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丁亥(27)汉光武帝建武三年,尽乙亥(75)汉明帝永平十八年。凡四十九年。

丁亥(27) 建武三年

春正月,以冯异为征西大将军。 邓禹、冯异与赤眉战,败绩。

邓禹惭于受任无功,数以饥卒徼赤眉战,辄不利,乃率车骑将军邓弘等自河北度至湖,要冯异共攻赤眉。异曰:“赤眉众尚多,可以恩信倾诱,难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诸将屯渑池,要其东,而异击其西,一举取之,此万成计也。”禹、弘不从。弘遂大战移日,军溃。异与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却。异以士卒饥倦,可且休。禹不听,复战,大为所败,禹以二十四骑脱归宜阳。异弃军走,与麾下数人归营,复收散卒,坚壁自守。

立四亲庙于洛阳。

祀父南顿君以上至舂陵节侯。

邓禹上大司徒印绶,以为右将军。 冯异大破赤眉于崤底,贼众东走。帝勒军宜阳,降之,得传国玺绶。

冯异与赤眉约期会战,使壮士变服与赤眉同,伏于道侧。

丁亥(27) 汉光武帝建武三年

春正月,任命冯异为征西大将军。 邓禹、冯异与赤眉军交战,被打败。

邓禹对自己身负重任而没有战功感到惭愧,多次让饥饿的士卒去攻战赤眉军,却总是不能取胜,于是率领车骑将军邓弘等人从河北县进抵湖县,邀冯异和他一起进攻赤眉军。冯异说:“赤眉军人数还很多,我们可以用恩德和信义动摇劝诱他们,很难一下子用武力打败。如今皇上派众将领屯驻渑池,威胁赤眉的东翼,而我攻击赤眉的西翼,一举歼灭他们,这才是万全之计。”邓禹、邓弘不听劝告。邓弘就同赤眉军激战了整整一天,全军溃败。冯异和邓禹合兵一处前去救援,赤眉军才稍稍退却。冯异认为士卒饥饿疲倦,应当暂且休战。邓禹不听,又与赤眉交战,被打得大败,邓禹仅带着二十四名骑兵逃脱战场回到宜阳。冯异抛弃大军逃走,与部下数人回到营寨,重新招集离散的士卒,加固防守以求自保。

刘秀在洛阳建起四亲祭庙。

祭祀父亲南顿君,并往上祭祀到高祖父舂陵节侯。

邓禹呈上大司徒的印信绶带,皇上任命他为右将军。 冯异在崤山脚下大败赤眉军,赤眉军向东逃走。刘秀在宜阳严阵以待,将赤眉军降服,得到了传国玉玺和绶带。

冯异先同赤眉军约定好日期准备交战,然后又挑出精壮的士卒,让他们更换上跟赤眉军同样的衣服,埋伏在道路两侧。

旦日,赤眉使万人攻异前部,异少出兵以救之。贼见势弱,遂悉众攻异,异乃纵兵大战。日昃,贼气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乱,赤眉不复识别,众遂惊溃。追击,大破之于崤底,降男女八万人。帝降玺书劳异曰:“始虽垂翅回谿,终能奋翼渑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赤眉余众东向宜阳,帝亲勒六军,严阵以待之。赤眉忽遇大军,惊震,乃遣刘恭乞降曰:“盆子将百万众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赤眉众尚十余万人,帝令县厨皆赐食。明旦,大陈兵马临洛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观之。帝谓樊崇等曰:“得无悔降乎?朕今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徐宣等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惧诚喜,无所恨也。”帝曰:“卿所谓铁中铮铮,傭中佼佼者也。”赐樊崇等洛阳田宅。帝怜盆子,以为赵王郎中。

二月,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张步为齐王。步执伏隆,杀之。

刘永闻伏隆至剧,亦遣使立张步为齐王。步贪王爵,犹豫未决。隆晓譬曰:“高祖与天下约:非刘氏不王。今可得十万户侯耳。”步欲留隆与共守二州,隆不听,求得反命,步遂执隆而受永封。隆遣间使上书曰:“臣隆奉使无状,受

第二天,赤眉派一万人进攻冯异大军的前部,冯异出动小部分兵力救援。赤眉军见冯异军势弱,就出动全部兵力攻击冯异,冯异这才率军与之大战。直打到太阳偏西,赤眉军士气衰落,而冯异的伏兵突然出击,因为着装混杂,赤眉军不能再识别出自己人,大军这才惊慌溃败。冯异军乘势追击,在崤山脚下大败赤眉军,收降男女共八万人。刘秀下诏书慰劳冯异说:“你虽然刚开始时在回谿低垂下翅膀,但能够最终在渑池奋起双翼,可以说是早上在东方丢了东西,晚上在西方找了回来。”赤眉军残余人马向东前往宜阳,刘秀亲自率领大军,严阵以待。赤眉军突然遭遇到大军,惊慌失措,刘盆子于是派刘恭前去乞降说:“我带领百万大军投降,陛下怎样对待我呢?”刘秀答:“饶你不死罢了。”十九日,刘盆子同丞相徐宣及其部下袒臂投降,呈上他们得到的传国玉玺和绶带。赤眉军部众还有十余万人,刘秀下令宜阳县厨房赐给所有人食物。第二天,刘秀在洛水边展示大军,让刘盆子君臣列队观看。刘秀对樊崇等人说:“你们该不会后悔投降了吧?我今天可以让你们回到营帐统领人马,鸣起战鼓再次交战,来决出胜负,不想强迫你们服输。”徐宣等人叩头说:“我们出了长安城东都门,君臣就商议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圣明的陛下。今日能够投降,犹如逃离虎口回到慈母身边一样,心里实在感到又害怕又欢喜,没有什么怨恨的。”刘秀说:“你正是人们所说的铁中的刚硬之材,凡人中的出类拔萃者。”刘秀赏赐樊崇等人洛阳的土地、住宅。刘秀怜爱刘盆子,任命他做赵王刘良的郎中。

二月,刘永赐封董宪为海西王,封张步为齐王。张步抓捕伏隆,将其杀死。

刘永听说伏隆来到剧县,也派遣使者策立张步为齐王。张步贪恋王公爵位,犹豫不决。伏隆向他解释说:“高祖当年向天下规定:除了刘姓皇族不封他人为王。现在你可以做十万户侯而已。”张步想留住伏隆与他共同守据青、徐二州,伏隆不同意,要求返回洛阳以尽使命,张步于是抓捕伏隆而接受了刘永的封爵。伏隆派密使上书刘秀说:“我奉命出使,却受任无功,如今被

执凶逆,虽在困厄,授命不顾。愿以时进兵,无以臣隆为念。”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许而遽求还也!”其后步遂杀之。

三月,以伏湛为大司徒。 涿郡太守张丰反。彭宠自称燕王。

丰反,与彭宠连兵。朱浮以帝不自征彭宠,上疏求救。诏报曰:“度此反虏,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尽,人相食。会耿况遣骑来救,浮乃得脱身走,蓟城遂降于彭宠。宠自称燕王。

帝自将征邓奉。夏四月,奉降,斩之。

帝追奉至小长安,与战,大破之。奉肉袒因朱祜降。帝怜奉旧功臣,且衅起吴汉,欲全宥之。岑彭、耿弇谏曰:“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阵,兵败乃降。若不诛奉,无以惩恶!”于是斩之,复朱祜位。

冯异击延岑,破之,岑走南阳。关中平。

延岑既破赤眉,即拜置牧守,欲据关中。时关中众寇犹盛,各称将军,据地拥兵,多者万余人,少者数千人。冯异屯军上林苑中,延岑引寇张邯、任良共攻异。异击,大破之,诸营堡附岑者皆来降,岑遂自武关走南阳。时百姓饥饿,道路断隔,委输不至,冯异军士悉以果实为粮。诏拜

叛逆暴徒抓捕,虽然处于艰难困苦之中,但即使抛却性命也在所不惜。希望陛下及时进军,不要以我为念。”刘秀得到伏隆的奏书,召见他的父亲伏湛,流着泪把奏书拿给他看,说:“我恨不得暂且同意封张步为王,而求得伏隆马上返回。”后来,张步终于杀死了伏隆。

三月,任命伏湛为大司徒。 涿郡太守张丰反叛。彭宠自称为燕王。

张丰叛乱,与彭宠的兵马联合起来。朱浮因为刘秀没有亲自征讨彭宠,上书请求救援。刘秀颁下诏书说:“估计这些叛逆势必不能长久保全,他们当中必定有相互斩杀的情况发生。如今军用物资尚未充足,所以要等小麦收割后才行。”朱浮所驻扎的蓟城粮食都吃完了,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适逢耿况派骑兵来援救,朱浮才能够脱身逃跑,于是蓟城向彭宠投降。彭宠自称为燕王。

刘秀亲自率军征讨邓奉。夏四月,邓奉投降,刘秀将其斩首。

刘秀追击邓奉到达小长安,同邓奉交战,将其打得大败。邓奉袒衣露体,通过朱祜前来投降。刘秀可怜邓奉是旧日的功臣,况且反叛是由于吴汉军队所逼迫,想要保全饶恕他。岑彭、耿弇进谏说:“邓奉背弃恩信,举兵反叛,导致部队风餐露宿将近一年。陛下已经来到后,他还不知道悔改,弃恶从善,而亲自督战反抗,兵败之后才投降。如果不杀邓奉,不能惩罚邪恶!”于是斩邓奉,恢复了朱祜的官位。

冯异攻击延岑,将其打败,延岑逃往南阳。关中地区平定。

延岑打败赤眉军之后,立即任命、设置州牧郡守等官职,想要占据关中地区。当时,关中地区各路贼寇势力还很强盛,他们各自号称将军,占领土地,拥有军队,多的有一万余人,少的有几千人。冯异在上林苑中屯驻部队,延岑率领贼寇张邯、任良一起进攻冯异。冯异回击,大败贼军,归附延岑的各个营垒都前来投降,延岑于是从武关逃往南阳。当时百姓饥饿,道路断绝,运送的粮食不能到达,冯异的士兵都把果实当作粮食。刘秀下诏拜

赵匡为右扶风,将兵助异,并送缣、谷。异兵谷甚盛,乃稍诛击豪杰不从令者,褒赏降附有功劳者,悉遣诸营渠帅诣京师,散其众归本业,威行关中。余寇悉平。

吴汉围刘永将苏茂于广乐,大破之。

汉率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将军围苏茂于广乐,周建招集得十余万人救之。汉迎与之战,不利,堕马伤膝,还营,建等遂连兵入城。诸将谓汉曰:“大敌在前,而公伤卧,众心惧矣。”汉乃勃然裹创而起,椎牛飨士,慰勉之,士气自倍。旦日,苏茂、周建出兵围汉,汉奋击,大破之,茂走还湖陵。

睢阳人反城迎刘永,盖延引兵围之。 五月,帝还宫。是月晦,日食。 六月,大将军耿弇击延岑,走之,其将邓仲况以阴降。

仲况据阴县,而刘歆孙龚为其谋主。前侍中扶风苏竟以书说之,仲况与龚降。竟终不伐其功,隐身乐道,寿终于家。

秋七月,遣岑彭击秦丰于邓,破之,进围黎丘。别遣兵徇江东,扬州平。 睢阳人斩刘永以降,诸将立其子纡复称梁王。

盖延围睢阳百日,刘永、苏茂、周建突出,将走酂。延追击之急,永将庆吾斩永首降。苏茂、周建共立永子纡为梁王。

冬十月,帝如舂陵,祠园庙。 十一月,还宫。 李宪称帝。

置百官,拥九城,众十余万。

遣太中大夫来歙使隗嚣。

帝谓太中大夫来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阳称帝,

赵匡为右扶风,让他领兵协助冯异,并负责运送绢帛和粮食。冯异的军队更强大,粮食充足,于是逐步诛杀打击不服从命令的豪强,褒奖赏赐前来投降归附有功劳的人,让各营垒的主帅都到京城洛阳去,遣散他们的部众,令其仍回去从事各自原来的行业,威德传遍关中地区。其余的贼寇全被扫平。

吴汉在广乐包围刘永的部将苏茂,大败敌军。

吴汉率领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位将军在广乐围住苏茂,周建召集到十余万人救援苏茂。吴汉领兵迎击,与之交战,未能取胜,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膝盖,回到大营,周建于是带领大军进入广乐城中。众将领对吴汉说:“大敌当前,而您受伤躺在床上,大家心里感到恐惧。”吴汉于是奋力起身,包裹好伤口,杀牛犒饷战士,慰问、鼓励他们,将士士气倍增。第二天,苏茂、周建出兵包围吴汉,吴汉军队奋勇战斗,大败敌军,苏茂逃跑,返回湖陵。

睢阳人在城中叛乱,迎接刘永入城,盖延带兵包围了睢阳。 五月,刘秀返回洛阳皇宫。此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六月,大将军耿弇进攻延岑,将其打跑,延岑的部将邓仲况以阴县投降。

邓仲况占据阴县,而刘歆的孙子刘龚做他的主要谋士。前侍中扶风人苏竟写书信劝说他们,邓仲况就与刘龚投降了。苏竟始终不夸耀自己的功劳,隐居乐守圣人之道,在家中享尽天年。

秋七月,派岑彭在邓县攻击秦丰,打败了秦丰,进军包围黎丘。另外派军队进占长江以东地区,扬州地区平定。 睢阳人斩杀刘永来投降,刘永的将领们拥立他的儿子刘纡为梁王。

盖延围困睢阳达一百天,刘永、苏茂、周建突围而去,想逃往酂县。盖延急速追击,刘永的将领庆吾斩下刘永的脑袋投降。苏茂、周建一起拥立刘永的儿子刘纡再称梁王。

冬十月,刘秀到达舂陵,祭祀祖先的陵园祭庙。 十一月,回到洛阳皇宫。 李宪称皇帝。

李宪设置百官,拥有九座城,部众十余万。

派遣太中大夫来歙出使隗嚣。

刘秀对太中大夫来歙说:“如今西州尚未归附,公孙述自称皇帝,

道里阻远,诸将方务关东,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奈何?”歙曰:“臣尝与隗嚣相遇长安,其人始起,以汉为名。臣愿得奉威命,开以丹青之信,嚣必束手自归,则述自亡之势,不足图也。”帝然之,始令歙使于嚣。嚣既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爵署,其腹心议者多劝通使京师,嚣乃奉奏诣阙。帝报以殊礼,言称字,用敌国之仪,所以慰藉之甚厚。

戊子(28) 四年

春,遣邓禹将兵击延岑,破之。岑奔蜀,公孙述以为大司马。 夏四月,帝如邺,遣吴汉击五校于临平,破之。遣耿弇、祭遵等讨张丰,斩之。弇遂进击彭宠。

丰好方术,有道士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丰肘,云“石中有玉玺”。丰信之,遂反。既执,当斩,犹曰:“肘石有玉玺。”傍人为椎破之,丰乃知被诈,仰天曰:“当死无恨!”上诏耿弇进击彭宠,弇以父况与宠同功,又兄弟无在京师者,不敢独进,求诣洛阳。诏报曰:“将军举宗为国,功效尤著,何嫌何疑问求征?”况闻之,更遣弇弟国入侍。

六月,帝还宫。 秋七月,如谯,遣将军马武、王霸围刘纡于垂惠。董宪将贲休以兰陵降,宪攻拔之。

道路阻塞且遥远,众位将领正在关东地区尽力征讨,考虑攻击西州的方案、策略,却不知道怎么办好,该如何行事?”来歙回答说:“我曾经与隗嚣在长安见过面,这个人最初起兵时,以恢复汉朝为名义。我希望能够奉陛下威命,对他开诚布公,讲述道理,隗嚣必然会束手归附,那么公孙述就身处自取灭亡的境地,不值得图谋忧虑了。”刘秀同意他的看法,这才命令来歙出使会见隗嚣。隗嚣既对更始朝有功,又接受东汉大司徒邓禹任命的官职,他的心腹和谋士多次劝说他派出使节与洛阳建立联系,隗嚣才到洛阳奉上奏章。刘秀以特殊的礼节对待他,交谈时称隗嚣的表字,用接待对等国家的礼仪对待他,用来安慰他的礼物等也都非常丰厚。

戊子(28) 汉光武帝建武四年

春天,派邓禹领兵攻打延岑,将其打败。延岑逃奔蜀,公孙述任命他为大司马。 夏四月,刘秀前往邺城,派吴汉在临平攻击五校军,取得胜利。派遣耿弇、祭遵等人讨伐张丰,将其斩杀。耿弇于是进兵攻打彭宠。

秦丰喜爱法术,有个道士说秦丰将会成为皇帝,就用五彩的口袋包裹住石头系在秦丰的肘上,说“石头里有玉玺”。秦丰相信了道士的话,就造反了。被捕之后,要被斩首了,秦丰还说:“我肘上的石头里有玉玺。”旁边的人帮他用槌子敲破石头,秦丰才知道受欺骗了,仰天叹道:“我应当死,死而无恨!”刘秀下诏令耿弇进军攻击彭宠,耿弇因为自己的父亲耿况与彭宠功业相同,况且自己的兄弟中没有在京师洛阳当人质的,不敢独自进兵,请求到洛阳去。刘秀下诏书答复说:“将军全家为国效力,功劳卓著,有什么嫌疑而要求被征召回京呢?”耿况听说此事后,另派耿弇的弟弟耿国进京随侍。

六月,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秋七月,又前往谯县,派将军马武、王霸在垂惠包围刘纡。董宪的将领贲休献上兰陵县投降,董宪攻陷兰陵。

宪闻贲休以兰陵降,自郯围之。盖延及庞萌在楚,请往救之。帝敕曰:“可直往捣郯,则兰陵自解。”延等以贲休城危,遂先赴之。宪逆战而阳败退,延等因拔围入城。明日,宪大出兵合围,延等惧,遽出突走,因往攻郯。帝让之曰:“间欲先赴郯者,以其不意故耳。今既奔走,贼计已立,围岂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宪遂拔兰陵,杀贲休。

八月,帝如寿春,遣将军马成击李宪。九月,围舒。以侯霸为尚书令。

王莽末,天下乱,临淮大尹侯霸独能保全其郡。帝征霸会寿春,拜尚书令。时朝廷无故典,又少旧臣,霸明习故事,收录遗文,条奏前世善政法度,施行之。

冬十月,帝还宫。 隗嚣遣马援奉书入见。

隗嚣使马援往观公孙述。援与述旧同里闬,相善,以为既至,当握手欢如平生。而述盛陈陛卫以延援入,交拜礼毕,使出就馆。更为援制都布单衣、交让冠,会百官于宗庙中,立旧交之位,述鸾旗、旄骑,警跸就车,磬折而入,礼飨、官属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将军位。宾客皆乐留,援晓之曰:“天下雌雄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反修饰边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辞归,

董宪听说贲休献出兰陵县投降,就从郯县领兵包围了兰陵。盖延同庞萌都在楚,请求前去救援贲休。刘秀命令说:“可以直接前去攻陷郯县,兰陵之围自然就会瓦解。”盖延等人认为贲休所在的兰陵城危险,就先奔赴兰陵。董宪迎战,继而假装战败退却,盖延等于是解除包围,进入兰陵城。第二天,董宪发动大军合围,盖延等人惊惧,急忙突围逃走,前去攻打郯县。刘秀责备他们说:“先要攻打郯县,是因为出其不意的缘故罢了。如今已经战败而逃,贼人的计谋已然确定,兰陵之围怎么能解除呢?”盖延等抵达郯县,果然未能攻克,而董宪攻陷了兰陵,杀了贲休。

八月,刘秀前往寿春县,派将军马成攻击李宪。九月,包围舒县。 任命侯霸为尚书令。

王莽执政末年,天下大乱,临淮大尹侯霸却独独能够保全他的郡内平安。刘秀征召侯霸在寿春会面,拜他为尚书令。当时朝廷没有旧的典章条规可依据,又缺少前朝旧臣,侯霸明晓熟习旧的典章制度,收集记录遗留下来的文献,逐条上奏前朝好的政策和法令,并加以施行。

冬十月,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隗嚣派马援奉献书信到洛阳拜见刘秀。

隗嚣派马援前去公孙述处察看情况。马援与公孙述是同乡,关系很好,自以为到达之后,公孙述应当会同他握手言欢,像往常那样。但公孙述布设大队卫兵于殿阶下,然后才请马援进入,行过交拜之礼后,又让他到宾馆去休息。又为马援制作都布衣服和交让冠,然后在宗庙中召集百官,设立了老朋友的座位,他自己使用鸾旗和皇帝专用的骑兵开道,实行警戒,坐车出发,在向百官屈身答谢后进入宗庙,宗庙中祭祀的礼仪、祭品很隆重,官员排列的阵容也很盛大,公孙述想授予马援侯爵,并让他做大将军。马援所带宾客都愿意留下来,马援向他们解释说:“天下胜负未定,公孙述不想着吐出口中的饭,奔走欢迎有才能的人,与他们商议成败的大事,反而注重修饰边幅,如同玩偶一样,这样的人哪能长期留住天下有志有才之人呢!”于是辞别返回,

谓嚣曰:“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嚣乃使援奉书洛阳。初到,良久,中黄门引入。帝在宣德殿南庑下,但帻,坐,迎,笑谓援曰:“卿遨游二帝间,今见卿,使人大惭。”援顿首辞谢,因曰:“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矣。臣与公孙述同县,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后进臣。臣今远来,陛下何知非刺客奸人,而简易若是!”帝复笑曰:“卿非刺客,顾说客耳。”援曰:“天下反覆,盗名字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太傅、褒德侯卓茂卒。 十二月,帝如黎丘,遣将军朱祜围秦丰,岑彭击田戎。

岑彭攻秦丰三岁,斩首九万余级,丰余兵裁千人,食且尽。帝幸黎丘,遣使招丰,丰不肯降。乃使朱祜等代岑彭围黎丘,使岑彭、傅俊南击田戎。

公孙述遣兵屯陈仓,隗嚣遣兵助冯异击破之。述遣使招嚣,嚣斩其使。

公孙述聚兵数十万人,积粮汉中,又造十层楼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遣将军李育、程乌将数万众出屯陈仓,就吕鲔,将徇三辅。冯异迎击,大破之。是时,隗嚣遣兵佐异有功,遣使上状,帝报以手书曰:“将军南拒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是以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三辅。微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他人禽矣。如令子阳到汉中,三辅愿因将军兵马,鼓旗相当。倘肯如言,即智士计功割地

对隗嚣说:“公孙述只是井底之蛙罢了,却妄自尊大。我们不如专心一意同东方的刘秀交往。”隗嚣就派马援带着给刘秀的信前往洛阳。马援刚到,等了许久,中黄门引他进见。刘秀在宣德殿南面的廊屋中,只戴着头巾,坐在那里,迎接马援,笑着对他说:“您在两个皇帝之间周游,今天见到您,真让人感到万分惭愧。”马援叩头辞谢,于是说:“当今天下,不但君主选择臣子,臣子也挑选君主。我和公孙述是同乡,小时候相互友善。我前些时到蜀,公孙述令武士持戟站在殿阶下,然后才让我进去见面。我现在从远方来,您何以知道我不是刺客或奸恶小人,而这样简单平易地接待我!”刘秀又笑着说:“您不是刺客,只是说客罢了。”马援说:“天下形势反覆不定,盗用帝王之名的人不计其数。如今见您恢宏大度,同高祖刘邦一样,我才知道世上自有真正的皇帝。”

太傅、褒德侯卓茂去世。 十二月,刘秀前往黎丘,派将军朱祜包围秦丰,派岑彭攻打田戎。

岑彭攻战秦丰已有三年,斩敌人首级九万多个,秦丰只剩下一千多人,粮食将要耗尽。刘秀来到黎丘,派使者招降秦丰,秦丰不肯投降。刘秀就派朱祜等人代替岑彭围攻黎丘,派岑彭、傅俊向南去攻打田戎。

公孙述派兵屯驻在陈仓,隗嚣派遣部队协助冯异打败公孙述。公孙述派使者诱招隗嚣,隗嚣斩杀了来使。

公孙述聚集起数十万大军,在汉中地区积存粮食,又造了十层楼的大船,刻制了许多天下郡守、州牧的印章。他派将军李育、程乌领数万部众出击,驻扎在陈仓,与吕鲔合兵,准备攻取三辅地区。冯异迎战,大败敌军。这时,隗嚣因派兵辅助冯异取得战功,就派使节向刘秀汇报情况,刘秀亲自写诏书答复说:“您在南边抗拒公孙述的军队,在北边抵御羌人、胡人的叛乱,因此冯异西征时能仅以几千人在三辅地区与敌人周旋。如果没有将军您的援助,那么咸阳早就被他人占领了。假如公孙述到达汉中,三辅地区希望能借助您的兵马,同他旗鼓相当而战。倘若您肯像我所说的这样去做,那就是给天下智谋之士计算功劳、分封土地

之秋也!”其后,公孙述数遣将间出,嚣辄与冯异合势,共摧挫之。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授嚣,嚣斩其使,出兵击之,以故蜀兵不复北出。

以陈俊为泰山太守。

己丑(29) 五年

春正月,帝还官。 遣来歙送马援归陇右。

隗嚣与援共卧起,问以东方事,曰:“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每接燕语,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敌也。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经学博览,政事文辩,前世无比。”嚣曰:“卿谓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无可无不可,今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嚣意不怿,曰:“如卿言,反复胜耶!”

二月,苏茂救垂惠,马武、王霸击破之。刘纡奔佼彊。

苏茂将五校兵救周建于垂惠。马武为茂、建所败,奔过王霸营,大呼求救。霸曰:“贼兵盛,出必两败,努力而已!”乃闭营坚壁。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虏与吾相恃,两军不一,此败道也。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其战自倍。如此,茂众疲劳,吾承其敝,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数十人断发请战,霸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茂、建前后受敌,败走,霸、武各

的时候了!”此后,公孙述多次派将领秘密出兵,隗嚣总是与冯异联合作战,共同打败敌军。公孙述派使者授予隗嚣大司空、扶安王的印信、绶带,隗嚣斩杀了来使,派军队攻打蜀军,因此公孙述的军队不再向北出去。

任命陈俊为泰山太守。

己丑(29) 汉光武帝建武五年

春正月,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派来歙送马援返回陇右。

隗嚣同马援一起睡觉、起床,向他询问东方的情形,马援说:“前些时我到洛阳朝廷之后,皇上接见我几十次,每次跟他闲聊,从晚上直谈到天明,皇上的才能与聪明、英勇与谋略,都不是常人比得上的。而且他胸襟开阔,坦诚待人,无所隐藏,豁达并注重大节,与汉高祖刘邦极相像。他博览经书,处理政务条理清楚,前世皇帝无人能及。”隗嚣说:“你认为他和汉高祖相比,情形如何?”马援说:“不如。汉高祖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而当今皇上喜好处理政事,行动符合规矩制度,又不喜欢饮酒。”隗嚣心里不悦,说:“当真如你所说的,反倒又胜过汉高祖了!”

二月,苏茂救援垂惠,马武、王霸将其打败。刘纡投奔佼强。

苏茂率领五校的军队救援被围在垂惠的周建。马武被苏茂和周建打败,逃奔经过王霸的营垒,大声呼喊求救。王霸说:“贼兵人多势众,如果我出兵救助,定会双双落败,你且努力作战吧!”于是紧闭营门坚守不出。军中将领都争着出战,王霸说:“苏茂的军队精锐,人数又多,我们的士卒心里恐惧,而且马武将军的人马与我们互相依赖,两军不能一致行动,这是失败之路。现在我们紧闭营垒坚守,表示不出去救援,敌军必定会乘胜贸然进攻;马武军得不到援助,自会加倍奋战。这样一来,苏茂的军队就会疲惫,我们趁其疲劳时出击,才能打败他们。”苏茂、周建果然率领全军攻击马武,双方交战了很久。王霸军中的几十名壮士割断头发请战,王霸这才打开营垒的后门,派出精锐骑兵从背后袭击敌军。苏茂、马建前后受到夹击,败退逃走,王霸、马武各自

归营。茂、建复聚兵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军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击也。”霸曰:“不然。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挑战,以徼一时之胜。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茂、建既不得战,乃引还营。其夜,周建兄子诵反,闭城拒之。建于道死;茂奔下邳,与董宪合;刘纡奔佼彊。

帝如魏郡。 彭宠奴斩宠来降,夷其族,封奴为不义侯。

彭宠妻数为恶梦,又多见怪变,卜筮、望气者皆言兵当从中起。宠以子后兰卿质汉归,不信之,使将兵居外,无亲于中。宠斋在便室,苍头子密等三人因宠卧寐,共缚着床,告外吏云:“大王斋禁,皆使吏休。”伪称宠命收缚奴婢。又以宠命呼其妻,妻入,惊曰:“奴反!”奴乃捽其头,击其颊。宠急,呼曰:“趣为诸将军办装。”于是两奴将妻入取宝物,留一奴守宠。收金玉衣物,至宠所装之,被马六匹,使妻缝两缣囊。昏夜后,解宠手,令作记告城门将军开门。书成,斩宠及妻头置囊中,便持记驰出城,因以诣阙。明旦,门不开,官属逾墙而入,见宠尸,惊怖。其尚书韩立等共立宠子午为王,国师韩利斩午首诣祭遵降。夷其宗族。

回到营垒。苏茂、周建又聚集军队前来挑战,王霸坚守营垒,并不出战。正在大宴兵士,喝酒取乐,苏茂向王霸营中放箭,箭如雨下,射中了王霸面前的酒杯,王霸安然坐在那里不动。军官们都说:“昨天我们已经打败了苏茂,今天打他很容易了。”王霸说:“不是这样。苏茂的军队远道而来,粮食不足,所以多次挑战,以求立时取胜。如今我们关闭营门,休整军队,是所谓不用战斗而能使敌人屈服。”苏茂、周建既然不能与王霸交战,就领兵返回营垒。当天夜里,周建哥哥的儿子周诵反叛,紧闭城门不让他们进垂惠城。周建死在途中;苏茂逃奔下邳,与董宪合兵一处;刘纡逃奔佼彊。

刘秀前往魏郡。 彭宠的奴仆斩杀彭宠前来投降,祭遵将彭宠家族全部杀死,刘秀封彭宠的奴仆为不义侯。

彭宠的妻子多次做恶梦,又经常见到怪异现象,占卜师、望气师都说兵乱要从内部发生。彭宠因为堂弟子后兰卿在洛阳当人质归来,不信任他,让他领兵住在外地,宫中没有亲戚。彭宠在休息室斋戒,奴仆子密等三人趁彭宠躺在床上睡觉,一起把他绑在床上,告诉外面的官吏说:“大王正在斋戒,命令官员们全部休息。”又假传彭宠的命令把男女奴仆全都捆绑起来。又以彭宠的命令叫来他的妻子,彭宠的妻子进入休息室,吃了一惊,说:“奴才反了!”奴仆们揪住她的头发,打她耳光。彭宠急忙叫道:“赶快去为众位将军置办行装。”于是,两个奴仆押着彭宠的妻子进后宫去取财宝,留下一个奴仆看守彭宠。奴仆们收拾起金银财宝和衣物,回到彭宠所在的房间装好,备好六匹马,让彭宠的妻子缝制了两个细绢口袋。天黑之后,解开彭宠手上的绳索,命令他给守城门的将军写下手书令其打开城门。手令写好之后,子密等人斩下彭宠和他妻子的头装在口袋中,然后拿着彭宠的手令骑马奔出城,将它们送到京师洛阳。第二天,彭宠的房门没开,官员们翻过宫墙进去,发现了彭宠的尸体,惊慌恐惧。彭宠的尚书韩立等人一起拥立彭宠的儿子彭午为燕王,国师韩利砍下彭午的脑袋,前往祭遵处投降。祭遵将彭宠的家族全部杀死。

帝封子密为不义侯。

遣使迎上谷太守耿况还京师,封牟平侯。 吴汉、耿弇击富平、获索于平原,大破之。弇遂进讨张步。 遣将军庞萌、盖延击董宪。萌反,帝自将讨之。

庞萌为人逊顺,帝信爱之,常称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使与盖延共击董宪。时诏书独下延而不及萌,萌以为延谮己,自疑,遂反,袭延军,破之。与董宪连和,自号东平王,屯桃乡之北。帝闻之,大怒,自将讨萌,与诸将书曰:“吾常以庞萌为社稷之臣,将军得无笑其言乎?老贼当族,其各厉兵马,会睢阳!”庞萌攻破彭城,将杀楚郡太守孙萌。郡吏刘平伏太守身上号泣,请代其死,身被七创,庞萌义而舍之。太守已绝,复苏,渴求饮,平倾创血以饮之。

岑彭攻拨夷陵,田戎奔蜀,彭留屯津乡。

岑彭既拨夷陵,谋伐蜀,以夹川谷少,水险难漕,留威虏将军冯骏军江州,都尉田鸿军夷陵,领军李玄军夷道。自引兵还屯津乡,当荆州要会,喻告诸蛮夷降者,奏封其君长。

夏四月,旱,蝗。 窦融遣使奉书入见,诏以融为凉州牧。

初,窦融等闻帝威德,心欲东向,以河西隔远,未能自通,乃从隗嚣受建武正朔,嚣皆假其将军印缓。嚣外顺人望,内怀异心,使辩士张玄说融等曰:“更始事已成,寻复

刘秀封子密为不义侯。

派使者迎接上谷郡太守耿况返回京师洛阳,封他为牟平侯。 吴汉、耿弇在平原郡攻打富平、获索贼寇,大败贼军。耿弇于是进军讨伐张步。 派将军庞萌、盖延攻击董宪。庞萌反叛,刘秀亲自率军讨伐庞萌。

庞萌为人谦逊恭顺,刘秀信任喜爱他,常常称赞他说:“可以托付幼小的孤儿,托付一百里土地的人,正是庞萌。”派他与盖延一起攻打董宪。当时诏书单独颁给盖延而没给庞萌看,庞萌就认为盖延向刘秀进谗言诬告自己,心里疑虑,于是反叛,袭击盖延的部队,将其打败。庞萌与董宪联合起来,自称东平王,屯驻在桃乡以北。刘秀听说此事后,非常生气,亲自领兵讨伐庞萌,给将领们写信说:“我从前认为庞萌是国家的重臣,你们该不会嘲笑我说的话吧?庞萌老贼应当被灭族,你们要加紧操练兵马,会师睢阳!”庞萌攻占彭城,要杀楚郡太守孙萌。楚郡官吏刘平伏在太守身上号哭,请求替太守去死,身上受了七处伤,庞萌因刘平的义气而免去孙萌的死罪。太守孙萌已经气绝,又苏醒过来,因口渴而想喝水,刘平将自己伤口流出的血倒给孙萌喝。

岑彭攻陷夷陵,田戎逃奔蜀地,岑彭停止进军,屯驻在津乡。

岑彭攻克夷陵后,谋划征伐蜀地,但因为长江两岸粮食不足,水势险恶,漕运困难,就留下威虏将军冯骏屯驻江州,都尉田鸿屯驻夷陵,领军李玄屯驻夷道。岑彭自己率领部队返回,驻扎在津乡,把守住荆州要冲,晓谕投降的各蛮族,奉上奏章请求加封他们的首领。

夏四月,出现旱灾,发生蝗灾。 窦融派使者带着书信到洛阳拜见刘秀,刘秀颁下诏书,任命窦融为凉州牧。

当初,窦融等人听说刘秀的威望恩德,就一心想到东方去,但因为河西同洛阳相隔很远,自己没能直接联系,于是从隗嚣那里接受了东汉“建武”年号,隗嚣同时还授予他将军印信和绶带。隗嚣表面上顺从众人的愿望,实际上怀有二心,他派善辩之士张玄游说窦融等人道:“更始帝刘玄已经即位做天子,但很快又

亡灭,此一姓不再兴之效也。方今豪杰竞逐,雌雄未决,当各据土宇,与陇、蜀合从,高可为六国,下不失尉佗。”融等召豪杰议之,其中识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见于图书,前世谷子云、夏贺良等皆言汉有再受命之符,故刘子骏改易名字,冀应其占。及莽末,西门君惠谋立子骏,事觉被杀,出谓观者曰:‘谶文不误,刘秀真汝主也。’此皆近事暴著者。况今称帝者数人,而洛阳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观符命而察人事,他姓殆未能当也!”融遂决策东向,遣长史刘钧等奉书诣洛阳。先是,帝亦发使遗融书以招之,遇钧于道,即与俱还见。帝赐融玺书曰:“今益州有公孙子阳,天水有隗将军。方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以此言之,欲相厚岂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辅微国,当勉卒功业;欲三分鼎足,连衡合从,亦宜以时定。今之议者,必有任嚣教尉佗制七郡之计。王者有分土,无分民,自适己事而已。”因授融凉州牧。玺书至河西,河西皆惊,以为天子明见万里之外。

六月,秦丰降,斩之。 董宪、刘纡使苏茂、佼彊救庞萌,帝自将击破之。秋七月,彊以众降,茂奔张步,宪、萌奔朐。梁人斩纡以降。 冬十月,帝如鲁。 耿弇拔祝阿、济南、

灭亡了,这是刘氏一姓不能再次兴起的证明。当今之世,英雄豪杰相互竞争,胜败未定,我们应当各自占领一块地盘,同陇西隗嚣、西蜀公孙述结盟成合纵之势,搞得好可以形同战国时代的六国之一,搞得不好也可以成为南海尉佗。”窦融等人召集豪杰们商议此事,其中有见识的人都说:“当今皇帝的名字在图谶、预言书中可以见到,先前谷子云、夏贺良等人都说汉朝有再度兴起的征兆,所以刘歆改名为刘秀,希望能符合占卜之辞。等到王莽末年,西门君惠谋划拥立刘歆做皇帝,事情败露被杀,西门君惠在被押赴刑场的路上对围观的人说:‘预言书上的话没错,刘秀当真是你们的主上。’这都是最近发生的事,人人皆知。况且现在已经称皇帝的几个人中,洛阳的刘秀所占土地最广阔,军队最强盛,军令最严明。从预言书上的话来看,再考察世间的事情,其他姓氏的人恐怕不能与他相当啊!”窦融于是决定归顺东方的刘秀,派长史刘钧等人奉书信到洛阳去。在此之前,刘秀也派出使者给窦融送去书信来招致他,使者与刘钧正好在途中相遇,当即同刘钧一起返回洛阳来见刘秀。刘秀颁赐给窦融诏书,说道:“当今益州有公孙述,天水有隗嚣。公孙述和隗嚣正在相互攻击,他们胜败的命运掌握在将军您的手上,您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据此来说,您如想要帮助任何一方,威力都难以计量!如果要创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霸业,辅佐我这个弱小的政权,就应当努力完成这一功业;如果要开创三足鼎立的局面,连横合纵,也应当抓住时机决定。现在谈论这件事的人,必然有像任嚣让尉佗控制七个郡那样的计策。君王分割土地,却不分割百姓,自己做适合自己的事情罢了。”于是任命窦融为凉州牧。刘秀的诏书传到河西,河西地区为之震惊,认为天子英明,能远察到万里之外的事情。

