屋,平时从来也看不到仇香因事喜怒或者声音脸色有何变化。他从不接受官府征聘,后来死于家中。

三月,陨石于鄠。 夏五月,雨雹。 荆州刺史度尚击桂阳、艾县贼,平之。

度尚募诸蛮夷击艾县贼,大破之,降者数万。桂阳宿贼卜阳、潘鸿等逃入深山,尚破其三屯,多获珍宝。欲遂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乃宣言兵少未可进,当须诸郡所发悉至,乃并力攻之。申令军中,恣听射猎,兵喜,皆出。尚乃密使人焚其营,猎者来还,莫不泣涕。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曰:“阳等财宝,足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众咸愤踊。尚敕令秣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阳等自以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平,封右乡侯。

冬十月,帝如章陵。

时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征求费役,不可胜极。护驾从事胡腾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从之。自是肃然,莫敢干扰。诏书多除人为郎,太尉杨秉上疏曰:“太微积星,名为郎位,入奉宿卫,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欲之路。”于是乃止。

段颎击当煎羌,破之。 十二月,还宫。

三月,鄠县发现坠落陨石。 夏五月,发生雹灾。 荆州刺史度尚进攻桂阳、艾县的盗贼,将其讨平。

度尚招募各种蛮夷进攻艾县盗贼,将他们打得大败,投降的有数万人。桂阳郡贼帅卜阳、潘鸿等人逃入深山,度尚攻破他们的三座屯堡,抢获大量珍宝。度尚打算乘胜进攻,然而士卒既骄傲又富有,没有斗志。于是度尚宣称兵力单薄,不可轻率前进,应该等各郡的兵马全都赶到,才能合力进攻。向军队发布命令,准许将士们自由打猎,士兵们听说后,都很喜悦,全都出去打猎取乐。度尚便秘密派人纵火焚烧军营,打猎的将士回来,见此情景,无不哭泣流泪。度尚一方面一个个安慰他们,一方面深深地责备自己对火灾疏于防备,然后激励大家说:“卜阳等人积聚的财宝,足够我们用几辈子,只怕你们不肯齐心尽力啊。这次被焚烧的那点东西算什么,何必放在心上!”将士们都发愤踊跃,请求进击。度尚下令喂饱战马,吃饱晚饭,第二天拂晓直接攻打盗贼屯堡。卜阳等人自以为山寨防守坚固,没有戒备,军吏士卒乘着锐气,将盗贼一举剿灭。度尚出兵三年,将盗贼全部讨平,被封为右乡侯。

冬十月,桓帝前往章陵。

当时公卿和皇亲国戚随行的车辆马匹以万计,征发各种费用和差役不可胜数。护驾从事胡腾上书说:“天子没有内外之分,皇上所到之处,即是京师。臣请求让荆州刺史比照司隶校尉,臣自然等同都官从事。”桓帝批准了他的建议。从此以后,纪律严肃,没有人敢于妄自扰乱地方官府。下发的诏书任命很多人为郎官,太尉杨秉上书说:“太微星座积聚着二十五星,名叫郎位,郎官入朝则在宫中值宿,担任警卫,出外则在地方担任长官,管理百姓。陛下应该割舍不忍拒绝的恩惠,以断绝谋取奸利的道路。”因此这件事才停止。

段颎进攻当煎种羌,将其击败。 十二月,桓帝返回洛阳皇宫。

乙巳(165) 八年

春正月,遣中常侍左悺之苦县祠老子。 是月晦,日食。诏举贤良方正。 中常侍侯览免,左悺自杀,贬具瑗为都乡侯。

侯览弟参为益州刺史,残暴贪婪,累臧亿计。杨秉奏槛车征参,于道自杀,秉因奏曰:“臣案旧典,宦官本任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览宜急屏斥,送归本郡。”书奏,尚书召秉掾属诘之曰:“三公统外,御史察内,今越奏近官,经典、汉制,何所依据?其开公具对。”秉使对曰:“《春秋传》曰:‘除君之恶,唯力是视。’邓通懈慢,申屠嘉召诘责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免览官。司隶韩因奏左悺罪恶,及其兄太仆称,皆自杀。又奏具瑗兄恭臧罪,瑗贬都乡侯。

废皇后邓氏,幽杀之。

帝多内宠,邓氏骄忌,废送暴室,以忧死。

诏李膺、冯绲、刘祐输作左校。

宛陵羊元群罢北海郡,臧污狼藉,郡舍溷轩有奇巧,亦载以归。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群行赂宦官,膺竟反坐。单超弟迁为山阳太守,以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飞章诬绲以罪。中常侍苏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

