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己亥(前202)汉高祖五年,尽甲申(前157)汉文帝后七年。凡四十六年。
己亥(前202) 汉太祖高皇帝五年
冬十月,王追项籍至固陵。齐王信、魏相国越及刘贾诱楚周殷,迎黥布,皆会。十二月,围籍垓下,籍走自杀,楚地悉定。
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齐王信、魏相国越期会不至。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坚壁自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天下,可立致也。信之立非君王意,不自坚,且其家在楚,欲得故邑;越本定梁地,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出捐此地,以许两人,使各自为战,则楚易破也。”王从之,于是信、越皆引兵来。
十一月,刘贾围寿春,诱楚大司马周殷。殷畔楚,举九江兵迎黥布,皆会。
十二月,羽至垓下,兵少食尽,信等以大军乘之,羽败入壁,汉及诸侯兵围之数重。羽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大
己亥(前202) 汉高帝五年
冬十月,汉王刘邦追击项籍到达固陵。齐王韩信、魏国的相国彭越领兵前来,还有刘贾诱降了楚国的周殷,周殷迎接黥布,他们也都到汉王处会师。十二月,汉军和诸侯的军队围困项籍于垓下,项籍败逃自杀,楚地全部平定。
十月,汉王刘邦追击项羽到达固陵。齐王韩信、魏国的相国彭越本来约好日期前来与汉王会合,却没有来。楚军攻打汉军,大败了汉军。汉王只好重又坚固营垒自我防守,对张良说:“诸侯不顺从我们前来会合,怎么办?”张良答道:“楚军即将被打败,而韩信、彭越二人还没有分到领地,他们不来会合是必然的。君王您如果能与他们共分天下,那么就可以立即把他们招来。齐王韩信的封立,并不是君王您的本意,他心中也不踏实,而且他的家乡在楚地,希望得到故乡的旧城邑;彭越本来平定了梁地,也希望称王,而您却不早做决定。现在您要是能让出这两处地方,应许给予韩、彭二人,使他们各自为自己的利益而战斗,那么楚国就容易打败了。”汉王听从了张良的建议,于是韩信、彭越都领兵前来。
十一月,汉王的堂兄刘贾包围了寿春,劝诱楚国的大司马周殷投降。周殷背叛楚国,率领九江的军队迎接黥布,跟随刘贾都到汉王处会合。
十二月,项羽到了垓下,兵少粮尽,韩信等率领大军乘胜前来追杀他,项羽兵败退入营垒,汉军及诸侯的军队将楚军重重包围。项羽夜里听到汉军四面八方都在唱楚国的歌曲,就大
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起,饮帐中,悲歌慷慨,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羽乃乘其骏马,从八百余骑,直夜溃围南出,驰走渡淮。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汉骑将灌婴追及之。
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追者数千人。羽谓其骑曰:“吾起兵八岁,七十余战,未尝败北,遂霸天下。今卒困此,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溃围斩将,令诸君知之。”乃分其骑为四队,四乡。汉军围之数重。羽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大呼驰下,斩汉一将,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羽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羽复驰,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谓其骑曰:“何如?”皆曰:“如大王言!”
于是羽欲东渡乌江。亭长船待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亦足王也。今独臣有船,愿大王急渡!”羽笑曰:“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独不愧于心乎?”乃刎而死。
楚地悉定,独鲁不下,王欲屠之。至城下,犹闻弦诵之声,为其守礼义之国,为主死节,乃持羽头示之,乃降。以鲁公礼葬羽于穀城,亲为发哀,哭之而去。诸项氏枝属皆
惊道:“汉军已经全部得到楚国了吗?为什么四周的楚人这样多啊?”他深夜起身,在军帐中喝酒,慷慨悲歌,泪下数行。身边的左右将领也都涕泣,谁都不忍心仰视。于是项羽就骑上他的骏马,有八百多名骑士跟随着他,当夜突围,朝南出逃,奔跑着渡过淮河。到了阴陵,迷了路,向一个农夫问路,农夫骗他们说“往左”,项羽等人往左走,竟陷入大沼泽中,汉军骑兵将领灌婴追上了他们。
到了东城,项羽只剩下二十八员骑兵了,而追击他们的汉军有好几千人。项羽对他的骑士说:“我起兵已有八年,身经七十多次战斗,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才称霸天下。今天竟被困在这里,这是上天要亡我,而不是我用兵打仗有什么过错。今天必然要决一死战,我愿为你们痛快地打一仗,一定突破重围,斩杀敌将,让你们知道这一点。”于是将他的骑兵分为四队,朝向四个方向。汉军将他们重重包围。项羽令向四方骑驰往下冲杀,约定在山的东边分三处会合。于是项羽大喊着冲杀下去,斩杀一员汉将,和他的骑兵分三处集合。汉军不知道项羽究竟在哪一处,也将军队分为三处,又将楚军包围起来。项羽又策马奔驰,斩杀汉军一名都尉,杀死敌军百十来人,重新会聚他的骑士,只不过损失两名。项羽就对他的骑士说:“你们看怎么样?”骑兵们都答道:“确实像大王您所说的那样!”
这时项羽准备东渡乌江。乌江亭长将船停靠在岸边等着他,说:“江东虽然狭小,但土地方圆千里,民众几十万人,却也足以凭依为王了。现在只有我有船,希望大王赶快渡江!”项羽笑道:“我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如今没有一人归还,纵然江东父兄爱怜我,仍然以我为王,我难道不感到心中有愧吗?”就自刎而死。
楚地全部被平定,唯独鲁县不肯投降,汉王打算去屠城。大军抵达城下,仍然听到城内有弦歌诵读的声音,意识到这是信守礼义的国家,能为自己的君主效死守节,便拿着项羽的头颅出示给鲁县百姓看,鲁县这才投降。汉王用安葬鲁公的礼仪把项羽埋葬在穀城,亲自为项羽发丧举哀,哭吊之后才离开。对项羽的家族都
不诛。封项伯等四人为列侯,赐姓刘氏,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
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 遣刘贾击临江王共尉,虏之。 春正月,更立齐王信为楚王,魏相国越为梁王。
韩信至楚,召漂母,赐千金;召辱己少年,以为中尉,曰:“此壮士也。”
赦。
令曰:“兵不得休八年,万民与苦甚。今天下事毕,其赦天下殊死已下。”
二月,王即皇帝位。
诸侯王皆请尊汉王为皇帝。二月甲午,即位于氾水之阳。
更王后曰皇后,王太子曰皇太子,追尊先媪曰昭灵夫人。 立故衡山王芮为长沙王,故粤王无诸为闽粤王。帝西都洛阳。 夏五月,兵罢归家。
诏:“民前或相聚保山泽,不书名数者,令各归其县,复故爵、田宅,吏以文法教训辨告,勿笞辱。军吏卒爵及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已下皆复其身及户,勿事。”
置酒南宫。
置酒洛阳南宫,上曰:“彻侯、诸将毋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
不予杀戮。又把项伯等四人封为列侯,赐他们姓刘,那些被掳掠到楚国来的百姓依然都归他们所有。
汉王回军,来到定陶县,驰入齐王韩信的营垒,接管了他的军队。 派刘贾去攻打不肯投降的临江王共尉,并将他俘虏。春正月,改封齐王韩信为楚王,封魏国的相国彭越为梁王。
韩信回到楚地,召见当年漂洗棉絮的老妇人,感谢她在自己饥饿时给饭吃,赏赐她黄金千斤;又召见那个使自己受胯下之辱的少年,任命他为中尉,说:“这是壮士啊。”
汉王下令大赦天下。
汉王下令说:“军队已经八年得不到休整,万民深受战乱之苦。如今夺取天下的大事已经完成,赦免天下判处斩刑以下的所有罪犯。”
二月,汉王登上皇帝之位。
诸侯王都请求尊奉汉王当皇帝。二月甲午日,汉王在氾水北边登上皇帝之位。
改称王后为皇后,王太子为皇太子,追尊汉王去世的母亲为昭灵夫人。 封立被项羽夺去王位的原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原粤王无诸为闽粤王。 汉高帝刘邦往西建都洛阳。 夏五月,士兵们都复员还家。
高帝颁布诏书说:“百姓中过去有一些相互结伙,安守在山林川泽之中以逃避战乱,没有登入户籍的,如今天下平定,令他们各自返回原先居住的县里,恢复过去的爵位和田地、住宅,官吏要依据法律法令来教诲百姓,分别义理使他们晓谕,不得鞭笞、侮辱。军中官兵爵位至七大夫以上的,都让他们享用封地民户的赋税收入,爵位在七大夫以下的,都免除其本人及一户之内的赋税徭役,不得役使他们。”
高帝在南宫举行酒宴。
高帝在洛阳南宫举行酒宴宴请群臣,对群臣说:“各位彻侯、将军不许对朕隐瞒,都来说说这个情况:我之所以能取得天下的原因是什么?项羽之所以失掉天下的原因又是什么?”高起、
王陵对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不然,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群臣说服。
召故齐王横,未至,自杀。
田横与其徒属五百余人入海,居岛中。帝恐其为乱,赦横罪,召之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来,且举兵加诛焉。”横乃与其客二人乘传诣洛阳,至尸乡厩置,谓其客曰:“横始与汉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子,而横乃为亡虏,北面事之,其耻固已甚矣。且吾烹人之兄,与其弟并肩而事主,纵彼不动,我独不愧于心乎?”遂自刭,令客奉其头,从使者驰奏之。帝为流涕,以王礼葬之。二客自刭,余五百人在岛中者闻之,亦皆自杀。
以季布为郎中,斩丁公以徇。
初,楚人季布为项籍将,数窘辱帝。籍灭,帝购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三族。布乃髡钳为奴,自卖于鲁朱家。朱家心知其季布也,买置田舍,身之洛阳,见滕公曰:“季布何罪?