六月,秦丰投降,斩杀了他。 董宪、刘纡派遣苏茂、佼彊去援救庞萌,刘秀亲自率领军队打败敌军。秋七月,佼彊率众投降,苏茂投奔了张步,董宪、庞萌逃奔朐县。梁县人杀了刘纡投降了刘秀。 冬十月,刘秀前往鲁城。 耿弇攻陷祝阿、济南、

临菑,与张步战,大破之。帝劳弇军。步斩苏茂以降,齐地悉平。

张步闻耿弇将至,使其大将军费邑军历下,又令兵屯祝阿,别于泰山、钟城列营数十以待之。弇度河,先击祝阿,拔之,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奔归钟城。钟城人闻祝阿已溃,大恐,空壁亡去。

费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进兵先胁巨里,严令军中趣修攻具,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亡归,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诱致之耳。野兵不击,何以城为?”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冈阪,乘高合战,大破之,临陈斩邑。既而收首级以示城中,城中凶惧。费敢悉众亡归张步。弇复纵兵击诸未下者,平四十余营,遂定济南。

时张步都剧,使其弟蓝将精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余人守临菑,相去四十里。弇进军居二城之间。弇视西安城小而坚,且蓝兵又精;临菑名虽大而实易攻,乃敕诸校后五日会攻西安。蓝闻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弇敕诸将皆蓐食,会明至临菑城。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攻临菑,西安必救之;攻西安,临菑不能救,不如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闻吾欲攻之,日夜为备,方自忧,何暇救人!临菑出不意而至,必惊扰。吾攻之,一日必拔。拔临菑,

临菑,与张步交战,大败敌军。刘秀慰劳耿弇的军队。张步斩杀苏茂投降,齐地完全平定。

张步听说耿弇将要到来,就派他的大将军费邑驻扎在历下城,又派军队屯驻在祝阿县,另外又在泰山、钟城布置了几十个营垒防御耿弇。耿弇渡过黄河,先去攻打祝阿县,攻占了祝阿,故意将包围圈留一个缺口,让城里的残兵得以逃回钟城。钟城人听说祝阿守军已溃败,非常恐惧,全都逃走,只留下一座空城。

费邑分兵派弟弟费敢据守巨里。耿弇进军首先威胁巨里,严令军士立即准备攻城的器械,待三日后再尽全力攻打巨里城。暗中释放几名俘虏逃走,让他们回去后把耿弇的攻城日期告诉费邑。到了那一天,费邑果然亲自率领精锐部队三万余人前来援救巨里。耿弇大喜,对将领们说:“我之所以准备攻城器械,就是要引诱费邑前来罢了。不与敌军的野战部队作战,去要城池干什么?”当下分派三千人守住巨里,自己率领精锐部队登上山坡,占据制高点同费邑交战,大败敌军,在战斗中杀死费邑。然后将费邑的人头拿给巨里城中的人看,城中异常惊惧。费敢带领全部人马逃走,回去投奔张步。耿弇又指挥军队攻打尚未占据的营垒,扫平四十余座,于是平定了济南郡。

当时,张步将都城设在剧县,派他的弟弟张蓝率精锐部队二万驻守西安,各郡太守集合起一万余人据守临菑,两地相距四十里。耿弇进军,驻扎在两座城市之间。耿弇见西安城小而坚固,而且张蓝的部队又很精锐;临菑表面上虽然强大,实际却很容易攻占,于是他下令各位将领五天后合兵攻打西安。张蓝听说后,日夜警惕守备。到了攻城那天的半夜,耿弇命令众将领都在住宿地吃饭,天明时分抵达临菑城下。护军荀梁等人不同意,认为:“攻打临菑,西安必定前来援救;攻打西安,临菑不能救助他们,不如攻打西安。”耿弇说:“不是这样。西安方面听说我们打算进攻他们,日夜准备,正在忧虑自己的安危,哪有时间救援别人!临菑方面料想不到我们会攻打他们,我们一攻城,他们必定惊慌失措。我们攻城,用一天的时间定能拿下。攻克临菑,

即西安孤,与剧隔绝,必复亡去,所谓‘击一而得二’者也。”遂攻临菑。半日拔之,入据其城。张蓝闻之,将其众亡归剧。

弇乃令军中无得虏掠,须张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闻,大笑曰:“以尤来、大彤十余万众,吾皆即其营而破之。今大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劳,何足惧乎!”乃与三弟蓝、弘、寿及故大彤渠帅重异等兵,号二十万,至临菑大城东攻弇。于是,弇先出菑水上,与重异遇。弇故示弱以盛其气,乃引归小城,陈兵于内,使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分陈于城下。步气盛,直攻弇营,与刘歆等合战。弇视歆等锋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陈于东城下,大破之。至暮,罢。弇明旦复勒兵出。

是时,帝在鲁,闻弇为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陈俊谓弇曰:“剧虏兵盛,可且闭营休士以须上来。”弇曰:“乘舆且到,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贼虏遗君父耶?”乃出兵大战,自旦及昏,复大破之。弇知步困将退,豫置左右翼为伏以待之。人定时,步果引去,伏兵起纵击,追至钜昧水上,僵尸相属。步还剧,兄弟各分兵散去。

后数日,车驾至临菑,自劳军,群臣大会。帝谓弇曰:“昔韩信破历下以开基,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皆齐之西界,功足相方。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帝进幸剧。

那么西安就孤立无援,与剧县相隔绝,一定会再次逃回去,这正是所说的‘攻打一地而得到两地’。”于是攻打临菑。只用了半天时间,将之攻陷,军队入城,占领了临菑。张蓝听说后,率领他的部众逃回剧县。

耿弇于是下令军卒不能掳掠,要等张步到后才取财物,以此激怒张步。张步听说后,大笑说:“以尤来、大彤的十余万部众,我都攻到他们的营垒打败他们。如今耿弇的军队人数少于他们,又都疲劳不堪,有什么可怕的呢!”于是他同三个弟弟张蓝、张弘、张寿以及原大彤的头领重异等人合兵一处,号称二十万人,抵达临菑大城东侧攻打耿弇。在这个时候,耿弇首先出营来到菑水边,与重异遭遇。耿弇故意示弱以助长敌军的骄气,就引兵回到临菑小城,在城内布置军队,派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分别在城下布阵。张步军士气旺盛,直接攻打耿弇的营垒,同刘歆等人交战。耿弇看见刘歆等人已与张步交上锋,就自己率领精锐部队在临菑东城下横冲张步的营阵,将其打得大败。到傍晚,战斗结束。第二天清早,耿弇又领兵出击。

这时,刘秀正在鲁城,听说耿弇被张步攻打,亲自领兵前去援助。还未抵达,陈俊对耿弇说:“剧县的敌军十分强大,可以暂且关闭营门等待皇上到达。”耿弇说:“皇上将到,臣子应当杀牛备酒款待百官,我们反而要把敌军送给皇上吗?”于是出兵大战,从早晨到黄昏,再次大败敌军。耿弇知道张步陷入困境将要退走,就预先安排在左右两翼埋下伏兵等候。深夜,张步果然率部离去,伏兵骤起攻击,一直追到钜昧河畔,死尸相连。张步回到剧县,兄弟们各自带领军队离去。

又过了几天,刘秀抵达临菑,亲自慰劳部队,大会群臣。刘秀对耿弇说:“过去韩信攻克历下,开创了千古功业的基础;如今将军攻克祝阿,建立了战功,这两个地方都是故齐国的西方边界,你们二人的功绩足以相比。将军先前在南阳就提出了建此大功的计策,我曾经认为计划宏大,难以完成,但有志气的人终究可以成就事业!”刘秀进抵剧县。

耿弇复追张步,步奔平寿,苏茂将万余人来救之。茂让步曰:“以南阳兵精,延岑善战,而耿弇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营?既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负负,无可言者。”帝遣使告步、茂,能相斩降者封为列侯。步遂斩茂,诣耿弇军门肉袒降。弇传诣行在所,而勒兵入据其城,罢遣步兵各归乡里。张步三弟自系所在狱,诏皆赦之,封步为安丘侯。

于是,琅邪未平,上徙陈俊为琅邪太守。始入境,盗贼皆散。

耿弇引兵至城阳,降五校余党,齐地悉平,振旅还京师。弇为将,凡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焉。

初起太学,帝还视之。

帝幸太学,稽式古典,修明礼乐,焕然文物可观矣。

十一月,大司徒伏湛免,以侯霸为大司徒。

霸闻太原闵仲叔之名而辟之,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劳苦而已。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且惧。今见明公,喜惧皆去。以仲叔为不足问邪?不当辟也。辟而不问,是失人也。”遂辞出,投劾而去。

十二月,卢芳入塞,掠据五郡。

初,五原人李兴、随昱,朔方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各起兵,自称将军。匈奴单于遣使与兴等和亲,欲令卢芳还汉地为帝。兴等引兵至单于庭迎芳。十二月,与俱入塞,都九原县,掠有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置

耿弇又追击张步,张步奔向平寿县,苏茂率领一万余人前来援救他。苏茂责备张步说:“以南阳军队之精锐,延岑之善战,耿弇却打败了他们,大王您为什么还要靠近并攻打他的营垒呢?您既已征召我,就不能等一等吗?”张步说:“惭愧惭愧,没有什么可说的。”刘秀派使者告诉张步、苏茂,能斩杀对方前来投降的可被封为列侯。张步于是杀了苏茂,到耿弇营门外袒衣露体投降。耿弇用驿车将张步送到刘秀的驻地,自己领兵进入平寿城,遣散张步的军队,令其各自返回故乡。张步的三个弟弟都自我囚禁在所在地的监狱中,刘秀下诏一律赦免他们,封张步为安丘侯。

此时,琅邪尚未平定,刘秀迁陈俊为琅邪太守。陈俊刚进入琅邪境内,盗贼都四散而去。

耿弇又领兵到达城阳,收降五校军的残余人马,齐地全部平定,耿弇整顿军队返回京师洛阳。耿弇作为将军,总共平定四十六郡,屠城三百座,从未失败过。

开始兴建太学,刘秀返回洛阳到太学视察。

刘秀来到太学,仿效古代的规章,研究阐明礼乐,典章制度焕然一新,极为可观。

十一月,大司徒伏湛免官,任命侯霸为大司徒。

侯霸听说了太原人闵仲叔的名声而征召他前来洛阳,闵仲叔到达后,侯霸不谈及国家大事,只是慰劳他路途的辛苦。闵仲叔不满意,说:“我刚刚接到征召命令时,又高兴又害怕。现在见到您,高兴和害怕都消失了。认为我不值得您询问政事,就不应当征召我。召我前来却不询问我,是失去人才。”于是辞行出来,递上自责的辞呈后离开了。

十二月,卢芳进入边塞,掠占了五个郡。

当初,五原郡人李兴、随昱,朔方郡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各自起兵,自称将军。匈奴单于派遣使者同李兴等人和亲,打算让卢芳返回中国做皇帝。李兴等人率军队抵达匈奴单于的王庭迎接卢芳。十二月,卢芳与李兴等人一起进入边塞,在九原县定都,夺取了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且设置了

守、令,与胡通兵,侵苦北边。

隗嚣遣子入侍。

隗嚣自比西伯,议欲称王。郑兴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服事殷;武王八百诸侯不谋同会,犹还兵待时;高祖征伐累年,犹以沛公行师。今世无宗周之祚,未有高祖之功,而欲举未可之事,昭速祸患,无乃不可乎!”嚣乃止。后又广置职位,郑兴曰:“夫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节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当制也。”嚣病之而止。

时关中将帅数上书言蜀可击之状,帝以书示嚣,因使击蜀以效其信。嚣上书盛言三辅单弱,刘文伯在边,未宜谋蜀。帝知嚣欲持两端,不愿天下统一,于是稍绌其礼,正君臣之仪。帝以嚣与马援、来歙相善,数使歙、援奉使往来,劝令入朝,许以重爵。嚣言无功德,须四方平定,退伏闾里。帝复遣来歙说嚣遣子入侍,嚣闻刘永、彭宠皆已破灭,乃遣长子恂随歙诣阙,帝以为胡骑校尉,封镌羌侯。郑兴因恂求归葬父母,与妻子俱东。马援亦将家属随恂归洛阳。

嚣将王元以为天下成败未可知,不愿专心内事,说嚣曰:“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若计不及此,且畜养士马,据隘自守,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其敝犹足以霸。”嚣心然元

郡守和县令,和匈奴军队合在一处,侵夺危害北方边境地区。

隗嚣派儿子进洛阳为侍子。

隗嚣将自己比作周文王,与众将领商议,打算称皇帝。郑兴说:“先前周文王占据了天下的三分之二,尚且向殷商称臣;周武王和八百个诸侯没有商量却都聚集在一起,还要退兵以待时机;汉高祖连年征战,还以沛公的名义指挥人马。当今您没有周朝世代相传的王位,没有高祖的功业,却想做不可能办到的事,加速祸患的降临,恐怕不能这样吧!”隗嚣这才放弃了原有的打算。后来他又广泛设置官职,郑兴说:“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节官都是皇帝的规格,不是臣子应当设置的。”隗嚣虽对他不满,也只好作罢。

当时关中地区的将领们多次向刘秀上书,叙说可以攻打西蜀公孙述的理由,刘秀把这些奏书送给隗嚣看,并趁势让他攻打西蜀,以此证明他的信义。隗嚣向刘秀上奏书,极力宣称三辅地区势单力弱,卢芳在北边边境也有威胁,不宜谋取西蜀。刘秀知道隗嚣打算脚踩两只船,不愿让天下统一,于是逐渐降低对他的礼遇,以端正君臣间的礼仪。刘秀因为隗嚣同马援、来歙关系很好,多次派来歙、马援奉使命与隗嚣往来,劝隗嚣到洛阳朝见刘秀,并许诺赐封他尊显的爵位。隗器声称自己无功无德,要等四方平定后,退隐乡里。刘秀又派来歙劝说隗嚣送长子进京到朝廷服务,隗嚣听说刘永、彭宠都已被打败消灭,才派长子隗恂跟随来歙到洛阳去,刘秀任命隗恂为胡骑校尉,封他做镌羌侯。郑兴趁隗恂之行,请求回乡埋葬父母,连同妻子儿女一起东行。马援也带着家眷随同隗恂返回洛阳。

隗嚣的将领王元以为天下胜败尚未可预知,不愿意专心管理统绐范围之内的事,劝说隗嚣说:“现在天水完整富饶,兵力最强大,我请求用很小一部分力量为大王在东边封锁住函谷关,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如果计策还没考虑到这里,可以暂且休养军队,训练战马,占据险要关口自守,以等待四方起变化,即便图谋王位不成,衰败时还足以独霸一方。”隗嚣心里同意王元的

计,虽遣子入质,犹负其险厄,欲专制方面。

申屠刚谏曰:“愚闻人所归者天所与,人所畔者天所去也。本朝诚天之所福,非人力也。今玺书数到,委国归信,欲与将军共同吉凶。布衣相与,尚有没身不负然诺之信,况于万乘者哉!今久疑若是,卒有非常之变,上负忠孝,下愧当世。愿反覆愚老之言!”嚣不纳,于是游士长者稍稍去之。

交趾牧邓让等遣使贡献。

王莽末,交趾诸郡闭境自守。岑彭素与交趾牧邓让厚善,与让书,陈国家威德;又遣偏将军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诏命。于是让与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长沙相韩福、桂阳太守张隆、零陵太守田翕、苍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锡光等相率遣使贡献,悉封为列侯。锡光者,汉中人,在交趾教民夷以礼义。帝复以宛人任延为九真太守,延教民耕种嫁娶。故岭南华风始于二守焉。

征处士周党、严光、王良至京师。党、光不屈,以良为谏议大夫。

党入见,伏而不谒,自陈愿守所志。博士范升奏曰:“伏见太原周党、东海王良、山阳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车。及陛见帝庭,党不以礼屈,伏而不谒,偃蹇骄悍,同时俱逝。党等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钓采华名,庶几三公之位。臣愿与坐云台之下,考试图国之道。”

计策,他虽然让长子进洛阳为人质,却还依靠地势的险要,打算专制一方。

申屠刚进谏说:“我听说人们归附的人正是上天要赐与的人,人们背叛的人正是上天要离之而去的人。当今的朝廷确实是上天所福佑的,不是人力可为。现在诏书不断到来,托付国事,表达信任,愿与您同担福祸。平民百姓交往,尚且有终身不忘承诺的信义,何况对于君王呢?如今这样长时间犹疑不定,一旦发生异常的变化,对上则违背忠孝之义,对下则愧对黎民百姓。希望您能再三考虑我这个愚昧老朽的话!”隗嚣没有采纳,于是外来之士同长者逐渐离开他。

交趾牧邓让等人派使者向朝廷进贡。

王莽当政末年,交趾的各郡都封闭边境自守。岑彭平素与交趾牧邓让友情深厚,写信给邓让,陈述东汉政权的威望和恩德;又派偏将军屈充在江南地区发布文告,颁行皇上的命令。于是邓让同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长沙国相韩福、桂阳太守张隆、零陵太守田翕、苍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锡光等人,相继派使者到洛阳进贡,刘秀将他们都封为侯爵。锡光是汉中人,在交趾用汉族礼仪教化百姓和外族。刘秀又任命宛城人任延为九真太守,任延教当地百姓耕田种地,还教他们婚嫁的礼仪。因此五岭以南地区接受中原礼仪文化是从锡光、任延两位郡守开始的。

征召隐居的士人周党、严光、王良到洛阳。周党、严光不屈从,任命王良为谏议大夫。

周党入宫晋见刘秀时,伏下身子,却不叩头拜谒,自己说愿意恪守自己的志向。博士范升上奏说:“我看到太原人周党、东海人王良,山阳人王成等,蒙受朝廷厚恩,使者三次前往聘请,他们才肯上车动身。等到宫廷晋见陛下时,周党不遵从礼仪,伏下身子却不叩头,举止随便迟缓,骄横无理,同时一道离去。周党等人文不能发挥大义,武不能替君主去死,沽名钓誉,却期望三公的高位。我愿意同他们坐在云台下面,考究治理国家的方法。”

书奏,诏曰:“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宾之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亦各其志焉。其赐帛四十匹,罢之。”帝少与严光同游学,及即位,以物色访之,得于齐国,累征乃至。拜谏议大夫,不肯受,去,耕钓于富春山中,以寿终于家。王良后历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在位恭俭,布被瓦器,妻子不入官舍。后以病归,一岁复征。至荥阳,病笃,不任进道,过其友人。友人拒不肯见,曰:“不有忠言奇谋而取大位,何其往来屑屑不惮烦也!”良惭,后征不应,卒于家。

窦融承制以莎车王康为西域大都尉。

元帝之世,莎车王延尝为侍子京师,慕乐中国。及王莽之乱,匈奴略有西域,唯延不肯附属,常敕诸子:“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延卒,子康立。康率傍国拒匈奴,拥卫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檄书河西,问中国动静。窦融乃承制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国皆属焉。

庚寅(30) 六年

春正月,以舂陵乡为章陵县,复其徭役。

复徭役,比丰、沛。

吴汉等拔朐,斩董宪、庞萌,江、淮、山东悉平。

吴汉等诸将还京师,置酒赏赐。帝积苦兵间,以隗嚣遣子内侍,公孙述远据边垂,乃谓诸将曰:“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因休诸将于洛阳,分军士于河内,数腾书

奏书报了上去,刘秀下诏书说:“自古以来,英明的君王、圣明的天子,都必然会有不服从他的士人。伯夷、叔齐不吃周王朝的粮食,太原人周党不接受我的俸禄,也都是各有志向。赐给周党帛四十匹,令其回乡。”刘秀年轻时与严光一同读书求学,等到刘秀即位后,派人按形貌察访严光,在齐地找到了他,多次征召他才到洛阳来。刘秀拜他为谏议大夫,严光不肯接受,离开洛阳,在富春山中耕田钓鱼,在家中寿终。王良后来历任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在任时谦恭节俭,用布被子和瓦质的器具,妻子儿女不进入官署。后来因病回乡,一年后又被征召。他走到荥阳,病情加重,没有再往下走,去拜访朋友。他的朋友不肯见他,说:“没有忠言和奇谋却得到高官显位,怎么这样来来往往不嫌烦!”王良心里惭愧,以后屡次征召他都不答应,在家中寿终。

窦融根据皇帝命令任命莎车王康为西域大都尉。

西汉元帝在位时,莎车王延曾经在京都长安做人质,羡慕喜欢汉朝。等到王莽之乱时,匈奴夺取占领了西域,只有延不肯归属匈奴,常常告诫儿子们说:“应当世代尊奉汉朝,不能背叛!”延去世后,他的儿子康继位。康率领邻近国家抵抗匈奴,保护原都护官员和他们的妻子儿女共一千多人。写文书送到河西,询问中原的情况。于是窦融根据皇帝的命令策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国都附属莎车。

庚寅(30) 汉光武帝建武六年

春正月,改舂陵乡为章陵县,免除赋税徭役。

比照刘邦祖籍丰县和沛县免除赋税徭役。

吴汉等人攻陷朐县,斩杀董宪、庞萌,长江、淮河一带以及崤山以东全部平定。

吴汉等众将领返回京师洛阳,刘秀安排酒宴,赏赐他们。刘秀为积年征战所苦,因为隗嚣送长子进京做人质,公孙述占据着遥远的边陲地区,便对众将领说:“暂且应当把这两个人置之度外吧。”于是让众将在洛阳休养,分派部队到河内据守,多次送信

陇、蜀,告示祸福。帝与述书曰:“君非吾贼臣乱子,仓卒时人皆欲为君事耳。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宜留三思!”署曰“公孙皇帝”。述不答。

冯异入朝。

异治关中,出入三岁,上林成都。人有上章言:“异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帝以章示异,异惶惧,上书陈谢。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至是,自长安入朝,帝谓公卿曰:“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吾披荆棘,定关中。”既罢,赐珍宝、钱帛,诏曰:“仓卒芜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异稽首谢曰:“臣闻管仲谓桓公曰:‘愿君无忘射钩,臣无忘槛车。’齐国赖之。臣今亦愿国家无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留十余日,令与妻子还西。

夏四月,帝如长安,谒园陵。 遣耿弇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

先是,公孙述骑都尉平陵荆邯说述曰:“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争天下,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发间使,召携贰,使西州豪杰咸归心于山东。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

给天水的隗嚣和西蜀的公孙述,向他们陈述祸福。刘秀写给公孙述的书信上说:“您不是我的乱臣贼子,只是仓猝时人人都想要做君主罢了。天下帝王之位,不可以凭武力争取,应当三思!”信封上写着“公孙皇帝”。公孙述未作答复。

冯异进京朝见。

冯异治理关中地区,前后三年,上林变得像都市那样繁华。有人上奏章给刘秀,说:“冯异的威望和权力极大,百姓都从心里归附他,号称咸阳王。”刘秀将那本奏章送给冯异看,冯异非常惶恐不安,上书谢罪。刘秀颁下诏书答复说:“将军对于我来说,从道义上讲是君臣关系,从情义上讲是父子关系,有什么嫌疑而要惧怕呢?”到这时,冯异从长安进京朝见,刘秀对公卿说:“冯异是我当初起事时的主簿,为我披荆斩棘,平定了关中。”朝见之后,赏赐冯异珍宝、钱财和绢帛,下诏书说:“先前仓促时,你在芜蒌亭呈上的豆粥,滹沱河进献的麦饭,深情厚意,长时间没有能回报。”冯异叩头拜谢说:“我听说当年管仲对齐桓公说:‘希望君王不要忘记我射您带钩的事,我不忘记被装在囚车里的事。’齐国仰仗这两个人强盛起来。如今我也希望您不忘河北的艰难,我不敢忘在巾车乡您对我的恩德。”在洛阳停留十多天,刘秀让他和妻子儿女一同返回长安。

夏四月,刘秀前往长安,拜谒汉朝历代皇帝的陵墓。 派耿弇等七位将军从陇西取道讨伐西蜀公孙述。

此前,公孙述的骑都尉平陵人荆邯劝公孙述说:“隗嚣遇到好时机,割据雍州,军队强大,士人归附,威望传到了崤山以东;遇上更始朝政治混乱,刘玄又失去天下,隗嚣不趁此时排除危险争得胜利,以夺取天下,却后退想像周文王一样做西方霸主,尊崇并学习儒家经典,把隐士当作宾友,偃旗息鼓,不再招募部队,用卑微的言辞事奉汉朝,感慨着自以为是周文王再世。这样使得汉朝皇帝刘秀放下对隗嚣的忧虑,专心致力于征伐东边的敌人;同时暗中派遣使者,招纳背叛的人,使西州地区的英雄豪杰都归附崤山以东的汉朝。如果他向天水进兵,必然会击败隗嚣。

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矣!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下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述然邯言,欲悉发兵,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势。蜀人及其弟光以为不宜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固争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数请兵立功,述终疑不听,唯公孙氏得任事。

述之为政苛细,察于小事,如为清水令时而已。立其两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或谏曰:“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爱子,示无大志也!”述不从,由此大臣皆怨。

三月,述使田戎出江关,招其故众,欲以取荆州,不克。帝乃诏隗嚣,欲从天水伐蜀。嚣上言:“述性严酷,上下相患,须其罪恶孰著而攻之。”帝知其终不为用,乃谋讨之。遣耿弇、盖延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中郎将来歙奉玺书赐嚣喻旨。嚣冘豫不决,歙遂发愤质责嚣曰:“国家以君知臧否,晓废兴,故以手书畅意。足下推忠诚,既遣伯春委质,而反欲用佞惑之言,为族灭之计邪?”因欲前刺嚣。

等到天水的隗嚣平定之后,那么九分天下刘秀已拥有了八分。陛下依仗梁州这块土地,对内要供奉皇上,对外要供给军队,百姓愁苦困顿,不能忍受皇上的圣命,将会有王莽那样的内部溃乱发生!以我的愚见,您应当趁天下人的期望尚未断绝,豪杰还能招揽罗致,赶紧在这个时候征发国内的精锐部队,命令田戎占据江陵,面对长江的交汇处,依靠巫山的险固,修筑堡垒坚守,再向吴、楚各地发布文书,长沙以南地区必然会望风而归降。命令延岑出兵汉中,平定三辅地区,天水、陇西自会拱手顺服。如果这样,天下震撼,希望有极大的利益可图。”公孙述同意荆邯的话,想征调所有军队,派延岑、田戎分别从两条路出发,同汉中地区的将领们合兵一处。蜀地人以及公孙述的弟弟公孙光认为不应当倾尽全国的所有力量到千里之外作战,以这一次进攻决定成败,因此极力反对,公孙述这才作罢。延岑、田戎也多次请求率军出战建立战功,公孙述始终犹豫,没有同意,只有公孙家族的人才能掌权。

公孙述治国苛严精细,对很微小的事情也要过问,如同当年任清水县令时一样。他策立自己的两个儿子为王,各以犍为、广汉等好几个县为食邑。有人进谏说:“天下成败还不可知,军卒们在沙场上征战,而先封自己的爱子为王,这显示出没有远大的志向啊!”公孙述不听,从此大臣们都怨恨。

三月,公孙述派田戎出江关,招集他的老部下,想要靠他们夺取荆州,没有成功。刘秀于是下诏给隗嚣,要借道天水讨伐西蜀。隗嚣上书声称:“公孙述生性严厉残酷,从上到下相互不信任,等到他的罪恶显现出来再攻打他。”刘秀知道隗嚣最终不能被任用,就图谋征讨他。派耿弇、盖延等七位将军取道陇西讨伐西蜀,先让中郎将来歙带着诏书颁赐给隗嚣,告诉他自己的意图。隗嚣犹豫不决,来歙就生气地质问斥责他说:“圣上认为您知道对错,明白兴衰,所以亲笔写下诏书充分表达意愿。您秉持忠诚,已经送长子隗恂到洛阳做人质,却反而要听从奸佞之人的蛊惑之言,实施将导致被灭族的计谋吗?”于是想上前刺杀隗嚣。

嚣起入,部勒兵将杀歙。歙徐杖节就车而去,嚣使牛邯将兵围守之。嚣将王遵谏曰:“杀之无损于汉,而随以族灭。”歙为人有信义,言行不违,及往来游说皆可按覆,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为其言,故得免归。

五月,还宫。 隗嚣反,使其将王元据陇坻。诸将与战,大败而还。 六月,并省县国,减损吏员。

诏曰:“夫张官置吏,所以为民也。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者并之。”于是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

秋九月晦,日食。

执金吾朱浮上疏曰:“昔尧、舜之盛,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至长子孙。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保,迫于举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所以致日月失行之应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治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帝采其言,自是牧守易代颇简。

冬十二月,大司空弘免。 复田租旧制。

诏曰:“顷者师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十一之税。今粮储差积,其令郡国收见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

隗嚣遣兵下陇,冯异、祭遵击破之。

诸将之下陇也,帝诏耿弇军漆,冯异军栒邑,祭遵军

隗嚣起身进内室,安排命令士兵要杀来歙。来歙从容不迫地手持符节登车而去,隗嚣又派牛邯带人包围看守住来歙。隗嚣的将领王遵进谏说:“杀死来歙对汉朝没有损失,却会随之招来灭族之灾。”来歙为人讲信义,言行一致,往来游说诚实可信,西州士大夫都信任尊重他,很多人为他求情,所以得以脱难返回洛阳。

五月,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隗嚣反叛,派他的部将王元占据陇坻。众将同隗嚣交战,大败而回。 六月,合并减少县和封国,减少官吏人数。

诏书说:“设置官吏是为百姓服务。如今百姓遭受苦难,户口减少,而国家的官吏职位还设置了许多。命令司隶、州牧各自核实自己辖区内的实际需要,裁减官员,县和封国不足以设置长吏的都予以合并。”于是合并减少了四百多个县,官员职位也减少了,十个官员只留下一个。

秋九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执金吾朱浮上奏疏说:“从前,尧、舜当政时的太平盛世,还会隔三年考核官员;汉王朝兴起,也注重积累功劳,官吏都长时间在职,以至传给其子孙。而近来郡县官吏屡次被更换,送旧迎新,在路途上疲乏奔波。察看之下,官吏在任时间短,还没能明确显示他们是否称职,就受到严厉的斥责,人人不能自保,受到检举、弹劾的威胁,又惧怕讽刺讥笑,所以争相粉饰自己,通过欺瞒求得虚假的名誉,这正是导致出现日月不能正常运行现象的原因。愿陛下不要专注于一年或几年的情况,而要追求三十年之后实现大治,那么天下人都极其幸运了!”刘秀采纳了朱浮的建议,自此之后州郡长官更换的次数大为减少。

冬十二月,大司空宋弘免职。 恢复原来征收田租的制度。

诏书说:“前些时军队征战不息,供应不足,所以实行十分之一的税收。如今粮食储备增加,各郡、封国收取田租按三十分之一征收,恢复原来的制度。”

隗嚣派军队下陇山,冯异、祭遵将其打败。

诸将败下陇山时,刘秀诏命耿弇驻漆县,冯异驻栒邑,祭遵驻

汧,吴汉等还屯长安。冯异引军未至栒邑,隗嚣乘胜使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分遣巡取栒邑。异即驰兵欲先据之,诸将曰:“虏兵盛而乘胜,不可与争锋,宜止军便地,徐思方略。”异曰:“虏兵临境,忸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辅动摇。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今先据城,以逸待劳,非所以争也。”潜往,闭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驰赴之。异卒击鼓建旗而出,巡军惊乱奔走,追击,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于汧。于是北地诸豪长耿定等悉畔隗嚣降。

冯异击卢芳、匈奴兵,破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窦融遣弟上书。

书曰:“臣幸得托先后末属,累世二千石。臣复假历将帅,守持一隅,故遣刘钧口陈肝胆,自以底里上露,长无纤芥。而玺书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任嚣、尉佗之谋,窃自痛伤。臣融虽无识,犹知利害之际,顺逆之分。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废忠贞之节,为倾覆之事;弃已成之基,求无冀之利!此三者,虽问狂夫,犹知去就,而臣独何以用心!谨遣弟友诣阙,口陈至诚。”友至高平,会隗嚣反,道不通,乃遣司马席封间道通书。帝复遣封赐融、友书,所以慰藉之甚厚。

融乃与隗嚣书曰:“将军亲遇厄会之际,国家不利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者,

汧县,吴汉等人返回长安驻扎。冯异率领军队,还未到达栒邑,隗嚣乘胜派王元、行巡率领二万多人下陇山,分派行巡夺取栒邑。冯异当即要紧急奔往栒邑,想抢先占领,将领们说:“敌人兵力强大,又趁着胜利的锐气,不能和他们争锋,应当停止进军,在有利地点驻扎,慢慢考虑对策。”冯异说:“敌军压境,惯于获取小利,于是想深入境内。如果他们占领了栒邑,那么三辅地区就会动摇。进攻力量不足时,采取守势则有余。现在先占领栒邑城,我们便能以逸待劳,并非和敌人一争高下。”于是秘密进城,关闭城门,偃旗息鼓。行巡丝毫没有察觉,奔赴栒邑。而冯异的军队突然击鼓树旗杀出,行巡的军队惊慌散乱,四下奔逃,冯异紧紧追击,大败敌军。祭遵也在汧县打败王元的部队。于是北地郡众豪强首领耿定等人都叛离隗嚣,投降东汉。

冯异攻击卢芳和匈奴的军队,打败他们,北地郡、上郡、安定郡都归降东汉。 窦融派弟弟向刘秀上书。

奏书说:“我很幸运,能够成为先皇后亲属的后代,好几代都享有二千石俸禄。我又暂时为将帅,镇守一方,所以派刘钧向您口头表述我的赤胆忠心,从心底里暴露无遗,对您无丝毫隐瞒。而您的诏书极力称赞西蜀公孙述、天水隗嚣两位君主拥有的三分天下、形成鼎足之势的权力,提到任嚣、尉佗的谋划,我深感痛苦忧伤。我虽然没有才识,却还知道利与害的界限、顺与逆的分别。岂能背叛真正的、先前的主人,去事奉奸恶、假冒的人!岂能废弃忠贞的节操,去做颠覆国家的坏事!岂能抛弃已经建成的基础,去追寻毫无希望的利益!这三条,即使去问一个疯子,他还知道如何选择,而我为什么偏偏会别有用心!谨派我的弟弟窦友前往朝廷,亲口陈述我的至诚!”窦友到达高平县,正值隗嚣谋反,道路不通,就派司马席封从小路把书信送往洛阳。刘秀又派席封带信给窦融、窦友,抚慰他们,言语之间,情深意重。

窦融于是给隗嚣送去书信说:“将军曾经在亲身遭遇艰难困苦之际,国家处于不利形势之时,仍能坚守节操,义无反顾,效忠汉朝。我等之所以佩服您的高风亮节,愿意听从您的役使,

良为此也!而忿悁之间,改节易图,委成功,造难就,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惜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当今西州地势局迫,民兵离散,易以辅人,难以自建。计若失路不反,闻道犹迷,不南合子阳,则北入文伯耳。夫负虚交而易强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未见其利也。自兵起以来,城郭皆为丘墟,生民转于沟壑。幸赖天运少还,而将军复重其难,是使积疴不得遂瘳,幼孤将复流离,言之可为酸鼻。庸人且犹不忍,况仁者乎?融闻为忠甚易,得宜实难。忧人太过,以德取怨,知且以言获罪也。”嚣不纳。

隗嚣降蜀。

先是,隗嚣问于班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数世然后定。意者从横之事复起于今乎?将乘运迭兴在于今日也。”彪曰:“周之废兴,与汉殊异。昔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从横之事,势数然也。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故王氏擅朝,能窃号位,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间,中外骚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同辞。方今雄杰带州域者,皆无六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必复兴,已可知矣。”嚣曰:“生言周、汉

原因正在于此!然而您在愤怒急躁之间,改变节操和意图,舍弃已完成的功业,去开创难成之业,百年积累起来的成果毁于一旦,难道不可惜吗?恐怕是您手下办事的人贪图功劳,策划阴谋,以至弄成这样。当今之世,西州地区地形狭窄局促,百姓和军队分散,辅佐别人容易,自己独立建国却很难。如果迷失路途而不返回,听人解说道理仍然迷惑,那么结局不是向南投奔公孙述,就是向北加入卢芳罢了。依靠虚假的朋友而轻视强大的敌人,依靠远方的救兵而轻视近处的敌人,看不到有什么好处。自从战乱发生以来,城市都变成了废墟,百姓辗转于沟壑之间。幸而天运稍有回转,但将军又要重复当初的灾难,这将使久病不能痊愈,幼小的孤儿将要再次流离失所,说起来就让人悲痛酸鼻。平庸的人尚且不忍心,何况心慈的人呢?我听说做忠诚的事很容易,但能恰到好处确实很难。替人过分忧虑,就是以恩德换取怨恨,我知道我会因上面这些话而获罪。”隗嚣没有采纳。

隗嚣投降西蜀公孙述。

此前,隗嚣询问班彪说:“从前,周朝灭亡,战国时群雄争战,经过几代以后天下才统一。大概合纵连横的旧事又会在今天重演吧?将会在今天承受天命、再度兴起。”班彪说:“周朝的兴衰与汉朝大为不同。先前周朝把爵位分成五等,诸侯各自为政,周王室衰微之后,各诸侯国势力强大,所以到了末期出现了合纵连横的事,是形势发展的必然结果。汉朝继承秦朝的制度,改为设置郡县,君王有专制独裁的威严,臣子没有积累到一百年的权柄。等到汉成帝时把皇帝的威严让给了外戚,汉哀帝、汉平帝在位时间都很短,皇位的合法继承人断绝了三次,所以王莽能够专断朝政,得以篡夺皇位,危机从上面兴起,没有伤害到百姓。因此王莽即位之后,天下人无不伸长脖子叹息。十多年间,内忧外患纷起,远近都爆发,各路人马兴起如风起云涌,都打着刘姓宗室的旗号,大家不谋而合。当今拥有州郡的英雄豪杰,都没有六国那种世代积累的资本,而百姓讴歌、吟咏、思念、敬仰的是汉朝,汉朝必然复兴已经可以知道了。”隗嚣说:“先生讲的周、汉

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人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复兴,疏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掎之,时民复知汉乎?”