乙巳(165) 汉桓帝延熹八年

春正月,桓帝派遣中常侍左悺到苦县祭祀老子。 这个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桓帝下诏荐举贤良方正之士。 中常侍侯览被免官,左悺自杀,把具瑗贬封为都乡侯。

侯览的弟弟侯参担任益州刺史,残暴贪婪,累计赃款以亿计。杨秉上奏弹劾,朝廷用囚车押解侯参回京,侯参在半道自杀身死,杨秉因此上书说:“臣考察过去的典章,宦官原本只是在皇宫内听候差遣,负责早晚看守门户。而现在却受到过分的宠信,掌握朝廷大权。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贪婪残暴,凶恶异常,自取灾祸。侯览深知罪孽深重,必定会自己产生疑惧。臣愚昧地认为,应该把侯览急速斥退,送回本郡。”奏疏呈上后,尚书召见杨秉的属吏,责问道:“三公管理外朝政务,御史负责监察内朝,而今超越职权,弹劾内官,这么做,在经书典籍,或在汉朝制度方面,有什么依据?请公开做具体的答复。”杨秉派人答复说:“《春秋左传》上记载:‘为君王排除奸恶,要使出全部的力量。’邓通懈怠轻慢,申屠嘉召见邓通加以责问。按照汉朝的传统制度,三公的职责,没有什么事不可以过问的。”尚书无法反驳,桓帝不得已,将侯览免职。司隶校尉韩乘机弹劾左悺的罪恶,左悺和他的哥哥左称,都自杀身死。韩又弹劾具瑗的哥哥具恭贪赃枉法的罪行,具瑗被贬封为都乡侯。

废黜皇后邓氏,邓氏被幽禁而死。

桓帝有许多宠爱的嫔妃,邓皇后依仗自己尊贵的地位骄傲忌妒,因而被废黜,送往暴室幽禁,忧愤而死。

桓帝下诏将李膺、冯绲、刘祐送往左校营罚苦役。

宛陵人羊元群在北海郡太守任上被罢免,贪赃枉法,声名狼藉,郡府中厕所里有精巧的设备,他也载运回家。河南尹李膺上奏请求查办他的罪行,羊元群贿赂宦官,李膺竟然反而被治罪。单超的弟弟单迁担任山阳郡太守,因为犯罪被关进监狱,廷尉冯绲将他拷打致死,宦官们起草匿名信,诬告冯绲有罪。中常侍苏康、管霸强买天下各地的良田美业,州郡地方官员都不敢过问,

大司农刘祐移书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三人俱坐输作左校。

诏坏诸淫祀。

特留洛阳王涣、密县卓茂二祠。

夏五月,太尉秉卒。以刘瑜为议郎。

秉清白寡欲,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秉既没,所举贤良刘瑜乃至,上书言:“中官不当裂土传爵。嬖女冗食,伤生费国。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促以严刑。州郡考事,公行赇赂。民愁郁结,去入贼党,官辄诛讨。贫民或卖首级以要赏,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陛下又好微行近习之家,宾客市买,因此暴纵。惟陛下开广谏道,博观前古,远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矣。”诏问灾咎之征,执政者欲令瑜依违其辞,乃更策以他事,瑜对愈切。拜为议郎。

桂阳贼攻零陵,度尚击斩之。

桂阳贼胡兰等攻零陵,太守陈球固守,掾史白球遣家避难,球怒曰:“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一邦,岂顾妻孥而沮国威乎?复言者斩!”乃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多所杀伤。贼激流灌城,球辄于内因地势反决水淹贼,相拒十余日,不能下。时度尚征还,诏以为中郎将,讨击斩之,复以尚为荆州刺史。余党南走苍梧,交趾刺史张磐击破之,贼复还入荆州。尚惧为己负,乃伪言苍梧贼入州界,

大司农刘祐向各地发出公文,依照法令,予以没收。桓帝得知后大为震怒,三人都被送往左校营罚苦役。

下诏毁坏滥设的祠庙。

特地保留洛阳王涣和密县卓茂这两处祠庙。

夏五月,太尉杨秉去世。任命刘瑜为议郎。

杨秉为人清白,很少欲求,曾经自称“我有三不惑:美酒、女色、钱财”。杨秉去世后,他所荐举的贤良之士刘瑜才到京师,上书说:“宦官不应当裂土分封,传爵子孙。多余的宫女无事坐食空宫,既伤害民生,又耗费国家资财。宅第房舍不断增多,奇巧无比,挖山刻石,用严刑峻法逼迫百姓营造。州郡官吏查办案件,公开收受贿赂。老百姓愁苦郁闷,被迫加入盗贼行列,官府就调动军队加以征讨。贫穷的百姓有的甚至出卖自己的人头去向官府领取赏银,父亲和兄长相互替代杀身,妻子和儿女眼看着亲人死去。陛下又喜欢微服私访身边亲近的人家,他们的宾客因此恣意横行,无所顾忌。希望陛下广开言路,广泛观察古代的经验和教训,疏远奸佞的小人,不听郑、卫之地的淫荡乐声,则政治就可以达到和平。”桓帝下诏询问灾异的征兆,执政大臣想让刘瑜含糊其词地回答,于是改问别的事情,刘瑜的回答却更为激烈。任命刘瑜为议郎。