王陵回答道:“陛下派人攻城略地,随后就把夺取的土地分封给他,与大家同享利益。项羽却不是这样,对有功的人妒忌,对贤能的人猜疑,打了胜仗却不给人计功,夺了土地却不给人利益,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高帝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到策划军略于军帐之中,稳操胜券于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而安定国家,抚慰百姓,供给军粮和救济粮,保证运粮道路畅通无阻,我不如萧何;统率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位都是人中英杰,我却能任用他们,这就是我所以能取得天下的原因。项羽有一个范增,却不能信任重用,这就是他终究被我擒拿的原因。”群臣都心悦诚服。
高帝派人去宣召以前的齐王田横,田横没有到达洛阳,于来京途中自杀。
田横与他的部下五百多人入海,居住在岛上。高帝担心他作乱,下令赦免田横的罪过,召他前来,说:“田横如果前来,大者封王,小者也能封侯呀;不来,就要发兵诛灭他。”田横就和他的两个门客乘坐驿站的传车去洛阳,行至尸乡驿站时,对他的门客说:“我田横起初与汉王都面朝南称王,如今汉王当天子,而我却成了逃命的虏寇,要面朝北去事奉他,这个耻辱本来就够大的了。何况我还烹煮了郦商的兄长郦食其,如今要与郦商并肩事奉主子,即使他不对我动手,我难道心中不感到惭愧吗?”就自刎而死,让门客捧着他的头颅,随同使者奔驰到洛阳上奏天子。高帝为田横流下了眼泪,以安葬侯王的礼仪埋葬了田横。两个门客也自刎而死,在岛上的其他五百人听说此事后,也都自杀了。
高帝任命项羽的部将季布为郎中,将季布的舅父丁公斩首并示众。
当初,楚人季布为项籍的部将,屡次为难、羞辱汉王。项籍灭亡之后,高帝拿出千金悬赏大家捉拿季布,谁敢收留、窝藏,罪连三族。季布于是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为奴,把自己卖给鲁地的朱家。朱家心里知道他就是季布,就将他买下来,安置在田庄里,亲自前往洛阳,谒见滕公夏侯婴,对他说道:“季布有什么罪过呢?
臣各为其主用,职耳。项氏臣岂可尽诛邪?今上始得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何示不广也!且以布之贤,汉求之急,此不北走胡、南走越耳!夫忌壮士以资敌国,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之墓也。”滕公言于上,上乃赦布,召拜郎中。朱家遂不复见之。
布母弟丁公,亦为项羽将,逐窘帝彭城西。短兵接,帝急顾曰:“两贤岂相厄哉?”丁公乃还。至是,来谒。帝以徇军中,曰:“丁公为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也。”遂斩之,曰:“使后为人臣无效丁公也!”
帝西都关中。以娄敬为郎中,赐姓刘氏。
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求见上,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自后稷积德累善十有余世,至于文、武,而诸侯自归之,遂灭殷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故周之盛时,诸侯、四夷莫不宾服;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非唯德薄,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战荥阳、成皋之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哭声未绝,伤者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也。
臣僚各为其主效命,是应尽的职责。项羽的臣僚怎么可以全部杀死呢?如今皇上刚刚取得天下,就因为私人怨恨去捉拿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显示自己心胸狭小呢!再说凭着季布的贤良,皇上这么急迫地捉拿他,这不会逼他往北投靠胡人、往南出奔百越吗!至于忌恨壮士而以此来资助敌国,这就是伍子胥所以要掘墓鞭打楚平王尸体的缘故。”滕公向高帝讲述这个道理,高帝就赦免了季布,召他前来任命为郎中。朱家从此也不再见季布。
季布的舅父丁公,也是项羽的部将,当年在彭城西边追逐高帝,使高帝陷于极为困窘的境地。短兵相接时,高帝在危急当中回过头来对他说:“两个好汉难道要相互为难迫害吗?”丁公于是不战而回。如今汉王当上皇帝,丁公前来谒见。高帝把他拉到军营中示众,说:“丁公身为臣子却不忠诚,他是使项王失去天下的人。”于是把他杀了,说:“要叫后世为人臣子的不要效法丁公!”
高帝西迁定都关中。任命娄敬为郎中,赐他刘姓。
齐人娄敬去戍守陇西,经过洛阳,求见高帝,说道:“陛下建都洛阳,莫非想与周室比下隆盛之势吗?”高帝道:“是的。”娄敬道:“陛下取得天下的途径与周朝不同。周的祖先自后稷开始,十几代人积累德政善行,到了文王、武王时期,天下诸侯自行归附周朝,终于灭掉殷商做了天子。到成王即位后,周公辅佐成王,于是营建洛邑,认为这里是天下的中心,各地诸侯前来进贡纳税,所走的道路里程相等。君主有德行就容易靠此统治天下,无德行也容易由此而亡国。所以周王朝强盛时,各地诸侯、四方外族没有不臣服的;待到周王朝衰落后,天下没有谁再来朝贡了,周天子再也不能控制天下。这不仅因为周天子德行微薄,也是形势衰弱的缘故。如今陛下从丰、沛地区起兵抗秦,席卷蜀郡、汉中郡,平定秦地雍、塞、翟三国,与项羽在荥阳、成皋之间作战,累计大战七十次,小战四十场,战争使天下百姓肝脑涂地,惨遭杀戮,如今哭泣之声尚未断绝,伤残之人还难行动,就想和周成王、周康王时代的隆盛之势作类比,我私下认为这是不相称的。
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也。夫与人斗,不扼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阳东有成皋,西有崤、渑,倍河乡洛,其固亦足恃也。”上问张良,良曰:“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国也。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敬说是也。”上即日西都关中,拜敬郎中,号奉春君,赐姓刘氏。
张良谢病,辟谷。
良素多病,入关即杜门,道引,不食谷,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
六月,赦。 秋七月,燕王臧荼反,帝自将击虏之。立卢绾为燕王。
绾家与上同里闬,绾生又与上同日,故特王之。
赵王张耳卒。
子敖嗣。敖尚帝长女鲁元公主为后。
至于秦地依傍华山,连着黄河,四面都有险要关隘做屏障,倘若突然发生紧急情况,百万大军可以立即调齐。如果与别人搏斗,不卡住对方的咽喉,而去拍击他的后背,那是不能获取全胜的。现今陛下如果能占据秦朝的故地,这也就是卡住天下的咽喉而又拍击它的后背了。”高帝询问群臣。群臣都是崤山以东的人,争着说:“周朝统治天下几百年,而秦朝经历两代就灭亡了。洛阳东有成皋,西有崤山、渑池,背靠黄河,面向洛河,它的坚固也是足可依赖的了。”高帝又问张良,张良答道:“洛阳虽然有如此坚固的地势,但是它的中心地区狭小,方圆不过几百里,土地贫瘠,四面受敌,不是用武之地。而关中东边有崤山、函谷关,西边有陇山、蜀地的岷山,沃野千里,南有巴、蜀的富饶,北有胡地牧场的利益。倚仗三面的险要形势做防守,只用东方一面来控制诸侯。倘若诸侯安定,黄河、渭河可以转运天下的粮食,向西运输供给京城;一旦诸侯发生变故,只需顺流而下,就足以转运粮饷物资。这就是所谓的坚固的城墙千里之长,土地肥美、物产丰富的地方。娄敬的建议是对的。”高帝当天就西进迁都关中,任命娄敬为郎中,称为奉春君,赐他刘姓。
张良以多病为由,闭门不出,服药养生,不食五谷。
张良一向多病,进入关中以后就闭门不出,静居行气,服药养生,不吃粮食,说道:“我家先人,辅佐了好几代韩王。在韩国灭亡以后,我不吝惜万金资财,为韩国向强大的秦王朝报仇,天下大为震动。如今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为皇上的军师,被封为万户侯,这是一个平民所能享受的最高待遇了,对我来说足够了。我希望抛开人间俗事,想追随赤松子去云游了。”
六月,高帝下令大赦天下。 秋七月,燕王臧荼反叛,高帝亲自率军攻击,俘虏了臧荼。高帝封卢绾为燕王。
卢绾老家与高帝同乡里,卢绾又与高帝同一天出生,所以特立卢绾为王。
赵王张耳去世。
张耳的儿子张敖继位。娶高帝的大女儿鲁元公主为王后。
故楚将利幾反,帝自将击破之。 后九月,治长乐宫。
庚子(前201) 六年
冬十二月,帝会诸侯于陈,执楚王信以归,至洛阳,赦为淮阴侯。
楚王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人有上书告信反者,帝以问诸将,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帝默然。又问陈平,平曰:“人言信反,信知之乎?”上曰:“不知。”平曰:“陛下兵精孰与楚?”上曰:“不能过。”平曰:“诸将用兵,有能过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如此而举兵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有巡狩会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会出游,其势必无事,而郊迎谒,谒而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为然,乃告诸侯会陈,“吾将南游云梦”,因随以行。