彪乃为之著《王命论》以风切之曰:“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所愿不过一金,然终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况乎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故虽遭罹厄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强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润镬伏质,烹醢分裂,又况幺麽尚不及数子,而欲暗奸天位者虖?英雄诚知觉寤,远览深识,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可冀,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嚣不听。

马援闻隗嚣欲贰于汉,数以书责譬之,嚣得书增怒。及嚣发兵反,援上书:“愿听诣行在,极陈灭嚣之术。”帝乃召之。援具言谋画,帝因使援将突骑五千,往来游说嚣将高峻、任禹之属,下及羌豪,为陈祸福,以离嚣支党。

援又为书与嚣将杨广,使晓劝于嚣曰:“援窃见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闭拒背畔,为天下表的,常惧海内切齿,思相屠裂,故遗书恋恋,以致恻隐之计。乃闻季孟归罪于援,

的形势是对的,至于只看到愚昧的人习惯于刘氏宗室统治的缘故,就说汉朝会复兴,看法就粗疏了。从前秦朝失去了天下,刘邦奋起而夺取天下,当时的老百姓又知道有汉朝吗?”

班彪于是为他撰写了《王命论》,用来深切地讽喻他说:“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汉高祖刘邦从一个平民百姓而当上皇帝,不明白其中的缘故,甚至将争夺天下比喻成追逐奔跑的鹿,幸运而腿快的人就能捉到,却不知道帝王权力自有天命,不能凭借智慧和力量追求。可悲呀,这就是世间多有乱臣贼子的缘故。饥饿的流民在道路上忍饥受冻,他们所希望得到的只不过是一点钱,然而最终辗转死于沟壑之中,为什么呢?因为人的贫穷也是命中注定的。何况天子的尊贵,拥有四海的富裕,享有神明的福祐,是能随便坐上那个位置的吗?所以虽然国家遭逢危难和战乱,有人趁机窃得天下大权,但是即使像韩信、英布那样勇猛,像项梁、项羽那样强大,如王莽那样成功,却也最终失败,被烹杀斩首,剁成肉酱,肢体分裂;又何况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尚且比不上前述那几个人,却想阴谋篡夺天子宝位呢!英雄如果能知道觉悟,高瞻远瞩,深明大义,深知天子的权力是上天所授予的,不要贪图不可希望的东西,那么他们的福分就会流传给子孙后代,永远享受上天的赐福!”隗嚣不听劝告。

马援听说隗嚣打算背叛汉朝,多次写信责问劝说他,隗嚣收到信后更加愤怒。等到隗嚣发兵反叛,马援上书刘秀说:“我愿意前往陛下所在之地,向您详细陈述消灭隗嚣的策略。”刘秀就召他晋见。马援具体阐述作战方案,刘秀于是命他率领五千名骑兵突击队,往来劝说隗嚣的将领高峻、任禹等人,以及羌族首领,为他们讲解福祸利害,以离间瓦解隗嚣的部众。

马援又写信给隗嚣的将领杨广,让他晓谕劝告隗嚣,信中说:“我看到四海之内已经安定,万民都有共同的心愿,而隗嚣封闭边界抗拒背叛汉朝,成为天下众矢之的,常常害怕全国人民都对隗嚣切齿痛恨,要争着杀死他,因此怀眷恋之情给他写信,表达我内心的伤痛和忧虑。然而我听说隗嚣把罪过都推在我身上了,

而纳王游翁谄邪之说,因自谓函谷以西,举足可定。以今而观,竟何如邪?今国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与诸耆老大人共说季孟,若计画不从,真可引领而去矣。前披舆地图,见天下郡国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区区二邦以当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义,内有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当谏争;语朋友邪,应有切磋。岂有知其无成而但萎腇咋舌,叉手从族乎?及今成计,殊尚善也;过是,欲少味矣!援不得久留,愿急赐报。”广竟不答。

隗嚣上疏谢曰:“吏民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臣虽不敏,敢忘斯义!今臣之事,在于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言慢,请诛其子。帝不忍,复使来歙至汧阳,赐嚣书曰:“今若束手,复遣恂弟归阙庭者,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岁,厌浮语虚辞。即不欲,勿报。”嚣知帝审其诈,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

辛卯(31) 七年

春三月,罢郡国车、骑、材官,还复民伍。 公孙述立隗嚣为朔宁王。 是月晦,日食。诏百僚各上封事,不得言圣。

却听从王元的谄媚邪恶的计策,并自以为函谷关以西地区一抬脚就可平定。从现在的形势来看,究竟怎么样呢?当今圣上对您寄予厚望,您应当让牛邯和各位前辈尊长共同劝说隗嚣,如果不能说服他,确实应该离他而去了。前些天我察看地图,见天下共有一百零六个郡和封国,为什么要以区区两个郡来对抗全国的其余一百零四个郡国呢?您事奉隗嚣,从外部看是君臣关系,从内部讲是朋友关系。说君臣呢,本应该进谏争辩;说朋友呢,也应该相互磋商。哪里有知道他不会成功而只是怯懦畏缩,咬着舌头,拱手与他一同陷入灭族之灾的呢?趁现在确定计策还是很好的,过了这个时机,就不同了。我不能久留,希望您火速给我回信。”杨广竟然不作答复。

隗嚣上书向刘秀请罪说:“官吏百姓听说大军突然来到,惊慌害怕,寻求自救,我不能禁止他们。我的军队虽然取得胜利,我却不敢废弃作为臣子的节操,亲自将他们追回来。从前虞舜侍奉父亲,如果他父亲用大棍子打他,他就逃走;如果用小棍子打,他就忍受了。我虽然不聪明,怎敢忘记这种君臣大义!现在我的命运掌握在朝廷手中,赐我死我就死,给我施刑就受刑。如果能再让我洗心革面,我即使变成一堆死骨也不会忘记。”主管部门认为隗嚣出言傲慢,请求杀死他的儿子隗恂。刘秀不忍心,又派来歙到达汧阳县,赐给隗嚣书信说:“如今如果你约束自己,再派隗恂的弟弟到洛阳来做人质,那么你的爵位和俸禄都可以保全,并且能洪福齐天。我已年近四十,征战了十年,厌恶花言巧语。如果你不愿意,不用答复。”隗嚣知道刘秀已经看穿他的欺诈手段,就派使者向公孙述称臣。

辛卯(31) 汉光武帝建武七年

春三月,免去郡县和封国的轻车、骑士、材官,让他们回复为民。 公孙述策立隗嚣为朔宁王。 这个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于是刘秀下诏命令百官各自上呈密封的奏章,奏章中不能有“圣”字。

太中大夫郑兴上疏曰:“夫国无善政,则谪见日月。要在因人之心,择人处位。今公卿大夫多举渔阳太守郭伋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时定。道路流言,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则人位谬矣。愿陛下屈己从众,以济群臣让善之功。顷年日食每多在晦,先时而合,皆月行疾也。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则臣下促迫,故月行疾。今陛下高明而群臣惶促,宜留思柔克之政,垂意《洪范》之法。”帝躬勤政事,颇伤严急,故兴奏及之。

夏五月,以李通为大司空。 冬,卢芳朔方、云中郡降。

芳以事诛其五原太守李兴兄弟,其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举郡降,帝令领职如故。

以杜诗为南阳太守。

诗政治清平,兴利除害,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壬辰(32) 八年

春,遣中郎将来歙伐隗嚣,取略阳,斩其守将。夏闰四月,帝自将征嚣,窦融等率五郡兵以从。嚣众皆降,嚣奔西城,吴汉引兵围之。

来歙将二千余人伐山开道,从番须、回中径袭略阳,斩隗嚣守将金梁。嚣大惊曰:“何其神也!”帝闻得略阳,甚喜,

太中大夫郑兴上奏说:“如果国家没有实行好的政策,那么上天的斥责就显现为太阳月亮的异常变化。关键在于顺应民心,用人得当。如今公卿大夫多数都举荐渔阳太守郭伋,认为他可以任大司空,而陛下没有及时决定。大道上流传着谣言,都说:‘朝廷打算任用功臣。’任用功臣就会使人和职位不相称。希望陛下委屈自己,听从大家的意见,以成全群臣互相谦让的美德。近几年,日食大多发生在每月的最后一天,月亮与太阳提前重合,都是因为月亮走得太快了。太阳象征天子而月亮代表臣下,天子急迫则臣下也急迫,所以月亮走得快。现在陛下高明而群臣惶恐局促,应当考虑采用柔和而有效的为政手段,留心于《尚书·洪范》上的做法。”刘秀亲自处理政务,过于严厉急切,所以郑兴上奏谈及此事。

夏五月,任命李通为大司空。 冬,卢芳占据的朔方、云中两郡投降汉朝。

卢芳因事诛杀了五原太守李兴兄弟,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分别献出整个郡投降,刘秀命他们仍旧担任原来的官职。

任命杜诗为南阳太守。

杜诗为政清廉公正,兴利除害,百姓觉得很方便。他又兴修水利,大量开垦荒地,南阳郡内每家每户都殷实富足。当时人们将杜诗比作汉元帝时的召信臣,南阳传诵着这样的话:“从前有召父,现在有杜母。”

壬辰(32) 汉光武帝建武八年

春,派中郎将来歙征讨隗嚣,夺取了略阳,斩杀其守将。夏闰四月,刘秀亲自率军讨伐隗嚣,窦融等人率领五个郡的军队协从作战。隗嚣的部众全都投降了,隗嚣逃奔西城,吴汉领兵包围了西城。

来歙率领二千多兵卒砍伐山中树木,开辟行军道路,从番须、回中径直袭击略阳,斩杀了隗嚣的守将金梁。隗嚣大为震惊,说:“怎么如此神速啊!”刘秀听说已经夺取了略阳,非常高兴,

曰:“略阳,嚣所依阻。心腹已坏,则制其支体易矣。”吴汉等诸将闻歙据略阳,争驰赴之。上以为嚣失所恃,亡其要城,势必悉以精锐来攻,旷日久围而城不拔,士卒顿敝,乃可乘危而进,皆追汉等还。

隗嚣果使王元拒陇坻,行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军瓦亭。嚣自悉其大众数万人围略阳,公孙述遣将李育、田弇助之,堑山筑堤,激水灌城。来歙与将士固死坚守,矢尽,发屋断木以为兵。嚣尽锐攻之,累月不能下。

夏闰四月,帝自征隗嚣。光禄勋郭宪谏曰:“东方初定,车驾未可远征。”乃当车拔佩刀以断车。帝不从,西至漆。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计冘豫未决,帝召马援问之。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兵进有必破之状;又于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开示军众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昭然可晓。帝曰:“虏在吾目中矣!”明旦,遂进军,至高平第一。

窦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虏、小月氏等步骑数万,辎重五千余两,与大军会。是时,军旅草创,诸将朝会,礼容多不肃。融先遣从事问会见仪,帝闻而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高会,待融等以殊礼。

遂进军,数道上陇。使王遵以书招牛邯,下之,拜邯太中大夫。于是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众十余万皆降。嚣将妻

说:“略阳是隗嚣所依赖的屏障。心脏、腹脏已经坏死,那么制服他的肢体就容易了。”吴汉等众将领听说来歙占领了略阳,争相奔赴那里。刘秀认为隗嚣失去了所依据的险阻,失掉了重要的城市,势必出动所有的精锐部队前来进攻,等到旷日持久,敌军包围了城市却不能攻占城市,将士们困顿疲惫时,汉军才可以乘敌之危进攻,于是将吴汉等人都追回。

隗嚣果然派王元据守陇坻,派行巡驻守番须口,派王孟堵住鸡头道,派牛邯驻扎在瓦亭防御。隗嚣亲自率领主力部队数万人包围略阳,公孙述派将领李育、田弇协助隗嚣,他们凿山筑堤,放水灌城。来歙同将士们拼死坚守略阳,箭用光了,就拆掉房屋,把木头劈开当作兵器。隗嚣用全部精锐部队攻城,一连几月都没能攻下。

夏闰四月,刘秀亲自领兵征伐隗嚣。光禄勋郭宪劝阻说:“东方刚刚平定,陛下不能远征。”于是挡在车前,拔出佩刀,砍断引车前行的皮带。刘秀不听,向西行至漆县。众将领大多数都认为,皇上的亲信部队重要,不宜远行进入到险要阻塞的地方。刘秀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召见马援询问意见。马援于是说,隗嚣的将帅们已呈现土崩瓦解的态势,我们如果进军,有必然打败敌军的态势;马援又在刘秀面前用米堆成山谷,演示敌我双方的形势,指出军队进攻的路线,走来走去仔细分析,十分清晰明白。刘秀说:“敌人的情况都在我眼中了!”第二天就出动大军,抵达高平县第一城。

窦融率领五郡太守及羌族、小月氏等步兵、骑兵几万人,辎重车五千多辆,同刘秀的大军会合。当时,军队刚刚创立,众将领朝见皇帝的礼节仪容多不整肃。窦融先派从事询问朝见的正当礼仪,刘秀听说后认为很好,将此事宣告百官。于是设置盛大的酒宴,用特别尊贵的礼节招待窦融等人。

随后就进兵,分几路人马登上陇山。刘秀派王遵写信招降牛邯,招降成功后,任命牛邯为太中大夫。于是隗嚣的十三员大将、所属的十六个县、部众十余万人全部归降。隗嚣带着妻子

子奔西城,从杨广,而田弇、李育保上邽。略阳围解。帝劳赐来歙,班坐绝席,在诸将之右,赐歙妻缣千匹。进幸上邽,诏告隗嚣曰:“若束手自诣,父子相见,保无他也。若遂欲为黥布者,亦自任也。”嚣终不降,于是诛其子恂。使吴汉、岑彭围西城,耿弇、盖延围上邽。以四县封窦融为安丰侯,弟友为显亲侯,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遣西还所镇。融以久专方面,惧不自安,数上书求代。诏曰:“吾与将军如左右手耳,数执谦退,何不晓人意!勉循士民,无擅离部曲!”

颍川盗起。秋九月,帝还宫。六日,自将讨平之。

颍川盗群起,寇没属县,河东守兵亦叛,京师骚动。帝闻之,曰:“吾悔不用郭子横之言。”秋八月,帝自上邽晨夜东驰,赐岑彭等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九月乙卯,车驾还宫。帝谓执金吾寇恂曰:“颍川迫近京师,当以时定。惟念独卿能平之耳,从九卿复出以忧国可也!”对曰:“颍川闻陛下有事陇、蜀,故狂狡乘间相诖误耳。如闻乘舆南向,贼必惶怖归死,臣愿执锐前驱。”帝从之。庚申,车驾南征,颍川盗贼悉降。寇恂竟不拜郡,百姓遮道曰:“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乃留恂长社,镇抚吏民,受纳余降。

儿女逃向西城,去投奔杨广,而公孙述的将领田弇、李育退守上邽。略阳城的围困就此解除。刘秀慰劳赏赐来歙,把他的座位单独安排在诸将的上首,赏赐来歙的妻子一千匹绢帛。刘秀又进兵抵达上邽,下诏给隗嚣说:“如果不再负隅顽抗,自己前来投降,就可以父子相见,保证没有其他事情。如果就是要做黥布,也随你便。”隗嚣终究不肯投降,于是刘秀诛杀了他的儿子隗恂。刘秀派吴汉、岑彭包围西城,派耿弇、盖延包围上邽。刘秀用四个县的土地封窦融做安丰侯,封他的弟弟窦友为显亲侯,五郡太守也全都被封为侯,命他们西行返回任所。窦融因为自己长期镇守一方,感到畏惧不安,多次上书请求让别人接替他。刘秀下诏说:“我同将军就像左右手一样,关系密切,你几次坚持谦让、推却,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意!你要尽力安抚士人百姓,不要擅自离开自己的部下!”

颍川郡盗贼兴起。秋九月,刘秀回到洛阳皇宫。初六日,刘秀亲自领军攻打平定了盗贼。

颍川郡盗贼蜂拥而起,攻打占领颍川所辖的县城,河东郡的守军也发动叛乱,京都洛阳骚动不安。刘秀听说这个消息后,说:“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听郭宪的话!”秋八月,刘秀从上邽日夜兼程向东奔驰,又写信给岑彭等人说:“如果西城、上邽两座城都能攻陷,就可以率军向南去攻打西蜀公孙述。人们苦于不知道满足,已经平定了陇地,又想得到蜀地。每次出兵,头发、胡须都因此变白。”九月初一,刘秀回到洛阳宫中。他对执金吾寇恂说:“颍川郡靠近洛阳,应当及时平定。我想只有你能剿平盗贼,请你以九卿的身份再次出征以为国解忧吧!”寇恂回答说:“颍川盗贼听说陛下正忙于征伐陇、蜀地区,所以那些狂妄狡诈之徒得以乘机作乱。如果他们听到陛下南行亲征,一定会惶恐来请死,我愿手持兵器充当前锋。”刘秀听从了他的建议。初六日,刘秀南征,颍川的盗贼全部归降。寇恂最终没有被任命为郡守,颍川百姓在道路上云集,都说:“愿陛下把寇君再借给我们一年。”刘秀这才把寇恂留在长社县,让他镇抚官民,收容投降的残余贼寇。

东郡、济阴盗贼亦起,帝遣李通、王常击之。以东光侯耿纯尝为东郡太守,威信著于卫地,遣使拜太中大夫,使与大兵会东郡。东郡闻纯入界,盗贼九千余人皆诣纯降,大兵不战而还。玺书复以纯为东郡太守。戊寅,车驾还自颍川。

冬,公孙述遣兵救隗嚣,吴汉引兵下陇。

杨广死,隗嚣穷困。初,帝敕吴汉曰:“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众心,宜悉罢之。”汉等贪并力攻嚣,遂不能遣。粮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岑彭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余。会王元、行巡、周宗将蜀兵五千余乘高卒至,鼓噪大呼曰:“百万之众方乃至!”汉军大惊,未及陈,元等决围殊死战,遂得入城,迎嚣归冀。

吴汉军食尽,乃烧辎重,引兵下陇,盖延、耿弇亦相随而退。嚣出兵尾击诸营,岑彭为后拒,诸将乃得全军东归,唯祭遵屯汧不退。吴汉等复屯长安,岑彭还津乡。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为嚣。

校尉太原温序为嚣将苟宇所获,宇欲降之,序大怒,叱宇等曰:“虏何敢迫胁汉将!”因以节杀数人。宇众争欲杀之,宇止之曰:“此义士,死节,可赐以剑。”序受剑,衔须于口,顾左右曰:“既为贼所杀,无令须污血。”遂伏剑而死。从事王忠持其丧归洛阳,诏赐以冢地,拜三子为郎。

大水。

东郡、济阴也有盗贼兴起,刘秀命李通、王常攻打他们。因为东光侯耿纯曾经做过东郡太守,在卫地颇有威信,刘秀就派使者任命耿纯为太中大夫,让他和李通、王常率领的大军在东郡会合。东郡人听说耿纯进入郡界,九千多名盗贼全部前来向他投降,大军没打一仗而返回。刘秀颁下诏书再次任命耿纯为东郡太守。二十四日,刘秀从颍川返回洛阳。

冬,公孙述派兵救援隗嚣,吴汉率军退下陇山。

杨广去世了,隗嚣陷于穷途末路。当初,刘秀下令给吴汉说:“各郡前来助战的士兵只坐着消耗粮食,如果有人逃跑,就会涣散军心,应当将其全部遣散。”吴汉等人贪图利用联军的力量攻打隗嚣,就未能遣散。粮食日渐减少,官兵疲惫不堪,逃走的人很多。岑彭堵塞谷水,用谷水灌西城,但水位离城头还有一丈多。正在这时,王元、行巡、周宗率领西蜀部队五千多人从高处突然来到,击鼓并大声呼喊:“百万大军来了!”汉军极为震惊,还没来得及摆阵迎战,王元等人已经冲破包围,殊死战斗,于是得以进入西城,接隗嚣回到冀县。

吴汉的军队粮食吃光了,就烧毁辎重,领兵下了陇山,盖延、耿弇也相继退军。隗嚣派军队尾随追击各路汉军,岑彭率军断后,众将领才得以保全军队东归,只有祭遵驻扎在汧县没有撤军。吴汉等人又屯驻长安,岑彭返回津乡。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又反叛归附隗嚣。

校尉太原人湿序被隗嚣的将领苟宇抓获,苟宇想招降他,温序大怒,呵斥苟宇等人说:“你们这些反贼怎么敢胁迫汉将!”然后用手中符节击杀数人。苟宇的部下争着要杀死温序,苟宇制止他们说:“这人是位义士,以死保全名节,可以赐给他宝剑。”温序接受宝剑,用嘴衔住胡须,巡视左右说:“既然被贼寇所杀,不能让胡须被血玷污。”于是用剑自杀而亡。从事王忠把他的尸首运回洛阳,刘秀下诏赐给温序墓地,任命他的三个儿子为郎。

发生水灾。

癸巳(33) 九年

春正月,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卒于军,诏冯异领其营。

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尽与士卒;约束严整,所在吏民不知有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临终,遗戒薄葬,问以家事,终无所言。帝愍悼之尤甚,遵丧至河南,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亲祠以太牢。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护丧事,大司农给费。至葬,车驾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其后朝会,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如祭征虏者乎!”卫尉铫期曰:“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不已,群臣各怀惭惧。”帝乃止。

隗嚣死,诸将立其子纯。

嚣病且饿,餐糗糒,恚愤而卒。王元、周宗立嚣少子纯为王,总兵据冀。公孙述遣将赵匡、田弇助纯。帝使冯异击之。

公孙遣兵陷夷陵,据荆门。

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汎将数万人下江关,击破冯骏等军,遂拔巫及夷道、夷陵,因据荆门、虎牙,横江水起浮桥、关楼,立攒柱以绝水道,结营跨山以塞陆路,拒汉兵。

夏六月,吴汉等击卢芳,匈奴救之,汉等不利。

吴汉率王常等四将军兵五万余人击卢芳将贾览、闵堪于高柳,匈奴救之,汉兵不利。于是匈奴转盛,钞暴日增。诏朱祜屯常山,王常屯涿郡,破奸将军侯进屯渔阳,以讨虏将军

癸巳(33) 汉光武帝建武九年

春正月,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死在军中,刘秀下诏命冯异接管他的部队。

祭遵为人廉正节俭,小心谨慎,克己奉公,所得赏赐全部分给手下官兵。他的部队军纪严明,所到之处的官民都不知道当地有大军驻扎。他选拔人才都以儒家思想方法为依据,酒宴上的音乐也一定用儒家喜爱的雅歌,并且设置投壶游戏。他临终时,嘱咐薄葬;人们问起他家里的事有什么交待,他始终没说话。刘秀对祭遵之死极为哀痛,当祭遵的棺木运到河南,刘秀身着孝服亲自前去吊丧,望着棺木痛哭,亲自用牛、羊、猪三牲齐备的太牢祭祀。刘秀下诏令大长秋、谒者、河南尹共同主持丧事,由大司农负担费用。到下葬时,刘秀又亲自到墓前致哀,慰问祭遵夫人及其全家。其后在朝会上,刘秀常常叹息说:“我怎能得到像祭遵这样爱国奉公的人啊!”卫尉铫期说:“陛下极其仁爱,哀悼祭遵不已,使群臣各自感到惭愧惶恐。”刘秀这才不再念叨。

隗嚣去世,他的将领们拥立他的儿子隗纯为王。

隗嚣生病,又逢饥荒,只吃黄豆干饭,就愤恨而死。王元、周宗拥立隗嚣的小儿子隗纯为王,总领部队据守冀县。公孙述派将领赵匡、田弇协助隗纯。刘秀令冯异攻击隗纯。

公孙述派兵攻陷夷陵,占据荆门。

公孙述派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汎率领几万人马下江关,攻破冯骏等人的军队,于是夺取巫县以及夷道、夷陵,随后占据了荆门山、虎牙山,在长江上架起浮桥,建起关楼,把木柱聚集在一起,竖立在江中阻断水路,跨山修筑营垒,堵塞陆路,以便抗拒汉军。

夏六月,吴汉等人攻打卢芳,匈奴前往救助,吴汉等未能取胜。

吴汉率领王常等四位将军的部队共五万多人攻击高柳县的卢芳部将贾览和闵堪,匈奴派兵救援他们,汉军不能取胜。于是匈奴变得强盛,烧杀掠掳日益严重。刘秀下诏令朱祜驻军于常山郡,王常驻军于涿郡,破奸将军侯进驻军于渔阳郡,任命讨虏将军

王霸为上谷太守,以备匈奴。

遣来歙、马援护诸将冯异等屯长安。

帝使来歙悉监护诸将屯长安,太中大夫马援为之副。歙上书曰:“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荡,则述智计穷矣。宜益选兵马,储积资粮。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招以财谷,则其众可集。臣知国家所给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于是诏于汧积谷六万斛。

秋八月,歙率异等讨隗纯于天水。 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金城属县多为所有。隗嚣不能讨,因就慰纳,发其众与汉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发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夫蛮夷寇乱者,皆为此也。旧制,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凉州部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治其怨结,岁时巡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译,通导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备。今宜复如旧制,以明威防。”帝从之,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封阴就为宣恩侯。

盗杀阴贵人母邓氏及弟䜣。帝甚伤之,封贵人弟就为宣恩侯,复召就兄侍中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陈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土,令天下觖望,诚所不愿!”帝嘉之,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兴曰:

王霸为上谷郡太守,以防备匈奴入侵。

派来歙、马援监护冯异等诸位将领屯兵长安。

刘秀命来歙统率驻扎在长安的所有将领,命太中大夫马援做他的副手。来歙上书说:“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屏障,所以能够苟延残喘。现在此二郡如能扫平,那么公孙述就无计可施了。应当增添兵马,储备粮食。如今西州刚刚被打败,军民疲惫饥饿,如果用金钱和粮食招引他们,那么当地民众就能聚集起来。我知道国家所要供给的不止一处,费用不足,但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刘秀同意他的建议。于是下诏在汧县储备粮食六万斛。

秋八月,来歙率领冯异等在天水讨伐隗纯。 任命牛邯为护羌校尉。

羌族各部落自从王莽末年迁徙到边塞以内,金城郡所属各县多数都被他们占据。隗嚣没能征讨,便顺势抚慰笼络,调发羌人部众同汉军相对抗。司徒掾班彪上书说:“现在凉州各地都有归降的羌人,羌人、胡人披散着头发,衣服在左边开襟,和汉族人混杂生活,风俗习惯既不同,言语又不通,屡次被小官小吏、奸猾之人侵害掠夺,穷困愤怒,无依无靠,因此而反叛。夷人和蛮人侵夺叛乱的原因都是这样。按照旧制度,益州设置蛮夷骑都尉,幽州设置乌桓校尉,凉州设置护羌校尉,他们都持符节,统辖守护当地,解决纠纷,每年按时巡行各地,询问疾苦。并且不断派出翻译,疏通关系,察看动静,让塞外的羌人、夷人充当官吏的耳目,各州各郡因此可以有所警惕戒备。现在应当恢复旧制,以示威严,加强防守。”刘秀赞同他的建议,任命牛邯为护羌校尉。

加封阴就为宣恩侯。

强盗杀害了阴贵人的母亲邓氏以及她的弟弟阴䜣。刘秀十分悲伤,封阴贵人的弟弟阴就为宣恩侯,又召见阴就的哥哥侍中阴兴,想封他为侯,把印信绶带放在他面前。阴兴坚决辞让说:“我没有冲锋陷阵的功劳,而全家好几个人都已蒙受封爵和土地,使天下人不满,实在是我不愿意的!”刘秀赞许他的行为,不强迫他改变志向。阴贵人询问阴兴为什么这样做,阴兴说:

“夫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亲求位。

甲午(34) 十年

春正月,吴汉等击卢芳将贾览,破走之。 夏,征西大将军夏阳侯冯异卒于军。 秋八月,帝如长安,遂至汧。隗纯将高峻降。

初,隗嚣将高峻拥兵据高平第一,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围之,一岁不拔。帝自将征之,寇恂谏曰:“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也。前年颍川可为至戒。”帝不从,进幸汧,遣寇恂往降之。恂至第一,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恂怒,将诛之,诸将谏曰:“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强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无乃不可乎?”恂不应,遂斩之,遣其副归告峻曰:“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开城门。诸将皆贺,因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诸将皆曰:“非所及也!”

冬十月,来歙等攻破落门,隗纯降,王元奔蜀,陇右悉平。

“皇帝的外戚家苦于不懂得谦虚退让,嫁女儿要许配给侯王,娶媳妇要打公主的主意,我心里实感不安。富贵有一定极限,做人应当知足,夸耀奢侈会增加世人的指责讥讽。”阴贵人被他的话感动了,深深地自我贬抑,始终不为亲属要求官爵。

甲午(34) 汉光武帝建武十年

春正月,吴汉等人攻击卢芳的将领贾览,打败赶跑了他。夏,征西大将军夏阳侯冯异死于军中。 秋八月,刘秀前往长安,于是到达汧县。隗纯的将领高峻投降。

当初,隗嚣将领高峻率军据守高平县第一城,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将他们围困住,一年时间也未能攻下。刘秀亲自率军征讨高峻,寇恂劝阻说:“长安位于洛阳和高平县之间,接应近便,陛下坐镇长安,安定、陇西的敌军必定心里感到震恐,这样,从容地待在一处,就可以控制四方。现在兵困马乏,如果要到有险阻的地方,对陛下是不安全的。去年颍川郡盗贼蜂起的情形应当引以为大戒。”刘秀不听,进军到汧县,派寇恂前去劝高峻投降。寇恂到达第一城,高峻派军师皇甫文出城拜见,皇甫文的言辞礼仪毫不卑屈。寇恂大怒,要诛杀他,将领们劝阻说:“高峻有精兵一万人,多数是强弩射手,在西面堵塞道路,连攻几年也未能将其攻破。现在要招降他,却反而杀他的来使,恐怕不行吧?”寇恂不回应,于是斩了皇甫文,放他的副手回去告诉高峻说:“军师无礼,已经杀死了!要投降,赶快投降;不想投降,就继续坚守!”高峻惊慌恐惧,当天就打开城门投降。众将领都向寇恂祝贺,并趁便问他:“请问您杀了他的使节而又能让他献城投降,为什么呢?”寇恂回答说:“皇甫文是高峻的心腹,也是他的智囊。他这次前来,言辞态度毫不屈服,必定没有归降的打算。如果保全他,那么皇甫文的计策就成功了;如果杀了他,那么高峻失魂丧胆,因此高峻投降了。”众将领都说:“您的智谋不是我们赶得上的!”

冬十月,来歙等攻破落门,隗纯投降,王元逃奔西蜀,陇右全部平定。

徙诸隗于京师以东。后隗纯与宾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诛之。

先零羌寇金城,来歙击破之。

于是开仓廪以赈饥乏,陇右遂安,而凉州通焉。

帝还宫。

乙未(35) 十一年

春三月,遣吴汉等将兵会岑彭伐蜀,破其浮桥,遂入江关。

岑彭屯津乡,数攻田戎等,不克。帝遣吴汉率诛虏将军刘隆等三将,发荆州兵凡六万余人,骑五千匹,与彭会荆门。彭装战船数十艘,吴汉以诸郡棹卒多费粮谷,欲罢之。彭以为蜀兵盛,不可遣,上书言状。帝报彭曰:“大司马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为重而已。”

闰月,岑彭令军中募攻浮桥,先登者上赏。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而前。时东风狂急,鲁奇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而攒柱有反杷钩,奇船不得去。奇等乘势殊死战,因飞炬焚之,风怒火盛,桥楼崩烧。岑彭悉军顺风并起,所向无前,蜀兵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斩任满,生获程汎,而田戎走保江州。

彭上刘隆为南郡太守,自率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入江关,令军中无得虏掠,所过百姓皆奉牛酒迎劳,彭复让不受。百姓大喜,争开门降。诏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辄行太守事,彭若出界,即以太守号付后将军。选官属守

迁徙隗氏家族到洛阳以东。后来,隗纯和宾客们逃入匈奴,逃到武威县,被捕获处死。

先零羌部落侵犯金城,来歙将其打败。

之后打开粮仓,赈济饥民,陇右于是安定,凉州的道路打通了。

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乙未(35) 汉光武帝建武十一年

春三月,派吴汉等领兵与岑彭会合后攻打西蜀,攻破了浮桥,于是进入江关。

岑彭驻屯在津乡,多次攻打田戎等,不能获胜。刘秀派吴汉率领诛虏将军刘隆等三位将领,征发荆州的军队共六万多人,五千名骑兵,与岑彭在荆门会合。岑彭装备几十艘战船,吴汉认为各郡来的水兵消耗粮食太多,想遣散他们。岑彭认为西蜀兵力强盛,不能遣散,上书向刘秀说明情况。刘秀答复岑彭说:“大司马吴汉习惯指挥步兵、骑兵,不懂水战。荆门的战事,全凭征南大将军岑彭做主。”

闰三月,岑彭命令在军队中招募攻占浮桥的勇士,先登上浮桥的给予上等奖赏。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前往。当时东风刮得极其猛烈,鲁奇的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但是密排在江中的木柱上装有反拉的钩子,鲁奇的船被钩住进退不得。鲁奇等人乘势进行殊死战斗,并投掷火炬焚烧浮桥,风急火烈,浮桥上的关楼被烧毁崩塌。岑彭率领全军顺风并进,所向无敌,公孙述的军队大乱,淹死的有几千人。岑彭斩杀任满,活捉程汎,田戎逃走,据守江州。

岑彭请求刘秀任命刘隆为南郡太守,自己率领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直入江关,命令军中士兵不得掳掠,所过之处,百姓都献出牛肉、美酒迎接慰劳大军,岑彭一再推辞,不肯接受。百姓十分高兴,争着打开城门归降。刘秀下诏命岑彭代理益州牧,攻下某郡就兼任该郡太守,岑彭如果离开该郡地界,就把太守职位交给后面接防的那位将军。岑彭选拔属下官员代理

州中长吏。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粮多,难卒拔,留冯骏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垫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数十万石。吴汉留夷陵,装露桡继进。

夏,先零羌反。以马援为陇西太守,击破之。 公孙述遣王元拒河池。六月,诸将击破之。述使盗杀监护使者来歙,诏以将军马成代之。

公孙述以王元为将军,使与领军环安拒河池。六月,来歙与盖延等进攻元、安,大破之,遂克下辨,乘胜遂进。蜀人大惧,使刺客刺歙,未殊,驰召盖延。延见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视。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无以报国,故呼巨卿,欲相属以军事,而反效儿女子涕泣乎!刃虽在身,不能勒兵斩公邪?”延收泪强起,受所诫。歙自书表曰:“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投笔抽刃而绝。帝闻,大惊,省书揽涕。以扬武将军马成守中郎将代之。歙丧还洛阳,乘舆缟素临吊,送葬。

帝自将征蜀。 秋七月,次长安。 岑彭及将军臧宫大破蜀兵,延岑走,王元以其众降。

公孙述使其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悉兵拒广汉及资中,又遣将侯丹率二万余人拒黄石。岑彭使臧宫将降卒五万,从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还江州,溯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行二千余里,径拔武阳。使精骑驰击广都,去成都数十里,势若风雨,

益州的行政官员。岑彭到达江州,因为江州城坚固且粮食充足,难以一举攻陷,就留下冯骏看守江州城,自己率领军队乘胜直指垫江县,攻占平曲,获得稻米数十万石。吴汉留在夷陵,乘坐只露出桨楫的战船随后前进。

夏,先零羌人叛乱。任命马援为陇西太守,打败先零羌人。公孙述派王元防守河池。六月,众将领打败王元。公孙述派刺客杀死监护使者来歙,刘秀下诏命将军马成接替来歙的职位。

公孙述任命王元为将军,派他与将军环安在河池抵御汉军。六月,来歙同盖延等人进攻王元、环安,大败敌军,于是攻占下辨,就乘胜进军。西蜀人极为恐惧,派刺客刺杀来歙,来歙没断气,派人紧急召来盖延。盖延见到来歙,伏地痛哭,不能仰视。来歙斥责盖延说:“你怎么敢这个样子!现在我被刺客刺中,不能报效国家,所以叫你来,想把军务嘱托给你,你反而学小儿女那样哭泣吗?刀虽然在我身上,我就不能派兵杀了你吗?”盖延收住眼泪勉强站起身接受嘱托。来歙亲手写奏章说:“我在深夜时不知被什么人刺伤,伤中要害。我不敢痛惜自己,深恨未能尽到职责,给朝廷带来羞辱。治理国家以得到贤才为根本,太中大夫段襄正直刚强,可以任用,愿陛下裁决明察。另外,我的兄弟不贤,最终恐怕获罪,望陛下可怜他们,时常教诲督促他们。”写罢,扔掉笔,拔出凶器,气绝身亡。刘秀听说后极为震惊,边看奏章边泪流不止。任命扬武将军马成代理中郎将,接替来歙。来歙的棺木运回洛阳后,刘秀身穿孝服前去吊唁,并为他送葬。

刘秀亲自率领军队攻打公孙述。 秋七月,抵达长安。岑彭和将军臧宫大败西蜀军队,延岑逃跑,王元率众投降。

公孙述派他的将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调发所有军队据守广汉和资中,又派将领侯丹率领二万多人据守黄石。岑彭命臧宫率领五万降兵,从涪水而上平曲,对抗延岑;自己率军从垫江乘船沿长江而下返回江州,然后溯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败敌军,乘势昼夜兼程,急行军二千多里,径直攻取武阳。又派精锐骑兵疾速奔驰去攻打广都,离成都只有几十里,攻势如暴风骤雨,

所至皆奔散。初,述闻汉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蜀地震骇。述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

延岑盛兵于沅水。臧宫众多食少,转输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复更保聚,观望成败。宫欲引还,恐为所及。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有马七百匹。宫矫制取以自益,晨夜进兵,多张旗帜,登山鼓噪,左步右骑,挟船而引,呼声动山谷。岑不意汉军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宫因纵击,大破之,斩首、溺死者万余人,水为之浊。延岑奔成都,其众悉降。

军至阳乡,王元举众降。帝与公孙述书,陈言祸福,示以丹青之信。述省书叹息,以示所亲。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皆劝述降,述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复言。少、隆皆以忧死。

帝还宫。 冬十月,公孙述使盗刺杀征南大将军、舞阴侯岑彭。

冬十月,公孙述使刺客诈为亡奴,降岑彭,夜刺杀彭。太中大夫、监军郑兴领其营,以俟吴汉至而授之。彭持军整齐,秋毫无犯。邛谷王任贵闻彭威信,数千里遣使迎降。会彭已被害,帝尽以任贵所献赐彭妻子。蜀人为立庙祠之。

马成等破河池,平武都,遂与马援击破先零羌。

先零诸羌数万人,屯聚寇钞,拒浩亹隘。成与马援深入讨击,大破之,徙降羌至天水、陇西、扶风。是时,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涂远多寇,议欲弃之。马援上书言:“破羌以西城

所到之处敌军全都四散奔逃。当初,公孙述听说汉兵在平曲,所以派出大军去迎战。等到岑彭抵达武阳,绕到延岑军队的后面,蜀人很震惊。公孙述大惊,用杖敲击地面,说:“怎么这样神速!”