桂阳郡盗贼进攻零陵郡,度尚打败贼军,并将贼首斩杀。

桂阳郡盗贼胡兰等人进攻零陵郡,太守陈球率众固守,属吏建议陈球把家属送走避难,陈球发怒说:“我身为郡太守,掌握国家的兵符,负责一郡的安全,怎么能只顾妻子儿女而败坏国家的声威呢?再提此事的人,斩!”于是,用大木做弓弦,在矛上粘羽毛作为箭,用机械发射,杀伤了很多盗贼。盗贼堵塞河流,用大水灌城,陈球就在城内顺应地势反过来决水去淹盗贼,抵抗了十多天,盗贼没能攻下。当时度尚已被征召回朝,桓帝下诏任命他为中郎将前去征讨斩杀盗贼,又任命度尚为荆州刺史。盗贼余部南逃苍梧郡,交趾刺史张磐将其击败,盗贼又返回荆州境内。度尚害怕成为自己的过失,就谎称苍梧郡盗贼进入荆州境内,

于是征磐下廷尉。会赦,磐不肯出,曰:“磐实不辜,赦无所除。如以苟免,永受侵辱。”乃征尚面对,辞穷,受罪,以先有功原之。

段颎击西羌,破之。

段颎击破西羌,进兵穷追,展转山谷,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虏遂败散。斩首二万,获数万人,降万余落,封都乡侯。

秋七月,以陈蕃为太尉。

蕃让于太常胡广、议郎王畅、弛刑徒李膺,不许。畅,龚之子也,尝为南阳太守,奋厉威猛,大姓有犯,或使吏发屋伐树,堙井夷灶。功曹张敞谏曰:“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欲惩恶,难以闻远。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礼贤。舜举皋陶,不仁者远。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畅深纳其言,更崇宽政,教化大行。

八月,初敛田亩税钱。 九月,地震。 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采女田圣有宠,帝将立以为后。时窦融之玄孙武有女,亦为贵人,陈蕃及司隶应奉皆以田氏卑微,窦氏良家,争之甚固。帝不得已,立窦氏,拜武为特进,封槐里侯。

以李膺为司隶校尉。

陈蕃数言李膺、冯绲、刘祐之枉,请加原宥,诚辞恳切,以至流涕。帝不听。应奉上疏曰:“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立政之要,记功忘失。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

于是朝廷将张磐征召回京,关进廷尉监狱。遇上大赦,张磐不肯出狱,说:“我张磐实在没有犯罪,赦令与我无关。如果我只求免除眼前的痛苦,就要遭受永久的耻辱。”于是朝廷征召度尚回朝,当面对质,度尚理屈词穷,承认有罪,但因为他先前有功,免予治罪。

段颎进攻西羌,将其击败。

段颎击败西羌,乘胜追击,辗转奋战在山谷之间,从春季直到秋季,没有一天不作战,反叛的羌人终于溃败逃散。段颎共计斩杀二万人,俘获数万人,投降的有一万余落,被封为都乡侯。

秋七月,任命陈蕃为太尉。

陈蕃提出将太尉之职让给太常胡广、议郎王畅、弛刑徒李膺,桓帝没有答应。王畅是王龚的儿子,曾经担任南阳郡太守,政令严肃,雷厉风行,大姓豪族犯法,有时派官吏摧毁他们的房屋,砍伐树木,填平水井,铲平厨房炉灶。郡功曹张敞劝谏道:“摧毁房舍,砍伐树木,实在太严厉酷烈,虽然意在惩治奸恶,却难以美名远扬。与其急切地用刑惩治,不如推行恩德;与其孜孜不倦地缉拿奸恶,不如礼敬贤能。虞舜任用皋陶,奸恶之徒自然离去。教化百姓,靠的是德政,不是靠严刑峻法。”王畅诚恳地接受了他的建议,改为崇尚宽厚的德政,因而教化得以广泛推行。

八月,开始征收田亩税钱。 九月,发生地震。 桓帝册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采女田圣深受桓帝的宠爱,桓帝准备册立她为皇后。当时窦融的玄孙窦武有个女儿,也是桓帝的贵人,陈蕃和司隶校尉应奉都认为田氏出身卑微,窦氏为良家妇女,因而竭力争辩。桓帝不得已,册立窦氏,任命窦武为特进,封为槐里侯。