信闻之疑惧。时项王故将钟离昩亡归信,汉诏信捕之。或说信斩昩以献。及上至陈,信持昩首谒上,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遂械系以归,因赦天下。
曾为项羽部将的利幾反叛汉朝,高帝亲自率领军队打败了他。 闰九月,高帝修治长乐宫。
庚子(前201) 汉高帝六年
冬十二月,高帝在陈地会见诸侯,逮捕了楚王韩信并将他带回,到了洛阳,又赦免了他,封他为淮阴侯。
楚王韩信刚到他的封国时,巡视所辖县邑,进进出出都要排列军队张显威势。有人上书告发韩信谋反,高帝便征求将领们的意见,将领们都说:“赶快发兵,把这小子活埋算了。”高帝默然不语。接着又询问陈平,陈平道:“有人说韩信谋反,韩信知道这消息吗?”高帝道:“不知道。”陈平问道:“陛下的军队与韩信的相比,谁的精锐?”高帝道:“我的超不过他的。”陈平又问道:“陛下的将领们的用兵之才,有能超过韩信的吗?”高帝道:“没有比得上他的。”陈平道:“既是这样,发兵攻打他,是催促他起兵反抗了。我私下为陛下感到危险。”高帝问道:“那该怎么办呢?”陈平道:“古时候有天子外出视察、会见诸侯的。陛下只管外出,假说要巡游云梦,在陈地会见诸侯。陈地在楚国的西部边界。韩信听说天子将会见诸侯而出游,就会判断天下局势一定太平无事,而到郊外迎接、谒见陛下,等他谒见时陛下趁机捉住他,这不过是一个力士就能做的事而已。”高帝认为这个计策很好,就遍告诸侯到陈地聚会,说“我将南游云梦”,并随即起程南下。
韩信听到这个消息,又疑心又害怕。当时项羽原来的部将钟离昩战败后逃亡,投靠了韩信,汉廷诏令韩信逮捕他。有人劝说韩信将钟离昩斩首并献给汉廷。等到高帝刘邦到了陈地,韩信提着钟离昩的头颅来谒见高帝,高帝令武士把韩信捆绑起来,装载在后边随皇帝车驾出行的副车上。韩信道:“果然像人们所说的:‘狡猾的兔子死了,奔跑效力的猎狗就要被烹煮;高飞的鸟儿没有了,优良的弓箭就将收藏不用;敌对的国家被攻破,谋臣就要灭亡。’如今天下已经平定,我就该被煮杀!”高帝于是叫人给韩信上了镣铐而将他带回,接着大赦天下。
田肯贺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
至洛阳,赦信,封淮阴侯。信知帝畏恶其能,多称病,不朝从,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
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乃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始剖符封功臣为彻侯。
始封功臣,酂侯萧何食邑独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顾反居臣等上,何也?”帝曰:“诸君知猎乎?追杀兽兔者,狗也;发纵指示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群臣皆莫敢言。张良亦无战斗功,帝使自择齐三万户。良曰:“臣始
田肯祝贺道:“陛下捉住了韩信,又治理秦国的故土关中。秦地是形势险要、能够克敌制胜的地方。这里以大河为襟带,以高山为屏障,地理形势便利,从这里自高处往低处向诸侯用兵,就譬如在高屋脊上倾倒瓶中的水那样,居高临下而势不可当。若说那齐地,东有琅邪、即墨的富饶物产,南有泰山的坚固防线,西有浊河的天然阻隔,北有渤海的丰富资源;土地方圆两千里,拿武器的战士有百万,这是东方的秦国啊,若不是陛下的嫡亲子弟,是没有谁可以派去统治齐国的。”高帝说:“对!”
到洛阳以后,就赦免了韩信,封他为淮阴侯。韩信知道高帝惧怕并厌恶他的才能,多次推说自己有病,不去朝见天子,不随驾出行,平日家居总是闷闷不乐,为与绛侯周勃、将军灌婴这些人处在同等地位而感到羞耻。
高帝曾经与韩信闲聊,谈论各将领能统率多少士兵。高帝问道:“像我这样能统率多少士兵?”韩信道:“陛下不过能统率十万。”高帝问道:“那你怎样呢?”韩信答道:“我是越多越好啊。”高帝笑道:“越多越好,为什么会被我捉住?”韩信道:“陛下不能指挥士兵,却善于驾驭将领,这就是我所以被陛下擒住的原因了。而且陛下正如人们所说,是上天授予的才能,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
高帝开始把符信剖分为两半,朝廷和功臣各执一半,作为凭证,封赏功臣为最高等级的爵位彻侯。
开始分封功臣,酂侯萧何受封最优厚,赏给他收取赋税的户数最多。功臣们都说:“我们身披坚硬的铠甲,手拿锐利的武器,多的身经百战,少的也打过几十回合。如今萧何未曾有过汗马功劳,只是舞文弄墨发发议论,封赏却反在我们之上,这是为什么呢?”高帝道:“你们懂得打猎吧?追杀野兽、兔子的是猎狗;而放开拴狗绳子,并向猎狗指示猎取目标的是猎人。如今你们只不过能够捕获奔跑的野兽罢了,这个功劳就像猎狗一样;至于像萧何那样,却是放开猎狗指示追杀目标的人,他的功劳是猎人的功劳啊。”大臣们于是都不敢再说话。张良也没有什么战功,高帝让他在齐地自选三万户作为封地,收取赋税。张良对高帝说:“我当初
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乃封良为留侯。封陈平为户牖侯,平辞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谋,战胜克敌,非功而何?”平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上曰:“子可谓不背本矣!”乃赏无知。
春正月,立从兄贾为荆王,弟交为楚王,兄喜为代王,子肥为齐王。
帝惩秦孤立而亡,欲大封同姓,以填抚天下。分楚地为二国,以淮东五十三县立从兄将军贾为荆王,以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立弟文信君交为楚王,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兄宜信侯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菑、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微时外妇之子肥为齐王。
以曹参为齐相国。
参之至齐,尽召诸先生,问所以安集百姓,而齐故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请之。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参乃避正堂以舍之,用其言,齐国安集,称贤相焉。
更以太原郡为韩国,徙韩王信王之。
上以信材武,所王皆天下劲兵处,乃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徙信王之,以备胡,都晋阳。信以国被边,晋阳去塞远,请治马邑,许之。
在下邳起兵,与陛下在留地相会,这是上天把我交给陛下。陛下采纳我的计策,幸好常常获得成功。我希望封在留地就足够了,不敢承当三万户的封地。”于是封张良为留侯。封陈平为户牖侯,陈平推辞说:“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啊。”高帝说:“我采用您的计谋,克敌制胜,这不是您的功劳又是谁的呢?”陈平说:“如果没有魏无知举荐,我哪能进见陛下!”高帝道:“您真可称得上是不忘本了!”于是赏赐魏无知。
春正月,高帝封立堂兄刘贾为荆王,弟弟刘交为楚王,哥哥刘喜为代王,儿子刘肥为齐王。
高帝以秦王朝孤立无助而导致灭亡的教训为鉴戒,想要大肆分封刘氏家族,以便镇抚天下。于是把楚地分为两个王国,将淮河以东的五十三个县分给堂兄将军刘贾做荆王,将薛郡、东海、彭城等地的三十六个县分给弟弟文信君刘交做楚王,将云中、雁门、代郡等地的五十三个县分给哥哥宜信侯刘喜做代王,将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等地的七十三个县分给从前贫贱时与私通之妇所生的儿子刘肥为齐王。
高帝任命曹参为齐国的相国。
曹参到了齐国以后,普遍召见那些文人学者,向他们请教使百姓安定和睦的办法,而齐国原来的儒生们就数以百计,他们各有各的见解,每人所说的各不相同。曹参听说胶西有个盖公,精于黄帝、老子的学说,就派人去把他请来。盖公对曹参说:“治国之道,贵在清静无为,如果能这样做,百姓自然就会安定了。”曹参于是让出正堂给盖公居住,采纳他的主张,结果齐国安定和睦,大家都称颂曹参是贤能的相国。
高帝又把太原郡改为韩国,迁徙韩王信到那里为王。
高帝因韩王信有雄才武略,所统治的地区都是天下可以驻扎重兵之处,令人难以放心,因此就把太原郡的三十一个县改为韩国,迁徙韩王信去管辖那里,以防御胡人侵犯,建都晋阳。韩王信因为新的封国靠近北部边界,晋阳离边塞遥远,请求以马邑为韩国国都,高帝允准了。