延岑在沅水布下大军。臧宫兵多粮少,运输跟不上,归降的兵卒都想逃散背叛,各郡县又重新屯聚堡垒自守,以观望谁输谁赢。臧宫想领兵撤退,又害怕会被敌军追上。恰在此时,刘秀派谒者带兵到岑彭那里去,有七百匹战马。臧宫假传圣旨,将其全都充实到自己的部队中去,不分昼夜地进军,树起许多旗帜,登上山头击鼓呐喊,左岸是步兵,右岸是骑兵,护卫船只前进,呼喊声震动山谷。延岑没想到汉军突然来到,登上山观望,极为震恐。臧宫趁机纵兵出击,大败敌军,斩首、淹死的有一万多人,江水都因此变混浊了。延岑逃奔成都,他的军队全部投降。

汉军到达阳乡,王元率众投降。刘秀写信给公孙述,陈述祸福利害,表示坚决信守承诺。公孙述看着书信叹息,把书信给亲信传阅。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都劝公孙述投降,公孙述说:“废与兴都是天命,哪有投降的天子呢!”左右没有人敢再说话。常少、张隆都忧虑而死。

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冬十月,公孙述派刺客刺杀征南大将军、舞阴侯岑彭。

冬十月,公孙述派刺客谎称是逃亡的奴仆,投降岑彭,夜里刺杀了岑彭。太中大夫、监军郑兴统领岑彭的军队,等待吴汉来到后移交给他。岑彭治军严格,秋毫无犯。邛谷王任贵听到岑彭的威信,从数千里之外派使者来迎接岑彭并投降。正逢岑彭已经被害身亡,刘秀把任贵献上的礼品全都赏赐给岑彭的妻子儿女。蜀郡人为岑彭立庙来祭祀他。

马成等人攻破河池,平定武都,于是同马援共同击败先零羌人。

先零羌人各部落共有几万人,屯聚起来,侵夺掳掠,据守在浩亹隘。马成与马援深入其地讨伐,大败羌人,迁徙羌人到天水、陇西、扶风。这时,朝臣们认为金城郡破羌县以西路途遥远、盗贼众多,商议要放弃那里。马援上书说:“破羌县以西城市

多完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在湟中,则为害不休,不可弃也。”帝从之。民归者三千余口,援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候,开沟洫,劝以耕牧,郡中乐业。又招抚塞外氐、羌,皆来降附。援奏复其侯王君长,帝悉从之。乃罢马成军。

以郭伋为并州牧。

郭伋为并州牧,过京师,帝问以得失,伋曰:“选补众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是时在位多乡曲故旧,故伋言及之。

丙申(36) 十二年

春正月,吴汉大破蜀军,遂拔广都。

吴汉破公孙述将魏党、公孙永于鱼涪津,遂围武阳。述遣子婿史兴救之,汉迎击,破之,因入犍为界,诸县皆城守。诏汉直取广都,据其腹心。汉乃进军攻广都,拔之,遣轻骑烧成都市桥。公孙述将帅恐惧,日夜离叛,述虽诛灭其家,犹不能禁。帝必欲降之,又下诏谕述曰:“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时自诣,则宗族完全。诏书手记,不可数得。”述终无降意。

秋七月,将军冯骏拔江州,获田戎。 吴汉进攻成都。九月,入其郛。臧宫拔绵竹,引兵与汉会。

帝戒吴汉曰:“成都十万众,不可轻也。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若不敢来,公转营迫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乘利,遂自将步骑二万进逼成都,去城十余里,

大多完整坚固,易于固守;那里土地肥沃,灌溉方便。如果让羌人占有湟中地区,那么他们就会为害不止,不可以放弃啊。”刘秀同意他的分析。百姓归来有三千多人,马援为他们设置官吏,修缮城郭,筑起坞堡亭候,开凿沟渠,鼓励耕田放牧,郡中民众安居乐业。马援又招抚塞外的氐人、羌人,他们都来归降依附。马援奏请刘秀恢复他们侯王首领称号,刘秀都批准同意了。于是撤回马成的军队。

任命郭伋为并州牧。

郭圾担任并州牧,经过洛阳,刘秀向他询问为政的得失,郭伋说:“选拔补充各级官员,应当从全国选取贤能和俊杰,不应专用陛下的南阳郡同乡。”当时担任官职的大多都是刘秀的同乡、故旧,所以郭伋谈到这一点。

丙申(36) 汉光武帝建武十二年

春正月,吴汉大败西蜀军队,于是攻陷广都。

吴汉在鱼涪津打败公孙述的将领魏党和公孙永,随后包围了武阳。公孙述派女婿史兴援救武阳,吴汉迎击,打败史兴,乘胜进入犍为郡,郡内各县都闭城坚守。刘秀下诏令吴汉直接攻打广都,占据敌人心腹之地。吴汉于是进军攻打广都,攻陷该城,又派轻骑兵烧毁成都市桥。公孙述的将帅非常恐惧,日夜逃离背叛,公孙述尽管诛杀了叛逃将领的全家人,还不能禁止。刘秀一定要让公孙述投降,又下诏晓谕公孙述说:“不要因来歙、岑彭被害之事而自己疑虑,现在及时投降,家族就可以保全。诏书和亲笔信不可能屡屡得到。”公孙述始终没有投降的意思。

秋七月,将军冯骏攻占江州,俘获田戎。 吴汉进攻成都。九月,进入成都外城。臧宫夺取绵竹,率领部队同吴汉会合。

刘秀告诫吴汉说:“成都有十万大军,不可轻视。只可坚守广都,等待敌人来攻,不要与他们一争高低。若敌军不敢前来,你就移动营垒逼近他们,等到敌军筋疲力尽,才可以发动攻击。”吴汉却乘胜自己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进逼成都,离城十余里,

阻江北营,作浮桥,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为营相去二十余里。帝闻之,大惊,让汉曰:“比敕公千条万端,何意临事勃乱!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贼若出兵缀公,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幸无他者,急引兵还广都。”诏书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将众十许万,分为二十余营,出攻汉,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令不得相救。汉与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因围之。汉乃召诸将厉之曰:“吾与诸君逾越险阻,转战千里,遂深入敌地,至其城下。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势既不接,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并兵御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败必无余。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曰:“诺。”于是飨士秣马,闭营三日不出;乃多树幡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丰等不觉,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将攻江南。汉悉兵迎战,遂大破之,斩丰、吉。于是引还广都,留刘尚拒述。具以状上,而深自谴责。帝报曰:“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适当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克,遂军于其郭中。

臧宫拔绵竹,破涪城,斩公孙恢。复攻拔繁、郫,与吴汉会于成都。

大司空通罢。

隔江在北岸安营,架起浮桥,派副将武威将军刘尚率领一万余人驻扎在江南,与吴汉的军营相隔二十余里。刘秀听说后非常震惊,责备吴汉说:“我不久之前还嘱咐你千言万语,哪料到你竟临事乱来!你既已轻敌深入,又同刘尚分别扎营,一旦遇到危急,就来不及互相接应。敌人如果出兵牵制你,用大军攻击刘尚,刘尚失败,你也就败了。如果有幸还没有其他变故,你要火速领兵返回广都。”诏书还没有到,九月,公孙述果然命令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率领十来万大军,分成二十多营,出兵攻打吴汉;另外派其他将领率一万余人牵制刘尚,使他不能救援。吴汉大战了一天,失败,退回到营垒,谢丰乘胜包围吴汉。吴汉于是召集众将领勉励他们说:“我同你们大家越过险阻,转战千里,才深入敌境,到达成都城下。然而现在我们同刘尚被分别包围在两个地方,既不能互相援救,大祸难以估量。我想悄悄率军到南岸同刘尚会合,集合兵力抵抗敌人。如果能够同心协力,人人奋力作战,可以建立大功;否则,兵败之后就无人可幸存了。成败的关键在此一举。”众将官都说:“服从您的命令。”于是犒劳将士,喂饱战马,关闭营门,一连三日不出战,并且多树立旌旗,让烟火不断。深夜,让兵士衔枚悄悄出营,同刘尚会师。谢丰等人没有察觉,第二天,才兵分两路,一路在江北据守,亲自率领另一路人马攻打江南。吴汉出动所有部队迎战,于是大败敌军,斩杀谢丰、袁吉。随后就率军返回广都,留下刘尚抵挡公孙述。吴汉把情况详细向刘秀汇报,深刻地谴责自己。刘秀回复说:“你返回广都,最为恰当,公孙述一定不敢绕过刘尚而攻打你。如果他先攻击刘尚,你从广都出动所有步兵、骑兵急行军五十里前去救援,应当会正好赶上敌军陷入危险困顿的时候,必定能打败他们。”自那以后,吴汉同公孙述在广都、成都之间交战,八战八胜,于是进军驻扎在成都外城。

臧宫攻占绵竹,攻破涪城,斩杀公孙恢。又攻克繁县、郫县,同吴汉在成都会师。

大司空李通罢官。

通欲避权,乞骸骨,积二岁,帝乃听上印绶,以特进奉朝请。

冬十一月,公孙述引兵出战,吴汉击杀之。延岑以成都降,蜀地悉平。

公孙述困急,谓延岑曰:“事当奈何?”岑曰:“男儿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财物易聚耳,不宜有爱。”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余人以配岑。岑袭击,破吴汉军。汉堕水,缘马尾得出。汉军余七日粮,阴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张堪闻之,驰往见汉,说述必败、不宜退师之策。汉从之。冬十一月,臧宫军咸阳门。述自将数万人攻汉,使延岑拒宫。大战,岑三合三胜,自旦至日中,军士不得食,并疲。汉因使护军高午、唐邯将锐卒数万击之,述兵大乱。高午奔陈刺述,洞胸,堕马,左右舆入城。述以兵属延岑,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吴汉夷述妻子,尽灭公孙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宫室。帝闻之怒,以谴汉,又让刘尚曰:“城降三日,吏民从服,一旦放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何忍行此!良失斩将吊民之义也!”

初,述征广汉李业为博士,业固称疾不起。述羞不能致,使大鸿胪尹融奉诏命以劫业:“若起则受公侯之位;不起,赐以毒酒。”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区区之身试于不测之渊乎?朝廷贪慕名德,旷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时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为子孙,身名

李通想避开权势,请求退休,连续两年,刘秀才准许他交上印信绶带,让他以特进身份参加朝会。

冬十一月,公孙述率领部队出战,吴汉攻打杀死公孙述。延岑献出成都投降,蜀地全部平定。

公孙述窘困危急,对延岑说:“事情应该怎么办?”延岑说:“男子汉应当死中求生,怎能坐以待毙?财物容易聚敛,不应吝惜。”公孙述才散发所有的黄金、绢帛,招募五千多名敢死队员分配给延岑。延岑发动突然攻击,打败吴汉军。吴汉堕入水中,抓着马尾才得以脱离危险。吴汉的军队只剩下七天用的粮食,秘密准备船只,打算撤退。蜀郡太守张堪听说后,急忙前往求见吴汉,陈述公孙述必然灭亡、不宜退兵的策略。吴汉接受了他的意见。冬十一月,臧宫进驻成都咸阳门。公孙述亲自率领几万人攻打吴汉,派延岑抵挡臧宫。双方大战,延岑三战三胜,从早晨到中午,士兵们都没吃上饭,都很疲劳。吴汉趁机派护军高午、唐邯率领精锐部队几万人攻打公孙述,公孙述的部队大乱。高午直奔阵前刺杀公孙述,公孙述的胸部被刺穿,掉下战马,左右侍从将他抬入城中。公孙述把部队交给延岑,当天夜里就死了。第二天,延岑献城投降。吴汉诛杀公孙述的妻子儿女,将公孙家族全部杀害,并且将延岑灭族,然后纵兵大掠,焚烧了公孙述的宫室。刘秀听说后大怒,因此谴责吴汉,又斥责刘尚说:“全城投降已经三天,官民都归顺服从,一旦纵兵放火,听到的人都会鼻酸落泪。你是汉朝宗室子弟,又曾经做过官吏,怎么忍心做这种事!真是失去了斩杀敌将、拯救百姓的道义!”

当初,公孙述征召广汉人李业当博士,李业坚持称自己有病不肯接受。公孙述羞于不能把李业招来,就派大鸿胪尹融带着诏书胁迫李业:“如果接受官职就封公侯,如果不接受官职就赐予毒酒。”尹融解释旨意说:“当今天下分崩离析,谁知道什么是是与非,而敢用区区身体去探试不可测的深渊呢?朝廷仰慕您的名望品德,留下职位给您,至今已经七年了;四季进贡的山珍美味,不会忘记送给您。您应当上奉知己,下为子孙,性命和名誉

俱全,不亦优乎?”业乃叹曰:“古人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为此故也。君子见危授命,何乃诱以高位重饵乎?”融曰:“宜呼室家计之。”业曰:“丈夫断之于心久矣,何妻子之为?”遂饮毒而死。述耻有杀贤之名,遣使吊祠,赙赠百匹。业子翚逃,辞不受。

又聘巴郡谯玄,玄不诣,亦遣使者以毒药劫之。太守自诣玄庐,劝之行,玄曰:“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药。玄子瑛泣血叩头于太守,愿奉家钱千万以赎父死,太守为请,述许之。

述又征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系其妻子。使者谓嘉曰:“速装,妻子可全。”对曰:“犬马犹识主,况于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诛皓家属。王嘉闻而叹曰:“后之哉!”乃对使者伏剑而死。

键为费贻不肯仕述,漆身为癞,阳狂以避之。同郡任永、冯信皆托青盲以辞征命。

帝既平蜀,诏赠常少为太常,张隆为光禄勋。谯玄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还其家钱;而表李业之闾。征费贻、任永、冯信,会永、信病卒,独贻仕至合浦太守。上以述将程乌、李育有才干,皆擢用之。于是西土皆悦,莫不归心焉。

参狼羌寇武都,马援击破之。

是岁,参狼羌与诸种寇武都,陇西太守马援击破之,降者万余人,于是陇右清静。援务开恩信,宽以待下,任吏以职,

都能保全,不是很好吗?”李业于是叹息说:“古人危险之邦不进入,混乱之邦不居住,我正是为这个缘故。君子遇到危险肯献出生命,怎能用高官厚禄引诱呢?”尹融说:“应当叫家人来商量这事。”李业说:“大丈夫下定决心已久,叫妻儿干什么?”于是饮毒酒而死。公孙述耻于落下杀害贤良之名,派使者前去吊丧祭祀,赠送一百匹绢帛给他家。李业的儿子李翚逃跑,推辞不接受。

公孙述又聘请巴郡人谯玄,谯玄不来,公孙述也派使者用毒酒相威胁。巴郡太守亲自到谯玄家,劝他动身,谯玄说:“保全我的志向、气节高尚,死又有什么遗憾!”于是接受毒药。谯玄的儿子谯瑛痛哭,向太守叩头,愿意捐出家产一千万钱来赎父亲的死罪,太守为此请求公孙述,公孙述答应了。

公孙述又征召蜀郡人王皓、王嘉,怕他们不来,先拘捕了他们的妻子儿女。使者对王嘉说:“迅速打点行装,妻子儿女还可以保全。”王嘉回答说:“狗、马还识别主人,何况人呢?”王皓先自刎而死,把首级交给使者上报公孙述。公孙述大怒,就诛杀了王皓的家属。王嘉听到消息后叹息说:“我走在他后面了。”于是面对使者用剑自杀身亡。

键为郡人费贻不肯做公孙述的官,就在身上涂油漆导致生癞疮,假装发疯来逃避征召。同郡人任永、冯信都假托患有青光眼以推辞征召。

刘秀平定蜀地之后,下诏追赠常少为太常,追赠张隆为光禄勋。谯玄已经去世,用羊、猪各一头祭祀他,命令当地官府返还他家交出的家产。在李业家住地的里门刻石,表彰他的节操。征召费贻、任永、冯信,正巧任永、冯信病死,只有费贻做官做到合浦太守。刘秀认为公孙述的将领程乌、李育有才干,都提拔任用他们。于是蜀地上下都十分喜悦,无不归顺汉朝。

参狼羌部落入侵武都,马援打败羌人。

这一年,参狼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入侵武都,陇西太守马援击败羌军,一万多人投降,于是陇右地区太平无事。马援讲究的是待人施以恩德,注重信誉,对下属宽厚,任用官吏职责分明,

但总大体,而宾客故人日满其门。诸曹时白外事,援辄曰:“此丞、掾之任,何足相烦?颇哀老子,使得遨游。若大姓侵小民,黠吏不从令,此乃太守事耳。”傍县尝有报仇者,吏民惊言羌反,百姓奔入城。狄道长诣门,请闭城发兵。援时与宾客饮,大笑曰:“虏何敢复犯我?晓狄道长归守寺舍,良怖急者,可床下伏。”后稍定,郡中服之。

诏边吏料敌战守,不拘以逗留法。 卢芳与匈奴、乌桓连兵寇边。遣将军杜茂将兵筑亭障以备之。

茂治飞狐道,筑亭障,修烽燧,凡与匈奴、乌桓大小数十百战,终不能克。

窦融及五郡太守入朝,以融为冀州牧。

上诏窦融与五郡太守入朝。融等奉诏而行,官属、宾客相随,驾乘千余两。既至,诣城门,上印绶。诏遣使者还侯印绶,引见,赏赐恩宠,倾动京师。寻拜融冀州牧。又以梁统为太中大夫,姑臧长孔奋为武都郡丞。姑臧在河西最为富饶,天下未定,士多不修检操。奋在职四年,力行清洁,为众人所笑,以为身处脂膏不能自润。及从融入朝,诸守、令财货连毂,弥竟川泽,唯奋无资,单车就道,帝以是赏之。

雍奴侯寇恂卒。

丁酉(37) 十三年

春正月,大司徒霸卒。 诏太官勿受郡国异味。

自己只掌握大局,他的宾客故旧每天都挤满大门。各部门主管有时向他报告外面的公事,马援就说:“这是丞、掾应管的事情,哪里值得麻烦我呢?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让我能游乐玩耍。如果豪强大族侵害小民,或者狡猾的官吏徇私枉法,这才是太守该管的事。”邻县曾有人报私仇,官民受到震惊,都说羌人造反了,百姓逃入城中。狄道县长来到马援府上,请求关闭城门发兵。马援当时正同宾客们饮酒,大笑说:“羌人怎么敢再来侵犯我?告诉狄道县长回去守在官舍里,实在害怕得厉害,可以伏在床下。”后来情况渐渐安定,郡内百姓都佩服马援。

下诏命令边疆官吏估量敌人的力量或战或守,不要拘泥于军法中的“逗留法”。 卢芳与匈奴、乌桓联兵入侵边境。派将军杜茂率领军队修筑碉堡以防备入侵的敌军。

杜茂整修飞狐道,修筑堡垒,建造烽火台,和匈奴、乌桓总共打了大小数十上百次战斗,始终不能攻克。

窦融同五郡太守入朝晋见,任命窦融为冀州牧。

刘秀诏命窦融同五郡太守入朝晋见。窦融等人奉命前往,官属和宾客跟随,驾驶一千多辆车。到达洛阳后,窦融前往城门,交上印信绶带。刘秀下诏派使者发还侯爵印信绶带,接见窦融,对他的赏赐和恩宠轰动了京城。不久,拜窦融为冀州牧。又任命梁统为太中大夫,任命姑臧县长孔奋为武都郡丞。姑臧县在河西地区是最富饶的,当时全国还没有安定,士人多不检点,没有节操。孔奋在职四年,为官清正廉洁,被众人讥笑,认为他身在油脂中却不能滋润自己。等到跟随窦融到洛阳去时,各郡守、县令都有一车又一车财物,布满平川洼泽,只有孔奋没有财产,乘坐一辆车上路,刘秀因此奖赏他。

雍奴侯寇恂去世。

丁酉(37) 汉光武帝建武十三年

春正月,大司徒侯霸去世。 下诏令太官不要再接受各郡、封国送来的异味。

诏曰:“郡国献异味,其令太官勿复受。远方口实所以荐宗庙,自如旧制。”时异国有献名马者,日行千里;又进宝剑,价直百金。诏以剑赐骑士,马驾鼓车。上雅不喜听音乐,手不持珠玉。尝出猎,车驾夜还,上东门候郅恽拒关不开。上令从者见面于门间,恽曰:“火明辽远。”遂不受诏。上乃回,从东中门入。明日,恽上书谏曰:“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如社稷宗庙何?”书奏,赐恽布百匹,贬东中门候为参封尉。

卢芳奔匈奴。

卢芳攻云中,久不下。其将随昱留守九原,欲胁芳来降。芳知之,与十余骑亡入匈奴,其众尽归随昱,昱乃诣阙降。诏拜昱五原太守,封镌胡侯。

诏诸王皆降为公侯。

朱祜奏:“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诏长沙王兴、真定王得、河间王邵、中山王茂皆降爵为侯;赵王良为赵公,太原王章为齐公,鲁王兴为鲁公。是时,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

以绍嘉公孔安为宋公,承休公姬常为卫公。 以韩歆为大司徒。 夏四月,吴汉军还,大飨将士,诸功臣皆增邑更封。

吴汉自蜀振旅而还,夏四月,至京师。于是大飨将士,功臣增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其外戚、恩泽封者四十五人。定封邓禹为高密侯,食四县;李通为固始侯,贾复为胶东侯,食六县;余各有差。已殁者益封其子孙,或更封支庶。

诏书说:“各郡、封国献来山珍美味,太官不要再接受。远方进献用于宗庙祭祀的食物,则仍按照旧例。”当时外国有献名马的,可日行千里;又有进献宝剑的,价值一百两黄金。刘秀下诏把宝剑赏赐给骑士,让宝马去驾皇家的鼓车。刘秀平素不喜欢听音乐,手不持珍珠宝玉。有次外出打猎,车驾夜里返回,上东门候汝南人郅恽拒绝开门。刘秀让随从在门缝间同郅恽见面,郅恽说:“灯火太远,看不清是谁。”于是不接受诏命。刘秀只好返回,从东中门进城。第二天,郅恽上奏书进谏说:“陛下到远方山林打猎,夜以继日,将社稷和宗庙置于何地呢?”奏书呈上后,刘秀赐郅恽一百匹布,贬东中门候为参封县尉。

卢芳投奔匈奴。

卢芳攻打云中,久攻不下。他的将领随昱留守九原,打算胁迫卢芳投降汉朝。卢芳知道后,同十余名骑兵逃入匈奴地区,卢芳的军队都归附随昱,随昱于是到京城投降。刘秀下诏拜随昱为五原太守,封为镌胡侯。

下诏将各位王爷降为公侯。

朱祜上奏章说:“古时候臣子受封,非直系亲属不封为王爵。”刘秀就下诏把长沙王刘兴、真定王刘得、河间王刘邵、中山王刘茂都降爵为侯;改封赵王刘良为赵公,太原王刘章为齐公,鲁王刘兴为鲁公。当时,刘氏皇族以及原有封国撤销而由后世继承爵位的共一百三十七人。

加封绍嘉公孔安为宋公,封承休公姬常为卫公。 任命韩歆为大司徒。 夏四月,吴汉的军队返回洛阳,刘秀设宴犒赏将士,有功之臣都增加封地。

吴汉从蜀地整顿军队返回,夏四月,到达洛阳。于是刘秀设盛大宴席犒劳将士,功臣封地增加调整的共有三百六十五人,其他外戚及加恩分封的有四十五人。封邓禹为高密侯,有四个县为食邑;封李通为固始侯,贾复为胶东侯,都有六个县为食邑;其余的人各按等级分封。对已经死去的功臣,就加封他们的子孙,或者改封其宗族旁支。

帝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邓禹、贾复知帝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拥众京师,乃去甲兵,敦儒学。帝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职为过,遂罢左、右将军官。耿弇等亦上大将军印绶,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进,奉朝请。邓禹内行淳备,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艺,修整闺门,教养子孙,皆可以为后世法,资用国邑,不修产利。贾复为人刚毅方直,多大节,既还私第,阖门养威重。朱祜等荐复宜为宰相,帝方以吏事责三公,故功臣并不用。是时,列侯唯高密、固始、胶东三侯与公卿参议国家大事,恩遇甚厚。帝虽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远方贡珍甘,必先遍赐诸侯,而太官无余,故皆保其福禄,无诛谴者。

以窦融为大司空。

融自以非旧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召会进见,容貌辞气卑恭已甚。帝愈亲厚之。融小心,久不自安,数辞爵位,上疏曰:“臣融有子,朝夕教导以经艺,不令观天文、见谶记,欲令恭肃畏事,恂恂守道,不愿其有才能,况当传以连城广土,享故诸侯王国哉!”帝不许,诏勿得复言。

五月,匈奴寇河东。

刘秀在军旅中时间很长,厌倦战争,并且知道全国上下疲惫困乏,渴望休息,自从陇、蜀平定后,除非有危急情况,不再谈论军事。皇太子曾经询问攻战的事情,刘秀说:“从前卫灵公请教战争的事,孔子不回答。这不是你该问的。”邓禹、贾复知道刘秀决心放下武器,用文教统治,不想让功臣在京城拥有重兵,于是抛开武事,专心研究儒学。刘秀也为功臣们着想,想保全他们的爵位和封地,不让他们因职务而有过失,就撤销左、右将军的官职。耿弇等人也交出大将军的印信绶带,都以侯爵的身份离开朝廷,回到自己的宅第,他们都被加以特进之衔,定期参加朝会。邓禹性情敦厚,有十三个儿子,让他们各自钻研一门技艺,他治家严谨、教养子孙的方法,都可以作为后世效法的榜样,他家里花费的是封地的收入,不从其他产业获利。贾复为人刚毅正直,多有大节,回到宅第后关起门来修身养性。朱祜等人举荐贾复,认为他适宜当宰相,刘秀正责令三公整顿官吏制度,所以一律不任用功臣。这时,侯爵中只有高密侯邓禹、固始侯李通、胶东侯贾复三人同公卿们一起商议国家大事,恩宠特别深厚。刘秀虽然控制功臣,但常常能包容回护他们,原谅他们的小过失。远方进贡的珍美食品,必定先赏赐所有诸侯,而太官都没有多余的,因此功臣们都保有爵位财产,没有被诛杀责罚的。

任命窦融为大司空。

窦融自以为不是故旧之臣,一旦入朝,位列功臣之上,因此每当朝会晋见时,神情和言辞都非常谦卑有礼。刘秀就更加亲近厚待他。窦融小心谨慎,总感到内心不安,多次辞去爵位和官职,上书说:“我有儿子,每天早晚用儒家经典教导他们,不让他们学习天文、阅读谶记,想让他们谦恭怕事,恪守正道,不愿让他们有才能,何况要把好几个城市的广阔土地传给他们,让他们享有诸侯王国呢!”刘秀不同意他辞职,下诏让他不得再提此事。

五月,匈奴侵犯河东郡。

戊戌(38) 十四年

莎车、鄯善遣使奉献,请置都护,不许。

莎车王贤、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献。西域苦匈奴重敛,皆愿属汉,复置都护。上以中国新定,不许。

太中大夫梁统请更定律令,不报。

统上疏曰:“臣窃见元帝轻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轻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杀人者减死一等,自后著为常准,故人轻犯法,吏易杀人。臣闻刑罚在衷,无取于轻。高帝受命,约令定律,诚得其宜;文帝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至哀、平继体,即位日浅,听断尚寡。丞相王嘉轻为穿凿,亏除先帝旧约成律,数年之间百有余事,或不便于理,或不厌民心。谨表其尤害于体者傅奏于左,愿陛下宣诏有司,详择其善,定不易之典。”事下公卿,光禄勋杜林奏曰:“大汉初兴,蠲除苛政,海内欢欣,及至其后,渐以滋章。果桃菜茹之馈,集以成赃,小事无妨于义,以为大戮。至于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为敝弥深。臣愚以为宜如旧制。”统复上言曰:“臣之所奏,非曰严刑,经曰:‘爰制百姓于刑之衷。’衷之为言,不轻不重之谓也。自高祖至于孝宣,海内称治;至于初元、建平,而盗贼浸多,皆刑罚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由此观之,则刑轻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轨而害及良善也。”事寝,不报。

己亥(39) 十五年

春正月,免大司徒歆归田里,歆自杀。

戊戌(38) 汉光武帝建武十四年

莎车、鄯善派遣使者进贡,请求设置都护,刘秀没有答应。

莎车王贤、鄯善王安都派使者进贡。西域苦于匈奴沉重的征敛,都愿意归属汉朝,重新设置都护。刘秀因国内刚刚平定,没有应许。

太中大夫梁统请求更改制定法律,没有批复。

梁统上书说:“我看到汉元帝死罪减刑的有三十四种情形,汉哀帝死罪减刑的有八十一种情形,其中四十二种情形是亲手杀人的做减死一等判决,自那之后成为惯例,所以人们轻率犯法,官吏轻易杀人。我听说设置刑罚关键在于轻重适中,不能偏轻。汉高祖承受天命,制定法律,确实很得当;汉文帝只取消了肉刑和连坐法;到哀帝、平帝继位后,在位时间短,处理案件还很少。丞相王嘉轻率地穿凿附会,删改先前君王既定的法律条例,几年之间改动一百多处,有的不合道理,有的不顺民心。我谨将其中对大体为害最深的内容附在奏章后面,希望陛下责成有关部门仔细选择好的律令,制定一部不容更改的法典。”奏章交给公卿议论,光禄勋杜林上奏说:“汉朝初兴时,铲除苛政,四海之内欢欣鼓舞,等到后来,逐渐地增加律条。连果品、蔬菜这类赠物都集中起来成为赃物,一些并不妨害大义的小事也要判处死刑。以至于法律不能禁止,上下相互掩藏逃避,弊病更加严重。我认为应当沿用原有的法律。”梁统又上奏说:“我所奏请的不是要推行严刑。《书经》上说:‘治理百姓,刑罚要适中。’适中的意思是指不轻也不重。从汉高祖到汉宣帝,天下被称为治平;到元帝、哀帝时,盗贼逐渐增加,这都是刑罚不适中,愚昧之人轻视犯法所造成的。由此看来,减轻刑罚的做法反而滋生成大祸患,那是对奸诈不轨的人施加恩惠而坑害善良的人啊。”这件事被搁置,没有批复。

己亥(39) 汉光武帝建武十五年

春正月,罢免大司徒韩歆,让他回归故里,韩歆自杀。

韩歆好直言无隐,帝每不能容。歆于上前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故坐免归田里。帝犹不释,复遣使宣诏责之,歆及子婴皆自杀。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众多不厌。帝乃追赐钱谷,以成礼葬之。

有星孛于昴。 以欧阳歙为大司徒。 二月,徙边郡吏民避匈奴。

匈奴寇钞日盛,州郡不能禁。二月,遣吴汉率马成、马武等北击匈奴,徙雁门、代郡、上谷吏民六万余口置居庸、常山关以东,以避胡寇。匈奴左部遂复转居塞内,朝廷患之,增缘边兵,郡数千人。

夏四月,追谥兄为齐武公。

帝感功业不就,抚育二子章、兴,恩爱甚笃。以其少贵,欲令亲吏事,使章试守平阴令,兴缑氏令。其后章迁梁郡太守,兴迁弘农太守。

诏州郡检核垦田户口。

帝以天下垦田多不以实自占,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乃诏下州郡检核。于是刺史、太守多为诈巧,苟以度田为名,聚民田中,并度庐屋、里落,民遮道啼呼;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时诸郡各遣使奏事,帝见陈留吏牍上有书,视之,云:“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帝诘吏由趣,抵言“于长寿街上得之”。帝怒。时东海公阳年十二,在幄后言曰:“吏受郡敕,当欲以垦田相方耳。”帝曰:“即如此,

韩歆说话坦白直爽,毫不隐讳,刘秀常常不能容忍。韩歆在刘秀面前极有根据地说天下将有饥荒年出现,并且指天画地,言辞十分激烈,所以被免职,回归故里。刘秀还不能消气,又派使者宣读诏书责备他,韩歆和他的儿子韩婴都自杀了。韩歆平素享有重名,被无罪而逼迫至死,众人大多不服。刘秀才追赐钱财和粮食,以完整的礼节安葬他。

昴宿附近出现彗星。 任命欧阳歙为大司徒。 二月,迁徙边疆各郡的官民以逃避匈奴掳掠。

匈奴的侵犯抢劫日益严重,州、郡无力禁止。二月,派吴汉率领马成、马武等向北进军攻打匈奴,并迁徙雁门郡、代郡、上谷郡的官民六万余人,安置到居庸关、常山关以东,以避开匈奴骚扰。匈奴左部于是又转移到边塞之内居住,朝廷为此忧虑,增加边塞的部队,每个郡有数千人。

夏四月,刘秀追封哥哥刘为齐武公。

刘秀感慨刘功业未成,抚育刘的两个儿子刘章和刘兴,对他们异常宠爱。因为他们年轻而地位显贵,想让他们亲身体验政事,就派刘章暂时代理平阴县令,派刘兴暂时代理缑氏县令。后来,刘章升为梁郡太守,刘兴升为弘农太守。

下诏各州、郡检查核实耕地数量和户口数目。

刘秀因为全国耕地面积大多没有根据实际情况自行申报,而且户口、年龄都有增减变化,就下诏书命令各州、郡检查核实。于是州刺史、郡太守多行诡诈,投机取巧,胡乱地以丈量土地为名目,把百姓聚集到田中,连房屋、村落也一起丈量,以致百姓挡在道路上啼哭;有的官吏优待豪强,苛刻侵害贫弱的百姓。当时各郡纷纷派遣使者奉奏章进京汇报情况,刘秀发现陈留郡官吏的简牍上有字,仔细一看,发现写的是:“颍川郡、弘农郡可以问,河南郡、南阳郡不可问。”刘秀责问陈留的官吏是怎么回事,官吏抵赖说:“是在长寿街上听到的。”刘秀大怒。当时东海公刘阳只有十二岁,在帐子后面说:“那是官吏接受郡守的命令,将要同其郡丈量土地的情况相比较。”刘秀说:“如果这样,

何故言河南、南阳不可问?”对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逾制,不可为准。”帝令虎贲将诘问吏,吏乃实首服,如东海公对。上由是益奇爱阳。遣谒者考实二千石长吏阿枉不平者。

冬十一月,大司徒歙有罪,下狱死。

歙坐前为汝南太守,度田不实,赃罪千万,下狱。歙世授《尚书》,八世为博士,诸生守阙为歙求哀者千余人,至有自髡剔者。平原礼震,年十七,求代歙死。帝竟不赦,歙死狱中。

以戴涉为大司徒。 卢芳复入居高柳。 遣马成缮治障塞,以张堪为渔阳太守。

骠骑大将军杜茂坐以军吏杀人,免。使扬武将军马成代茂,缮治障塞,十里一堠,以备匈奴。使骑都尉张堪领杜茂营,击破匈奴于高柳。拜堪渔阳太守。堪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劝民耕稼,以致殷富。

庚子(40) 十六年

春二月,交趾女子徵侧、徵贰反。

交趾麊泠县雒将女子徵侧甚雄勇,交趾太守苏定以法绳之,徵侧忿怨,与妹徵贰反。九真、日南、合浦蛮俚皆应之,凡略六十五城,自立为王,都麊泠。交趾刺史及诸太守仅得自守。

三月晦,日食。 秋九月,河南尹、诸郡守十余人皆有罪,下狱死。

为什么说河南郡和南阳郡不可以查问呢?”刘阳回答说:“河南是京都,有很多陛下亲近的大臣;南阳是陛下的故乡,有很多皇亲国戚;他们的田地住宅都超过规定,不能作为标准。”刘秀命令虎贲中郎将去责问陈留的官吏,那个官吏才如实承认,情况正像东海公刘阳所说的那样。刘秀因此更加喜爱刘阳,认为他不同寻常。刘秀又派遣谒者对二千石官员中徇私枉法的行为进行考察核实。

冬十一月,大司徒欧阳歙有罪,被捕入狱,死在狱中。

欧阳歙因为从前做汝南郡太守时丈量土地不据实,获赃款一千万钱,被捕入狱。欧阳歙家世代传授《尚书》,有八代人当博士,学生门徒守在宫门外为欧阳歙求情的有一千多人,甚至有人剔去自己的头发,自罚髡刑。平原人礼震,才十七岁,请求代替欧阳歙去死。刘秀最终没有赦免,欧阳歙死在狱中。

任命戴涉为大司徒。 卢芳又进入内地住在高柳。 派马成修缮要塞,任命张堪为渔阳太守。

骠骑大将军杜茂因犯指使军官杀人罪被罢免。派扬武将军马成代替杜茂的职务,修缮要塞,每隔十里修筑一座烽火台,以防备匈奴进犯。命令骑都尉张堪率领杜茂的军队,在高柳打败匈奴。拜张堪为渔阳太守。张堪任职八年,匈奴不敢侵犯边境,他鼓励百姓耕田种地,以过上富足生活。

庚子(40) 汉光武帝建武十六年

春二月,交趾女子徵侧、徵贰反叛。

交趾麊泠县雒将的女儿徵侧十分强悍勇猛,交趾太守苏定用法律约束她,徵侧怨恨,同妹妹徵贰一起反叛。九真、日南、合浦的蛮人都响应她们,共攻占六十五个城市,自立为王,定都麊泠。交趾刺史和各郡太守仅能自守。