任命李膺为司隶校尉。

陈蕃多次陈述李膺、冯绲、刘祐的冤枉,请求桓帝加以宽宥,言辞诚恳,甚至流泪。桓帝没有听从。应奉上书说:“忠臣良将,是国家的心腹。处理政务的关键,在于记住臣下的功劳而忘掉他们的过失。冯绲先前征讨荆州叛蛮,建立了和尹吉甫同等的功劳;

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

久之,李膺复拜司隶校尉。时小黄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率吏卒破柱取朔付狱,受辞毕,即杀之。让诉冤,帝召膺诘之。对曰:“昔仲尼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愆,不意获速疾之罪。自知衅责,死不旋踵,乞留五日,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愿也。”帝顾让曰:“汝弟之罪,司隶何愆?”自此诸宦官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宫省。帝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日乱,纪纲颓弛,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

以刘宽为尚书令。

宽历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有功善推之于下,有灾则引躬自责。每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弟之训,人皆悦而化之。

刘祐多次主持司法,有仲山甫那样不畏强暴和不欺侮柔弱的气节;李膺的声威震动幽、并二州,在度辽将军任上留下仁爱恩泽。现在,三面边境战事不断,朝廷军队未能振旅而还,请求陛下宽恕李膺等人,以防备发生意料不到的变化。”奏疏呈上,桓帝才下令免除三人的刑罚。

过了很久,李膺被重新任命为司隶校尉。当时,小黄门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令,贪婪暴虐,不遵法度,畏惧李膺威严,逃回京师洛阳,藏匿在哥哥张让家的合柱中。李膺率领吏卒破开合柱,将张朔逮捕,送进监狱,听完供词,就立即处死。张让向桓帝诉冤,桓帝召见李膺责问。李膺回答道:“过去孔子担任鲁国的司寇,七天便诛杀了正卯。而现在臣上任已经十天了,私下里担心因拖延时间而造成过失,没想到竟会因为行动太快而获罪。自己知道罪责严重,死期临近,请求陛下让我在任上再停留五天,一定拿获元凶归案,然后再受责罚,这是我此生的一点愿望。”桓帝看着张让说:“这都是你弟弟的罪过,司隶校尉有什么过失?”从此以后,宦官们都谨慎恭敬,不敢大声呼吸,甚至连休假日也不敢走出皇宫。桓帝问他们是什么缘故,大家一起叩头哭泣说:“害怕李校尉。”当时朝廷政治一天比一天混乱,法令制度松弛败坏,然而李膺却依然严厉维护朝廷纲纪,注重维护和提高自己的声望,凡是能够被他容纳和接见的士人,都被称之为“登龙门”。

任命刘宽为尚书令。

刘宽曾任担任过三个郡的太守,温和仁爱,多所宽恕,即便在仓促之间,也从没有疾言厉色。官吏和百姓有了过失,只是用蒲草做的鞭子惩罚他,仅仅让他感到耻辱而已,始终不肯增加肉体上的痛苦。有了功劳总是让给属下,发生灾害却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每次会见地方父老,总是鼓励他们努力从事农耕,对年轻人则训勉他们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人们都很高兴地受到教化。

丙午(166) 九年

春正月朔,日食。诏举至孝。

太常赵典所举至孝荀爽对策曰:“昔者圣人建天地之中,而谓之礼。礼者,所以兴福祥之本,止祸乱之源也。众礼之中,昏礼为首。阳性纯而能施,阴体顺而能化,以礼济乐,节宣其气,故能丰子孙之祥,致老寿之福。及三代之季,淫而无节,阳竭于上,阴隔于下,故周公之戒曰:‘时亦罔或克寿。’传曰:‘截趾适履,孰云其愚?何与斯人,追欲丧躯。’诚可痛也。臣窃闻后宫采女六千,侍使复在其外。空赋不辜之民,以供无用之女,百姓困穷于外,阴阳隔塞于内,故感动和气,灾异屡臻。臣愚以为诸未幸御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合,此诚国家之大福也。”诏拜郎中。

司隶、豫州饥。

死者什四五。

以皇甫规为度辽将军。

规欲求退,数上病,不见听。会友人丧至,规越界迎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言规擅远军营,当急举奏。芳曰:“威明欲避第仕涂,故激发我耳。吾当为朝廷爱才,何能中此子计邪?”遂无所问。