封雍齿为什方侯。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曰:“此何语?”留侯曰:“陛下不知乎?谋反耳!”上曰:“何故?”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所封皆故人所亲爱,所诛皆平生所仇怨。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又恐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奈何?”留侯曰:“陛下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有故怨,数尝窘辱我。”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则群臣人人自坚矣。”于是乃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
诏定元功位次。赐丞相何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诏定元功十八人位次。皆曰:“曹参功最多,宜第一。”鄂千秋进曰:“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耳。上与楚相距五岁,失军亡众,跳身遁者数矣。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其处。又军无见粮,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亡山东,何常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奈何以一旦之功而加万世之功哉?何第一,参次之。”上曰:“善!”于是乃赐何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上曰:“吾闻‘进
高帝封雍齿为什方侯。
高帝已经封赏了大功臣二十多人,由于其余的人争功,一时难以决断,因此没能继续进行封赏。高帝从复道上望见那些将领,常常一伙一伙地坐在沙地上谈论着什么,便问:“这是在说什么呀?”留侯张良道:“陛下不知道吗?这是图谋造反呢!”高帝问道:“因为什么缘故?”留侯道:“陛下自平民百姓起家,依靠这些人夺取了天下,如今所封赏的都是旧时的朋友,自己亲近、喜欢的人,所杀戮的都是平生仇视、怨恨的人。这班将领害怕陛下不能封赏所有的功臣,又担心往常有过失而被猜疑以至于被诛杀,所以相聚在一起谋图造反。”高帝于是忧愁地说:“这该怎么办呢?”留侯说:“陛下以往所憎恨,群臣又全都知道的人,谁最突出呢?”高帝说:“雍齿与我有旧怨,曾经多次羞辱我。”留侯说:“现在赶紧先封赏雍齿,那么群臣就会人人感到心中踏实有信心了。”于是高帝就封雍齿为什方侯,又赶紧催促丞相、御史给群臣评定功劳进行封赏。群臣都欢喜地说:“雍齿尚且能封为侯,我们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高帝下诏令排定第一等功臣的位次。特许丞相萧何可以带剑、穿鞋上殿,入殿朝见皇帝时,不必按小步快走表示恭敬的常礼行走。
高帝下诏令排定第一等功臣十八人的位次。大家都说:“曹参的功劳最多,应排在第一位。”鄂千秋进言说:“曹参虽然有野战夺地的功劳,但这只不过是一时间的功劳罢了。皇上与楚军相持五年,军队丧失,部众逃亡,自己只身轻装逃遁就有好几次。萧何经常从关中调遣军队补充汉军的缺额。再有,军中没有现粮,萧何从关中水陆转运,供给军粮,使汉军不缺吃的。陛下虽然几次丢掉崤山以东的地盘,萧何却总能保全关中地区以等待陛下归来。这是万世不朽的功劳啊。现在怎么能将一时的功劳遮盖在万世的功劳上呢?萧何应该排在第一位,曹参排在第二位。”高帝道:“说得好!”于是就特许萧何带剑、穿鞋上殿,觐见皇帝时不必行小步快走表示恭敬的常礼。高帝说:“我听说‘进举
贤受上赏’。”封千秋为安平侯。
帝归栎阳。 夏五月,尊太公为太上皇。
上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说曰:“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而使威重不行乎?”后上朝,太公拥篲迎门却行。上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上乃诏尊太公为太上皇,赐家令金五百斤。
秋,匈奴寇边,围马邑,韩王信叛,与连兵。
初,匈奴畏秦北徙。及秦灭,复稍南渡河。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冒顿。后有少子,欲杀冒顿而立之。冒顿遂杀头曼自立。
东胡使谓冒顿,欲得头曼时千里马。群臣皆曰:“勿与。”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遂与之。东胡又欲得单于一阏氏,左右皆怒,请击之。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又与之。东胡王愈益骄。两国中间有弃地莫居千余里,东胡欲有之。群臣或曰:“此弃地,与之亦可,勿与亦可。”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与人!”言与者皆斩之。即上马,令:“国中后出者,斩!”遂袭灭东胡。
贤能的人要受到上等的封赏’。”因此封鄂千秋为安平侯。
高帝回到栎阳。 夏五月,高帝尊奉他的父亲刘太公为太上皇。
高帝每隔五天朝见一次他的父亲太公,太公的家令劝说太公道:“皇帝虽然是太公您的儿子,但他是君主;太公您虽然是皇帝的父亲,但您是臣下。怎么能让君主来朝拜臣下,而使君主的威严庄重不能行于天下呢?”以后高帝来朝见太公,太公就抱着扫帚在门口迎接,低头弯腰退着走。高帝大吃一惊,赶紧下车扶起太公。太公说道:“皇帝是万民之主,怎么能因为我而破坏了天下的法规呢?”高帝于是就下诏令尊奉太公为太上皇,赏赐太公的家令黄金五百斤。
秋季,匈奴侵犯汉朝边境地区,围困了马邑,韩王信背叛了朝廷,联合匈奴骑兵,反抗朝廷。
当初,匈奴畏惧秦王朝,向北迁徙。等到秦王朝灭亡以后,匈奴又逐渐南侵,渡过了黄河。匈奴当时的单于头曼已有太子,叫冒顿。后来,头曼单于又有了小儿子,就想杀掉冒顿立小儿子为太子。冒顿于是杀死头曼,自立为单于。
东胡派使者去告诉冒顿单于,想要得到头曼单于在位时的那匹千里马。群臣都说:“不能给他。”冒顿单于说道:“怎么能与人家为邻国,却吝惜一匹马呢?”就把这匹马送给了东胡。东胡又想得到冒顿单于的一个阏氏,冒顿单于身边的侍臣都很愤怒,请求冒顿单于出兵攻打东胡。冒顿单于说道:“怎么能与人家为邻国,却舍不得一个女子呢?”又把自己的一个阏氏送给了东胡。东胡王于是越发骄横了。东胡和匈奴之间有一大片弃置的荒地,无人居住,方圆达一千多里,东胡打算占有这片土地。匈奴的群臣中有人说:“这是片废弃的土地,给他也可以,不给他也可以。”冒顿单于听后大怒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能随便给人呢!”凡是说可以给东胡的臣子都被杀了。冒顿单于随即上马出征东胡,下令说:“国中有晚出发的人,都要斩首!”于是袭击并灭掉了东胡。
又走月氏,并楼烦、白羊河南王,遂侵燕、代,悉复蒙恬所夺故地,控弦之士三十余万。至是,围韩王信于马邑。信使使求和解。汉疑信有二心,使人让之。信恐诛,遂以马邑降之。匈奴遂攻太原,至晋阳。
令博士叔孙通起朝仪。
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帝益之。叔孙通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共起朝仪。”帝曰:“得无难乎?”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者为之。”
于是通使征鲁诸生。有两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今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去矣,无污我!”通笑曰:“若真鄙儒,不知时变!”遂与所征及上左右,与其弟子百余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余,言于上曰:“可试观矣!”上使行礼,曰:“吾能为此。”乃令群臣习肄。
接着又赶跑了月氏,并吞了黄河以南的楼烦、白羊二王,随即侵入汉朝的燕、代地区,收复了当年被蒙恬所夺取的全部的匈奴旧地,拥有操弓射箭的兵士三十多万。这时就发兵把韩王信围困在马邑。韩王信派使者出使匈奴,谋求和解。汉室却猜疑韩王信对朝廷不忠,心怀二志,派人去谴责他。韩王信害怕被诛杀,于是就献出马邑城投降了匈奴。匈奴随即进攻太原,抵达晋阳。
高帝命令博士叔孙通制定臣子朝见君主的礼仪法规。
高帝全部废除了秦朝苛刻烦琐的礼仪规则,力求简单易行。这时候群臣饮酒争功,有的喝醉了就狂呼乱叫,拔出剑来乱砍柱子,高帝逐渐厌恶这种状况了。叔孙通于是劝说高帝道:“那班儒生,很难与他们共同进攻、夺取天下,却能和他们一起守业坐享天下。我愿意去征召鲁地的儒生们,和他们一起来制定臣子朝见君主的礼仪法规。”高帝问道:“会不会很难呢?”叔孙通道:“五帝有各自的乐制,三王有不同的礼制。所谓礼,就是根据时世、人情的变化面对人们的言行做出的节制规范。我愿意稍稍吸收古代的礼制和秦朝的仪法,把它们掺杂在一起,制定出当今适用的礼仪。”高帝道:“可以试着去做,但一定要使人容易了解,估计我能施行的礼仪,才能去制定。”