三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秋九月,河南尹和各郡太守十余人都获罪,被捕入狱处死。

皆坐度田不实。后上从容谓虎贲中郎将马援曰:“吾甚恨前杀守、相多也。”对曰:“死得其罪,何多之有?但死者既往,不可复生也。”上大笑。

群盗起。冬十月,诏许相斩除罪,遂皆解散。

郡国群盗处处并起,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国,听郡盗自相纠擿,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吏虽逗留回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禽讨为效;其牧守令长坐界内有盗贼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懦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取获贼多少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于是更相追捕,贼并解散,徙其魁帅于他郡,赋田受禀,使安生业。自是牛马放牧不收,邑门不闭。

卢芳降,立以为代王。

卢芳与闵堪使使请降。帝立芳为代王,堪为代相,赐缯二万匹,因使和集匈奴。初,匈奴闻汉购求芳,贪得财帛,故遣芳还降。既而芳以自归为功,不称匈奴所遣,单于复耻言其计,故赏遂不行。由是大恨,入寇尤深。芳入朝,南及昌平,有诏止,令更朝明岁。

复行五铢钱。

马援奏宜如旧制铸五铢钱,上从之。天下赖其便。

辛丑(41) 十七年

春正月,以赵憙为平原太守。

都因丈量土地不据实而犯罪。后来,刘秀态度缓和地对虎贲中郎将马援说:“我很后悔先前杀了很多太守、国相。”马援回答说:“他们罪有应得,有什么多不多呢?只是死去的人不能再复生了。”刘秀大笑。

盗贼蜂起。冬十月,下诏准许盗贼相互杀害以免除罪责,于是盗贼都瓦解离散。

各郡、封国盗贼处处并起,郡县追剿,官兵到时盗贼就散开,官兵一离去盗贼又重新聚集。冬十月,刘秀派遣使者到各郡、封国去,任凭群盗互相检举攻击,五个人共同斩杀一人就可以免去五个人的罪;官吏即使逗留、回避、故意纵容盗贼,也一律不再追究,准许以擒贼讨贼立功;州牧、郡守、县令、县长因辖区内有盗贼而不逮捕,或因畏怯懦弱弃城失职的,都不予处罚,只看捕获盗贼的多少来排列优劣次序,只有窝藏盗贼的人才治罪。于是官吏大力追捕盗贼,盗贼全部解散,将群盗的首领迁徙到其他郡去,给他们土地,供应粮食,让他们安心生产劳动。从此牛马放牧晚间不用牵回,城门夜间不用关闭。

卢芳投降,策立他为代王。

卢芳和闵堪派使者请求投降。刘秀立卢芳为代王,封闵堪为代相,赏赐二万匹绸缎,让他安抚匈奴,建立睦邻关系。当初,匈奴听说汉朝悬赏捉拿卢芳,贪图钱财丝帛,所以送卢芳回来投降。后来卢芳因自己归降而有功,不说是匈奴所遣,匈奴单于也耻于提及当初的计谋,因而朝廷没有进行赏赐。匈奴因此十分愤恨,入侵骚扰边境更为严重。卢芳前来朝见,南进到昌平,刘秀下诏让他停止,改为明年再入朝晋见。

重新使用五铢钱。

马援上奏说应当按照旧币制铸造五铢钱,刘秀听从了他的建议。百姓因这项措施而得到方便。

辛丑(41) 汉光武帝建武十七年

春正月,任命赵憙为平原太守。

初,怀县大姓李子春二孙杀人,怀令赵憙穷治其奸,二孙自杀,收系子春。京师贵戚为请者数十,憙终不听。赵孝公良病,上临视之,问所欲言,良曰:“素与李子春厚,今犯罪,怀令赵憙欲杀之,愿乞其命。”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更道他所欲。”良无复言。既薨,上追思良,乃贳出子春。迁憙为平原太守。

二月晦,日食。 冬十月,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阴氏为皇后。

郭后宠衰,数怀怨怼,上怒之,废后,立贵人阴氏为皇后。诏曰:“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郅恽言于帝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不,勿乱大伦,使天下有议社稷者。”帝曰:“恽善恕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轻天下也。”

进右冯翊公辅为中山王。 帝如章陵。

帝幸章陵,修园庙,祠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赏赐。时宗室诸母因酣悦相与语曰:“文叔少时谨信,与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帝闻之,大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

十二月,还宫。 以莎车王贤为汉大将军。

是岁,莎车王贤复遣使奉献,请都护。帝赐贤西域都护印绶及车旗、黄金、锦绣。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权,又令诸国失望。”诏书收还都护印绶,更赐贤以汉大将军印绶,其使不肯易,遵迫夺之。贤由是始恨,而犹诈称大都护,移书诸国,悉服属焉。

当初,怀县大族李子春的两个孙子杀了人,怀县县令赵憙深入追究凶犯,两个孙子自杀,拘捕李子春。京都的皇亲国戚为李子春求情的有几十人,赵憙始终不答应。赵孝公刘良生病,刘秀去探病,问他有什么话要说,刘良说:“我平素同李子春交情深厚,他如今犯罪,怀县县令赵憙要杀他,乞求饶他一命。”刘秀说:“官吏奉行法律,不能歪曲,请说其他愿望。”刘良不再说话。刘良去世后,刘秀追念他,才赦免放出李子春。升赵憙为平原太守。

二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冬十月,废黜郭皇后,立贵人阴氏为皇后。

郭皇后失宠,常常心怀怨恨,刘秀很生气,废黜了她,立贵人阴氏为皇后。刘秀下诏书说:“这是一件异常的事,不是国家之福,不准祝福庆贺。”郅恽对刘秀说:“我听说夫妇之间的私情,父亲尚且不能干涉儿子,何况臣子能够干涉君王吗?因此我不敢多说。即便如此,我希望陛下考虑是否可行,不要搞乱伦理道德,让天下人议论社稷。”刘秀说:“郅恽善于用自己的心揣度君王,知道我一定不会处置失当而轻视天下。”

加封右冯翊公刘辅为中山王。 刘秀前往章陵。

刘秀到达章陵,修葺先人的陵园祭庙,祭祀旧宅,巡察田地农舍,设酒宴,演奏乐曲,进行赏赐。当时刘氏宗室的伯母、姑母、婶娘们因饮酒酣畅高兴而一起说:“刘秀小时候谨慎守信,同别人交往不殷勤应酬,只知道柔和而已,今天才能这样。”刘秀听到后,大笑说:“我治理天下,也要推行柔和之道。”

十二月,返回洛阳皇宫。 任命莎车王贤为汉朝大将军。

这一年,莎车王贤又派遣使者进贡,请求设置都护。刘秀赏赐给贤西域都护的印信绶带,以及车辆、旗帜、黄金、锦绣。敦煌太守裴遵上书说:“对于夷狄,不能给予他们大权,并且这样做会让其他各国失望。”刘秀下诏收回贤的都护印信绶带,改为赐给他汉朝大将军的印信绶带,贤的使者不肯更换,裴遵强行夺回。贤从此开始怨恨,而且还诈称是西域都护,向其他西域国家发布文书,各国都服从归附莎车。

以马援为伏波将军,讨交趾。

徵侧等寇乱连年,诏长沙、合浦、交趾具车船,修道桥,通障溪,储粮谷。拜马援为伏波将军,以扶乐侯刘隆为副,南击交趾。

壬寅(42) 十八年

春二月,蜀郡守将史歆反,遣吴汉等讨之。 三月,帝如河东,祠后土。 马援与徵侧、徵贰战,大破之。

援缘海而进,随山刊道千余里,至浪泊上,与徵侧等战,大破之,追至禁溪,贼遂散走。

夏四月,帝还宫。 五月,旱。 卢芳复反,奔匈奴。

芳自昌平还,内自疑惧,遂复反,匈奴遣数百骑迎芳出塞。芳留匈奴中,病死。

秋七月,吴汉拔成都,诛史歆。 罢州牧,置刺史。

癸卯(43) 十九年

春正月,尊孝宣皇帝庙为中宗。始祠元帝以上于太庙,成帝以下于长安。徙四亲庙于章陵。

五官中郎将张纯与太仆朱浮奏议:“礼,为人子,事大宗,降其私亲。当除今亲庙四,以先帝四庙代之。”大司徒涉等奏立元、成、哀、平四庙。上自以昭穆次第,当为元帝后,遂追尊宣帝曰中宗。始祠昭帝、元帝于太庙,成帝、哀帝、平帝于长安,舂陵节侯以下于章陵,其长安、章陵皆太守、令、长侍祠。

马援斩徵侧、徵贰。

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征讨交趾贼寇。

徵侧等盗贼作乱好几年,刘秀下诏让长沙、合浦、交趾准备车辆船只,修路架桥,打通山间溪谷的道路,储备粮食。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任命扶乐侯刘隆做马援的副手,南征交趾。

壬寅(42) 汉光武帝建武十八年

春二月,蜀郡守将史歆反叛,刘秀派吴汉等人征讨史歆。三月,刘秀前往河东郡,祭祀后土神。 马援同徵侧、徵贰交战,大败盗贼。

马援沿大海推进,沿山开路一千多里,到达浪泊,同徵侧等人交战,大败贼寇,追击到禁溪,盗贼于是四散逃走。

夏四月,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五月,发生旱灾。 卢芳再次反叛,投奔匈奴。

卢芳从昌平返回后,内心疑虑恐惧,于是再次反叛,匈奴派遣几百名骑兵迎接卢芳逃出边塞。卢芳留在匈奴,病死。

秋七月,吴汉攻陷成都,诛杀史歆。 撤销州牧,设置刺史。

癸卯(43) 汉光武帝建武十九年

春正月,追尊汉宣帝祭庙为中宗祭庙。开始在太庙祭祀元帝以前的皇帝,在长安祭祀成帝以后的皇帝。将四亲庙迁移到章陵。

五官中郎将张纯同太仆朱浮上奏建议:“按照礼制,作为人子,就应尊奉大宗,降低自己父母亲的地位。应当撤除现在的四座父祖祭庙,用陛下即位前四位先帝的祭庙代替。”大司徒戴涉等上奏建立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四座祭庙。刘秀自己认为按照宗族的辈分,他应当是元帝的后代,就追尊宣帝为中宗。开始在太庙祭祀昭帝、元帝,在长安祭祀成帝、哀帝、平帝,在章陵祭祀高祖父舂陵节侯及以下的先人,长安、章陵两地的祭庙全部由当地太守、县令、县长负责侍奉祭祀。

马援斩杀徵侧、徵贰。

进击余党都阳等,降之,峤南悉平。援与越人申明旧制,以约束之。自后骆越奉行马将军故事。

妖贼单臣等据原武。夏四月,臧宫破斩之。

妖贼单臣、傅镇等相聚入原武城,自称将军。诏太中大夫臧宫将兵围之,数攻不下。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皆曰:“宜重其购赏。”东海王阳独曰:“妖巫相劫,势无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围急,不得走耳。宜小挺缓,令得逃亡。逃亡,则一亭长足以禽也。”帝然之,即敕宫撤围缓贼。贼众分散,遂拔原武,斩臣、镇等。

六月,废皇太子彊为东海王,立东海王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郭后既废,太子彊意不自安。郅恽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辞位以奉养母氏。”太子从之,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上不忍,迟回者数岁。六月戊申,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彊,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封彊为东海王,立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帝以太子舅阴识守执金吾,阴兴为卫尉,皆辅导太子。识性忠厚,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话,未尝及国事。帝敬重之。兴虽礼贤好施,而门无游侠;与同郡张宗、上谷鲜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汜、杜禽

进兵攻击徵侧的余党都阳等,收降他们,峤南全部平定。马援向越人申明原来的制度,用以约束他们。自此之后南越土著都奉行马援的规定。

贼寇单臣等占据原武城。夏四月,臧宫攻陷原武城,斩杀单臣。

贼寇单臣、傅镇等人聚集起来,进入原武城,自称将军。刘秀下诏令太中大夫臧宫率领军队包围原武城,但多次攻城都未能攻下。刘秀召集公卿、诸王询问策略,大家都说:“应当提高悬赏金额。”只有东海王刘阳说:“这些人被妖师、巫师相胁迫,必定不会长久存在,其中一定有后悔想逃走的,只是城外围攻太急,不能逃跑罢了。应当稍稍放松攻城,让他们能够逃亡。贼众逃亡溃散,那么一个亭长就足以擒获他们了。”刘秀赞同他的意见,立即命令臧宫撤围,放走盗贼。于是众盗贼分崩四散,臧宫便攻陷了原武城,斩杀单臣、傅镇等人。

六月,废皇太子刘彊,封为东海王;立东海王刘阳为皇太子,改名刘庄。

郭皇后被废后,太子刘彊内心不安。郅恽劝说太子道:“长久地处在不稳定的位置,上违背孝道,下靠近危险,不如辞去太子之位,以奉养母亲。”太子刘彊采纳了他的建议,多次托刘秀左右的亲信和诸王表达他的诚意,希望能够退居藩国。刘秀不忍心,迟疑徘徊了几年。这一年六月二十六日,颁布诏书说:“《春秋》大义,立皇太子以身份高贵为标准。东海王刘阳是皇后之子,应当继承皇位。皇太子刘彊坚决谦让,愿意退居藩国,出于父子之情,难以长久地违背他的心意。封刘彊为东海王,立刘阳为皇太子,改名刘庄。”

刘秀任命皇太子刘庄的舅父阴识代理执金吾,任命阴兴为卫尉,一起辅导皇太子。阴识性情忠厚,在朝廷上虽然极力正直进谏,但回家与宾客们说话时,却从不涉及国事。刘秀十分敬重他。阴兴虽然礼贤下士,乐于施惠助人,但门客中没有豪杰侠客;他和同郡人张宗、上谷郡人鲜于裒关系不好,知道他们对国家有用,仍然称赞他们的长处推荐他们做官;他的朋友张汜、杜禽

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后帝欲以兴为大司徒,兴固让曰:“臣不敢惜身,诚亏损盛德,不可苟冒。”帝遂听之。以沛国桓荣为议郎,使授太子经。车驾幸太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辨明经义,每以礼让相厌,不以辞长胜人,儒者莫之及。又诏诸儒生雅歌击磬,尽日乃罢。帝使左中郎将钟兴授皇太子及宗室诸侯《春秋》,赐兴爵关内侯。兴辞以无功,帝曰:“生教训太子及诸王侯,非大功邪?”兴曰:“臣师少府丁恭。”于是复封恭,而兴遂固辞不受。

赐洛阳令董宣钱三十万。

陈留董宣为洛阳令。湖阳公主苍头白日杀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以奴骖乘。宣候之,驻车叩马,以刀画地,大言数主之失,叱奴下车,因格杀之。主即还宫诉帝,帝大怒,召宣,欲棰杀之。宣叩头曰:“愿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乎?臣不须棰,请自杀。”即以头击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主曰:“文叔为白衣时,藏亡匿死,吏不敢至门。今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与白衣同。”因敕强项令出,赐钱三十万,宣悉以班诸吏。由是能搏击豪强,京师莫不震栗。

同他交情深厚,但阴兴认为他们华而不实,只在钱财上帮助他们,始终不替他们美言。因此世人称赞他的忠心。后来刘秀想任命阴兴为大司徒,阴兴坚决推让说:“我不敢爱惜自己的身体,但实在害怕有损您的大德,不能滥竽充数。”刘秀于是遵从了他的想法。任命沛国人桓荣为议郎,让他传授太子儒家经典。刘秀亲自到太学,召集众博士在他面前讨论问题,提出质疑。桓荣辨明经典的精义,常常以礼让的态度使人折服,不以言辞犀利压倒对方,其他儒士都比不上他。刘秀又下诏令学生们一面击磬,一面唱儒家的雅歌,一整天才结束。刘秀派左中郎将钟兴向皇太子刘庄和宗室诸侯传授《春秋》,封钟兴为关内侯。钟兴以自己没有功劳而推辞,刘秀说:“你教授太子和诸位王侯,难道不是大功劳吗?”钟兴说:“我师从于少府丁恭。”于是刘秀又封丁恭为关内侯,而钟兴则坚决推辞,不接受封侯。

赏赐洛阳令董宣三十万钱。

陈留人董宣担任洛阳令。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的奴仆白天行凶杀人,随后躲藏在公主家里,官吏不能逮捕他。等到湖阳公主出门时,让那个奴仆陪同乘车。董宣等在外面,叫车停下,扣住马缰绳,用刀划地,大声数落公主的过失,怒喝那个奴仆下车,接着就地杀死了他。湖阳公主立即回宫告诉了刘秀,刘秀大怒,召董宣晋见,要用刑杖把他打死。董宣叩头说:“我请求说一句话再死。”刘秀说:“你想说什么?”董宣说:“陛下有圣德,能复兴汉室,却纵容奴仆杀人,将凭借什么治理天下呢?我不等着被打死,请让我自杀吧!”当即用头撞击大柱子,血流满面。刘秀让小黄门太监拽住他。后来让董宣向湖阳公主叩头道歉,董宣不服从。刘秀就让人强行按他的脑袋,董宣两手撑地,始终不肯低头。湖阳公主说:“你是平民百姓时,窝藏逃犯,官吏不敢上门来找。如今你是皇帝,你的权威不能行使在一个县令身上吗?”刘秀笑着说:“天子跟平民不同。”随后命令硬脖子县令出去,赏赐给他三十万钱,董宣都分给了手下官吏。从此他能够打击豪强,京城洛阳的人无不震惊害怕。

秋九月,帝如南顿,赐复二岁。

上幸南阳,进幸汝南南顿县舍,置酒会,赐吏民,复南顿田租一岁。父老前叩头言:“愿赐复十年。”帝曰:“天下重器,常恐不任,日复一日,安敢远期十岁乎?”吏民又言:“陛下实惜之,何言谦也?”帝大笑,复增一岁。

甲辰(44) 二十年

春二月,还宫。 夏四月,大司徒涉下狱死,大司空融坐免。

戴涉坐入故太仓令奚涉罪,下狱死。帝以三公连职,策免窦融。

五月,大司马广平侯吴汉卒。

汉病笃,车驾亲临,问所欲言,对曰:“臣愚无所知识,愿陛下慎无赦而已。”及薨,诏送葬如大将军霍光故事。汉性强力,每从征伐,帝未安,常侧足而立。诸将见战阵不利,或多惶惧,失其常度,汉意气自若,方整厉器械,激扬吏士。帝时遣人观大司马何为,还言方修战攻之具,乃叹曰:“吴公差强人意,隐若一敌国矣!”每当出师,朝受诏,夕则引道,初无办严之日。及在朝廷,斤斤谨质,形于体貌。汉尝出征,妻子在后买田宅,汉还,让之曰:“军师在外,吏士不足,何多买田宅乎?”遂尽以分与昆弟、外家。故能任职以功名终。

匈奴寇上党、天水、扶风。 六月,以蔡茂为大司徒,朱浮为大司空。

秋九月,刘秀前往南顿,赏赐免除赋税徭役二年。

刘秀到达南阳,又前往汝南郡南顿县,摆设酒宴,赏赐官民,免除南顿县赋税徭役一年。父老们上前叩头说:“希望陛下免除本县赋税徭役十年。”刘秀说:“帝王之位是天下大器,我常常担心不能胜任,过一天是一天,怎敢远远约定十年之事呢?”官民们又说:“陛下实际是吝惜,为什么说谦恭的话呢?”刘秀大笑,于是又增加了一年。

甲辰(44)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年

春二月,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夏四月,大司徒戴涉入狱,处死,大司空窦融被免去职务。

戴涉因陷害前太仓令奚涉丽获罪,被拘捕入狱,处死。刘秀认为三公职务相连,就颁策书罢免了大司空窦融的职务。

五月,大司马广平侯吴汉去世。

吴汉病情严重,刘秀亲往探望,问他有什么话要说,吴汉说:“我愚昧,没有知识,希望陛下谨慎从事,不要赦免罪犯而已。”吴汉去世后,下诏命令隆重安葬,礼仪如同安葬大将军霍光的旧例。吴汉性格刚强有力,每次跟随刘秀出征,刘秀还没安顿好时,他常常小心地侍立在一旁。众将领看到战斗形势不利,大多会惊惶恐惧,失去常态,只有吴汉神情自若,同时准备兵器,激励官兵的斗志。刘秀有时派人去看吴汉在做什么,观看的人回来说吴汉正在修理准备作战进攻的装备,于是叹息说:“吴汉比较令人满意,他的威重就像一个敌对国。”吴汉每次出征,早晨接受诏命,晚上就已踏上征途,从来都没有时间准备行装。等到在朝廷上,他处处谨慎,表现在举止和态度上。吴汉有一次率军出征,他的妻子儿女在后方购置田产,吴汉回来后责备他们说:“军队在外,官兵供给不足,为什么你们大量购置田地房舍呢?”于是全都分给兄弟和舅父家。吴汉因此能够终身任职,享有功名。

匈奴侵犯上党、天水、扶风三郡。 六月,任命蔡茂为大司徒,任命朱浮为大司空。

太子太傅张湛自郭后之废,称疾不朝。帝强起之,欲以为司徒,湛辞疾笃,不能复任朝事,遂罢之,而用茂、浮。

徙中山王辅为沛王。 以郭况为大鸿胪。

帝数幸况第,赏赐金帛,丰盛莫比,京师号况家为“金穴”。

冬十二月,遣马援屯襄国。

马援自交趾还,平陵孟冀迎劳之,援曰:“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冀曰:“谅!为烈士当如是矣!”十二月,匈奴再寇天水、扶风、上党。援自请击,帝许之,使出屯襄国,诏百官祖道。援谓黄门郎梁松、窦固曰:“凡人富贵,当使可复贱也。如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高坚自持。勉思鄙言!”

乙巳(45) 二十一年

春正月,乌桓与匈奴、鲜卑连兵入寇。

代郡以东尤被乌桓之害。其居止近塞,朝发穹庐,暮至城郭,五郡民庶,家受其辜,至于郡县损坏,百姓流亡,边陲萧条,无复人迹。秋八月,帝遣马援与诸谒者分筑堡塞,稍兴立郡县,或空置太守、令、长,招还人民。乌桓居上谷塞外白山者最为强富。援将三千骑击之,无功而还。

鲜卑寇辽东,太守祭肜击走之。

鲜卑万余骑寇辽东,太守祭肜率数千人迎击之,自被甲陷陈。虏大奔,投水死者过半,遂穷追出塞。虏急,

太子太傅张湛自从郭皇后被废黜后,就称病不再上朝。刘秀勉强他上朝,打算任命他为司徒,张湛以自己病重、不能再担任朝廷职务辞让,于是刘秀将他罢免,而任用蔡茂和朱浮。

改封中山王刘辅为沛王。 任命郭况为大鸿胪。

刘秀多次到郭况家去,赏赐给郭况金银、丝帛,丰盛无比,京师洛阳人都称郭况家是“金穴”。

冬十二月,派马援驻屯襄国。

马援从交趾返回,平陵人孟冀迎接慰劳马援,马援说:“现在匈奴、乌桓还在侵扰北部边塞,我想请求出兵讨伐。男子汉就应战死疆场,用马革包裹尸体送回来安葬,怎能躺在床上,死在女人手中呢?”孟冀说:“确实如此!做壮士就应当这样!”十二月,匈奴再次侵犯天水郡、扶风郡和上党郡。马援请求自己率兵讨伐,刘秀准许,派他出兵屯驻在襄国,命令百官祭祀路神,为马援饯行。马援对黄门郎梁松、窦固说:“一个人富贵后,应当让自己还可以再处于贫贱的境地。如果你们不想再贫贱,就要身居高位而谨慎把持自己。请考虑我的话!”

乙巳(45)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

春正月,乌桓同匈奴、鲜卑合兵入侵。

代郡以东地区受乌桓侵害尤其严重。乌桓的住地靠近边塞,他们早晨从帐篷出发,傍晚就能抵达城郭,沿边五郡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受到侵害,以至于郡县遭到破坏,百姓流离失所,边疆地区萧条,不见人烟。秋八月,刘秀派马援和谒者们分别修筑城堡要塞,逐渐恢复郡县,有些地方虚设太守、县令、县长,召集百姓返回家园。乌桓各部落中以居住在上谷郡塞外白山地区的一支最为强悍富有。马援率领三千名骑兵征讨,无功而返。

鲜卑入侵犯辽东郡,辽东太守祭肜迎击,打跑鲜卑入侵者。

鲜卑部落一万多名骑兵侵犯辽东郡,辽东太守祭肜率领几千人迎击,祭肜亲自穿上盔甲上阵冲杀。鲜卑人大举奔逃,落水而死的超过一半人,祭肜于是乘胜穷追直至塞外。鲜卑人惶急,

皆弃兵裸身散走。是后鲜卑震怖,畏肜,不敢复窥塞。

冬,匈奴寇上谷、中山。 西域十八国遣子入侍,请都护,不许。

莎车王贤浸以骄横,欲兼并西域,数攻诸国。诸国愁惧,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愿得都护。帝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诸国闻都护不出,而侍子皆还,大忧恐,乃与敦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车,言侍子见留,都护寻至,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状闻,帝许之。

丙午(46) 二十二年

春闰正月,帝如长安,祠高庙、园陵。 二月,还宫。夏五月晦,日食。 秋九月,地震。 冬,大司空浮免,以杜林为大司空。 以刘昆为光禄勋。

初,昆为江陵令,县有火灾,昆向火叩头,火寻灭。后为弘农太守,虎皆负子渡河。帝闻而异之,征昆代林为光禄勋。帝问昆曰:“前在江陵,反风灭火,后守弘农,虎北渡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对曰:“偶然耳。”左右皆笑。帝叹曰:“此乃长者之言也。”顾命书诸策。

青州蝗。 匈奴单于舆死,子蒲奴立,求和亲,许之。

匈奴中连年旱蝗,赤地数千里,人畜饥疫,死耗太半。单于畏汉乘其敝,乃遣使诣渔阳求和亲。帝遣中郎将李茂报命。

都抛弃武器赤身裸体四散逃命。自此之后,鲜卑部落感到震惊恐怖,畏惧祭肜,不敢再窥伺边塞。

冬,匈奴进犯上谷郡、中山郡。 西域十八国送王子到洛阳充当人质,请求设置西域都护,刘秀没有答应。

莎车王贤日益骄横,打算兼并西域,多次进攻邻近各国。西域各国忧愁恐惧,车师前王国、鄯善国、焉耆国等共十八个国家都送他们的王子进洛阳为人质,希望得到汉朝都护的保护。刘秀认为中原刚刚平定,北方异族尚未顺服,所以让各国人质全部返回,赏赐丰厚。各国听说不派出都护,而人质都回来了,非常忧虑恐惧,就给敦煌太守裴遵呈送文书说:“希望您留下我们的人质来向莎车国示意,宣称人质已被留下,汉朝的都护不久就到,望暂且停止军事行动。”裴遵把情况上报,刘秀答应了。

丙午(46)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二年

春闰正月,刘秀前往长安,祭祀高祖祭庙,祭祀陵园。 二月,返回洛阳皇宫。 夏五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秋九月,发生地震。 冬,大司空朱浮被罢免,任命杜林为大司空。 任命刘昆为光禄勋。

当初,刘昆当江陵令,县里发生火灾,刘昆对火叩头,不久火就熄灭了。后来他做弘农太守,郡中老虎都背着幼虎渡过黄河离开。刘秀听说后觉得很奇怪,就征召刘昆接替杜林当光禄勋。刘秀问刘昆说:“你从前在江陵改变风向扑灭烈火,后来做弘农太守,老虎向北渡过黄河,你行了什么德政以致发生这种事?”刘昆回答说:“只是偶然碰上而已。”左右侍从都笑起来。刘秀叹息说:“这才是德高的长者说的话。”下令把这事记载在史书上。

青州发生蝗灾。 匈奴单于舆去世,他的儿子蒲奴继位,请求与汉朝和亲,刘秀答应了。

匈奴统治地域内连年发生旱灾和蝗灾,数千里毫无生机,人和牲畜饥饿并且瘟疫流行,死去大半。匈奴单于害怕汉朝乘其疲惫攻击,就派使者到渔阳请求和亲。刘秀派中郎将李茂回报。

诏罢边郡亭候,招降乌桓。

乌桓乘匈奴之弱,击破之,匈奴北徙数千里,幕南地空。诏罢诸边郡亭候吏卒,以币帛招降乌桓。

西域复请都护,不许,遂附于匈奴。

西域诸国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归。莎车王贤知都护不出,击破鄯善,攻杀龟兹王。鄯善王安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护。都护不出,诚迫于匈奴。”帝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于是鄯善、车师复附匈奴。

丁未(47) 二十三年

夏五月,大司徒茂卒。 秋八月,大司空林卒。 以玉况为大司徒。 冬十月,以张纯为大司空。 武陵蛮反,遣将军刘尚击之,败没。

尚溯沅水入武溪击之。尚轻敌深入,蛮乘险邀之,尚一军悉没。

鬲侯朱祜卒。

祜为人质直,尚儒学,为将多受降,以克定城邑为本,不存首级之功。

戊申(48) 二十四年

春正月,匈奴南边八部立日逐王比为南单于,款塞内附。

初,匈奴单于舆弟右谷蠡王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次即当为单于。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乌珠留单于有子曰比,为右薁鞬日逐王,领南边八部。

下诏撤销沿边各郡亭候,招降乌桓。

乌桓趁匈奴虚弱打败匈奴,匈奴向北迁徙了几千里,沙漠以南地区成为一片空地。刘秀下诏撤销沿边各郡的亭候和官兵,用金钱绢帛招降乌桓。

西域各国又请求设置西域都护,刘秀没有应许,于是西域各国归附匈奴。

西域各国的人质在敦煌逗留了很长时间,都忧愁不已,因思乡而逃回本国。莎车王贤知道汉朝不会派来西域都护,就击败鄯善国,打死龟兹国国王。鄯善国王安上书刘秀说:“愿意再送王子去洛阳做人质,再次请求派来都护。如果汉朝不派出都护,只能被迫向匈奴屈服。”刘秀回答说:“现在使节和军队不能派出,如果各国感到力不从心,东西南北何去何从,自己选择。”于是鄯善国、车师国又归附匈奴。

丁未(47)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

夏五月,大司徒蔡茂去世。 秋八月,大司空杜林去世。任命玉况为大司徒。 冬十月,任命张纯为大司空。 武陵蛮族反叛,派将军刘尚征伐,刘尚战败,全军覆没。

刘尚沿沅水逆流而上,进入武溪进行讨伐蛮人。刘尚轻敌深入蛮地,蛮人借地势险要邀战,刘尚全军覆灭。

鬲侯朱祜去世。

朱祜为人质朴正直,崇尚儒学,担任将领时,多是接受敌人投降,以夺取城市为目的,不贪图拿敌人首级报功请赏。

戊申(48)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四年

春正月,匈奴南部八大部落拥立日逐王比为南单于,到塞内来归附汉朝。

当初,匈奴单于舆的弟弟右谷蠡王知牙师按次序当为左贤王,左贤王按次序当为单于。单于舆想传位给他儿子,就杀了知牙师。乌珠留单于有个儿子叫比,是右薁鞬日逐王,统领南边八部。

比见知牙师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庭会稀阔。单于疑之,乃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兵。及单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诣西河太守,求内附。两骨都侯颇觉其意,劝单于诛比。比弟斩将王在单于帐下,闻之,驰以报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万人,待两骨都侯还,欲杀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谋,亡去。单于遣万骑击之,见比众盛,不敢进而还。八部大人共议立比为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扞御北虏。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不可许。五官中郎将耿国独以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东扞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帝从之。于是分为南、北匈奴。

秋七月,遣马援征武陵蛮。

武陵蛮寇临沅。遣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讨之,不克。马援请行,帝愍其老,未许。援曰:“臣尚能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盼,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遂遣率中郎将马武、耿舒等将四万余人征五溪。援谓友人杜愔曰:“吾受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死国事。今获所愿,甘心瞑目。但畏长者家儿或在左右,与从事,殊难得调,介介独恶是耳!”

冬十月,匈奴南单于遣使入贡。

南单于奉藩称臣,上以问朗陵侯臧宫,宫曰:“匈奴饥疫分

比见知牙师被杀,口出怨言道:“如果按兄弟次序来说,右谷蠡王应当继位;如果按传子论,我是前单于的长子,我应当继位。”于是心怀猜疑恐惧,很少去参加单于王庭朝会。单于舆怀疑他,就派两位骨都侯监督统领比部下的兵马。等到单于蒲奴继位,比更加怨恨,他秘密派遣汉人郭衡带着匈奴地区去求见西河太守,请求归附汉朝。两位骨都侯对比的意图颇有察觉,劝单于诛杀比。比的弟弟斩将王恰巧在单于帐中,听到消息后就跑去报告比。于是比聚集起八部兵马四五万人,等待两位骨都侯回来,要杀死他们。两位骨都侯将到达时,发觉了比的计谋,逃走了。单于派遣一万骑兵攻打比,因为见到比的军队强大,不敢进兵而返回。匈奴南部八部落首领一起议定拥立比为呼韩邪单于,又派使者到五原塞去,表示愿意永远做汉朝的藩属屏障,抵御北方敌人。刘秀把这件事交给公卿商议,大家都认为天下刚刚安定,中原空虚,不能答应。只有五官中郎将耿国认为应当依照汉宣帝的旧例,接受归附,让他们在东面抵御鲜卑,在北面抗拒匈奴,做四方蛮夷的表率,修复沿边各郡。刘秀听从了耿国的意见。从此匈奴分成南匈奴和北匈奴。

秋七月,派马援征讨武陵蛮人。

武陵蛮人侵犯临沅。派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讨伐,不能取胜。马援请求出征,刘秀怜惜他年迈,没有同意。马援说:“我还能够身穿盔甲,上马征战。”刘秀让他试试身手。马援骑在马鞍上,回头瞧看,表示仍然能够作战,刘秀笑着说:“好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翁啊!”于是派他率领中郎将马武、耿舒等统领四万多人征讨五溪。马援对友人杜愔说:“我受皇恩深重,但年事已高,去日无多,总担心不能为国而死。现在得遂心愿,死也瞑目了。只是顾虑那些权贵子弟,他们或者在我左右,或者跟从办事,很难处置协调好,独独有这块心病啊!”