夏四月,河水清。 帝亲祠老子于濯龙宫。

以文罽为坛,饰淳金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

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寇掠九郡。 秋七月,诸羌

丙午(166) 汉桓帝延熹九年

春正月初一,发生日食。下诏举荐“至孝”之士。

太常赵典所荐举的“至孝”之士荀爽回答策问说:“过去,圣人考察天地之间的中道法则而设立礼。礼是招来幸福吉祥的根本,制止灾异祸乱的源泉。在各种礼之中,婚礼是第一位的。阳性刚纯而能施舍,阴性柔顺而能消化,用礼来补充乐,调和生气,所以能够得到子孙繁衍的吉祥,享受延年益寿的幸福。到了三代末世,淫乱而没节制,阳气枯竭在上,阴气阻隔在下,因而周公告诫道:‘这样做有时也会减少寿命。’经传上说:‘有人为了穿鞋而截掉脚趾,谁说他愚蠢?还有比他更愚蠢的人,为追求淫欲,不惜丧失性命。’这实在令人痛惜啊。臣私下里听说皇宫中有采女六千人,而侍从的女官、宫女还在此之外。徒然赋敛无罪的百姓,来供养无用的女子,百姓在外贫穷困苦,阴阳在内隔绝不通,所以,破坏了和谐之气,导致不断出现灾害和异常天象。臣愚昧地认为,应该把那些没有召幸过的女子,一律遣送出宫,让她们婚配嫁人,这才真正是国家的大福。”桓帝下诏任命荀爽为郎中。

司隶、豫州发生饥荒。

十分之四五的百姓饿死。

任命皇甫规为度辽将军。

皇甫规想退隐,多次上书称病,朝廷没有批准。正好有朋友灵柩运回故乡安葬,皇甫规故意越过辖区边界迎接,因而派宾客秘密报告并州刺史胡芳,说皇甫规擅自远离军营,应该马上向朝廷举报。胡芳说:“皇甫规想早日脱离官场,所以才对我采取这种做法。我应该为朝廷爱惜人才,怎么能中他的计呢?”于是不闻不问。

夏四月,黄河河水澄清。 桓帝亲自在濯龙宫祭祀老子。

用毛毡作为祭坛的装饰,陈列纯金镶边的祭器,座位上设置豪华的伞盖,演奏祭天大典所用的乐曲。

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侵掠沿边九郡。 秋七月,羌人诸部

复反。 复以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督幽、并、凉州。 杀南阳太守成瑨、太原太守刘,捕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部党二百余人下狱,遂策免太尉蕃。

初,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

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功曹,南阳太守成瑨以岑晊为功曹,皆委心听任,使之褒善纠违,肃清朝府。滂尤刚劲,疾恶如仇。滂甥李颂素无行,唐衡以属资用为吏,滂不召。资捶书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零宁受笞而死,滂不可违。”资乃止。于是二郡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太学诸生三万余人,郭泰、贾彪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宛有富贾张汎,恃后宫中官,用势纵横。岑晊劝瑨收捕,既而遇赦,瑨竟诛之,后乃奏闻。小黄门晋阳赵律贪横放恣,太原太守刘亦于赦后杀之。于是侯览使汎妻上书讼冤,宦官因缘谮诉瑨、。帝大怒,征下狱,有司承旨,奏当弃市。

再次反叛。 重新任命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督察幽州、并州、凉州三州。 诛杀南阳郡太守成瑨、太原郡太守刘,逮捕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连同他们的部属党徒二百余人都送进监狱,于是颁策罢免太尉陈蕃。

当初,桓帝还是蠡吾侯时,受教于甘陵人周福,等当皇帝后,提拔周福担任尚书。当时,和周福同郡的房植在朝廷很有名望,乡里人编了首民谣说:“为人正直,堪称天下师表的是房植,因为当了老师而做官的是周福。”两家宾客互相讥笑攻击,于是结下怨仇。从此以后,甘陵分成两部,关于党人的议论从此开始。

汝南郡太守宗资任命范滂为功曹,南阳郡太守成瑨任命岑晊为功曹,都非常信任他们,让他们奖励善良,惩罚邪恶,整顿郡府吏治。范滂尤其刚毅强劲,疾恶如仇。范滂的外甥李颂一向没有德行,唐衡嘱托宗资用为官吏,范滂不肯召用。宗资迁怒他人,笞打书佐朱零,朱零抬头看着宗资说:“范滂的裁决没错,我朱零宁愿受笞打而死,也不违背范滂的决定。”宗资这才作罢。于是,两个郡传出民谣说:“汝南郡的太守是范滂,南阳郡人宗资只不过负责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南阳郡的太守是岑晊,弘农郡人成瑨只是闲坐着长啸吟咏。”