于是叔孙通就奉命出使,去征召鲁地的儒生。有两个儒生不肯随叔孙通前往京城,说:“你所事奉的,将近有十个主子了,都是靠着当面阿谀奉承而得到亲近、尊贵。如今死去的人还没有安葬,伤残的人还不能行动,你又想制定礼乐规则。那礼乐的产生,是积累德政百年之后才能兴起的。我们不忍心去做你要做的事。你赶快离开这里吧,不要玷污了我们!”叔孙通笑道:“你们真是浅陋迂腐的儒生,不懂得时势的发展变化!”于是就与征召来的儒生,以及皇帝身边的侍从和他自己的弟子一百多人,在野外用绳索拦出演习场所,捆束茅草立在地上标志尊卑位次,演习朝会时的礼仪规则。演习了一个多月,叔孙通对高帝说:“可以去检验一下了。”高帝于是让他们举行礼仪表演,看后说:“这个礼仪,我能实行。”就命令群臣练习这套礼仪规则。
辛丑(前200) 七年
冬十月,长乐宫成,朝贺,置酒。
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贺。先平明,谒者治礼,以次引入殿门,陈东、西乡。卫官侠陛,及罗立廷中,皆执兵,张旗帜。于是皇帝传警出房,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莫不振恐肃敬。礼毕,置法酒。诸侍坐者皆伏,抑首,以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罢酒,无敢哗失礼者。于是上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拜通太常。
初,秦悉内六国礼仪,择其尊君抑臣者存之。及通制礼,颇有所增损,大抵皆袭秦故。其书后与律、令同录,藏于理官,法家又复不传,民臣莫有言者焉。
帝自将讨韩王信,信及匈奴皆败走。帝追击之,被围平城,七日乃解。
上自将击韩王信,破其军,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赵利,收信兵,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骑,与王黄等南至晋阳。汉击之,辄败走,已复屯聚。汉兵乘胜追之,会天大寒,雨雪,士卒堕指者什二三。
上闻冒顿居代谷,使人觇之。冒顿匿其壮士、肥牛马,但见老弱羸畜。使者十辈来,皆言匈奴可击。上复使刘敬
辛丑(前200) 汉高帝七年
冬十月,长乐宫落成,举行典礼,群臣朝贺,设置酒宴。
长乐宫落成,诸侯、群臣都来朝贺。天未亮的时候,为皇帝传达宾赞事宜的谒者主持典礼仪式,按次序将所有人员引入大殿门内,排列在东、西两边。侍卫官员在殿下台阶两旁站立的,以及在廷中排列的,都持握兵器,陈设旗帜。这时候高帝乘坐辇车出房来,侍卫官员传呼警戒,引导诸侯王以下,至俸禄为六百石级别的官员,依次序朝拜皇帝,无不震恐肃敬。朝拜仪式完毕,举行庆典酒宴。那些陪着皇帝坐着的官员都俯伏着身子,低着头,按品位高低依次起身给高帝敬酒。斟酒连敬九遍,谒者宣布“停止宴饮”。御史执法查出不按礼仪规则行动的人,就把他带出去。因此从朝贺典礼开始直到酒宴结束,没有出现敢大声喧哗、放肆失礼的人。这时高帝说道:“我到今天才知道当皇帝的尊贵啊!”任命叔孙通为太常。
当初,秦王朝收罗了六国的全部礼仪,选择其中尊崇君主、卑抑臣下的规则而保留下来。到叔孙通制定礼仪法则时,稍稍做了些增减,大体上都是沿袭秦王朝的旧制。叔孙通的礼书后来与汉代的律、令收录在一起,入藏于司法部门,由于法家对此书不再传授,因此百姓、臣僚也就没有谈论它的了。
高帝亲自率领军队征讨韩王信,韩王信和匈奴都战败逃跑。高帝追击敌军,却被匈奴围困在平城,经过七日才得以解围。
高帝亲自率军队攻打韩王信,大败了韩王信的军队,韩王信逃奔匈奴。白土县人曼丘臣、王黄等拥立赵王的后代赵利为王,收罗韩王信的散兵败卒,谋划攻打汉军。匈奴派左、右贤王率领万名骑兵,联合王黄等往南侵犯,直到晋阳。汉军攻打他们,他们就败逃,不久又屯聚起来。汉军乘胜追击,碰上天气酷寒,下大雪,汉军士兵冻掉手指的达到十之二三。
高帝听说冒顿单于驻扎在代谷,就派人去侦察。冒顿单于把他的精壮士兵、肥壮牛马藏匿起来,只让人看见老弱残兵和瘦弱的牲畜。汉营派出十批使者返还,都说匈奴可攻打。高帝又派刘敬
往使,未还,悉兵三十二万北逐之。敬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矜夸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时兵已业行,上怒骂曰:“齐虏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军!”械系敬广武。
遂先至平城,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帝于白登七日,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帝用陈平秘计,使使间厚遗阏氏,冒顿乃解围去。汉亦罢兵归,斩前使十辈,赦刘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封为建信侯。更封陈平为曲逆侯。平从帝征伐,凡六出奇计,辄益封邑焉。
十二月,还,至赵。
上还,过赵。赵王敖执子婿礼甚卑。上箕倨慢骂之。赵相贯高、赵午等皆怒曰:“吾王,孱王也!”乃说王请杀之。敖啮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误!先人亡国,赖帝得复,德流子孙,秋豪皆帝力也。愿君无复出口。”高等相谓曰:“吾王长者,不倍德。且吾等义不辱,何污王为?事成归王,事败独身坐耳。”
匈奴寇代。代王喜弃国自归。立子如意为代王。 春,令:郎中有罪耏以上,请之;民产子,复勿事二岁。 二月,
出使匈奴,尚未返还,高帝就全部出动三十二万军队向北追击匈奴。刘敬回来报告说:“两国交战,就理当炫耀实力,显示自己的优势。但现在我到匈奴那儿去,只是见到瘦弱的牲畜和老弱的士兵,这必定是想暴露自己的劣势,埋伏奇兵以夺取胜利。我以为匈奴不能攻打。”当时汉军业已出发,高帝怒骂刘敬说:“你这个齐国的混蛋,靠着耍嘴皮子得到了官位,现在竟敢胡说八道,阻挠我的军队前进!”就把刘敬上了刑具,囚禁在广武。
高帝就启程先期到达平城,这时汉军还没有全部到达,冒顿单于指挥精锐部队四十万骑兵,把高帝围困在白登山整整七天,汉军里外不能互相援助粮饷。高帝采用了陈平的秘计,派出使者暗中送厚礼贿赂冒顿单于的阏氏,冒顿单于才解围离去。高帝也收兵返回,斩杀先前派出的十批使者,释放了刘敬,对刘敬说:“我不采用您的意见,以至于被包围在平城。”封刘敬为建信侯。改封陈平为曲逆侯。陈平跟随高帝征战天下,共有六次进献奇计,于是就给陈平增加了封邑。
十二月,高帝返归,中途来到赵国。
高帝返归京城,途经赵国。赵王张敖向高帝行女婿拜见岳父的礼节,十分谦卑。高帝却两脚岔开坐着,十分轻慢,还随便责骂张敖。赵国的相国贯高、赵午等人都很愤怒,说道:“我们的大王,真是个懦弱的大王啊!”就劝说赵王张敖允许他们把高帝杀了。张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流出血来,说:“你们怎么说这样错误的话啊!先父亡国后,靠着皇上才得以复国,德泽流传给子孙,这一丝一毫都是皇帝的力量啊。希望你们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贯高等人互相说道:“我们的大王是个忠厚长者,不肯背弃恩德。况且我们的原则是不受侮辱,所以才想杀掉皇帝,又何必为此而玷污了大王呢?我们自己去干吧,事成归功于大王,事败就独自承担罪责算了。”
匈奴侵犯代国。代王刘喜弃国独自逃回洛阳。高帝封皇子刘如意为代王。 春季,高帝下令:郎中有罪,要处以耏以上刑罚的,应事先请示;百姓家中生子,免除两年赋役。 二月,
帝至长安,始定徙都。
萧何治未央宫,上见其壮丽甚,怒曰:“天下匈匈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且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上说,遂自栎阳徙都之。
置宗正官。 夏四月,帝如洛阳。
壬寅(前199) 八年
冬,击韩王信余寇于东垣。
上东击韩王信余寇,过柏人,贯高等壁人于厕中。上欲宿,心动而去。
十二月,还宫。 春三月,令贾人毋得衣锦、绣、绮、縠、、纻、罽,操兵乘马。
癸卯(前198) 九年
冬,遣刘敬使匈奴,结和亲。
匈奴数苦北边,上患之。刘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杀父妻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陛下诚以适长公主妻之,彼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岁时问遗,谕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可无战
高帝到达长安,这时才正式确定将国都迁徙到长安。
萧何主持营造未央宫,高帝见宫殿营造得非常壮丽,愤怒地说:“天下纷乱,战争延续好几年,如今成败尚未可知,为什么要把宫室修建得过分豪华呢!”萧何回答道:“正是因为现在天下尚未安定,所以才可以趁势营造宫室。再说天子以四海为家,宫殿不壮丽就不能显示庄重威严,而且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后代的宫室规模不能超过它。”高帝这才高兴起来,就把都城从栎阳迁到了长安。
设置管理皇族宗室事务的宗正官。 夏四月,高帝到洛阳去。
壬寅(前199) 汉高帝八年
冬季,高帝在东垣攻打韩王信的残余部众。
高帝东征,攻打韩王信的残余部众,经过赵国的柏人县,赵国相国贯高等派人藏在厕所的夹墙中,准备行刺高帝。高帝本打算留宿柏人城中,忽然感到心动不安,于是未住宿就离去了。