冬十月,匈奴南单于派使者到洛阳进贡。

南单于愿意做汉朝的藩国,自称臣属,刘秀征询朗陵侯臧宫的意见,臧宫说:“匈奴发生饥荒与瘟疫,引起部落之间分裂

争,臣愿得五千骑以立功。”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

己酉(49) 二十五年

春正月,貊人、鲜卑、乌桓并入朝贡。

辽东徼外貊人寇边,太守祭肜招降之。肜又以财利抚纳鲜卑大都护偏何,使招致异种,络绎款塞。肜曰:“审欲立功,当归击匈奴,斩送头首,乃信耳。”偏何等即击斩匈奴,持头诣郡。其后相攻,辄送首级,受赏赐。自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鲜卑、乌桓并入朝贡。肜为人质厚重毅,抚夷狄以恩信,故皆畏而爱之,得其死力。

南单于击北单于,破之,来请使者监护。

南单于遣其弟左贤王莫将兵万余人击北单于弟薁鞬左贤王,生获之。北单于震怖,却地千余里。南单于复遣使诣阙贡献,求使者监护,遣侍子,修旧约。

三月晦,日食。 夏,新息侯马援卒于军,诏收其印绶。

马援军至临乡,击破蛮兵。

初,援尝有疾,虎贲中郎将梁松来候之,独拜床下,援不答,松意不平。诸子问曰:“梁伯孙,帝婿,贵重朝廷,公卿已下莫不惮之,大人奈何独不为礼?”援曰:“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通轻侠,援前在交趾,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

斗争,我愿率领五千名骑兵去立战功。”刘秀笑着说:“同常胜将军难以商议敌情,我要自己考虑此事。”

己酉(49)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五年

春正月,貊人、鲜卑、乌桓一起到洛阳来进贡。

辽东郡塞外的貊人侵犯边境,辽东太守祭肜招引他们投降。祭肜又用财物安抚结纳鲜卑首领偏何,让他招来其他外族人陆续到边塞投降归顺。祭肜说:“你们当真想立功,就应当回去攻打匈奴,斩下匈奴首领的头送来,我才相信你们。”偏何等部落就去攻击斩杀匈奴人,拿着匈奴人的头到辽东郡来。后来他们每年都攻击匈奴,不断送来人头,接受赏赐。匈奴的势力从此衰弱,汉朝的边疆地区不再有受侵扰的警报,鲜卑、乌桓一同到洛阳进贡。祭肜为人质朴敦厚,沉着坚毅,用恩惠和信义安抚外族,所以外族对他都既畏惧又喜爱,拼死效力。

匈奴南单于攻击北单于,打败北单于,到洛阳来请求汉朝派出使者进行监护。

南单于派他的弟弟左贤王莫率军一万余人攻击北单于的弟弟薁鞬左贤王,将他活捉。北单于十分震惊恐惧,后撤了一千余里。南单于再次派遣使者前往洛阳进贡,请求汉朝派使者进行监护,还送去王子做人质,重修旧日和约。

三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夏,新息侯马援死在军中,刘秀下诏收回他的印信绶带。

马援的军队抵达临乡,打败蛮兵。

当初,马援曾经患病,虎贲中郎将梁松前往探望,梁松独自在床下拜见,马援没有还礼,梁松心中不满。马援的儿子问马援说:“梁松是皇上的女婿,是朝廷上的显贵,公卿以下的官员没有不惧怕他的,您为什么独独对他不以礼相待?”马援说:“我是他父亲的朋友,他虽然身份显贵,怎么能不讲辈分呢?”马援哥哥的儿子马严、马敦都喜欢发表议论,结交游侠,马援先前在交趾时,写信回来告诫他们说:“我要你们听到别人的过失,就如同听到

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恶,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伯高者,山都长龙述也。季良者,越骑司马杜保也。会保仇人上书,讼“保为行浮薄,乱群惑众,伏波将军万里还书以诫兄子,而梁松、窦固与之交结”。帝召松、固,以讼书及援诫书示之,松、固叩头流血,而得不罪。诏免保官,擢拜龙述为零陵太守。松由是恨援。

及援讨武陵蛮,军次下隽,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从充则涂夷而运远。耿舒欲从充道,援以为弃日费粮,不如从壶头,扼其咽喉,充贼自破。以事上之,帝从援策。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贼每升险鼓噪,援辄曳足以观之,左右哀其壮,莫不为之流涕。耿舒与兄好畤侯弇书曰:“前舒上书当先击充,粮虽难进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怫郁行死,诚可痛惜。前到临乡,贼无故自致,若夜击之,即可殄灭。

自己父母的名字一样,耳可以听,但口中不能讲。喜好议论别人的长短是非,随意褒贬时政和法令,是我最为厌恶的,我宁肯死,也不愿听到子孙有此类行径。龙伯高为人敦厚谨慎,言谈合乎礼法,谦虚而俭朴,廉正而威严,我对他既敬爱又尊重,希望你们效仿他。杜季良为人豪侠仗义,把别人的忧虑当作自己的忧虑,把别人的欢乐当作自己的欢乐,他父亲去世后,几个郡的客人都来吊丧了,我对他也既敬爱又尊重,却不希望你们效仿他。效仿龙伯高不成,还可以做谦恭之士,正如人们所说的‘刻鸿鹄不成还像鸭’;如果效仿杜季良不成,就会堕落成天下的轻浮子弟,正如人们所说的‘画虎不成反似狗’。”龙伯高是山都县长龙述,杜季良是越骑司马杜保。恰逢杜保的仇人上奏章,指控“杜保行为浮躁轻薄,蛊惑人心,伏波将军马援从万里之外写信回家告诫他哥哥的儿子,而梁松、窦固却同他结交”。刘秀就召梁松、窦固晋见,把指控杜保的奏书和马援告诫侄儿的书信拿给他们看,梁松、窦固叩头流血,才得以免罪。刘秀下诏罢免杜保的官职,提升龙述为零陵太守。梁松由此憎恨马援。

等到马援讨伐武陵蛮人时,军队驻扎在下隽,有两条路可以进入蛮界:一条走壶头,则路途近而水势险恶;另一条走充县,则道路平坦而运输线太长。耿舒想从充县进军,马援认为那样会消耗时日和军粮,不如从壶头进兵,扼住蛮人咽喉,充县的蛮军就可以不攻自破。马援把情况上报朝廷,刘秀批准了马援的策略。于是从壶头进军,蛮贼凭借地势高,据守关隘,而水流湍急,汉军船只不能上行。当时正值酷暑,官兵中有很多人身染瘟疫而死,马援也受传染,于是在河岸上凿出洞窟来避暑热。每当蛮贼登上高处击鼓呐喊,马援就蹒跚着察看敌情,左右随从都哀痛他的壮志,无不为之流泪。耿舒写信给他的哥哥好畤侯耿弇说:“先前我上书朝廷,建议先攻打充县,粮食虽然难运但军队能够派上用场,几万士卒个个奋勇争先。现在竟然困在壶头,不能进军,官兵忧愁抑郁,行将病死,实在令人痛惜。之前到达临乡,蛮贼无故自己到来,如果乘夜攻打他们,就可以将其全歼。

伏波类西域贾胡,到一处辄止,以是失利。今果疫疾,皆如舒言。”弇得书奏之,帝乃使梁松乘驿责问援,因代监军。会援卒,松因是构陷援,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缓。

初,援在交趾,尝饵薏苡实,能轻身,胜瘴气。军还,载之一车。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昔所载还皆明珠、文犀。帝益怒。援妻孥惶惧,与严草索相连,诣阙请罪。帝乃出松书以示之,方知所坐,上书诉冤。前云阳令朱勃诣阙上书曰:“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间者南讨,立陷临乡,师已有业,未竟而死。吏士虽疫,援不独存。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愿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帝意稍解。

冬十月,监军谒者宗均矫制告谕群蛮,降之。

谒者宗均监援军,援既卒,军士疫死者太半,蛮亦饥困。均乃与诸将议曰:“今道远士病,不可以战,欲权承制降之,何如?”诸将莫敢应,均曰:“夫忠臣出境,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蛮夷震怖,

但是,马援就像是西域商人,每到一处就停下来,因此战事失利。如今果然遇到了瘟疫,完全同我预言的一样。”耿弇收到书信后,上奏给朝廷,刘秀就派梁松乘坐驿车前去责问马援,并顺便代理监军事务。正当此时,马援去世,梁松趁机陷害马援,刘秀大怒,下令收回马援的新息侯印信绶带。

当初,马援在交趾时,曾经服食薏苡仁,因为它能使身体轻健,并能抵御瘴气。马援班师回朝时,装了一车带回去。等到马援死后,却有人上书诬告他当初载回的全是珍珠和犀角。刘秀更加愤怒。马援的妻子儿女惊慌恐惧,同马严一起用草绳把自己捆绑起来,到皇宫门外请罪。刘秀把梁松的奏书给他们看,他们方才知道马援的罪名,便上书鸣冤。前任云阳县令朱勃到洛阳皇宫来上书说:“我看到已故的伏波将军马援不久前南征蛮贼,很快攻陷临乡,大军已建树功业,但未及完成而去世了。官兵们虽然遭受瘟疫,但马援也没有独自生还。马援为朝廷效命二十二年,向北出塞远到大漠,向南渡过江海,触冒瘟疫,死在军中,名声毁灭,爵位丧失,封国失传。天下不知他的过错,百姓没听说对他的诋毁,他的亲属紧闭门户,遗体不能运回祖坟安葬,对他的怨恨和嫌隙一时并起,马氏家族恐惧战栗,已死的人不能为自己剖白,活着的人不能为他分辩,我为此深感痛心!希望将马援一案交付公卿议论,评判他的功与罪,决定是否恢复爵位,以满足天下人的愿望。”刘秀之怒意稍有缓解。

冬十月,马援军队的监军谒者宗均假传圣旨晓谕众蛮贼,收降他们。

谒者宗均做马援军队的监军,马援死后,官兵因瘟疫病死一大半,蛮兵也饥饿困乏。宗均就同将领们商议说:“现在我军道路遥远,官兵染疾,难以作战,我想权且代表皇上发布命令招降敌人,怎么样?”众将领没人敢回答,宗均说:“忠臣远在国家边境外,若有能安定国家的计策,可以专断专行。”于是假传圣旨,调伏波司马吕种代理沅陵县长,命他带着诏书到蛮贼驻营地去,宣告朝廷的恩德和信义,而自己率领大军尾随其后。蛮人震惊恐惧,

冬十月,共斩其大帅而降。于是均入贼营,散其众,遣归本郡,为置长吏而还,群蛮遂平。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上嘉其功,迎,赐以金帛。

辽西乌桓内属,置校尉以领之。

是岁,辽西乌桓大人郝旦等率众内属。诏封乌桓渠帅为侯、王、君长者八十一人,使居塞内,布于缘边诸郡,令招来种人,给其衣食,遂为汉侦候,助击匈奴、鲜卑。时司徒掾班彪上言:“乌桓天性轻黠,好为寇贼,若久放纵而无总领者,必复掠居人,但委主降掾吏,恐非所能制。臣愚以为宜复置乌桓校尉,诚有益于附集,省国家之边虑。”帝从之。于是始复置校尉于上谷宁城,开营府,并领鲜卑赏赐、质子,岁时互市焉。

庚戌(50) 二十六年

春正月,诏增百官奉。

千石已上减于西京旧制,六百石已下增于旧秩。

初作寿陵。

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使迭兴之后,与丘陇同体。”

立南单于庭,置使匈奴中郎将以领之。

冬季十月,他们一起斩杀首领投降。于是宗均进入蛮贼大营,遣散了兵众,令他们各回本郡,又委任了地方官吏,然后班师,蛮人之乱于是平定。宗均还没有到洛阳,先自我弹劾假传圣旨的罪过,刘秀嘉奖他的功劳,派人迎接他,赏赐钱财、丝帛。

辽西郡的乌桓部落归附汉朝,刘秀设置乌桓校尉统领他们。

这一年,辽西郡的乌桓部落首领郝旦等率领部众归附汉朝。刘秀下诏封乌桓各级首领为侯、王、君长,总共册封八十一人,让他们移居到边塞以内,分布在沿边各郡,又令他们招集本族人前来,官府供给他们衣服粮食,于是这些人就成为汉朝的边疆哨卫,帮助汉朝征讨匈奴和鲜卑。当时司徒掾班彪上书说:“乌桓人天性轻薄狡黠,喜欢做强盗,如果长期放纵他们而没有人统领,他们必定会再度劫掠汉朝居民,只委派主持受降的低级官吏,恐怕不能控制他们。我认为应当重新设置乌桓校尉,这样必将有益于招抚安定外族,减少国家的边疆忧患。”刘秀采纳了班彪的建议。于是开始在上谷郡宁城重新设置乌桓校尉,建立大营和官府,并且负责对鲜卑人的赏赐、接送人质等事务,每年四季举行双边贸易。

庚戌(50)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六年

春正月,下诏增加百官俸禄。

千石以上的官吏俸禄低于西汉旧制,六百石以下的官吏俸禄高于西汉旧制。

开始兴建皇陵。

刘秀说:“古代帝王的随葬物品都是陶人、瓦器、木车、茅编之马,让后世人不知道墓建在哪里。太宗文帝明了生死的真义,景帝能够遵从孝道,所以虽然经受了天下大乱,而霸陵唯独能有幸完好保存,难道不是美事吗?现在设计的陵墓,占地不过二三顷,不起山陵,不修塘池,只让它不积水罢了。这样使陵墓在改朝换代后能与丘陇泥土成为一体。”

为南匈奴单于修建王庭,设置使匈奴中郎将领军护卫。

遣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诏听南单于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卫护之。

秋,南单于遣子入侍。

诏赐单于冠带、玺绶、车马、金帛、甲兵、什器,又转河东米糒、牛羊以赡给之。令中郎将将弛刑五十人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岁尽辄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汉遣谒者送前侍子还单于庭,赐单于及阏氏、左右贤王以下缯彩合万匹,岁以为常。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归于本土。遣谒者分将弛刑补治城郭,发遣边民在中国者布还诸县,皆赐以装钱,转给粮食。时城郭丘墟,扫地更为,上乃悔前徙之。

冬,徙南单于居西河美稷。

冬,南单于五骨都侯子复将其众三千人归南部,北单于使骑追击,悉获其众。南单于遣兵拒之,逆战不利。于是复诏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郴、王郁留西河拥护之。令西河长史岁将骑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将卫护单于,冬屯夏罢,自后以为常。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汉扞戍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逻耳目。北单于惶恐,颇还所略汉民以示善意。钞兵每到南部下,还过亭候,辄谢曰:“自击亡虏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汉民也。”

派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匈奴,为其兴建王庭,距离五原郡西部边塞八十里。下诏准许南匈奴单于到云中郡内居住,开始设置使匈奴中郎将,率军护卫南单于。

秋,南单于送王子进京做人质。

下诏赐给单于官帽、腰带、印玺、绶带、车马、金银财物、丝织品、武器及日用品,又从河东郡转调粮食、牛羊以供给南匈奴。命令中郎将率领五十名免刑囚犯跟随南单于,参与处理诉讼案件,观察动静。南单于每年年末就派使者呈送奏章,送王子到汉朝做人质;汉朝派谒者送前次做人质的王子返回单于王庭,赐给单于及其王后、左右贤王及以下官员彩色丝绸共一万匹,每年如此,成为惯例。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等八郡的流亡百姓回归家园。派遣谒者分别带领免刑囚徒修补整治城郭,并遣返在中原居住下来的内迁边境百姓回到各自县里,赐给所有返乡人治装费,调拨供应粮食。当时的沿边城郭已成废墟,需要清理重建,刘秀于是后悔当初迁徙百姓的决定。

冬,让南单于移居到西河郡美稷县。

冬,南匈奴五位骨都侯之子又率领他们的部众三千人归附南匈奴,北匈奴单于令骑兵追击,将他们全部抓获。南匈奴单于派兵抗拒,交战不利。于是刘秀再次下诏让南单于迁移到西河郡美稷县居住,并命令段郴、王郁留守西河郡护卫他们。又命西河郡长史每年带领二千名骑兵、五百名免刑囚犯协助中郎将保护南单于,冬季屯驻,夏季撤回,从此之后成为常例。南单于移居到西河郡后,依然设置诸部落王,协助汉朝戍守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诸部落王都率领部众,替各郡、县巡逻侦察。北单于惊惶恐惧,送回不少被劫掠去的汉朝百姓,以表示善意。每当其突击部队到南匈奴居住地去时,经过汉朝设置的边塞亭和烽火台,就致歉道:“我们只是征伐叛逆逃走的薁鞬日逐王而已,不敢进犯汉朝居民。”

辛亥(51) 二十七年

夏,大司徒况卒。 五月,诏三公去“大”名,改司马曰太尉。 以赵憙为太尉,冯勤为司徒。 北匈奴求和亲,不许。

北匈奴遣使诣武威求和亲,帝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北虏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虏降者且不复来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臧宫、马武上书曰:“虏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在陛下。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购赏,谕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诏报曰:“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强,而屯兵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言兵事者。

寿张侯樊宏卒。

宏为人谦柔畏慎,每当朝会,辄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所上便宜,手自书写,毁削草本。公朝访逮,不敢众对。宗族染其化,未尝犯法。帝甚重之。及病困,遗令薄葬,一无所用。以为棺柩一藏,不宜复见,如有腐败,伤孝子之心,使与夫人同坟异藏。帝善其令,以书示百官,因曰:“今

辛亥(51)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

夏,大司徒玉况去世。 五月,下诏令三公将其称谓中的“大”字去掉,又将司马改为太尉。 任命赵憙为太尉,冯勤为司徒。 北匈奴请求与汉朝和亲,刘秀没有答应。

北匈奴单于派使者到武威郡请求和亲,刘秀召集公卿在朝堂上商议,未能决定。皇太子说:“南匈奴单于刚归附不久,北匈奴惧怕被剿伐,所以倾耳听命,争着要归顺我朝。如今我们没能出兵征讨,却反而同北匈奴交好,我恐怕南单于将会生二心,投降的北匈奴也不会再来了。”刘秀赞同这一见解,告诉武威太守不要接待北匈奴使者。臧宫、马武上奏书说:“如今北匈奴遭受瘟疫,人员、牲畜病死,又发生旱灾和蝗灾,赤地千里,疲惫困乏,毫无力量,抵不上我朝的一个郡,万里之外的垂死生命,悬在陛下的手上。难道应当固守文德之治而放弃武力吗?现在命令将领进军边塞,悬以重赏,告诉高句骊、乌桓、鲜卑攻打北匈奴东部,调遣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的羌人、胡人攻打其西部,这样一来,北匈奴的灭亡,不过几年就能见到了。”刘秀下诏答复说:“如今国家没有好政策,灾祸变异不断出现,百姓惊慌不安,不能保全自己,而又要去经营遥远的塞外吗?孔子说:‘我恐怕季孙家的忧患不是外部的颛臾。’况且北匈奴实力仍然强大,我们还要屯驻军队,戒备侵犯,传闻的事情,总是多有不实之处。果真能用全国一半的力量消灭大敌,岂不是我最大的愿望!如果时机未到,不如让百姓休养。”从此将领们无人敢再建议用兵。

寿张侯樊宏去世。

樊宏为人谦恭柔和,谨慎小心,每次朝会,他总是提前到达,俯身待命。所上奏章都是他亲手书写,随后销毁底稿。朝会时皇上询问他事情,他不敢当众回答。他的宗族受他影响,没有人触犯法律。刘秀对他很尊重。等到他病重时,遗命实行薄葬,不用任何随葬品。他认为棺柩一旦掩埋,不应再见到,如果棺木腐朽败坏,会令孝顺的儿女伤心,因此他嘱咐同夫人同坟却不同穴而葬。刘秀赞赏他的遗嘱,把他的遗书拿给百官看,并说:“现在

不顺寿张侯意,无以彰其德。且吾万岁之后,欲以为式。”

壬子(52) 二十八年

春,以鲁益东海。

徙鲁王兴为北海王,以鲁益东海。帝以东海王彊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食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设钟簴之乐,拟于乘舆。

夏六月,沛太后郭氏薨。 秋八月,遣诸王就国。

先是,上问赵憙以久长之计,憙请遣诸王就国,上遂遣鲁王兴、齐王石就国。初,马援兄子婿王磐,平阿侯仁之子也。王莽败,磐拥富赀为游侠,有名江、淮间。游京师,与诸贵戚友善。援谓姊子曹训曰:“王氏,废姓也,子石当屏居自守,而反游京师长者,用气自行,多所陵折,其败必也。”后岁余,磐坐事死。磐子肃复出入王侯邸第。时禁罔尚疏,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招游士。马援谓司马吕种曰:“建武之元,名为天下重开,自今以往,海内日当安耳。但忧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若多通宾客,则大狱起矣。卿曹戒慎之!”至是,有上书告肃等受诛之家为诸王宾客,虑因事生乱。会更始子寿光侯鲤得幸于沛王,怨刘盆子,结客杀故式侯恭。帝怒,沛王坐系诏狱,三日乃得出。因诏郡县收捕诸王宾客,更相牵引,死者以千数。吕种亦与其祸,临命叹曰:“马将军神人也!”秋八月戊寅,东海王彊、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始就国。

如不遵从寿张侯的遗愿,便无法彰显他的品德。况且我死之后,也要依照此法行事。”

壬子(52)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八年

春,将鲁国并入扩大东海国。

改封鲁王刘兴为北海王,将鲁国并入东海国。刘秀认为东海王刘彊行事有礼,所以待他特别优厚,加大封国,食二十九县,赐给他虎贲武士、骑兵仪仗,摆设木架钟磬以奏礼乐,同帝王相仿。

夏六月,沛太后郭氏去世。 秋八月,让各诸侯王前往封国。

此前,刘秀询问赵憙永保帝业的策略,赵憙请求派各诸侯王回到各自封国去,刘秀就派遣鲁王刘兴、齐王刘石前往封国。当初,马援哥哥的女婿王磐是平阿侯王仁的儿子。王莽败亡后,王磐拥有大量钱财而成为游侠,在长江、淮河之间颇有名气。他后来到洛阳来,同皇亲国戚们结为好友。马援对姐姐的儿子曹训说:“王氏家族是败落之家,王磐本当深居以自保,他反而同洛阳的显贵们结交,意气行事,得罪了很多人,他必定会身败名裂。”过了一年多,王磐果然获罪被杀。但王磐的儿子王肃又出入王侯府第。当时,禁令还不严密,各诸侯王都住在洛阳,争相博取名誉,招揽宾客。马援对司马吕种说:“建武开元,重建天下,从今以后海内当日益安定。我只忧虑各位皇子一起长大强壮,而旧有的禁令限制未能恢复,如果他们广纳宾客,那么大狱就会兴起。你们要警戒小心此事!”到这时,有人上书控告王肃等被诛杀家族的子弟已成为各诸侯王的宾客,忧虑他们会寻机制造祸乱。恰逢更始帝刘玄的儿子寿光侯刘鲤受到沛王的宠信,刘鲤怨恨刘盆子,就纠结宾客杀死故式侯刘恭。刘秀大怒,沛王因此获罪,囚禁于诏狱,三日后才被放出。刘秀于是下诏各郡县搜捕各诸侯王的宾客,加之相互牵连,因此事死去者数以千计。吕种也遭此祸,临死前叹息说:“马将军真是神人啊!”秋八月十九日,东海王刘彊、沛王刘辅、楚王刘英、济南王刘康、淮阳王刘延开始前往封国居住。

以张佚为太子太傅,桓荣为少傅。

上大会群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

北匈奴乞和亲,许之。

北匈奴遣使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客俱献见。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闻孝宣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入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羁縻之义,礼无不答。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报答之辞令必有适。今立藁草并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求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仇隙,并蒙孝宣皇帝垂恩救护,故各遣侍子称藩保塞。

任命张佚为太子太傅,桓荣为太子少傅。

刘秀召集百官朝会,询问:“谁能担当太子的师傅?”群臣迎合刘秀的心意,都说太子的舅父、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以胜任。博士张佚严肃地说:“如今陛下立太子,是为阴家呢,还是为天下呢?如果为阴家,那么阴识可担此任;如果为天下,那么定当选用天下贤能之才!”刘秀表示赞许,说:“要设置太子太傅,是为了辅佐太子。今天博士敢于纠正我的错误,何况太子呢?”于是拜张佚为太子太傅,任命博士桓荣为太子少傅,赏赐他们帷车、马匹。桓荣召集全体学生聚会,摆出刘秀赐予的车马和印信绶带,说:“我现在得此殊荣,是得力于钻研古书,你们难道能不努力吗?”

北匈奴乞求和亲,刘秀同意了。

北匈奴派使者进贡马匹和裘皮,再次乞求和亲,并且请求赏赐汉朝乐器,又请求率领西域各国使者一同进贡朝见。刘秀命令太尉、司空、司徒三府商议如何答复才最合适,司徒掾班彪说:“我听说汉宣帝曾命令戍边官员说:‘匈奴是大国,狡诈多变,同它交往,如能得到它的真情实意,那么它能为我们冲杀退敌;如果落入它的圈套,那么反而会受到轻视欺侮。’如今北匈奴单于见南单于前来归附,害怕我们谋算他的国家,因此屡次乞求同我朝和亲;又从远方驱赶牛马同我朝边民互市贸易,还几次派遣地位显赫的藩王前来,进贡物品繁多,这些都是表面上显示富强来欺骗我们的行为。我见北匈奴进贡物品越贵重,知道它的实力越虚弱;求和亲的次数越多,它的恐惧就越大。但是现在既然我们未能帮助南匈奴出兵打北匈奴,也就不应当与北匈奴断交。按照安抚笼络的原则,外族致礼,也不能没有酬答。我认为可以多加赏赐,其价值与贡品大体相当,回信的言辞、口气一定要恰当。我现在将已拟好的草稿一并呈上,信的内容如下:‘单于不忘汉朝恩德,追念先祖制订的旧和约,想要和亲以求保身安国,这项策略十分高明,对单于的做法深表赞许。从前匈奴多有内乱,呼韩邪、郅支两单于相互敌视而生嫌隙,他们承蒙宣帝垂恩救护,所以各自派遣王子做人质,自称藩属,保卫汉朝边塞。

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略纷纷,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鞬丸一,矢四发,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便宜所欲,遣驿以闻。’”帝悉纳从之。

癸丑(53) 二十九年

春二月朔,日食。

甲寅(54) 三十年

春二月,帝东巡。

后来郅支单于翻脸,自己断绝汉朝恩信;而呼韩邪单于归附亲近汉朝,忠孝更加显著。等到汉朝歼灭郅支单于后,呼韩邪单于得以保国传位,子孙相继为单于。如今南匈奴单于率领部众向南来,到边塞归附,自认为是呼韩邪嫡传长子,按照次序应当立为单于,因被侵夺而失去王位,又遭到猜疑,所以分裂背弃,他多次请求汉朝派出兵将,要返回故土,扫平北匈奴王庭,为了说动汉朝,采取各种策略,无所不用其极。只是我朝顾念他的话不能偏听偏信,又因为北匈奴单于连年进贡,想与我朝修好并请求和亲,所以没有答应南匈奴的要求,目的是成全北单于的忠孝之心。汉朝秉承威望和信义,统率天下万国,日月所照之处,都是汉朝的臣属;对待风俗不同的异族,在道义上不分亲疏,对顺服者予以褒奖,对叛逆者予以诛罚。奖善惩恶的效应,在呼韩邪、郅支二人身上早已得到验证。如今北单于想同我朝和亲,并已表达了至诚之意,还有什么嫌疑而要率领西域各国使者一同前来进贡朝见呢?西域各国臣属匈奴,与臣属汉朝有什么不同呢?北匈奴连年遭受兵灾战乱,国内财力空虚耗尽,贡品只为了交往的礼节,何必要献来马匹、裘皮?现在将各色丝绸五百匹、弓箭套一副、箭四支赠予单于,再赏赐献来马匹的左骨都侯、右谷蠡王各色丝绸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柄。单于先前曾说汉朝先帝赐给呼韩邪单于的竽、瑟和箜篌都已毁坏,希望再度赏赐,考虑到单于的国家尚未安定,正应厉兵秣马而崇尚武功,以战斗攻敌为当务之急,竽、瑟的用途不如良弓和利剑,故而没有赏赐。我不吝惜小物件,对于单于想要的东西,派使者告知即可。’”刘秀完全采纳了班彪的建议。

癸丑(53)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九年

春二月初一,出现日食。

甲寅(54) 汉光武帝建武三十年

春二月,刘秀到东方巡视。

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禅泰山。”诏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髡,令屯田。”于是群臣不敢复言。

闰月,还宫。 有星孛于紫宫。 夏,大水。 胶东侯贾复卒。

复从征伐,未尝丧败,数与诸将溃围解急。帝以复敢深入,希令远征,而壮其勇节,常自从之,故少方面之勋。诸将每论功伐,复未尝有言,帝辄曰:“贾君之功,我自知之。”

乙卯(55) 三十一年

夏五月,大水。 晦,日食。 蝗。

丙辰(56) 建武中元元年

春正月,以第五伦为会稽太守。

京兆掾第五伦领长安市,公平廉介,市无奸枉。每读诏书,叹息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后补淮阳王医工长。王入朝,伦随官属得会见。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帝大悦。明日,复特召入,与语至夕。以伦为扶夷长,未到官,追拜会稽太守。为政清而有惠,百姓爱之。

二月,帝东巡,封泰山,禅梁阴。

上读《河图会昌符》曰:“赤刘之九,会命岱宗。”上

群臣向刘秀建议:“陛下即位已三十年,应当到泰山封禅,祭祀天地。”刘秀下诏说:“朕在位三十年来,百姓怨气满腹,《论语》说:‘我欺骗谁,难道欺骗上天吗?’‘居然以为泰山的神灵不如林放吗?’为什么要玷污记载着七十二位封禅泰山的贤君的史册呢?如果各郡县远道派来官员上寿,用虚浮溢美之词歌功颂德,朕一定处以髡刑,剃去他们的头发,让他们去边疆屯田。”于是众大臣不敢再提议封禅。

闰三月,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紫宫星座附近出现彗星。夏,发生水灾。 胶东侯贾复去世。

贾夏跟随刘秀出征作战,从未打过败仗,并多次同众将领冲破包围解救危难。刘秀由于贾复敢于深入敌军,过于勇猛,很少命他远征,但又赞赏他的忠勇,常常让他亲随自己征战,所以贾复缺少独当一面的功勋。将领们每次议战功时,贾复从不讲话,刘秀就说:“贾复的功劳,我自己知道。”

乙卯(55) 汉光武帝建武三十一年

夏五月,发生水灾。 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发生蝗灾。

丙辰(56) 汉光武帝建武中元元年

春正月,任命第五伦为会稽太守。

京兆掾第五伦管理长安的集市,他公平正直,廉洁耿介,市场上没有奸邪冤枉的事情发生。他每次读诏书都叹息说:“这是圣明的君主,见一面就能决定我的大事。”后来,他升任淮阳王医工长。淮阳王进京朝见,第五伦随同其他官属得以会见刘秀。刘秀询问政事,第五伦乘机应答,刘秀十分高兴。第二天,又特意召第五伦入朝晋见,同他交谈直到黄昏。任命第五伦为扶夷县长,还未到任,又被任命为会稽太守。第五伦主持政务清明廉洁,广施恩惠,百姓们爱戴他。

二月,刘秀到东方巡视,在泰山祭祀天神,在梁阴祭祀地神。

刘秀读《河图会昌符》,书中说:“赤刘之九,会命岱宗。”刘秀

感此文,乃诏虎贲中郎将梁松等按索《河洛谶文》,言九世当封禅者凡三十六事。于是张纯等复奏请封禅,上乃许焉。诏有司求元封故事,当用方石再累,玉检、金泥。上以石功难就,欲因孝武故封石,置玉牒其中,梁松争以为不可,乃命石工取完青石,无必五色。丁卯,车驾东巡。二月己卯,幸鲁,进幸泰山。辛卯晨,燎,祭天于泰山下南方,群神皆从,用乐如南郊。事毕,至食时,天子御辇登山。日中后,到山上,更衣。晡时,升坛北面,尚书令奉玉牒检,天子以寸二分玺亲封之,讫,太常命驺骑二千余人发坛上方石,尚书令藏玉牒已,复石覆讫,尚书令以五寸印封石检。事毕,天子再拜,群臣称万岁,乃复道下。夜半后,上乃到山下,百官明旦乃讫。甲午,禅祭地于梁阴,以高后配,山川群神从,如元始中北郊故事。

三月,司空纯卒。 夏四月,帝还宫。 赦,改元。六月,以冯鲂为司空。 司徒勤卒。 京师醴泉出,赤草生,郡国言甘露降。

群臣奏言:“灵物仍降,宜令太史撰集,以传来世。”帝不纳。常自谦无德,每郡国所上,辄抑而不当,故史官罕得而记焉。

秋,蝗。 冬十月,以李䜣为司徒。 尊薄太后曰高皇后,迁吕太后主于园。薄后配食地祇,吕后四时上祭。 十一月晦,日食。 起明堂、灵台、辟雍,宣布图谶于天下。

被这句话触动,就下诏令虎贲中郎将梁松等人对《河洛谶文》进行考证,该书提到汉朝九世应去泰山封禅的总共有三十六处。于是张纯等人再次奏请刘秀到泰山封禅,刘秀这才同意。刘秀下诏让有关官员查考汉武帝元封时期封禅的旧例,查出应当用可以对合的巨型方石、玉制封匣和用水银与黄金制成的封泥。刘秀认为巨型方石费功难做,想利用汉武帝时的旧方石,把上奏天神的玉牒放在其中,梁松力争认为不能那样做,于是刘秀令石工采用完整的青石刻制方石,而不一定要五色俱全。二十八日,刘秀东行巡视。二月初十,到达鲁国,进而前往泰山。二十二日,清晨,燃起柴火,在泰山南麓下祭天,并随着祭祀众神,使用在京城南郊祭天时所奏礼乐。祭祀结束后,已到上午辰时,刘秀坐御用挽车登泰山。午时后到达山顶,更换祭服。到傍晚申时,刘秀登上祭坛,面向北方,尚书令捧上玉牒和玉匣,刘秀亲自用一寸二分的御玺钤封,封好后,太常命骑士二千多人抬起祭坛上的方石,尚书令把玉牒藏入后,再用方石盖好,然后尚书令再用五寸印钤封石匣。仪式完毕,刘秀两次叩拜,百官齐呼万岁,然后从原路下山。深夜子时后刘秀才到达山下,百官次日清晨才全部下山。二十五日,在梁阴祭祀地神,以高后配享,随着祭祀山川众神,如同汉平帝元始年间在长安北郊祭地的旧例。

三月,司空张纯去世。 夏四月,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大赦天下,改年号。 六月,任命冯鲂为司空。 司徒冯勤去世。 京城洛阳有甘泉涌出,长出赤草,各郡、封国奏报天降甘露。

群臣奏称:“祥瑞频繁降临,应当命令太史收集,载入史册,以流传后世。”刘秀不同意。刘秀经常谦虚地认为自己没有帝王德行,每当各郡、封国呈上祥瑞降临的奏章,他总是压下来,表示不敢当,所以史官很少得到材料而记录下来。

秋,发生蝗灾。 冬十月,任命李䜣为司徒。 追尊薄太后为高帝皇后,将吕太后的牌位迁到墓园。薄太后在地神之旁配享,对吕太后四季祭祀。 十一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兴建明堂、灵台、辟雍,向天下宣布符书、谶文。

初,上以《赤伏符》即帝位,由是信用谶文,多以决定嫌疑。给事中桓谭上疏谏曰:“凡人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纪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疏奏,帝不悦。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道病卒。

南单于比死,弟莫立。

帝遣使赍玺书拜授玺绶,赐以衣冠及缯彩,是后遂以为常。

丁巳(57) 二年

春正月,初立北郊,祀后土。 二月,帝崩。

帝崩于南宫前殿,年六十二。帝每旦视朝,日仄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

当初,刘秀因《赤伏符》的预言而登上皇位,因此相信符谶,多用它们来解决疑难问题。给事中桓谭上书劝谏说:“普通人总是忽略常见的事物而看重奇异的传闻。察看先世圣明帝王的传记,都以仁义正道为根本,并无奇异怪诞虚幻的事情。天道与命运,是圣人也难以预言阐释的,自子贡以后已经听不到孔子讲述,何况后世的浅薄儒生能通晓它们吗?现在一些有小聪明、小技能的人,随意增改图书,假称是谶文、符命,用来欺骗迷惑贪心而不正派的人,误导君主,岂能不对他们拒而远之呢?我听说陛下对方士烧炼丹药、点化金银之术完全否定,甚为英明,却愿意听从采纳符谶上的预言,这又是何等的失误!预言虽然有时恰与事实相符,但只不过像占卜单双之类,总有巧合。陛下应当听取正确意见,发扬圣明思想,摒弃小人的邪说,遵循儒家五经所讲述的正道。”奏书呈上后,刘秀看了很不高兴。正巧要议定灵台的位置,刘秀对桓谭说:“我想用符谶决定此事。”桓谭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说:“我不读符谶之书。”刘秀问他是什么缘故,桓谭又极力陈述符谶之书离经叛道。刘秀大怒,说:“桓谭诋毁神圣,目无国法,把他拉下去,斩首!”桓谭叩头请罪,头上都流出血来,过了很久,刘秀的怒气才得以平息。桓谭被调出洛阳,担任六安郡丞,在赴任途中病故。

南匈奴单于比去世,他的弟弟莫继位。

刘秀派使者带着诏书前往,举行授予玺印绶带的仪式,并赏赐南单于官服、官帽和彩色绸缎,自此之后便形成常例。

丁巳(57) 汉光武帝建武中元二年

春正月,在京城洛阳的北郊开始设立社坛,祭祀后土神。二月,刘秀去世。

刘秀在南宫前殿去世,享年六十二岁。刘秀生前每天早晨升朝理政,午后才散朝,还屡次召见公卿、郎将讲论经书义理,到半夜才睡。皇太子见他辛勤劳苦而不倦怠,就找机会劝谏说:“陛下有夏禹、商汤的圣明,却没有黄帝、老子的颐养天性的福分,

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虽以征伐济大业,及天下既定,乃退功臣而进文吏,明慎政体,总览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故能恢复前烈,身致太平。

太尉赵憙典丧事。时经王莽之乱,旧典不存,皇太子与诸王杂坐同席,藩国官属出入宫省,与百僚无别。憙正色,横剑殿阶,扶下诸王以明尊卑;奏遣谒者将护官属分止他县,诸王并令就邸,唯朝晡入临。整礼仪,严门卫,内外肃然。

山阳王荆哭临不哀,而作飞书,令苍头诈称大鸿胪郭况书与东海王彊,言其无罪被废,及郭后黜辱,劝令东归举兵以取天下,且曰:“高祖起亭长,陛下兴白水,何况于王,陛下长子、故副主哉?当为秋霜,无为槛羊。人主崩亡,闾阎之伍尚为盗贼,欲有所望,何况王邪?”彊得书惶怖,即执其使,封书上之。明帝以荆母弟,秘其事,遣荆出止河南宫。

太子庄即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三月,葬原陵。夏四月,以邓禹为太傅,东平王苍为骠骑将军。

诏曰:“方今上无天子,下无方伯,若涉渊水而无舟楫。夫万乘至重而壮者虑轻,实赖有德,左右小子。高密侯禹,元功之首;东平王苍,宽博有谋。其以禹为太傅,苍为骠骑将军。”苍恳辞,帝不许。又诏骠骑将军置长史、掾史员四十人,

希望您能爱惜身体、保养精神,悠游岁月而自求宁静。”刘秀说:“我自己乐于这样,并不觉得疲倦。”刘秀虽然靠征战和武力建立帝业,但等到天下平定后,他就遣退有功的武将,而选拔任用文官,清醒谨慎地制定国策,总揽大权,审时度势,量力而行,措施得当,所以能恢复前代帝王的功业,有生之年实现了天下太平。

太尉赵憙主持丧事。当时经历了王莽之乱,旧的典章制度已不复存在,皇太子同诸亲王混杂而坐,不分次序;封国的官属出入宫禁与朝廷百官并无区别。赵憙神色严肃,手按剑柄站在殿阶上,将诸位亲王扶下正殿,以明确尊卑之分;还上奏书,请求派谒者护送各封国的官属分别迁到外县居住,命诸位亲王回到他们在京城的官邸,只准上午和下午入宫哭悼。这使礼仪整齐分明,门禁森严,朝廷内外井然有序。

山阳王刘荆哭悼先帝时不悲伤,却写了一封匿名信,派他的奴仆诈称大鸿胪郭况写信给东海王刘彊,信上说刘彊无罪而被废去皇太子之位,母亲郭皇后也被罢黜受辱,劝刘彊回到东方的封国兴兵举事,夺取天下,并且说:“汉高祖起兵时只是一个小小亭长;陛下在白水乡间兴起,建立了帝业;何况对于您,身为先王长子,原来的储君呢?您应当做秋天的寒霜,肃杀万物;不要做圈栏中的羊,任人宰割。皇上去世,平民百姓尚且要做盗贼,要有所图谋,何况您这位王爷呢?”刘彊收到信后惶恐不安,立即抓了送信人,将原信封好,上呈给明帝。明帝因刘荆是同母胞弟,对这件事保守秘密,让刘荆出洛阳,到河南宫居住。

皇太子刘庄继位,尊先皇皇后为皇太后。 三月,将刘秀葬在原陵。 夏四月,任命邓禹为太傅,任命东平王刘苍为骠骑将军。

明帝下诏说:“朕如今上无先皇教导,下无重臣辅佐,就像涉越深渊而没有舟船桨楫。皇帝的责任极为重大,然而年轻人考虑问题往往轻率,实在是有赖于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辅佐朕。高密侯邓禹位居各位功臣之首,东平王刘苍宽厚渊博而有智谋。任命邓禹为太傅,刘苍为骠骑将军。”刘苍恳切推辞,明帝不同意。明帝又下诏令骠骑将军官府中设置长史、掾史等官吏四十人,

位在三公上。苍尝荐西曹掾吴良,帝曰:“荐贤助国,宰相之职也。萧何举韩信,设坛而拜,不复考试。今以良为议郎。”

烧当羌反,遣兵击之,败没。冬,复遣马武等讨之。

初,烧当羌豪滇良击破先零,夺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与弟滇岸率众寇陇西,败太守刘盱于允街,于是守塞诸羌皆叛。诏谒者张鸿领诸郡兵击之,战于允吾,鸿军败没。冬十一月,复遣中郎将窦固监捕虏将军马武等二将军四万人讨之。