太学里有学生三万多人,郭泰、贾彪是他们的领袖,他俩和李膺、陈蕃、王畅互相褒扬标榜。学生中有这样一段话:“天下楷模是李膺,不畏强暴数陈蕃,才智盖世推王畅。”因此,朝廷内外都受到此风影响,竞相以褒贬人物为时尚,自三公九卿以下的大臣没有人不害怕受到非议,都争先恐后地登门和他们结交。

宛县有一位富商张汎,依仗后宫和宦官的权势,横行霸道。岑晊劝说成瑨将他逮捕,不久遇到大赦,成瑨竟然不顾,将张汎诛杀,然后才奏报朝廷。小黄门晋阳人赵津贪横放肆,太原郡太守刘也在大赦后把他杀死。于是侯览指使张汎的妻子上书鸣冤,宦官趁机诬陷成瑨、刘。桓帝勃然大怒,把成瑨、刘征召到京师,关进监狱,有关官吏秉承宦官的旨意,上奏应当把他们绑赴街头,斩首示众。

山阳太守翟超以张俭为督邮,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大起茔冢。俭举奏览,破其冢宅,藉没资财。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得,遂将吏卒至暠家,载其女归,射杀之。东海相黄浮收宣家属,无少长悉案,弃市。于是宦官诉冤,帝大怒,超、浮并坐髡钳输作。

陈蕃与司空刘茂共谏请四人罪,帝不悦。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忧左右日亲,忠言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轻忽?诚不爱己,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刘、成瑨诚心去恶,而令伏欧刀;翟超、黄浮奉公不挠,并蒙刑坐。昔申屠嘉召责邓通,董宣折辱公主,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陛下深宜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高,斥黜佞邪,则天和于上,地洽于下矣。”帝不纳。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史已下多至抵罪。

平原襄楷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象设教。臣窃见太微天庭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于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无继嗣。前冬大寒,竹柏伤枯,臣闻于师曰:

山阳郡太守翟超任命张俭担任督邮,侯览家在防东县,残害虐待当地百姓,大肆兴建坟墓。张俭弹劾侯览的罪行,摧毁他们家的坟墓和住宅,没收他们的物资财产。徐璜的侄子徐宣担任下邳县令,想娶前汝南郡太守李暠的女儿,没能达到目的,于是率领吏卒冲进李暠的家中,把李暠的女儿用车子拉回家,用箭把她射死。东海国相黄浮把徐宣的家属逮捕下狱,无论男女老少一律严刑拷问,将徐宣在街市上斩首示众。于是宦官向桓帝诉冤,桓帝大怒,翟超、黄浮二人都判处髡刑,罚做苦役。

陈蕃与司空刘茂一起劝说桓帝,请求宽赦四人的罪行,桓帝不高兴。刘茂不敢再说话,陈蕃仍单独上疏说:“现在,盗贼在外面,只是四肢的毛病;内政不能治理,才是心腹大患。臣寝不能安,食不能饱,实在是担心您左右的近臣日益受亲近,忠正言论日益被疏远,内部的祸患渐渐累积,外部的灾难就越发深重。小民之家积蓄百万家财,子孙后代尚且以败坏祖先产业为羞耻,何况陛下家产兼有整个天下,承受先帝的重托,还能松懈怠惰而自我轻忽吗?即使不爱惜自己,不应该顾念先帝创业的辛勤劳苦吗?刘、成瑨诚心诚意诛除奸恶,而将他们处死;翟超、黄浮秉公执法,不屈从权贵干扰,却都遭到惩罚。过去申屠嘉召见责问邓通,董宣侮辱公主,文帝出面请求宽恕,光武帝加以重重赏赐,没有听说这两位大臣因专擅被责罚。陛下应该切断和堵塞宦官参与朝政的根源,任用尚书和朝廷大臣,挑选清廉高洁的人士,斥退和罢黜奸佞邪恶的小人。如此,天地就会和谐融洽了。”桓帝没有采纳。宦官因此更加痛恨陈蕃,凡是陈蕃呈上的有关选举贤能的奏章,都借皇上的诏令严加谴责,予以退回。长史以下的官属,大多都被判罪。

平原人襄楷上书说:“臣听说,上天不会说话,只是用天象来显示它的旨意。我私下里观察太微星群,看到天庭五方帝王的星座上,有金、火罚星在其中闪烁。根据占卜,这是天子的凶象。而且又都进入房、心两个星宿之中,预示天子没有继承人。前年冬天气候寒冷,竹林和柏树枝叶枯萎,臣听我的老师说:

‘柏伤竹枯,不出三年,天子当之。’今春夏霜雹大雨雷电,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感也。刘、成瑨志除奸邪,而远加考逮,三公乞哀而严被谴让。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案春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阳,浊者属阴。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侯欲为帝也。唯京房易传》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春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为异也。愿赐清闲,极尽所言。”书奏,不省。