十二月,高帝返回长安宫中。 春三月,高帝下令商人不准穿锦、绣、细绫、绉纱、细葛布、纶布和毛织的衣服,不准操持兵器,不准骑马。
癸卯(前198) 汉高帝九年
冬季,派刘敬出使匈奴,与匈奴缔结和亲盟约。
匈奴屡次侵扰汉朝的北部边境,高帝为此而感到忧虑。刘敬对高帝说道:“天下刚刚安定,士兵们疲于战争,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用武力来征服匈奴的。冒顿杀死了父亲,把父亲的妃子占为自己的妻子,用暴力建立威势,这种人是不能用仁义之道去说服他的。唯独可以用计谋图长治久安,使他的子孙做汉朝的臣子。陛下如果能把嫡女大公主嫁给冒顿,他必定会仰慕汉朝,把公主立为王后,公主生了儿子一定会当太子。逢年过节,派人去慰问,赠送礼品,使他们知道礼节。冒顿在世时,他本是陛下的女婿,他死了以后,就是您的外孙当单于,就可以不经战争
以渐臣也。”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不可,乃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十一月,徙齐、楚大族、豪桀于关中。
刘敬言:“匈奴河南地,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且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莫能兴。今关中少民,北近匈奴,东有强族,一日有变,陛下未得高枕而卧也。愿徙六国后及豪桀、名家居关中,无事可以备胡,有变率以东伐。此强本弱末之术也。”于是徙昭、屈、景、怀、田氏及豪桀于关中,与利田宅,凡十余万口。
春正月,赵王敖废,徙代王如意为赵王。
贯高怨家知其谋,上变告之,于是逮捕赵王敖及诸反者,诏敢从者族。赵午等皆自刭,高独怒骂曰:“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槛车胶致,诣长安。郎中田叔、孟舒亦自髡钳,为王家奴以从。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搒笞刺剟,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
廷尉以闻,上曰:“壮士!谁知者?”泄公曰:“臣素知之。此固赵国立义不侵、为然诺者也。”上使泄公持节往问之,曰:“赵王果有谋不?”高曰:“吾三族皆以论死,岂爱
而使匈奴逐渐成为汉室的臣子了。”高帝道:“好!”便想让大公主嫁给冒顿单于,但吕后不同意,于是就从平民家找来一个女子,称她为大公主,把她嫁给冒顿单于。派刘敬前往匈奴,缔结和亲盟约。
十一月,把齐、楚地区的大族和豪强迁徙到关中。
刘敬对高帝说:“匈奴在黄河以南的地区,距离长安城近的地方只有七百里,轻骑兵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秦中。况且诸侯最初起事时,没有齐国的那些田氏,楚国的王族昭、屈、景氏,就不能兴起。如今关中缺少百姓,北方靠近匈奴,东方有原六国的强族,一旦有什么变故,陛下就不能高枕而卧了。希望陛下把原六国诸侯的后人和地方豪强、名门大族迁徙到关中定居,国家无事时可以防备匈奴入侵,一旦诸侯发生变故,也可以率领他们向东征伐。这是强本弱末的办法。”于是高帝下令把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以及地方豪强,迁徙到关中地区来,给他们提供便利的田宅安顿,共迁来十几万人。
春正月,赵王张敖被废去王位,改封代王刘如意为赵王。
赵国相国贯高的仇家探知了贯高的预谋,就向高帝举报了这桩不寻常的事,高帝于是逮捕了赵王张敖以及那些参与谋反的人,下令有敢追随张敖的就诛灭三族。赵午等人都自刎死了,独有贯高怒骂道:“你们都死尽了,还有谁来辨白大王不曾谋反呢?”于是贯高被关进了密闭胶封的囚车,押往长安。郎中田叔、孟舒等都自行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作为赵王家奴而随从进京。贯高对审讯官说:“事情只是我们这些人去做的,赵王确实不知道。”贯高被严刑逼供,拷打,鞭笞,刀刺,体无完肤,始终不再开口。
廷尉把审讯情况报告了高帝,高帝道:“真是个壮士!有谁了解他,可以去打听真相?”泄公答道:“我向来了解他。他在赵国,原本就是以义自立、不肯受侵辱、重于信守诺言的人。”高帝便派泄公手持符节到狱中去探问贯高,泄公问道:“赵王果真有谋反行动吗?”贯高回答说:“我的三族都被定成死罪,难道我爱
王过于吾亲哉?顾为王实不反。”具道所以,王不知状。泄公以报,乃赦敖,废为宣平侯,而徙如意王赵。
上贤高,赦之。高曰:“所以不死者,白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责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弑之名,何面目复事上哉!”乃仰绝亢,遂死。上召叔等与语,汉廷臣无能出其右者,尽拜守相。
夏六月晦,日食。 以萧何为相国。
甲辰(前197) 十年
夏五月,太上皇崩。秋七月,葬万年,令诸侯王国皆立庙。 以周昌为赵相,赵尧为御史大夫。
定陶戚姬有宠,生赵王如意。吕后年长,益疏。上以太子仁弱,谓如意类己,常留之长安,欲废太子而立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强,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吕后闻之,跪谢昌,曰:“微君,太子几废。”
时赵王年十岁,上忧万岁之后不全也,符玺御史赵尧请为赵王置贵强相,及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者。上问其人,尧以昌对,上乃以昌相赵,而以尧代为御史大夫。
赵王胜过爱我的亲族吗?只是因为赵王实在没有谋反。”便详细叙说事情的起由、赵王不了解谋反计划的原因和具体情况。泄公把情况报告给高帝,高帝于是赦免了张敖,废除了他的王位,降为宣平侯,而改封代王刘如意去赵国为王。
高帝认为贯高很贤良,赦免了他。贯高说:“我之所以没有去死,是为了辨白赵王不曾谋反。如今赵王已经释放,我可以抵塞罪责,死而无憾了。况且作为臣子有行逆杀君的罪名,还有什么脸面再去侍奉皇上呢!”于是就仰首割断喉咙,自杀了。高帝召见田叔等人,与他们谈话,认为汉朝朝廷中的臣子没有能超过他们的,就把他们都任命为郡守、诸侯国相国。
夏六月的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任命萧何为相国。
甲辰(前197) 汉高帝十年
夏五月,太上皇去世。秋七月,将太上皇安葬在万年陵,下令各诸侯王都要在国都建立太上皇庙。 授任周昌为赵国相国,赵尧为御史大夫。
定陶女子戚姬受高帝宠爱,生下赵王刘如意。当时吕后年老,越发被高帝疏远。高帝认为太子仁慈懦弱,说刘如意很像自己,就把刘如意长年留在长安,不派往封国,想要废掉太子而改立刘如意。大臣们直言谏诤,都不能说服高帝。御史大夫周昌在朝廷上强硬地谏诤,高帝问他理由何在。周昌说话口吃,又在盛怒之下,只是说:“我嘴笨说不出什么,但是我期期知道不能这样做。陛下想要废掉太子,我期期不奉命!”高帝欣然而笑。吕后听见了争执声,事后向周昌下跪致谢,说:“要是没有您,太子差点就废掉了。”
当时赵王年仅十岁,高帝担忧自己死后赵王不能保全性命,官为符玺御史的赵尧,建议高帝为赵王配置一个地位尊贵而又强有力的相国,同时又是吕后、太子和大臣们一向敬重又忌惮的人。高帝问此人是谁,赵尧回答“周昌”,高帝于是派周昌为赵王相国,而令赵尧代替周昌为御史大夫。
上犹欲易太子,于是吕后使建成侯吕释之强要留侯画计。留侯曰:“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曰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皆以上嫚侮士,故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然上高此四人。今令太子为书,卑词安车,固请其来,来以为客,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一助也。”于是吕后使人奉太子书招之。四人至,客建成侯家。
九月,代相国陈豨反,帝自将击之。
初,上以阳夏侯陈豨为代相国,监赵、代边兵。豨常慕魏无忌之养士,及告归,过赵,宾客随之者千余乘。周昌求见上,言豨宾客甚盛,擅兵数岁,恐有变。上令人覆案豨客诸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遂反。
上自击之,至邯郸,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矣。”昌奏:“常山亡二十城,请诛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对曰:“不。”上曰:“是力不足,亡罪。”令昌选赵壮士可将者,白见四人。封各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赵、代地皆豨有,吾征天下兵未至,今独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又闻豨将皆故贾人,上曰:“吾知所以与之矣。”乃多以金购之,豨将多降。