戊午(58) 显宗孝明皇帝永平元年

春正月,朝原陵。

帝率公卿以下朝于原陵,如元会仪。乘舆拜神坐,退,坐东厢;侍卫官皆在神坐后,太官上食,太常奏乐;郡国上计吏以次前,当神轩占其郡谷价及民所疾苦。是后遂以为常。

夏五月,太傅高密侯邓禹卒。

谥曰元。

东海王彊卒。

东海王彊病,上遣使者、太医乘驿视疾,络绎不绝。诏沛王辅等诣鲁省疾。戊寅,彊薨。临终,上疏谢恩,言:“身既天命,孤弱复为皇太后、陛下忧虑,诚悲诚惭!息政,小人也,

使骠骑将军的地位在三公之上。刘苍曾经举荐西曹掾吴良,明帝说:“举荐贤能,协助治国,是宰相的职责。萧何举荐韩信,就当即设坛授官,不再考试。现在任命吴良为议郎。”

烧当羌人叛乱,明帝派军队讨伐,被打败,全军覆没。冬,明帝又派马武等征讨羌人。

当初,烧当羌部落首领滇良打败先零羌部落,抢占了他们的领地。滇良去世后,他的儿子滇吾和弟弟滇岸一起率领部众侵犯陇西郡,在允街打败了陇西郡太守刘盱,于是原来守卫陇西郡边塞的羌人全都反叛汉朝。明帝下诏命令谒者张鸿统领各边郡兵马讨伐羌人,在允吾同羌人交战,张鸿的部队战败,全军覆没。冬十一月,明帝又派中郎将窦固监督捕虏将军马武等两名将军率领四万人讨伐羌人。

汉明帝

戊午(58) 汉明帝永平元年

春正月,朝拜原陵。

明帝率领公卿及百官在原陵朝拜,如同光武帝刘秀生前举行元旦朝会的仪式。明帝先在刘秀的牌位前叩拜,然后退下,坐在东厢;侍卫官全都站在牌位之后,太官献上御膳,太常演奏音乐;各郡、封国呈送年终考绩的官员依次上前,在供奉光武帝牌位的堂上奏报本地粮价和人民疾苦。此后这项仪式便成为常例。

夏五月,太傅高密侯邓禹去世。

谥号为“元”。

东海王刘彊去世。

东海王刘彊病重,明帝派遣使者、御医乘坐驿车前去探望诊治病情,来来往往的车马络绎不绝。明帝诏命沛王刘辅等亲王前往鲁城探望病情。二十二日,刘彊去世。他临死前上奏书谢恩,其中写道:“我自己是短命,留下的孤儿幼子还要让皇太后和陛下忧虑,我真是又悲痛又惭愧!我的儿子刘政还是个小孩子,

猥当袭臣后,必非所以全利之也,愿还东海郡。今天下新罹大忧,惟陛下加供养皇太后,数进御餐。臣彊困劣,言不能尽意,愿并谢诸王,不意永不复相见也!”帝览书悲恸,从太后出幸津门亭发哀,使大司空持节护丧事,赠送以殊礼,诏楚王英等及京师亲戚皆会葬。帝追惟彊深执谦俭,不欲厚葬以违其意,于是特诏:“遣送之物,务从约省,衣足敛形,茅车瓦器,物减于制,以彰王卓尔独行之志。”将作大匠留起陵庙。

秋七月,马武等击羌,破之。 祭肜讨乌桓,大破之。罢缘边屯兵。

辽东太守祭肜使偏何讨赤山乌桓,大破之,斩其魁帅。塞外震詟,西自武威,东尽玄菟,皆来内附,野无风尘,乃悉罢缘边屯兵。

好畤侯耿弇卒。

己未(59) 二年

春正月,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始服冠冕、玉佩。登灵台,望云物。 三月,临辟雍,行大射礼。 冬十月,行养老礼。

上幸辟雍,初行养老礼,以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三老服都纻大袍,冠进贤,扶玉杖。乘舆到辟雍礼殿,御坐东厢,遣使者安车迎三老、五更于太学讲堂。天子迎于门屏,交礼,道自阼阶,三老升自宾阶。至阶,天子揖如礼。三老升,东面,三公设几,九卿正履,天子亲袒割牲,

如果勉强继承我的爵位和封国,一定不是保全他有益于他的办法,我请求交还东海封国,恢复为东海郡。如今天下刚遭受大丧,愿陛下加意奉养皇太后,多进饭食。我困顿低劣,言辞不能表达全部心意,愿一并答谢各位亲王,想不到我们永远不能再见面了!”明帝看到奏书异常悲痛,跟随太后出洛阳城,到津门亭为刘彊举哀,命令大司空持符节监察丧事的办理,对刘彊的赏赐赠予超过普通的礼仪,下诏令楚王刘英等亲王及在京城的亲戚们都去参加葬礼。明帝追忆刘彊坚持谦恭节俭,不想实行厚葬来违背刘彊的原意,于是发布特诏:“东海王的随葬物品务必符合简单节俭的原则,寿衣足以包住身体即可,用茅编之车、陶器和瓦器,物品少于通常的制度规定,以此显示东海王卓尔不群、独行特立的志向。”命令将作大匠留在东海国营建王陵祭庙。

秋七月,马武等攻打羌人,大败敌军。 祭肜讨伐乌桓,大败敌人。撤销在边境戍守屯田的军队。

辽东太守祭肜令偏何讨伐赤山的乌桓部落,大败乌桓人,斩杀其首领。塞外震惊恐惧,西起武威郡,东到玄菟郡,外族人都来归附汉朝,四野不再有烽烟和战尘,于是汉朝将沿边屯田戍守的军队全部撤回。

好畤侯耿弇去世。

己未(59) 汉明帝永平二年

春正月,在明堂为光武帝举行祭祀典礼,初次戴上专用冠帽和玉佩。明帝登上灵台,察看天象。 三月,明帝来到辟雍,举行大射礼。 冬十月,举行养老礼。

明帝来到辟雍,首次举行养老礼,任命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三老穿麻布袍,戴进贤冠,手扶玉杖。明帝进到辟雍的礼殿,坐在东厢,派使者用安车迎接三老、五更到太学讲堂。明帝在门屏风处相迎,互相行礼,然后明帝从东阶引路,三老从西阶登堂。到达阶顶后,明帝按礼仪作揖。三老登上讲堂,面向东方,由三公摆设几案,九卿将鞋放正,明帝亲自卷起衣袖切割祭肉,

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鲠在前,祝在后。五更南面,三公进供,礼亦如之。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上自为下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搢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于是下诏赐荣爵关内侯,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禄养终厥身。赐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

上自为太子,受《尚书》于桓荣,及即帝位,犹尊荣以师礼。常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设几杖,会百官及荣门生数百人,上亲自执业。诸生或避位发难,上谦曰:“大师在是。”既罢,悉以太官供具赐太常家。荣每疾病,帝辄遣使者存问,太官、太医相望于道。及笃,上疏谢恩,让还爵土。帝幸其家问起居,入街下车,拥经而前,抚荣垂涕,赐以床茵、帷帐、刀剑、衣被,良久乃去。自是,诸侯、将军、大夫问疾者,不敢复乘车到门,皆拜床下。荣卒,帝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冢茔于首山之阳。子郁当嗣,让其兄子汎,帝不许,郁乃受封,而悉以租入与之。帝以郁为侍中。

中山王焉就国。

上以中山王焉,郭太后少子,太后尤爱之,故独留京师。至是,始与诸王俱就国,赐以虎贲、官骑,恩宠尤厚,独得往来京师。帝礼待阴、郭,每事必均,数受赏赐,恩宠俱渥。

捧上酱汁请三老食用,手执盛酒之爵向三老敬酒,先祝三老进餐不梗,后祝其咽食不噎。五更面向南方,由三公进奉肉和酒,礼仪和进奉三老相同。仪式结束后,召桓荣和他的学生登上讲堂,明帝亲自讲论经书,儒生们手执经书在明帝前询问疑难之处,环绕在辟雍门外桥上观看和聆听的官吏和士人,数以亿万计。于是明帝下诏,赐封桓荣为关内侯,三老、五更都终身享有二千石俸禄。又赏赐全国的三老,每人一石酒,四十斤肉。

明帝做太子时,向桓荣学习《尚书》,等到登上皇位后,仍然用老师之礼尊奉桓荣。明帝曾到太常府去,让桓荣面东而坐,自己为他摆设几案和手杖,召集百官和桓荣的学生数百人,他本人手里拿着经书听讲。有的儒生离开座位向明帝提出疑难问题,明帝谦虚地说:“老师在此,我这个学生怎能讲解呢?”事后,明帝把太官为他供应的食物全部赏赐给桓荣家。每当桓荣生病,明帝就派使者前去探问病情,送食物的太官和治病的太医来往不绝,前后相望。等到桓荣病重,上书谢恩,请求交还爵位和封地。明帝亲临其家去询问病情,车刚到街口就下了车,手抱经书来到病榻前,抚摸着桓荣流下眼泪,赏赐桓荣床垫、帷帐、刀剑、衣服、被褥,坐了很久才离去。从此之后,前往探望桓荣的诸侯、将军、大夫们不敢再乘车直抵桓荣家大门,都走到病床前拜见桓荣。桓荣去世后,明帝换上丧服亲自吊唁送葬,在首山南麓赐给桓荣一块墓地。桓荣的儿子桓郁应当继承爵位,他要让给自己哥哥的儿子桓汎,明帝不许,桓郁这才接受封爵,但他把封地上的田租收入全都送给桓汎。明帝又任命桓郁为侍中。

中山王刘焉前往他的封国居住。

明帝因中山王刘焉是郭太后的小儿子,阴太后尤为宠爱他,所以只把他一人留在京城洛阳居住。到这时,才开始让他与诸位亲王全部前往各自的封国,赏赐给刘焉虎贲武士、骑士,恩宠特别丰厚,只准他一人自由来往京城。明帝对阴太后和郭太后所生的各位亲王都以礼相待,事事都必定平等,亲王们常受到赏赐,享有深厚的恩宠。

帝如长安。 十一月,遣使者以中牢祠萧何、霍光。帝过,式其墓。是月,还宫。

庚申(60) 三年

春二月,太尉憙、司徒䜣免,以郭丹为司徒,虞延为太尉。 立贵人马氏为皇后,子炟为皇太子。

后,援之女也,光武帝时,以选入太子宫,能奉承阴后,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遂见宠异。及帝即位,为贵人。时后前母姊女贾氏亦以选入,生皇子炟。帝以后无子,命养之,谓曰:“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太子亦孝性纯笃,母子慈爱,始终无纤介之间。后常以皇嗣未广,荐达左右,若恐不及。后宫有进见者,每加慰纳;若数所宠引,辄增隆遇。及有司奏立长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后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好读书,常衣大练,裙不加缘。朔、望诸姬主朝请,望见后袍衣疏粗,以为绮縠,就视,乃笑。后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耳。”群臣奏事有难平者,帝数以试后,后辄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尝以家私干政事,帝由是宠敬,始终无衰焉。

图画中兴功臣于云台。

帝思中兴功臣,乃图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以邓禹为首,次马成、吴汉、王梁、贾复、陈俊、耿弇、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

明帝前往长安。 十一月,派使者用中牢礼节祭祀萧何和霍光。明帝经过他们的墓地时,站在车上手扶横木,俯身致敬。当月,返回洛阳皇宫。

庚申(60) 汉明帝永平三年

春二月,太尉赵憙、司徒李䜣被免职,任命郭丹为司徒,虞延为太尉。 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刘炟为皇太子。

皇后是马援之女,光武帝时被选入太子宫,能侍奉顺承阴皇后,和同辈友好相处,礼数周全,使得上下和睦,所以特别受到宠幸。等到明帝继位后,被封为贵人。当时她的异母姐姐的女儿贾氏也被选入宫中,生下皇子刘炟。明帝因马氏没有儿子,命她抱养刘炟,对她说:“人不一定要自己生养儿子,只担心爱护不够、养育不周罢了。”于是马氏尽心抚育刘炟,操劳辛苦胜过亲生母亲。刘炟也天性孝顺,母慈子爱,两人之间始终不存任何芥蒂。马氏常因明帝子嗣不多,向明帝推荐她身边的美女,唯恐做得不周全。后宫中如有人被明帝召幸,她往往加以慰问和接见;如果有人被多次宠幸,她就给予隆重的待遇。等到有关官员奏请选立皇后,明帝尚未开口,阴太后就说:“马贵人在后宫中品德最佳,就是皇后的人选啊。”马氏登上皇后之位以后,更加自谦庄重,爱读书,常穿粗丝衣服,裙服不加边缘装饰。每月的初一、十五,嫔妃和公主们入宫请安,远远望见皇后衣着简单粗糙,还以为是特制的丝绸,走近一看,才笑了起来。皇后说:“这种绸料特别适宜染色,所以用它。”百官奏书中有难以决定的事情时,明帝多次拿来测试皇后的才识和品性,皇后就分析推理,一一得出了真实情况,然而她从未因自己家里的私事干预政事,因此明帝对她既宠爱又敬重,始终没有减弱。

明帝令在云台上为有功于汉朝中兴的大臣画像。

明帝怀念中兴功臣,就在南宫云台上画二十八位将领的肖像,邓禹位居第一,其次是马成、吴汉、王梁、贾复、陈俊、耿弇、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

景丹、万修、盖延、邳肜、铫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合三十二人。马援以椒房之亲,独不与焉。

夏六月,有星孛于天船北。 大起北宫,既而罢之。

时天旱,尚书仆射钟离意诣阙,免冠,上疏曰:“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窃见北宫大作,民失农时。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但患民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又敕大匠止作诸宫,减省不急。诏因谢公卿百僚,遂应时澍雨。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曳。常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崧乃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未闻人君,自起撞郎。”帝乃赦之。是时,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唯钟离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会连有变异,上疏曰:“陛下畏敬鬼神,忧恤黎元,而天气未和,寒暑违节者,咎在群臣不能宣化治职,而以苛刻为俗。百官无相亲之心,吏民无雍雍之志,至于感逆和气,以致天灾。百姓可以德胜,难以力服,《鹿鸣》之诗必言燕乐者,以人神之心洽,然后天气和也。愿陛下垂圣德,缓刑罚,顺时气,以调阴阳。”帝虽不能时用,然知其至诚,终爱厚之。

景丹、万修、盖延、邳肜、铫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等,后来又增补了王常、李通、窦融、卓茂,总共三十二人。因为马援是皇后之父,所以唯独他不在其内。

夏六月,天船星座北方出现彗星。 大规模兴建北宫,不久就停建。

当时天旱,尚书仆射钟离意来到皇宫门外,摘去官帽,上书说:“先前商汤遭到旱灾,就用六件事责问自己。现在我看到大建北宫,百姓不能及时耕作。自古以来,帝王忧患之事不在宫室狭小,而只担心百姓不得安宁。应当暂且停止兴建,以顺应天心。”明帝下诏答复说:“商汤提到六件事,错误全在一人身上。钟离意可以戴上官帽,穿上鞋,不要请罪!”又命令大匠停止建造所有的宫室,减省并不急用的开支。并下诏向公卿和百官谢罪,于是上天应时降雨。明帝心胸狭隘而精明,好用耳目密探群臣的隐私,以为这就是英明,公卿大臣多次被辱骂,陪伴在左右的尚书以下官员甚至被殴打。明帝曾因事对郎官药崧发怒,用手杖打药崧,药崧逃跑,躲到床下,明帝更加恼怒,厉声喝道:“郎官出来!”药崧就说:“‘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哪有皇上,动手打郎。”明帝才放过他。当时,朝中百官无不胆战心惊,争相显示出严厉苛刻的态度以逃避诛杀或责骂。只有钟离意一人敢于进谏争辩,多次将他认为不妥的诏书封起来奉还,官员们有了过失,他总设法解救。适逢接连出现怪异事物,钟离意上书说:“陛下尊敬畏惧鬼神,忧虑体恤百姓,然而却出现气候失调、寒暑变化不符合时令的怪现象,其过错在于百官不能宣扬推广教化,恪尽自己的职责,而以苛刻为时尚。百官之间没有相互亲善的心意,官民之间没有和谐的感情,以至于影响违逆了祥和之气,招致了天灾。百姓能够用恩德来感化,却难以用强力来压服,《诗经·小雅·鹿鸣》这首诗定要提到欢宴的原因,是由于人神之心相通,然后气候才能调和。愿陛下施恩德,宽刑罚,顺应天时之气,以协调阴阳。”明帝虽然没有及时采纳钟离意的建议,但是知道他出自至诚之心,始终爱护并厚待他。

秋八月晦,日食。

诏曰:“昔楚庄无灾,以致戒惧;鲁哀祸大,天不降谴。今之动变,傥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职,以匡无德!”

冬十月,帝奉皇太后如章陵。

车驾从皇太后幸章陵。荆州刺史郭贺,官有殊政,上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德。

大水。

辛酉(61) 四年

春,帝如河内,不至而还。

帝近出观览城第,欲遂较猎河内。东平王苍上书谏,帝览奏,即还宫。

冬十月,司徒丹、司空鲂免,以范迁为司徒,伏恭为司空。 陵乡侯梁松下狱死。

松坐怨望、县飞书诽谤,下狱死。初,上为太子,太中大夫郑兴子众以通经知名,太子及山阳王荆因梁松以缣帛请之,众曰:“太子储君,无外交之义;汉有旧防,藩王不宜私通宾客。”松曰:“长者意,不可逆。”众曰:“犯禁触罪,不如守正而死。”遂不往。及松败,宾客多坐之,唯众不染于辞。

于阗攻莎车王贤,杀之。

秋八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明帝下诏说:“从前楚庄王因楚国没有发生灾祸而怕上天遗忘了楚国,以致心存戒备恐惧;鲁哀公昏庸失政,但因不可救药,上天也没有降下灾异谴责。如今出现了日食,表示我们或许还可以挽救,各部门官员要努力尽心完成职责,以助我这无德之人担当天子的重任!”

冬十月,明帝侍奉阴太后前往章陵县。

明帝跟随阴太后到达章陵县。荆州刺史郭贺政绩卓著,明帝赏赐给他三公穿的礼服,上面绣有黑白相间的斧形花纹和黑青相间的双“己”形花纹,并赐给他悬有七条玉串的礼冠,又命郭贺巡行所管各地区时摘掉车前的帘帐,让百姓瞻仰他的仪容服饰,以表彰他的德行。

发生水灾。

辛酉(61) 汉明帝永平四年

春,明帝前往河内郡,没有到达就返回洛阳。

明帝出宫到附近游览洛阳城楼和宅第,并打算随后到河内郡去打猎。东平王刘苍上奏书劝阻,明帝看到他的奏书后,就立即返回洛阳皇宫。

冬十月,司徒郭丹、司空冯鲂被罢免,任命范迁为司徒、伏恭为司空。 陵乡侯梁松被捕入狱,处死。

梁松因怨恨朝廷、悬挂匿名信诽谤他人而被捕入狱,处死。当初,明帝做皇太子时,太中大夫郑兴的儿子郑众因通晓儒家典籍而闻名于世,太子和山阳王刘荆通过梁松用绸缎作礼物请郑众做宾客,郑众说:“皇太子是储君,没有随便结交外界人士的道理;汉朝有旧时禁令,亲王不能私自招揽宾客。”梁松说:“这是上方的意思,不能忤逆。”郑众说:“与其违反禁令触犯法律,不如坚守正道而死。”于是没有前往。等到梁松获罪,宾客们多因而获罪,只有郑众没有受到牵连。

于阗攻击莎车王贤,将其杀死。

莎车王贤以兵威逼夺于阗、大宛、妫塞王国,使其将守之。于阗人杀其将君德,立大人休莫霸为王。贤率诸国兵击之,大为休莫霸所败,脱身走还。休莫霸进围莎车,中流矢死。于阗人复立其兄子广德为王。广德父先拘在莎车,贤乃归其父,以女妻之,与之和亲。是岁,于阗王广德将诸国兵攻莎车,诱莎车王贤,杀之,并其国。匈奴发诸国兵围于阗,广德请降。匈奴立贤质子不居徵为莎车王,广德又攻杀之,更立弟齐黎为莎车王。

壬戌(62) 五年

春二月,骠骑将军苍罢,归藩。

东平王苍自以至亲辅政,声望日重,意不自安,前后累上疏称:“自汉兴以来,宗室子弟无得在公卿位者,乞上骠骑将军印绶,退就藩国。”辞甚恳切。至是,帝乃许苍还国,而不听上将军印绶。以骠骑长史为东平太傅,掾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家郎。

冬十月,帝如邺。是月,还宫。 十一月,北匈奴寇五原、云中,南单于击却之。 安丰侯窦融卒。

融年老,子孙纵诞,多不法。长子穆尚内黄公主,矫称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去妇,以女妻之。盱妇家上书言状,帝大怒,尽免穆等官,诸窦为郎吏者皆将家属归故郡,独留融京师。融寻薨。后数岁,穆等复坐事,与子勋、宣皆下狱死。久之,诏还融夫人与小孙一人居洛阳。

莎车王贤用武力强行夺占了于阗、大宛、妫塞这三个王国,派他的将领镇守。于阗人杀死了莎车的驻守将领君德,拥立本族首领休莫霸为王。贤率领西域各国的军队攻打于阗,被休莫霸打得大败,贤脱身逃回莎车。休莫霸进兵围攻莎车,被流箭射中而亡。于阗人又拥立他的哥哥的儿子广德为王。广德的父亲先前被扣押在莎车,此时贤才送回广德之父,并将女儿嫁给他,同于阗建立起和亲关系。这一年,于阗王广德率领西域各国的军队攻击莎车,引诱莎车王贤,将他杀死,兼并了莎车国。匈奴调集西域各国军队包围了于阗,广德请求投降。匈奴立贤在匈奴做人质的儿子不居徵为莎车王,广德再次进攻莎车,杀死不居徵,改立他的弟弟齐黎为莎车王。

壬戌(62) 汉明帝永平五年

春二月,骠骑将军刘苍免官,返回他的封国。

东平王刘苍因为自己是明帝的至亲而辅佐朝政,声望日益提高,内心深处很不安,先后多次上书道:“自从汉朝兴国以来,皇族子弟没有一人身居公卿大位,请允许我呈上骠骑将军的印信绶带,退职并前往封国。”奏章中言辞十分恳切。到这时,明帝才准许刘苍退居封国,但不准他交还骠骑将军的印信绶带。明帝任命骠骑将军府的长史为东平国太傅,掾史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府郎。

冬十月,明帝前往邺城。当月,返回洛阳皇宫。 十一月,北匈奴进犯五原、云中,南匈奴单于将其打退。 安丰侯窦融去世。

窦融年事已高,他的子孙放纵荒唐,做了许多不法的事。窦融的长子窦穆是内黄公主的夫婿,他假称阴太后有诏命,令六安侯刘盱休掉妻子,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盱。刘盱前妻的娘家上书控告这件事,明帝大怒,将窦穆兄弟全部免去官职,窦氏家族中做郎官的都带着家属返回故乡,只留窦融一人在洛阳。不久窦融就去世了。几年后,窦穆等人又获罪,连同他的儿子窦勋、窦宣等一起被捕入狱,处以死刑。过了很久,明帝才下诏令窦融的夫人和小孙一人返回洛阳居住。

癸亥(63) 六年

春二月,王洛山出宝鼎,诏禁章奏浮词。

诏曰:“祥瑞之降,以应有德。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兹?《易》曰:‘鼎象三公。’岂公卿奉职得其理邪?其赐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半之。先帝诏书,禁人上事言圣,而间者章奏颇多浮词。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不省,示不为谄子蚩也。”

甲子(64) 七年

春正月,皇太后阴氏崩。二月,葬光烈皇后。 北单于求合市,许之。

北匈奴犹盛,数寇边,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复为寇,许之。

以宗均为尚书令。

初,均为九江守,五日一听事,悉省掾、史,闭督邮府内,属县无事,百姓安业。九江旧多虎暴,常募设槛阱,而犹多伤害。均下记属县曰:“夫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也。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无复虎患。帝闻均名,故任以枢机。均谓人曰:“国家喜文法、廉吏,以为足止奸也。然文吏习为欺谩,而廉吏清在一己,无益百姓流亡、盗贼为害也。均欲叩首争之,时未可改也,

癸亥(63) 汉明帝永平六年

春二月,王洛山上发掘出宝鼎,明帝下诏严禁奏章中有虚浮溢美之词。

明帝诏书说:“祥瑞降临是响应有德的行为。当今政治多有邪僻,怎能引来祥瑞?《易经》上说:‘鼎是三公的象征。’难道是公卿恪尽职守符合了天理吗?今赏赐三公每人五十匹帛,九卿和二千石官员每人二十五匹帛。先帝曾颁布诏命,禁止人们上奏章时称颂圣明,而近来奏章中虚浮之辞颇多。从今以后,如果再有溢美粉饰的言辞,尚书应当对之一律拒不受理,以示朕不被谄媚者欺骗嘲弄。”

甲子(64) 汉明帝永平七年

春正月,阴太后去世。二月,安葬光烈皇后阴氏。 北匈奴单于请求与汉朝互市,明帝应允。

北匈奴依然强盛,屡次侵犯边境,派使者请求与东汉互市。明帝希望利用通商手段使匈奴不再入侵,就应许了这一请求。

任命宗均为尚书令。

当初,宗均担任九江太守,每隔五天处理一次政务,将掾、史全都进行裁撤,将督邮关在府城内,下属各县都安定无事,百姓安居乐业。九江郡向来多有老虎为害,官府经常招募猎人设栅栏陷阱捕捉老虎,但猛虎仍然造成了很多伤害。宗均向属县发布文书说:“长江、淮河一带有猛虎,如同北方有鸡、猪,本为平常事。如今猛兽为害民间,原因在于官吏残暴,而让人辛苦捕捉老虎,不是怜悯体恤百姓的根本做法。应当致力于清除贪官污吏,考虑提拔忠诚良善之人,可一举撤去栅栏陷阱,并减免赋税。”此后不再有老虎为害。明帝听说宗均的名声后,任命他担当要职。宗均对人说:“陛下喜用精通法令条文和廉洁的官员,以为他们足以禁止奸恶发生。但是精通法令条文的官员惯于利用文字技巧欺上瞒下,而清官只能独善一身,不能阻止百姓流亡、盗贼为害发生。我要向皇上叩头力争,但这时还不能改变这种状况,

久将自苦之,乃可言耳!”未及言,会迁司隶校尉。后上闻其言,追善之。

乙丑(65) 八年

春正月,司徒迁卒,以虞延为司徒。 以吴棠为度辽将军。

初,大司农耿国上言:“宜置度辽将军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从。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虏交使,内怀嫌怨,欲畔,密使人诣北虏,令遣兵迎之。郑众出塞,疑有异,伺候,果得须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由是始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

秋,大水。

郡国十四大水。

冬十月,诏听有罪亡命者赎。

募死罪系囚诣度辽营。有罪亡命者令赎,各有差。楚王英奉黄缣、白纨诣国相曰:“托在藩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缣帛,以赎愆罪。”国相以闻,诏报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图之仁慈,洁齐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炼精神,以至为

但长此以往皇上将自受其苦,到那时我就可以说话了!”宗均还没来得及进谏,恰巧升任司隶校尉。后来明帝听说了宗均的上述言论,表示赞许。

乙丑(65) 汉明帝永平八年

春正月,司徒范迁去世,任命虞延为司徒。 任命吴棠为度辽将军。

当初,大司农耿国上书说:“应当设置度辽将军屯兵于五原郡,以防备南匈奴逃亡。”朝廷没有采纳这个建议。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人得知汉朝同北匈奴互通使节的消息后,心生嫌隙怨恨,打算反叛,就秘密派人前往北匈奴,让北匈奴派军队接应。郑众出塞时,疑心情况有异,就伺察等候,果然抓到了须卜骨都侯的使者,于是上报说:“应当重新设置戍边大将军,以防备南北匈奴相互联络。”从此开始设置度辽营,任命中郎将吴棠代理度辽将军事务,率领黎阳虎牙营的军队屯驻在五原郡曼柏县。

秋,发生水灾。

十四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

冬十月,下诏准许逃亡的罪犯赎罪。

招募犯有死罪的囚徒前往度辽营。命令逃亡在外的罪犯赎罪,依不同情况划分等级。楚王刘英带着黄色细绢和素色薄绸去见国相说:“我身居藩国,罪过积累得很多,很高兴能蒙圣上开恩准我赎罪,我想献上细绢薄绸,以赎我的罪过。”国相将此事上报朝廷,明帝下诏答复说:“楚王口诵黄帝、老子的精微之言,崇尚佛家的仁爱慈悲,曾经斋戒三月,对佛立誓,有什么嫌疑和猜想而应当悔恨?退还他的赎罪物品,以赞助他用美食款待佛门弟子的活动。”当初,明帝听说西域有位神灵,名叫佛,就派遣使者到天竺国去寻求佛教道义,使者在西域得到了佛经,带着沙门返回中原。佛经大抵把虚无看作根本,崇尚慈悲为怀而不杀生;认为人死之后精神不灭,可以再次轮回,投胎转世;人生前所做的善恶之事都会有报应,所以重要的是要修炼精神,直至成为

佛。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精于其道者号曰沙门。于是中国始传其术,图其形像,而王公贵人独楚王英最先好之。

是月晦,日食,既。诏群司极言,复以示百官。

诏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览章,深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诏曰:“群僚所言,皆朕之过。民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览前戒,竦然兢惧,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以郑众为军司马。

初,郑众为越骑司马,使北匈奴。单于欲令众拜,众不为屈。单于围守闭之,不与水火。众拔刀自誓,单于恐而止,乃更发使随众还京师。然虽遣使入贡,而寇钞不息,边城昼闭。帝议遣使报其使者,郑众上疏谏曰:“臣闻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欲以离南单于之众,坚三十六国之心也。又当扬汉和亲,夸示邻敌,令西域欲归化者局足狐疑,怀土之人绝望中国耳。汉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复遣之,虏必自谓得谋,其群臣驳议者不敢复言。如是,南庭动摇,乌桓有离心矣。南单于久居汉地,具知形势,万分离析,旋为边害。

佛。佛教擅于用恢宏博大的言辞来劝化诱导愚昧的凡夫俗子,精通佛教道义的人,称为沙门。于是佛教开始在中原传播,图画佛门形象,而王公大臣和显贵的皇族成员中唯独楚王刘英最先喜好佛教。

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全食。过后,明帝下诏令百官率直批评朝政,又把奏章交给百官看。

明帝下诏令百官勤勉地恪尽职守,率直批评朝政,不要有所忌讳。于是官员们都呈上密封的奏章,各自议论朝政的得失。明帝阅读奏章,深深责备自己,就把这些奏章公之于百官,并下诏说:“群臣指责之事,都是朕的罪过。百姓冤屈不能审理昭雪,官吏狡猾贪婪不能查禁,却轻率地使用民力,营造宫室,开支与税收没有节制,而且喜怒无常。长期考察前人的警示,朕十分惊慌恐惧,只怕朕品德低微,日久生出怠惰之心!”

任命郑众为军司马。

当初,郑众担任越骑司马,奉命出使北匈奴。北匈奴单于想让郑众向他叩拜,郑众没有屈从。北单于就派兵包围,将他看守关闭起来,不供应水火。郑众拔出佩刀誓死不从,北单于害怕了,这才停止逼迫,于是重新派遣使者跟随郑众返回京都洛阳。北匈奴虽然派遣使者进京上贡,但是仍然不断侵略,使边境城镇白天也关闭城门。明帝同群臣商议,想派使者回报匈奴来使,郑众上书劝谏说:“我听说北匈奴单于之所以要求汉朝派使者前往,是想以此离间南匈奴单于的部众,坚定西域三十六国对北匈奴的效忠之心。同时他又吹嘘已同汉朝建立和亲关系,向邻近敌国夸耀,使西域那些打算归附汉朝的国家畏缩猜疑,使流亡在外怀念故土的人对汉朝绝望。汉朝使者到达北匈奴后,北匈奴单于就已十分傲慢自负,如果再派使者前去,他一定会自以为计谋得逞,而使北匈奴群臣中反对与汉朝为敌的人也不敢再说话了。如果这样,南匈奴王庭就会动摇不定,乌桓也将有叛离之心。南匈奴单于在中国内地居住的时间很长了,对汉朝的情况已详尽了解,万一同汉朝分裂,立即就会成为边境地区的祸害。

今幸有度辽之众扬威北垂,虽勿报答,不敢为患。”帝不从,复遣众。众因上言:“臣前奉使,不为匈奴拜,单于恚恨,遣兵围臣。今复衔命,必见陵折,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毡裘独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将有损大汉之强。”帝不听。众不得已,既行,在路连上书固争之。诏切责众,追还,系廷尉。会赦,归家。其后帝见匈奴来者,闻众与单于争礼之状,乃复召众为军司马。

丙寅(66) 九年

夏四月,诏司隶、刺史岁考长吏殿最以闻。

诏司隶校尉、部刺史岁上墨绶长吏视事三岁以上、治状尤异者各一人,与计偕上,及尤不治者亦以闻。

大有年。 匈奴遣子入学。

帝崇尚儒学,自皇太子、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孙,莫不受经。又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诸子立学于南宫,号“四姓小侯”。置五经师,搜选高能以授其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

丁卯(67) 十年

春二月,广陵王荆有罪自杀,国除。

如今幸而有度辽营的大军在北部边疆扬威镇守,即使我们不派使者回报北匈奴,他们也不敢作乱为害。”明帝不听劝告,又派郑众出使北匈奴。郑众于是上书涚:“我上次奉命出使北匈奴时,不肯行叩拜礼,因此单于十分愤恨,派兵把我围困起来。现在我再次领命前往,必定会遭到凌辱,我实在不愿意手扶大汉朝的符节对着毛毡裘衣独自叩拜。而假如匈奴最终能让我屈服,将会有损于汉朝的国威。”明帝不理睬郑众的劝谏。郑众迫不得已,只好动身,出发后,他在途中接连上奏书坚持自己的主张。明帝下诏严厉责备郑众,将他追回,囚禁在廷尉监狱。恰逢赦免,郑众就回到家里。后来,明帝召见北匈奴的来访客人,听说郑众与北匈奴单于因礼仪而斗争的情况,这才再次征召郑众,任命为军司马。

丙寅(66) 汉明帝永平九年

夏四月,明帝下诏令司隶校尉和部刺史每年考核县令以下官员,将成绩最好的与最差的向朝廷汇报。

明帝下诏令司隶校尉、部刺史每年都各从任职三年以上、政绩最优异的县令以下官员中选出一人上报朝廷,让此人随同呈送年终考绩的官员进京,考绩最恶劣者也要上报朝廷。

本年粮食大丰收。 匈奴遣送贵族子弟到汉朝学习。

明帝崇尚儒学,上自皇太子、诸王、侯爵以及百官的子弟、功臣的子孙,无人不学习儒学经典。明帝还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家族的儿子们在南宫设立学校,这些学生号称“四姓小侯”。明帝为他们设置了讲解儒家五经的老师,寻找选拔才学高超的贤士传授他们课业。即便是期门、羽林等禁卫武官,也都命令他们通晓《孝经》章句的含义。匈奴也选派贵族子弟前来洛阳学习。

丁卯(67) 汉明帝永平十年

春二月,广陵王刘荆获罪自杀而亡,封国被撤除。

先是,广陵王荆复呼相士谓曰:“我貌类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诣吏告之,荆惶恐,自系狱。帝加恩,不考极其事,诏不得臣属吏民,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谨宿卫之。荆又使巫祭祀、祝诅。诏长水校尉樊等杂治其狱,事竟,奏请诛荆。帝怒曰:“诸卿以我弟,故欲诛之,即我子,卿等敢尔邪?”对曰:“天下者,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臣等以荆属托母弟,陛下留圣心,加恻隐,故敢请尔。如令陛下子,臣等专诛而已。”帝叹息。是岁二月,自杀,国除。

夏闰四月,帝如南阳。

上幸南阳,召校官弟子作雅乐,奏《鹿鸣》,帝自御埙篪和之,以娱嘉宾。

冬十二月,还宫。 以丁鸿为侍中。

初,陵阳侯丁卒,子鸿当袭封,上书称病,让国于弟盛,不报。既葬,乃挂衰绖于冢庐而逃去。友人九江鲍骏遇鸿于东海,让之曰:“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申其志耳。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不灭之基,可乎?”鸿感悟垂涕,乃还就国。鲍骏因上书荐鸿经学至行,上征鸿为侍中。

此前,广陵王刘荆又叫来相面的术士说:“我的容貌和先帝相像,先帝三十岁时即位称帝,我今年也三十岁了,可以起兵了吗?”相面的术士到官府报告了此事,刘荆惊慌恐惧,将自己囚禁在牢狱中。明帝特别施恩,不追究这件事,下诏令刘荆不能再统治封国的官吏和百姓,只能继续享用租税收入,又让封国的国相和中尉对他严加监护。刘荆却又让巫师祭祀、诅咒。明帝下诏令长水校尉樊等人共同审理这个案件,审判结束后,樊等人上奏请求诛杀刘荆。明帝生气地说:“你们因为广陵王是朕的弟弟,故而要诛杀他,如果他是我的儿子,你们敢这样做吗?”樊回答说:“天下是高帝的天下,不是陛下的天下。根据《春秋》大义,君王的至亲不得有弑君叛逆的图谋,有则必杀。我们因为刘荆是陛下的同母胞弟,陛下特别施恩,恻隐有加,所以才敢请示。如果是陛下的儿子,我们只专断诛杀而已。”明帝叹息,以示同意。这一年二月,刘荆自杀,封国撤除。

夏闰四月,明帝前往南阳。

明帝到达南阳,召唤当地学校的学生们演奏庙堂音乐,奏起《诗经·小雅·鹿鸣》时,明帝亲自吹起陶埙和竹篪应和,以娱乐嘉宾。

冬十二月,明帝返回洛阳皇宫。 任命丁鸿为侍中。

当初,陵阳侯丁去世后,他的儿子丁鸿应当继承爵位,享有封国,丁鸿上书声称患病,要将封国让给弟弟丁盛,明帝不同意。丁下葬后,丁鸿把丧服挂在守墓草庐中,然后逃走了。丁鸿的朋友、九江人鲍骏在东海国遇到了丁鸿,就责备他说:“从前伯夷和季札推让王位是乱世中的权宜行为,以此来表明他们的志向。如今您因为顾念手足之情而断送父亲建立的永不毁灭的基业,合适吗?”丁鸿醒悟过来,流下眼泪,便回去继承了封国。鲍骏于是上书朝廷,举荐丁鸿,称赞他精通经学,明帝就征召丁鸿进京做侍中。