复上书曰:“黄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係嗣未兆,岂不为此?又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黄老清虚,贵尚无为,好生恶杀,省欲去奢。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淫女艳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耆欲不去,杀罚过理,奈何欲如黄老、浮屠乎?”尚书奏楷违经诬上,司寇论刑。自永平以来,臣民虽有习浮屠术者,而天子未之好。至帝始笃好之,常躬自祷祠,由是其法浸盛,故楷言及之。

瑨、竟死狱中。瑨、素刚直,有经术,知名当时,天下惜之。岑晊逃窜,亲友竞匿之,贾彪独闭门不纳,曰:“传

‘柏树受伤,竹叶枯死,不出三年,后果就要在天子身上应验。’今年春季和夏季,不断发生降霜、降雹、暴雨、雷电,这都是因为臣子作威作福,刑罚苛刻所致。刘、成瑨志在铲除奸邪,却被逮回京城,严加拷打,三公哀求皇上宽免,却被严词谴责。自从汉朝建立以来,从没有拒绝规劝,诛杀贤能,用刑苛刻像今天这样严重的。考察春秋时代以来,包括远古的帝王时代,黄河的水一直没有澄清过。臣认为,黄河象征着诸侯封君,河水清属于阳,河水浊属于阴。黄河应当浑浊,反而变清,表明阴要变成阳,王国封君想夺取帝位。只有京房的《易传》说:‘河水澄清,天下太平。’现在上天降下灾异,地上出现妖怪,人间发生瘟疫,三者同时发生,而又出现黄河澄清,这就好比春秋时代,麒麟本来不该出现,却出现了,所以,孔子记录它认为是怪诞之事。如果承蒙陛下有空闲的时间召见我,我一定详尽地陈述我的观点。”奏章呈上,桓帝没有理睬。

襄楷再次上书说:“黄门、常侍都是被上天谴责受过阉割的人,陛下宠爱他们,超过普通人数倍,陛下所以无子,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吗?又听说皇宫中建立黄帝老子和佛教的庙宇。黄帝老子之学主张清心寡欲,崇尚清静无为,喜爱生命,厌恶杀戮,克制欲望,除去奢侈。佛教徒不在一棵桑树下连住三夜,为的是避免住久了生出爱恋之心,道理至为精密。只有这样始终如一地坚持,才能成佛得道。现在陛下拥有的美女艳妇,极尽天下的绝色;吃喝饮用,极尽天下的美味。不去掉自身的嗜好和欲望,超过限度地惩罚和杀人,这样做怎么能和黄帝老子、佛祖一样呢?”尚书上奏说襄楷违背经典,诬蔑皇上,交付司寇判处两年徒刑。自从明帝永平年间以来,官吏和百姓虽然有人崇信和传习佛教,然而皇帝并未喜好它。到了桓帝时,才开始笃信佛教,经常亲自去祭祀和祈祷,从此以后,佛教渐渐盛行,所以襄楷才在上书中谈到它。

成瑨、刘最终死在狱中。成瑨、刘一向刚毅正直,通晓经学,在当时是知名人士,所以天下人无不为之惋惜。岑晊四处逃亡,亲戚朋友竞相藏匿,只有贾彪闭门不肯接纳,说:“《左传》上

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可容隐之乎?”晊竟获免。彪尝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劫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案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贼寇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致其罪。贼闻之,亦面缚自首。数年间,人养子者以千数,曰:“此贾父所生也。”皆名之为贾。

河内张成者,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李膺收捕,逢宥,竟案杀之。宦官教成弟子牢脩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经三府,陈蕃却之,曰:“今所案者,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北寺狱。辞连太仆杜密及陈寔、范滂之徒二百余人,或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寔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往请囚。陈蕃复上书极谏,帝讳其言切,托以辟召非人,策免之。

时党狱所染,皆天下名贤,皇甫规自以西州豪桀,耻不得与,乃自上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党人之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不问。

说:‘选择合适的时机行动,不要连累别人。’岑晊胁迫他的长官,闯出大祸,是自找麻烦,我怎么能接纳隐匿他呢?”岑晊最终得到赦免。贾彪曾经担任新息县长,老百姓贫穷困苦,生下儿女多不养育。贾彪制定严厉的禁令,把杀婴和杀人处以同等的惩罚。城南发生了强盗抢劫杀人的案件,城北发生了妇女杀死孩子的案件,贾彪亲自前往查验审理,属吏打算把他引到城南,贾彪发怒说:“强盗杀人,这是常理;母亲杀害孩子,违背天道。”于是驱车前往城北,审查判决杀子之罪。强盗听到这一消息,也反绑双手,前去官府自首。数年之间,百姓养育儿子的以千计,都说:“这是贾父让他们存活的。”都用“贾”作为名字。