高帝还是想换掉太子,于是吕后就让建成侯吕释之去拦住留侯张良,强求留侯为他们出谋划策。留侯说道:“这件事难以靠嘴巴说理来争取。回想从前陛下曾有未能征召来的四个人,叫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他们四人都因为陛下侮辱、怠慢读书人,所以逃往山中隐居,下决心不当汉朝的臣子。但是陛下却是很看重这四个人。现在让太子写封信,用谦恭的言辞、可以安坐的小车,坚持请他们一定来,来了就作为贵客接待,经常随从太子入朝,让陛下见到他们,那么就是一大帮助了。”于是吕后就派人手捧太子的亲笔信去请四位先生。四位先生来后,客住在建成侯家里。
九月,代国相国陈豨谋反,高帝亲自率领军队去攻打他。
起先,高帝任命阳夏侯陈豨为代国相国,监管赵国、代国边境上的军队。陈豨常常羡慕当年信陵君魏无忌家中养了一大批士的行为,等到他告假回来,途经赵国时,跟随他的宾客乘坐的车子竟有一千多辆。赵国相国周昌见到这种情况请求进见高帝,说陈豨门下宾客盛多,又专擅兵权好几年,恐怕会有不寻常的事变。高帝派人去审查陈豨门客的种种不法之事,发现很多事情都牵连到陈豨本人。陈豨得知后,十分恐慌,就反叛了。
高帝亲自率领军队去攻打陈豨,来到邯郸后,高兴地说:“陈豨不在南边据守邯郸,而去扼守漳水,我知道他干不成什么事了。”周昌禀奏说:“常山郡被陈豨攻占了二十座城池,请处死郡守、都尉。”高帝问道:“郡守、都尉反叛了吗?”周昌答道:“没有。”高帝说道:“这是他们力量不足,没有罪。”高帝命令周昌在赵国壮士中挑选可以充当将领的人,周昌禀报说有四个人。高帝让他们来进见,赏赐每人一千户封地,任命他们为将领。左右随从劝阻说:“封赏他们,凭什么功劳?”高帝说:“这就不是你们所能知道的了。目前赵国、代国一带都被陈豨占据,我征调天下军队,至今还没有到来,现在能调遣的,只有邯郸城里的这些士兵了,我为什么要吝惜四千户封地,而不用来抚慰赵国子弟呢!”高帝又听说陈豨的很多部将过去都是商人,就说:“我知道如何对付他们了。”便下令多用黄金去收买他们,陈豨的部将大部分都投降了。
乙巳(前196) 十一年
冬,破豨军。春正月,皇后杀淮阴侯韩信,夷三族。
冬,太尉周勃道太原,入代地,陈豨军败。淮阴侯信舍人弟上变,告:“陈豨前适赵、代,过辞信。信辟左右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畔,陛下必不信,再至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豨曰:‘谨奉教!’今信阴与豨通谋,欲与家臣夜诈赦诸官徒、奴,发以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报未发。”吕后与萧何谋,诈言豨已得,死,绐信入贺,使武士缚信,斩之。信曰:“吾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遂夷三族。
韩王信伏诛。 帝还,至洛阳。
上还,闻韩信言恨不用蒯彻计,乃诏捕彻。至,上曰:“若教淮阴侯反乎?”对曰:“然。竖子不用臣计耳,如用臣计,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烹之!”彻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且当是时,臣独知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烹邪!”上曰:“置之!”
立子恒为代王。 赦。 二月,立王侯朝献、郡国口赋法。
诏曰:“欲省赋甚。今献未有程,吏或多赋以为献,民
乙巳(前196) 汉高帝十一年
冬季,汉朝军队打败了陈豨的军队。春正月,吕后杀掉了淮阴侯韩信,诛灭了韩信的三族。
冬季,太尉周勃取道太原,攻入代国领地,陈豨军队溃败。淮阴侯韩信有个门下舍人被韩信囚禁,舍人的弟弟告发韩信有谋反活动,说:“陈豨先前经过赵国、代国时,曾拜访韩信并向他辞行。韩信屏退左右,对陈豨说:‘你所处的位置,是天下精兵集中的地方,而你,又是陛下宠信的大臣。如果有人说你反叛,陛下必定不相信,然而再有人这么说的话,陛下就会怀疑你了,第三次有人说,陛下必定会发怒,从而亲率大军来攻打你。我为你做个内应,那么天下就可以谋取了。’陈豨说:‘我遵从您的指教!’现在韩信暗中与陈豨勾结谋划,想与家臣伪造诏令在夜间赦免官府的服役犯人及奴隶,发动他们去袭击吕后、太子,已经部署完毕,只等陈豨那边的消息,所以还没有行动。”吕后便与萧何密谋,谎称陈豨已经被捕,处死,把韩信骗到朝中来祝贺,命令武士将韩信捆绑,斩杀。韩信临死前说:“我真后悔没用蒯彻的计谋,竟然被小儿、妇人所欺骗。”随后吕后又下令诛灭韩信的三族。
韩王信被处死。 高帝回到洛阳。
高帝回到洛阳,听到韩信说后悔没用蒯彻的计谋这句话,便下令逮捕蒯彻。蒯彻被押来后,高帝问:“你教淮阴侯造反了吗?”蒯彻回答道:“是的。那小子不用我的计策啊,如果用我的计策,陛下怎么能逮捕他,又把他灭三族呢?”高帝大怒,下令说:“烹煮他!”蒯彻说:“秦朝失去帝位,天下英雄群起而争夺,才高脚快的人能先得到。而且在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有韩信,不知道有陛下呀!况且世上想做陛下所干大业的人很多,只是力量不足就是了,又能把他们都烹煮吗?”高帝听后,下令说:“放了他!”
封皇子刘恒为代王。 大赦天下。 二月,制定诸侯王、列侯朝贡及郡国按人口征收赋税的法规。
高帝下诏令说:“朝廷非常想向大家少征收赋税。现在向朝廷进贡还未有法式,有的官吏则以进贡的名义多征收赋税,百姓们
疾之。令诸侯王常以十月朝献。及郡各以其口数,率人岁六十三钱,以给献费。”
诏郡国求遗贤。
诏曰:“盖闻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进!今吾以天之灵,贤士大夫定有天下,以为一家,欲其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也。贤人已与我共平之矣,而不与我共安利之,可乎?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诸侯王、郡守必身劝,为之驾,遣诣相国府。有而弗言,觉免。年老癃病,勿遣。”
梁王越废,徙蜀。三月,杀之,夷三族。
上之击陈豨也,征兵于梁。梁王称病,使将将兵诣邯郸。上怒让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往则为禽,不如遂反。”王不听。梁太仆得罪,亡走汉,告之。上使使掩梁王,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形已具,请论如法。”赦为庶人,传处蜀。至郑,逢吕后从长安来。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后与俱,至洛阳,白上曰:“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乃令人告越复谋反。夷三族,枭首洛阳,下诏:“收视者,捕之。”
梁大夫栾布使于齐,还,奏事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上欲烹之。布曰:“方上之困彭城、败荥阳也,王与楚
深以为苦。今命令诸侯王通常在每年十月朝贡。至于郡内,各以百姓的人口计数,一率每人每年交六十三钱,以供进贡的费用。”
高帝命令郡国广求散逸在民间的贤才。
高帝下诏令说:“听说做君王的没有超过周文王的,做霸主的没有超过齐桓公的,他们都是倚仗了贤士而后才成名的。如今天下的贤士,其智力才能难道与古人有差异吗?问题出在君主不与他们交往,贤士靠什么提拔任用呢?如今我靠着上天的威灵,贤士大夫帮助平定了天下,四海成为一家,我希望汉朝江山能够长久,世世代代供奉宗庙,不使香火断绝。贤能的人已经和我共同平定了天下,却不与我共享安乐、共分利益,能行吗?贤士大夫有肯随我而行的,诸侯王、郡守一定要亲自劝勉,为他们驾好车子,遣送到相国府中。如果有贤士而不去举荐,一旦发现,就要免去官位。年老衰弱疲病的,就不要遣送。”
梁王彭越被废除王位,流放到蜀地去。三月,在洛阳被杀,诛灭三族。
高帝攻打陈豨时,向梁国征兵。梁王彭越声称有病,只派部将领兵奔赴邯郸。高帝大怒,斥责了他。梁王很恐惧,想亲自前去谢罪。他的将领扈辄说:“你若前往就会被擒,不如现在就造反。”梁王不听。他的太仆犯了罪,逃往汉朝京城,告发了这件事。于是高帝派人偷袭梁王,抓住了他,囚禁到洛阳。有关部门审判说:“已有谋反迹象,应依法判处死刑。”高帝把他赦免为平民,流放到蜀地去。走到郑地,遇上吕后从长安来。梁王向吕后哭泣,说自己无罪。吕后就让他随同自己东去,到了洛阳,吕后对高帝说:“彭王是个壮士,如今把他流放到蜀郡,这是自留后患,不如就此杀了他。我让他跟我一起来了。”就指使人控告彭越再度谋反。于是把彭越的三族都斩首,还割下他的首级在洛阳示众,下令说:“有来为彭越收尸的,一律逮捕。”
梁国大夫栾布出使齐国,返回,在彭越的头颅下奏报,祭祀并痛哭一场。官吏将他逮捕,上报朝廷,高帝打算烹煮他。栾布说道:“当年皇上受困于彭城、兵败于荥阳的时候,彭王与楚军联合
则汉破,与汉则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彭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而陛下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于是上乃释布,拜为都尉。
立子恢为梁王,友为淮阳王。 夏四月,还宫。 五月,立故秦南海尉赵佗为南越王。