戊辰(68) 十一年

春正月,东平王苍来朝。

苍与诸王俱来朝,月余还国。帝临送归宫,悽然怀思,乃遣使手诏赐东平国中傅曰:“辞别之后,独坐不乐,因就车归。伏轼而吟,瞻望永怀,实劳我心。诵及《采菽》,以增叹息。日者问东平王:‘处家何等最乐?’王言:‘为善最乐。’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诸王子年五岁已上能趋拜者皆令带之。”

己巳(69) 十二年

春,哀牢内附。

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万余户内附,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

夏四月,修汴梁堤。

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兴役。”乃止。其后汴梁东浸,日月弥广,兖、豫百姓怨叹。会有荐乐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诏发卒数十万,遣景与将作谒者王吴修汴渠堤。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溃漏之患。虽简省役费,然犹以百亿计焉。

秋七月,司空恭罢,以牟融为司空。

戊辰(68) 汉明帝永平十一年

春正月,东平王刘苍进京朝见。

刘苍同诸位亲王一同进京朝见,一个多月后返回各自封国。明帝亲自送行,回到皇宫后,倍感凄然,怀念刘苍,就写下亲笔诏书,派使者赐予东平国中傅,诏书写道:“分别之后,朕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闷闷不乐,就乘车回宫。朕俯身于车前横木而低吟,遥远的观望与长久的怀念真让我心神劳苦。朗诵《诗经·小雅·采菽》,则更增加我的叹息与感伤。日前朕曾问东平王说:‘居家做什么事最快乐?’东平王答道:‘行善最快乐。’他的话口气甚大,正与他胸襟肚量相称。现在送去列侯印十九枚,东平王的儿子们凡年满五岁懂得行礼的都让他们佩带印信。”

己巳(69) 汉明帝永平十二年

春,哀牢国归附汉朝。

哀牢王柳貌率领他的百姓五万余户归附汉朝,朝廷在其原来居住地设置哀牢、博南二县。

夏四月,修建汴渠大堤。

当初,西汉平帝时,黄河与汴水曾经决口,过了很长时间仍未修复。到了东汉建武十年,光武帝刘秀想治理时,浚仪县令乐俊上书说:“百姓新近经历了战争磨难,不宜再征发徭役。”这件事才作罢。后来汴水向东泛滥,危害地区日益扩展,兖州、豫州的百姓哀怨叹息。恰巧有人举荐乐浪人王景,说他有治水才能。夏季四月,明帝下诏征发役夫数十万人,派王景和将作谒者王吴修筑汴水大堤。堤岸从荥阳向东,直到千乘入海口,共长一千余里,每隔十里修建一个水闸,使水闸之间的水流循环流动,相互调节,不再有决堤和漏水的忧患。王景虽然节约工程花费,然而仍消耗了数以百亿计的钱财。

秋七月,司空伏恭被免职,任命牟融为司空。

庚午(70) 十三年

夏四月,汴渠成。

河、汴分流,复其旧迹。

冬十月晦,日食。 十一月,楚王英有罪,废,徙丹阳。

楚王英与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为符瑞。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案验,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请诛之。”帝以亲亲不忍。十一月,废英,徙丹阳泾县,赐汤沐邑五百户;男女为侯、主者,食邑如故;许太后勿上玺绶,留住楚宫。

辛未(71) 十四年

春三月,司徒延有罪自杀。

先是,有私以英谋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亲,不然其言。及英事觉,诏书切让延,延自杀。

夏四月,以邢穆为司徒。 故楚王英自杀。

楚王英至丹阳,自杀。诏以诸侯礼葬于泾。封燕广为折奸侯。是时,穷治楚狱,遂至累年。其辞语相连,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杰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数,而系狱者尚数千人。

英阴疏天下名士,上得其录,有吴郡太守尹兴名,乃征兴及掾史五百余人诣廷尉就考。诸吏不胜掠治,死者太半,唯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备受五毒,肌肉消烂,

庚午(70) 汉明帝永平十三年

夏四月,汴水堤岸修筑工程完成。

黄河、汴水自此分流,重新回到各自原来的河道。

冬十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十一月,楚王刘英获罪,被废除王位,迁徙到丹阳郡。

楚王刘英和方士制作金龟、玉鹤,在上面雕刻文字,用之作为上天赐予的符命。有个叫燕广的男子告发刘英和渔阳人王平、颜忠等编造图谶之书,蓄意谋反。此案被交给有关部门审查核实,主管官员奏道:“刘英大逆不道,请将他诛杀。”明帝因手足之情不忍杀他。十一月,废掉刘英的王位,把他迁徙到丹阳郡泾县,赏赐五百户作为他的收入;他的儿女原来做侯爵、公主的依旧享有他们的食邑;刘英之母许太后不必交回她的印信绶带,仍留在楚王宫中居住。

辛未(71) 汉明帝永平十四年

春三月,司徒虞延畏罪自杀。

此前,有人偷偷地把刘英的图谋报告给司徒虞延,虞延因刘英是明帝的手足至亲,不相信密报。等到刘英的逆谋暴露后,明帝下诏严厉责备虞延,虞延自杀。

夏四月,任命邢穆为司徒。 原楚王刘英自杀。

楚王刘英到达丹阳郡后自杀。明帝下诏令用诸侯礼节将刘英埋葬在泾县。封燕广为折奸侯。当时,朝廷极力追究楚王谋逆之案,连年不止。案犯供词互相牵连,上自京城洛阳的皇亲国戚、诸侯,下至州郡中的豪侠英杰以及审案官员,因附从逆反而被处死、流放的数以千计,关押在狱中的还有几千人。

原楚王刘英曾暗中将天下的有名之士记录在册,明帝得到了这份名册,发现那名册上面有吴郡太守尹兴的名字,就征召尹兴以及他的下属官员五百多人前往廷尉那里接受审查。那些官员们禁不住严刑拷打,大部分人都死掉了,只有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虽然遭受了全部五种毒刑,致使肌肉溃烂,

终无异辞。续母自吴来洛阳,作食以馈。续虽见考,辞色未尝变,而对食悲泣不自胜。治狱者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见,故悲耳。”问:“何以知之?”续曰:“母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故知之。”使者以状闻,上乃赦兴等,禁锢终身。

颜忠、王平辞引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上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愕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对曰:“臣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帝怒曰:“吏持两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帝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独作之。”上曰:“何以不与三府议?”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污染人。”上曰:“何故族灭?”对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穷尽奸状,反为罪人讼冤,故知当族灭。然臣所以言者,诚冀陛下一觉寤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

但始终没有更改口供。陆续之母从吴郡来到洛阳,做好饭菜送给陆续。陆续之前虽然受尽严刑拷打,言辞神色却从未改变,但面对饭菜却痛哭流涕,不能自制。办案官员问他为什么,陆续说:“母亲来了却见不到,所以悲伤。”办案官员问他:“你怎么知道母亲到了?”陆续说:“我母亲切肉无不方方正正,切葱也总是一寸长短,因此我见到食物就知道她来了。”使者将此事上报后,明帝才赦免了尹兴等人,但限制他们终身不得做官。

颜忠、王平的供词牵连到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耿建等人声称从未同颜忠、王平见过面。当时,明帝非常愤怒,办案官员全都惶恐不安,凡被牵连者几乎一律定罪被捕,没有人敢据实际情况宽恕他们。侍御史寒朗心中怜悯他们遭受冤屈,就单独审问颜忠、王平,让他们描述耿建等人的形体面貌特征,颜忠、王平二人惊慌失措,不能回答。寒朗知道他们存心欺骗,就上奏说:“耿建等人没有罪过,只是被颜忠、王平诬陷,我怀疑天下的无辜罪人,其遭遇大多与此相似。”明帝说:“如果这样,颜忠、王平为什么要牵连他们?”寒朗回答说:“颜忠、王平自己知道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所以虚假招认了许多人,企图以此来表白自己。”明帝又说:“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及早报告?”寒朗说:“我担心全国另外会有人揭发耿建等人的奸谋。”明帝生气地说:“你作为办案官员,胆敢脚踩两条船!”催促左右侍卫把寒朗拉下去责打。侍卫们刚要拖走寒朗,寒朗说:“我希望能说一句话再死。”明帝问:“谁同你一起写的奏章?”寒朗回答道:“我一人所写。”明帝问:“你为什么不和三府商议?”回答说:“我自己知道一定会有灭族之灾,不敢多连累他人。”明帝问:“为什么会有灭族之罪?”回答说:“我审理此案已经一年,却不能彻底清查奸谋的情况,反而为获罪之人诉冤,所以知道该获灭族之罪。但我所以上奏,实在是盼望陛下能立时觉察醒悟而已。我看到审问囚犯的官员,众口一词地说:‘对叛逆大罪,臣下应当同仇敌忾。现在判人无罪开释不如判人有罪而关押,这样做可免去以后受追查。’因此拷问一人牵连十人,拷问十人

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牾陛下言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

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时天旱,即下雨。马后亦以楚狱多滥,乘间为帝言之。帝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任城令袁安迁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按楚王英狱事,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报许,得出者四百余家。

初作寿陵。

初作寿陵,制:“裁令流水而已,无得起坟。万年之后,扫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过百日,唯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给洒扫。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壬申(72) 十五年

春二月,帝东巡,耕于下邳。三月,至鲁,诣孔子宅。

幸孔子宅,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说经。

夏四月,还宫。封子六人为王。

封皇子恭为钜鹿王,党为乐成王,衍为下邳王,畅为

牵连百人。况且当公卿上朝时,陛下询问案件处理是否得当,公卿们都直身跪着回答:‘依照旧有制度,谋逆大罪要诛杀九族。而陛下施以隆恩,只处决当事人,天下百姓万分幸运!’而等他们回到家中,嘴里虽然不说,却仰视屋顶暗自叹息,并非不知道其中多有冤屈,但没有敢忤逆陛下进言的人。我今日能说出这番话,真死了也不后悔!”明帝怒气消解,下诏令人放走寒朗。

两天后,明帝亲临洛阳监狱判别囚犯,清理释放了一千多人。当时天旱,立刻下了大雨。马皇后也认为楚王之案多有滥捕滥杀,就趁机向明帝言明。明帝醒悟,心里恻然,夜起徘徊,从此之后对罪犯多有宽恕赦免。任城县令袁安升为楚郡太守,到郡城后,不进太守府,却首先赶去处理楚王之案,清查出缺乏确凿证据的犯人,登记上报,准备将其释放。郡中官员都叩头力争,认为“附从谋逆的囚徒,依法令与他们同罪,千万不可”。袁安说:“如果有违背圣意的事情,本太守独自承担罪责,不与你们相干。”于是就与其他官员分别奏报。明帝已经醒悟过来,当即批准了袁安的奏书,四百多家因此得以释放。

开始修建皇陵。

开始修建皇陵,明帝有令:“陵墓只要让水能流淌出去就行了,不准堆高坟丘。朕去世之后,只需清扫地面为祭,有一碗水和干粮即可。一百天后,只在每年四季各设祭一次。安排几名官兵,负责洒扫事宜。如果有人胆敢重新修造陵墓,将以擅自更改非议宗庙法论罪。”

壬申(72) 汉明帝永平十五年

春二月,明帝到东方巡行,在下邳举行耕种之礼。三月,到达鲁城,去到孔子故居。

明帝来到孔子故居,亲自登上讲堂,命令皇太子、众亲王阐述儒家经典。

夏四月,明帝回到洛阳皇宫。封六位皇子为王。

封皇子刘恭为钜鹿王,刘党为乐成王,刘衍为下邳王,刘畅为

汝南王,昞为常山王,长为济阴王。帝亲定其封域,裁令半楚、淮阳。马后曰:“诸子食数县,于制不已俭乎?”帝曰:“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等,岁给二千万足矣!”

冬,遣都尉耿秉、窦固将兵屯凉州。

谒者仆射耿秉数上言请击匈奴。上以显亲侯窦固尝从其世父融在河西,明习边事,乃使秉、固与太仆祭肜、虎贲中朗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畤侯耿忠等共议之。耿秉曰:“昔者匈奴并左衽之属,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羌、胡分离,唯有西域俄复内属,故呼韩邪单于请事款塞,其势易乘也。今有南单于,形势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属,北虏未有衅作。臣愚以为当先击白山,得伊吾,破车师,通使乌孙诸国以断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复为折其左角,然后匈奴可击也。”上善其言。议者或以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并兵相助,又当分其东以离其众。”上从之。十二月,以秉为驸马都尉,固为奉车都尉,以骑都尉秦彭为秉副,耿忠为固副,皆置从事、司马,出屯凉州。

癸酉(73) 十六年

春二月,遣太仆祭肜及窦固等伐北匈奴。固取伊吾卢地,肜不见虏而还,下狱,免,卒。

遣肜与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窦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

汝南王,刘昞为常山王,刘长为济阴王。明帝亲自确定各位亲王的封国区域,让各封国的面积仅有楚国、淮阳国的一半。马皇后说:“皇子们只有几个县作食邑,同旧制相比不是少了吗?”明帝说:“我的儿子怎么可以与先帝的儿子相等呢?每年有两千万钱的收入就足够了!”

冬,派遣都尉耿秉、窦固率领军队屯驻在凉州。

谒者仆射耿秉屡次上书请求攻打北匈奴。明帝因为显亲侯窦固曾随他伯父窦融在河西生活,熟悉边境事务,就让耿秉、窦固和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畤侯耿忠等人共同商议此事。耿秉说:“从前匈奴有其他蛮夷相助,所以不能制服它。西汉孝武皇帝得到河西四郡以及居延、朔方以后,断绝了羌、胡联系,匈奴仅有的西域不久也归附汉朝,故而呼韩邪单于到边塞来请求归附,乃是大势所趋。如今南匈奴单于同呼韩邪单于所处形势相似,但目前西域尚未归附我朝,北匈奴也没有寻衅作乱。我认为应当首先攻打白山,夺取伊吾,击败车师,派使者联合乌孙等各国以斩断匈奴的右臂;伊吾还有一支匈奴南呼衍的军队,若打败它,就又折断了匈奴的左角,这样就可以攻打匈奴了。”明帝赞许他的意见。商议的大臣中还有人认为:“现在进攻白山,匈奴一定会集中兵力援助,所以我们还应当分散东部的匈奴兵力。”明帝接受了建议。十二月,任命耿秉为驸马都尉,窦固为奉车都尉,任命骑都尉秦彭为耿秉的副手,耿忠为窦固的副手,四人全都设置从事、司马等属官,出兵屯驻在凉州。

癸酉(73) 汉明帝永平十六年

春二月,派遣太仆祭肜及窦固等人讨伐北匈奴。窦固夺取伊吾卢地区,祭肜没有找到敌军就班师了,因而被拘捕囚禁在狱中,后被赦免,去世。

明帝派太仆祭肜和度辽将军吴棠率领河东郡、西河地区的羌人、胡人部队以及南匈奴单于的部队共计一万一千骑兵,出高阙塞;派窦固、耿忠率领酒泉、敦煌、张掖的军队以及卢水的

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张掖居延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窦固、耿忠至天山,击呼衍王,斩首千余级,追至蒲类海,取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卢城。耿秉、秦彭击匈林王,绝幕六百余里,至三木楼山而还。来苗、文穆至匈河水上,虏皆奔走,无所获。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相得,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得小山,信妄以为涿邪山,不见虏而还。肜与吴棠坐逗留畏懦,下狱,免。肜自恨无功,出狱数日,欧血死。帝雅重肜,方更任用,闻之大惊,嗟叹良久。乌桓、鲜卑每朝贺京师,常过肜冢拜谒,仰天号泣。辽东吏民为立祠,四时奉祭焉。窦固独有功,加位特进。

西域诸国遣子入侍。

窦固使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无他故也。”超曰:“此必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著邪!”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

羌人、胡人部队共一万二千骑兵,出酒泉塞;派耿秉、秦彭率领武威、陇西、天水三郡招募的兵卒以及羌人、胡人部队共一万骑兵,出张掖居延塞;派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率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七郡的军队以及乌桓、鲜卑部队共一万一千骑兵,出平城塞,四路大军共同讨伐北匈奴。窦固、耿忠到达天山,攻打北匈奴呼衍王,斩杀一千多敌人,又追击到蒲类海,夺取伊吾卢地区,设置了宜禾都尉,在伊吾卢城留下将士屯田。耿秉、秦彭攻打北匈奴匈林王,跨越六百里沙漠,到达三木楼山,然后班师。来苗、文穆到达匈河河畔,北匈奴都闻风四散而逃,汉军没有斩杀抓获敌军。祭肜同南匈奴左贤王信关系不好,他们出高阙塞后前行九百多里,占领一座小山,信谎称那是涿邪山,结果没有找到北匈奴部队就班师了。祭肜和吴棠被判处率军逗留、畏缩不前之罪,逮捕入狱,免去官职。祭肜自恨没有建立战功,被释放出狱几日以后就吐血而死。明帝一向敬重祭肜,正要再次任用,听到他的死讯后大为震惊,感伤嗟叹了许久。乌桓、鲜卑部落每次派使者到京都洛阳朝贺,总要前去祭肜的坟墓那里祭拜,仰天大哭。辽东郡的官民为祭肜修建了祠庙,四季都要祭祀。只有窦固一人在这次进击中立有战功,加官为特进。

西域各国送王子到洛阳充当人质。

窦固派副司马班超和从事郭恂一起出使西域。班超一行人抵达鄯善国时,鄯善王广用非常尊敬、周到的礼节招待他们,但后来忽然变得粗疏懈怠了。班超对他的部下说:“你们是否发觉广的态度变得冷淡了呢?”部下都说:“胡人行事没有常性,并没有别的原因。”班超说:“这一定是因为北匈奴的使者到了,鄯善王广犹豫彷徨,不知道该归属哪一方的缘故。明眼人能在事情发生前看出端倪,何况现在事情已经显露出来了呢!”于是他召来胡人侍者,假装已获悉实情,说:“北匈奴使者已来了几天,如今在什么地方?”胡人侍者惊恐不安地说:“已经来了三天,距离此地三十里。”班超就关押了胡人侍者,会集起他的全部属员

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

初夜,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许人悉烧死。

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志。”遂纳子为质。

还白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

三十六人,和他们一起喝酒。喝到酣畅之时,班超趁机激怒众人说:“你们和我都在遥远的荒野地区,现在北匈奴使者才来了几天,鄯善王广就已放弃对我们的礼遇敬重。如果北匈奴使者令鄯善把我们抓起来送给匈奴,我们的骸骨就要永远喂豺狼了。该怎么办呢?”部下一致回答说:“现在我们身处危险死亡的境地,我们愿与您同生共死。”班超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可行的办法,只有乘着夜色用火攻击北匈奴使者,敌人不知道我们人数多寡,一定会十分震惊恐惧,可以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除掉了北匈奴使者,鄯善人就会胆战心惊,我们就可以成功,任务就可以完成了。”大家都说:“此事应当同从事商议。”班超生气地说:“我们命运吉凶就在今日决定,从事是个庸碌的文官,听说我们的计划一定会害怕,计谋就会泄露,我们虽死却无声无息,算不上英雄。”众人说:“好!”

刚一入夜,班超就率领部下奔往北匈奴使者的宿营地,当时正刮着大风,班超命令十个人拿着鼓藏到匈奴人的营帐后面,与他们约定:“看见起火后,都要擂鼓呐喊。”其余的人都带着刀剑弓弩,埋伏在匈奴使者的帐门两侧。于是班超顺着风向放火,火光一起,敌人营帐前后鼓声、喊杀声震耳,北匈奴人都惊慌失措,顿时大乱。班超亲手杀死三人,下属官员斩杀北匈奴使者及其随从人员三十余人,其余约百人全都被活活烧死。

第二天班超等人才返回自己营地,把此事告诉了郭恂。郭恂大惊,随即脸色一变,班超知道他的心思,举起手来说:“从事虽然没有前往行动,班超怎么有心独自居功?”郭恂这才大喜。于是班超召来鄯善王广,把北匈奴使者的首级拿给他看,鄯善全国震恐。班超将汉朝的国威和恩德告诉给鄯善王广,并说:“从今以后不要再与北匈奴来往。”广叩头说:“鄯善愿归属汉朝,绝无二心。”于是鄯善王广送王子到汉朝充当人质。

班超归来后向窦固做了汇报,窦固大喜,详细上奏班超的功劳,并请求再选使者出使西域。明帝说:“像班超这样的官员,为什么不派遣,而要再选他人呢?如今任命班超为军司马,

令遂前功。”固复使超使于阗,欲益其兵,超愿但将本所从三十六人,曰:“于阗国大而远,今将数百人,无益于强,如有不虞,多益为累耳。”是时,于阗王广德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超既至于阗,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䯄马,急求取以祠我!”广德乃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

夏五月,司徒穆有罪,下狱,死。

淮阳王延性骄奢,而遇下严烈。有上书告延与姬兄谢弇及姊婿韩光招奸猾,作图谶,祠祭祝诅。事下案验。弇、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所连及死、徙者甚众。

是月晦,日食。 以王敏为司徒。 秋七月,徙淮阳王延为阜陵王。

有司奏请诛淮阳王延,上以延罪薄于楚王英,徙延为阜陵王,食二县。

北匈奴寇云中。

北匈奴大入云中,云中太守廉范拒之。吏以众少,欲移书傍郡求救,范不许。会日暮,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

命他完成先前的功业。”于是窦固又派班超出使于阗,并打算增加他的随行人员,班超宁愿只带领原来跟随他的三十六人,他说:“于阗是个大国而且路途遥远,现在就是率领几百人前去,也算不上强大,而如果有不测事件发生,人多反而成为累赘。”当时于阗王广德称雄于西域南道,但仍受北匈奴的监护。班超到达于阗后,广德对待他们的礼节很是粗疏,而且他们国人有笃信巫师的风俗,巫师说:“神发怒了,问我们为什么要倾向汉朝?汉朝使者有一匹黑唇黄马,赶紧找来给我做祭品!”广德就派国相私来比到班超营地向他要那匹马。班超已暗中了解到实际情况,就答应给马,却令巫师自己来取马。不久,巫师来到,班超当即斩下巫师的首级,拘捕私来比,鞭打他数百下。班超将巫师的首级送给广德,并且趁机谴责他。广德早已听说班超在鄯善国曾诛灭北匈奴使者,极为惶恐不安,就杀死北匈奴的使者归降汉朝。班超重重赏赐于阗王及其大臣,就此镇服安抚于阗。于是西域各国都送王子进洛阳充当人质。西域同汉朝的关系曾断绝了六十五年,至此才恢复交往。

夏五月,司徒邢穆获罪,被捕入狱,处死。

淮阳王刘延性情骄横而奢侈,对待下属极为严酷无情。有人上书朝廷指控刘延同他的姬妾的哥哥谢弇和姐夫韩光招揽奸猾之人,制作图谶符命,进行祭祷、诅咒。此事交给有关部门查证。谢弇、韩光及司徒邢穆都因此被处死,被牵连而死亡或被流放的人非常多。

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任命王敏为司徒。 秋七月,改封淮阳王刘延为阜陵王。

有关部门奏请处死淮阳王刘延,明帝认为刘延的罪轻于楚王刘英,所以改封刘延为阜陵王,以两个县作为他的食邑。

北匈奴入侵云中郡。

北匈奴大举入侵云中郡,云中太守廉范率军抵抗。郡中的官员认为己方兵少,想送信给邻郡请求援救,廉范不允许。此时正巧已是黄昏,廉范命令士卒各自将两支火把交叉捆绑在一起,

三头爇火,营中星列。虏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自相辚藉死者千余人,由此不敢向云中。

甲戌(74) 十七年

春正月,谒原陵。

上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既寤,悲不能寐,即按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降甘露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会毕,帝从席前伏御床,视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北海王睦卒。

睦少好学,光武及上皆爱之。尝遣中大夫诣京师朝贺,召而谓之曰:“朝廷设问寡人,大夫将何辞以对?”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臣敢不以实对!”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乃为相爱耳。”其智虑畏慎如此。

司徒敏卒,以鲍昱为司徒。 白狼等国入贡。

益州刺史朱辅宣示汉德,威怀远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槃木等百余国皆举种称臣奉贡。

窦固司马班超执疏勒王兜题,而更立其故王子忠。

初,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杀疏勒王,立其臣兜题为疏勒王。班超从间道至疏勒,逆遣吏田虑

点燃三端,在军营中排列,火光点点,状如繁星。北匈奴以为是汉朝的救兵已到,大为惊慌,打算等天亮后退军。廉范命令军营中将士乘夜在寝蓐上吃饭,清晨前去进攻北匈奴,斩杀几百人,北匈奴军队自相践踏而死的有一千余人,从此北匈奴不敢再侵犯云中郡。

甲戌(74)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

春正月,明帝祭拜原陵。

明帝正准备祭拜原陵,夜间梦见先帝和太后如同生前一样欢聚。醒来后,心中悲伤不能入睡,就查看历书,发现第二天就是吉日,于是天亮后率领百官到原陵祭拜。当天就降下甘露,落在陵园的树上,明帝命令百官收集甘露作为祭品。祭拜结束后,明帝从座席上向前俯身在御床上,观看太后镜匣中的梳妆用品,伤悲痛哭。左右随行人员全都流下眼泪,不能抬头仰视。

北海王刘睦去世。

刘睦自幼喜爱读书学习,光武帝和明帝都很宠爱他。刘睦有一次派中大夫进京朝贺,他召来使者说:“假如朝廷问到我,你将如何回答?”使者答道:“您忠孝仁慈,尊敬贤才并乐于交结士人,我怎敢不据实回答!”刘睦说:“唉,你可要害我了!这只是我幼年时进取向上的行为。你就说我自从承袭爵位以来,意志衰退懒惰,以淫声女色为娱乐,以犬马为爱好,这样说才是爱护我。”刘睦就是这样聪明多虑,小心谨慎。

司徒王敏去世,任命鲍昱为司徒。 白狼等国进京纳贡。

益州刺史朱辅宣扬昭示汉朝的恩德,威震怀柔远方的蛮夷之邦,自汶山以西,前世汉人足迹不到、朝廷力量所未达到的白狼、槃木等一百余国,都举国称臣,到洛阳来进贡。

窦固司马班超捕获疏勒王兜题,而改立疏勒前王的儿子忠。

当初,龟兹王建是匈奴所立的,他倚仗匈奴的威势,占据控制了西域北道,攻打并且杀死了疏勒王,然后立疏勒国的大臣兜题为疏勒王。班超从偏僻的小路到达疏勒,派遣属下官员田虑

先往降之,敕虑曰:“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无降意。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超问忠及官属:“当杀兜题邪?生遣之邪?”咸曰:“当杀之!”超曰:“杀之无益于事,当令龟兹知汉威德。”遂解遣之。

夏五月,百官上寿。

公卿百官以威德怀远,祥物显应,并集朝堂,奉觞上寿。制曰:“天生神物,以应王者;远人慕化,实由有德。朕以虚薄,何以享斯?唯高祖、光武圣德所被,不敢有辞,其敬举觞。太常择吉日策告宗庙。”仍推恩赐民爵及粟有差。

冬十一月,遣窦固等击车师,降之,复置西域都护、戊、己校尉。

遣奉车都尉窦固、附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昆仑塞,击西域。秉、张皆去符传以属固,合兵万四千骑,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遂进击车师。车师前王,即后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余里。固以后王道远,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为先赴后王,并力根本,则前王自服。固计未决,秉奋身而起曰:“请行前!”乃上马引兵北入,众军不得已,并进,斩首数千级。后王安得震怖,走出门迎秉,脱帽,

先去劝降,他向田虑命令道:“兜题原本不是疏勒族人,疏勒国人一定不听他的命令,如果他不立即投降,你就可将他逮捕。”田虑到达后,兜题见田虑势单力薄,就无意投降。田虑就趁其没有防备,上前劫持兜题,将其绑起来,兜题的左右随从没料到会出事,都惊慌恐惧地逃跑了。田虑疾驰向班超报告,班超立即率队前往,召来疏勒的全体文武官员,数说龟兹王的无道罪行,并趁机将前疏勒王哥哥的儿子忠立为疏勒王,疏勒国人民十分欢喜。班超问忠及其官员:“应当杀死兜题呢?还是活着放走他呢?”众人都说:“应当杀了他!”班超就说:“杀死兜提无益于大事,应当让龟兹知道汉朝的威武与恩德。”于是放走兜题。

夏五月,百官向明帝祝寿。

公卿百官认为明帝的威望和恩德已传遍远方,天降祥瑞回应,于是一起在朝堂聚集,举酒向明帝上寿祝贺。明帝下诏说:“上天降下神物,以应和贤明君主的出现;边远民族仰慕归附,确实因为有贤君的德政。以朕的空虚浅薄,何以能担当得起?只因蒙受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的圣德,所以不敢推辞,朕谨与大家一起举酒敬祝。命令太常选定吉日,颁布策书祭告宗庙。”于是仍推广皇恩,赐给百官爵位和粮食,按等级各有分别。

冬十一月,派窦固等人进攻车师,将其降服,重新设置西域都护和戊校尉、己校尉。

派遣奉车都尉窦固、附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郡的昆仑塞,进攻西域。耿秉、刘张都奉命交出调兵符传给窦固持有,汉军共集合起一万四千骑兵,在蒲类海边击败白山的北匈奴部队,然后进攻车师。车师前王是车师后王的儿子,两个王庭之间相距五百余里。窦固认为后王所在的地方路途遥远,山谷深险,士卒易受寒冷的折磨,就打算进攻车师前王;而耿秉认为应当首先攻打后王,集中力量铲除根本,那么前王自然会顺服。窦固还未定下计策,耿秉已奋然起身说:“请让我在前冲锋!”于是跨上战马,率军向北进发,其他部队不得已,就一同进军,斩杀数千敌人。车师后王安得震惊害怕,走出城门迎接耿秉,摘下王冠,

抱马足降,秉将以诣固。其前王亦归命,遂定车师而还。于是固奏复置西域都护及戊、己校尉。以陈睦为都护;司马耿恭为戊校尉,屯后王部金蒲城;谒者关宠为己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

乙亥(75) 十八年

春二月,窦固军还。 北匈奴击车师后王安得,杀之,遂攻戊校尉耿恭,恭击却之。

北单于遣左鹿蠡王率二万骑击车师,耿恭遣司马将兵三百人救之,皆为所没。匈奴遂破杀车师后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以毒药傅矢,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疮者必有异。”虏中矢者,视创皆沸,大惊。会天暴风雨,随雨击之,杀伤甚众,匈奴震怖,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夏六月,有星孛于太微。 秋八月,帝崩。

帝崩于东宫前殿,年四十八。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帝遵奉建武制度,无所变更,后妃之家不得封侯与政。馆陶公主为子求郎,不许,而赐钱千万,谓群臣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则民受其殃,是以难之。”公车以反支日不受章奏,帝闻而怪曰:“民废农桑,远来诣阙,而复拘以禁忌,岂为政之意乎?”于是遂蠲其制。尚书阎章二妹为贵人,章精力晓旧典,久次当迁重职,帝为后宫亲属,竟不用。是以吏得其人,民乐其业,远近畏服,户口滋殖焉。

抱住耿秉的马腿投降,耿秉便带着他去见窦固。车师前王也归附汉朝,于是平定车师国,大军返回。此时,窦固奏请重新设置西域都护以及戊校尉、己校尉。明帝任命陈睦为西域都护;司马耿恭为戊校尉,屯驻在车师后王的金蒲城;谒者关宠为己校尉,屯驻在车师前王的柳中城。

乙亥(75) 汉明帝永平十八年

春二月,窦固率军返回洛阳。 北匈奴攻击车师后王安得,杀死了他,于是攻打戊校尉耿恭,耿恭打退了他们。

北匈奴单于派左鹿蠡王率领二万骑兵攻打车师,耿恭派司马率领三百人前去援救,都被杀死。北匈奴于是打败车师后王安得,将他杀死,又进攻金蒲城。耿恭用毒药涂浸箭矢,对北匈奴人说:“这是汉朝的神箭,中箭受伤者必有怪异出现。”北匈奴中箭者见创口全都烫如沸水,都惊恐异常。正值天降暴雨、狂风怒号,汉军乘风雨出击,杀伤众多敌军,匈奴人十分惊恐,互相说道:“汉军有神威,真可怕啊!”于是解围退去。

夏六月,太微星座附近出现彗星。 秋八月,明帝去世。

明帝在东宫前殿去世,享年四十八岁。遗诏说:“不要为朕兴建寝殿祭庙,可将灵牌安放在阴太后陵寝的便殿之中。”明帝遵循奉行光武帝的制度,没有改动,皇后妃子的亲眷都不能封侯参政。馆陶公主曾为儿子请求郎官的职位,明帝没有答应,只赏赐一千万钱,明帝对百官说:“郎官与天上的星宿对应,派到地方去是主宰百里的县官,如果用人不当,那么百姓就会遭殃,因此我不准许这请求。”掌管皇宫门禁的官署公车逢“反支日”都不接受奏章,明帝听说后责怪道:“百姓放弃农桑事业,远道而来,到宫门拜谒投诉,却又受到这种禁忌的限制,这难道是施德政的本意吗?”于是此后取消了这项制度。尚书阎章的两个妹妹都是贵人,他本人研究精通旧的典章制度,早就应当升迁要职,明帝因为他是后宫妃子的亲属,终不擢用。由于施政得体,所以官吏称职,人民安居乐业,远近蛮夷敬畏臣服,国家户籍人口繁衍增加。

太子炟即位,尊皇后曰皇太后。葬显节陵。 冬十月,以赵憙为太傅,牟融为太尉,并录尚书事。 十一月,以第五伦为司空。

伦为蜀郡太守,在郡公清,所举吏多得其人,故帝自远郡用之。

西域攻没都护陈睦,北匈奴围己校尉关宠,车师叛,与匈奴共围耿恭。诏酒泉太守段彭将兵救之。

焉耆、龟兹攻没都护陈睦,北匈奴围关宠于柳中城。会中国有大丧,救兵不至。车师复叛,与匈奴共攻耿恭。恭率厉士众御之,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卒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而稍稍死亡,余数十人。单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恭诱其使上城,手击杀之,炙诸城上。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关宠上书求救,诏公卿会议,司空伦以为不宜救,司徒鲍昱曰:“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诚令权时,后无边事可也,匈奴如复犯塞为寇,陛下将何以使将?又二部兵人裁各数十,匈奴围之,历旬不下,是其寡弱力尽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备将精骑二千以赴其急。”帝然之。乃遣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余人以救之。

是月晦,日食。 以马廖为卫尉,防为中郎将,光为越骑校尉。

皇太子刘炟即帝位,尊称马皇后为皇太后。将明帝安葬在显节陵。 冬十月,任命赵憙为太傅,牟融为太尉,一同掌管尚书事务。 十一月,任命第五伦为司空。

第五伦做蜀郡太守时,执政公正清廉,他所举荐的官员大多称职,所以章帝将他从边远之郡调到朝廷任用。

西域攻陷西域都护陈睦大军,北匈奴包围己校尉关宠,车师叛乱,同匈奴一起围攻耿恭。章帝下诏令酒泉太守段彭领兵援救耿恭。

焉耆、龟兹攻打西域都护陈睦,陈军覆没,北匈奴将关宠围困在柳中城。正值汉朝忙于处理汉明帝的丧事,没有派兵救助。车师再次反叛,同匈奴一起进攻耿恭。耿恭率领鼓励将士抵御,经过几个月,粮食耗尽,汉军就煮铠甲、弓弩,吃上面的兽筋与皮革。耿恭同士卒们以诚相见,同生共死,所以汉军全无二心,但死亡人数逐渐增加,只剩下几十人。匈奴单于知道耿恭已陷入困境,一定要收降他,就派使者前去招降。耿恭引诱匈奴使者登上城楼,亲手将他杀死,在城头上用火炙烤其尸。单于大怒,更增派部队围攻耿恭,但仍然攻不下来。关宠上书请求援助,章帝诏令公卿集会商议,司空第五伦认为不宜救援,司徒鲍昱说:“现在派人驻扎危险艰难之地,发生紧急情况,却弃而不救,对外则纵容蛮夷施暴,对内则伤害效死命的忠臣。果真衡量时机而采取权宜之计,那么以后边境太平无事则可;如果匈奴再度侵入边塞骚扰掳掠,陛下将如何使派将领?况且,关宠、耿恭两校尉各自仅有几十人,匈奴围攻他们,过了好久也未能攻克,正是匈奴兵力衰竭的证明。可以命令敦煌、酒泉太守各率二千精锐骑兵,去解救危难。”章帝表示赞同。于是派遣征西将军耿秉屯驻酒泉,代理太守职务,派酒泉太守段彭同谒者王蒙、皇甫援征调张掖、酒泉、敦煌三个郡以及鄯善的军队,合有七千人前往救援。

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任命马廖为卫尉,马防为中郎将,马光为越骑校尉。

太后兄弟终明帝世未尝改官。帝以廖为卫尉,防为中郎将,光为越骑校尉。廖等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赴趣之。第五伦上疏曰:“臣闻《书》曰:‘臣无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近世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抑损阴氏,不假以权势。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诛之。今之议者复以马氏为言。窃闻卫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校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又闻腊日亦遗其在洛中者钱各五千。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臣今言此,诚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也。”

大旱。

马太后的兄弟在明帝一朝始终未曾更改官职。章帝任命马廖为卫尉,马防为中郎将,马光为越骑校尉。马廖等人竭尽身家来结交宾朋,官吏、士人争着趋附马家。第五伦上奏说:“我听说《尚书》上写道:‘臣子不能作威作福,否则加祸于家,危害于国。’近代阴太后虽然天性友爱,却压抑束缚阴氏家族,不为他们谋求官职与权势。后来的梁家、窦家都有人犯法,明帝即位后竟多加诛杀。现在人们的议论又集中在马氏家族。我听说卫尉马廖用三千匹布、城门校尉马防用三百万钱私下供给长安地区的士人,无论他们认识与否,都有馈赠。我又听说在腊祭日又送给那些在洛阳的士人每人五千钱。越骑校尉马光腊祭时用掉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我认为这些行为不符合儒家经典的大义,心中惶恐不安,不敢不让陛下知晓。我今天说出这番话,实在是盼望上能效忠陛下,下能保全太后一家。”

发生大旱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