河内郡人张成,精通风角之术,推算朝廷将要颁布大赦令,就叫他的儿子去杀人。李膺逮捕了他们,正遇上颁布大赦,李膺不顾,竟将张成父子斩首。宦官指使张成的徒弟牢脩上书,控告“李膺等人蓄养太学的游士,结成朋党,诽谤朝廷,迷惑和扰乱风俗”。于是,桓帝大怒,下诏各郡、各封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让大家同仇敌忾。公文经过三公府,陈蕃将诏书退回,说:“这次所要查办的,都是海内享有盛名的人士,都是忧于国事忠于朝廷的大臣,这些人即使犯罪,也应该宽恕十世,怎么能罪名暧昧不明,就遭到逮捕拷打的呢?”拒绝在文书上签名。桓帝更加生气,便把李膺等人关进黄门北寺监狱。供词牵连到太仆杜密以及陈寔、范滂等二百余人,有的人逃亡,未能抓获,朝廷就悬赏缉拿,派出使者到处搜捕党人。陈寔说:“我不到监狱去,大家都没有依靠。”于是,自己前去请求被囚禁。陈蕃再次上书极力规劝,桓帝忌讳陈蕃言辞激切,借口陈蕃推荐的官员不称职,颁策罢免了陈蕃的官职。

当时,因为党人的案件所牵连的都是天下知名的贤士,皇甫规自认为是西部州郡的豪杰,耻于没有被牵连,于是自己上书说:“臣先前荐举原大司农张奂,是阿附党人。太学生张凤等人曾经替我申诉辩护,这说明我曾被党人依附。臣应该受到惩治。”朝廷不予追究。

密素与李膺名行相次,时人谓之“李杜”。尝为北海相,行春到高密,见郑玄为乡啬夫,知其异器,即署郡职,遣就学,卒成大儒。去官还家,每谒守令,多所陈托。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扫轨,无所干及。太守王昱谓曰:“刘季陵清高士,公卿多举之者。”密对曰:“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己,自同寒蝉,此罪人也。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达之,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昱惭服,待之弥厚。

以窦武为城门校尉。

武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恶,礼赂不通。妻子衣食,裁足而已,得两宫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匄施贫民,由是众誉归之。

匈奴、乌桓降,鲜卑走出塞。

匈奴、乌桓闻张奂至,皆相率还降。奂诛其首恶,慰纳之,唯鲜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遗使持印绶封为王,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余、涉貊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乌孙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杜密一向和李膺操行声名相当,当时人称之为“李杜”。杜密曾经担任北海国相,在一次春季例行的劝农耕作的巡视中,来到高密县,遇见担任乡啬夫的郑玄,知道郑玄是一个不平凡的人,马上就聘请他担任郡职,选派他去太学求学,终于成为大学问家。杜密辞官还乡后,每次晋见郡守或县令,大多都要请托一些事情。同郡人刘胜也从蜀郡离职回乡,却闭门与外界隔绝,对地方事务从不打扰。太守王昱对杜密说:“刘胜是一位清廉高洁之士,三公九卿中有很多人举荐他。”杜密回答说:“刘胜位居大夫之列,太守待他敬若上宾,可是他知道善良的人而不举荐,听到邪恶的事也不言语,隐瞒真情,保护自己,闭口不言就像寒蝉一般,这是国家的罪人。而今有志道义身体力行的贤才,我杜密竭力推举;违反正道丧失节操的士人,我杜密纠查检举,使明府您的赏罚得当,美名远扬,我不也尽到了万分之一的微薄力量了吗?”王昱惭愧佩服,对待杜密越发优厚。

任命窦武为城门校尉。

窦武在任,多方征聘知名人士,洁身自爱,疾恶如仇,不收受贿赂。他妻子儿女的衣服饮食费用,刚刚够用罢了,得到皇帝和皇后两宫的赏赐,全都发散给太学的学生们,或者施舍给贫穷的百姓,因而受到众人的一致赞誉。

匈奴、乌桓投降,鲜卑逃出边塞。

匈奴、乌桓听说张奂来到,都相继归附投降。张奂诛杀煽动反叛的首恶,安慰并接纳了其他人,只有鲜卑部落逃出边塞离去。朝廷担心檀石槐不受控制,派遣使者带着印信,封他为王,并且想跟他和亲。檀石槐不肯接受,对沿边地区的侵扰抢掠更为厉害。他把自己占领的地区划分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郡,连接夫余、涉貊等,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郡,为中部;从上谷郡以西,直至乌孙,为西部,每部各置大人一员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