初,秦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闻陈胜等作乱,天下未知所安。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绝道,聚兵,诛秦吏,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至是,诏立以为南越王,使陆贾即授玺绶,与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无为南边患害。贾至,佗魋结箕倨见之。贾曰:“足下中国人,亲戚、坟墓皆在真定。今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秦失其政,豪桀并起,唯汉王先入关。项羽倍约,王诛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所建也。王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且休之,遣使授王印绶,剖符通使。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
则汉军失败,与汉联合则楚军失败。再说垓下会战,如果没有彭王,项羽就不会灭亡。如今天下已经平定,而陛下就以苛细小事诛灭了他,我担心功臣会人人自危。现在彭王已经死了,我活着还不如死去,请烹煮我吧!”于是高帝就释放了栾布,封他为都尉。
高帝立他的儿子刘恢为梁王,刘友为淮阳王。 夏四月,高帝从洛阳回到长安宫中。 五月,封原秦朝南海尉赵佗为南越王。
当初,秦朝南海尉任嚣病重将死的时候,招来龙川县令赵佗,对他说:“秦朝的政治暴虐无道,天下百姓深受其苦。听说陈胜等人起来造反,天下还不知道怎样才能安定。我们的番禺城背靠大山,形势险要,前边有南海,形成天然的阻隔,东西长几千里,有很多中国人在这里辅佐治理,在这里做官,也是一州之主,可以建立个国家。”任嚣说完,当即给赵佗立下委任书,请他代理南海尉的职务。任嚣死后,赵佗立即发出檄文,通知各地断绝通道,聚兵自守,诛杀秦朝的官吏,攻打、吞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直到汉高帝十一年五月,高帝才正式下诏书立赵佗为南越王,派陆贾前往授予印信绶带,颁发符节,互通使者,让他团结、安抚百越各部落,不要成为南方边境的祸害。陆贾来到南越,赵佗头上盘着椎形的发髻,岔开两脚坐着接见他,态度傲慢。陆贾对他说:“您是中原人士,亲戚、祖先的坟墓都在真定。现在您违反天性,抛弃了华夏冠带,想以区区南越之地,与汉朝天子相抗衡,成为敌国,大祸将要降临了!秦朝丧失德政,天下豪杰纷纷起义,只有汉王先进入关中。项羽背弃誓约,汉王诛灭了他。五年之间,海内获得安定。这并非人力所为,而是上天的建树。您不去帮助天下人诛杀暴逆,将相们都想派兵来剿灭您。只是天子哀怜百姓刚刚遭受战争的苦难,所以暂且停战,派遣使者前来,授予您君王的印信绶带,颁发符节,互通使者。您应该亲自到郊外去迎接使臣,面朝北向汉朝廷称臣才对,可您却企图
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于此。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冢,夷灭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则越杀王降汉如反覆手耳。”于是佗乃蹶然起坐,谢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留贾与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赐橐中装直千金。贾卒拜佗,令称臣,奉汉约。归报,帝大悦,拜贾为太中大夫。
贾时时前说称《诗》《书》,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贾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乡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惭色,曰:“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贾乃粗述存亡之征,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尝不称善。号其书曰《新语》。
帝有疾。
帝有疾,恶见人,诏户者无得入群臣。十余日,舞阳侯樊哙排闼直入,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哙等流涕曰:“始,陛下与臣等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见臣等计事,顾独与一宦者枕,独不见赵高之事乎?”帝笑而起。
凭借刚刚建立、尚未安定的越国,在这里向大汉逞强,执拗不从。汉朝要是知道了,挖掘烧毁您祖先的坟墓,杀光您的宗族,派一员偏将率领十万大军来到南越,那么南越人杀了您投降汉朝是如反掌一样容易!”这时赵佗才突然站起,向陆贾谢罪说:“我在蛮夷中居住久了,太失礼义了。”随后留下陆贾与他畅饮。过了几个月,赵佗对陆贾说:“我在南越,没有可交谈的人,直到你来了,才让我每天都听到从未听说过的事。”又赏赐陆贾一袋价值千金的珠宝。陆贾最后便拜赵佗为南越王,要他向汉朝称臣,遵守汉朝的约法。陆贾回朝报告,高帝大为高兴,授命陆贾为太中大夫。
陆贾时时在高帝面前称道《诗经》《尚书》,高帝斥骂他说:“你老子是在马上打下天下的,哪里用什么《诗经》《尚书》!”陆贾反驳道:“在马上得天下,难道可以在马上治理天下吗?况且商朝的汤王、周朝的武王都是逆上造反,依凭武力来夺取天下,而又顺应民心,怀柔百姓以守住天下。文治武功并用,才是长治久安的方法。假如过去秦国在吞并天下之后,推行仁义之道,效法古代的圣贤,陛下今天怎么能拥有天下!”高帝露出惭愧神色,说:“你试一试,为我写出秦朝所以失去天下,我所以得到天下,以及古代国家成败的道理。”陆贾于是大略阐述了国家存亡的征兆,共写成十二篇。每奏上一篇,高帝没有不叫好的。这本书被称为《新语》。
高帝生了病。
高帝生了病,讨厌见人,命令守宫门的侍者不准放群臣入宫。过了十几天,舞阳侯樊哙推开宫门直闯而入,大臣们也随后跟进。高帝正以一个宦官做枕头,独自躺着。樊哙等人流着眼泪对高帝说:“想当初,陛下与我们一起在丰、沛起义,平定天下,是多么雄壮啊!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又是多么疲惫啊!而且陛下病重,大臣们都感到震惊恐惧。陛下不接见我们商议政事,反而独自枕着一个宦官躺着,难道没看到赵高篡权,引起秦廷内乱的故事吗?”高帝听后便笑着起身。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帝自将击之。立子长为淮南王。布击杀荆王贾,又败楚军,遂引兵西。
初,淮阴侯死,布已心恐。及彭越诛,醢其肉以赐诸侯。布见醢,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中大夫贲赫得罪于布,乘传诣长安上变,言布谋反有端。上系赫,使人验之。布遂族赫家,发兵反。
上召故楚令尹薛公问之,令尹曰:“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此三人者,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高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何谓也?”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此上计也;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此中计也;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此下计也。”上曰:“是计将安出?”对曰:“布以丽山之徒自致万乘,此皆为身,不顾后虑者也,必出下计。”
时上有疾,欲使太子击布。留侯所召四人者说吕释之曰:“太子将兵,有功则位不益,无功则从此受祸矣。君何不急请吕后,乘间为上泣言:黥布,猛将,善用兵。诸将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将此属,无异使羊将狼。且使布
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叛。高帝亲率军队去攻打他。立皇子刘长为淮南王。黥布攻打并杀死荆王刘贾,又打败了楚王刘交的军队,随即引兵西进。
当初,淮阴侯韩信被杀的时候,黥布已经心生恐慌。等到彭越被杀,朝廷又把他的肉剁成肉酱分赐给各诸侯。黥布见到肉酱,大为惊恐,便暗中派人部署,聚集军队,窥伺邻郡有无示警告急的动向。黥布的中大夫贲赫得罪了黥布,乘驿站的传车前往长安告发黥布,说黥布谋反,已有迹象。高帝拘禁了贲赫,派人去查验实情。黥布便杀死了贲赫的全家,发兵造反。
高帝召见原楚国令尹薛公,向他征求意见,令尹薛公说:“去年杀死了彭越,前年杀死了韩信。彭越、韩信和黥布这三人,是功劳相同、三位一体的人。黥布自己疑心大祸就要降临其身,所以就造反了。假如黥布采用上策,那么崤山以东的地区就不再是汉朝所有了;假如他采用中策,那么双方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料;假如他采用下策,那么陛下您就可以高枕无忧,汉朝便太平无事了。”高帝问道:“这话怎么理解呢?”薛公回答说:“向东攻取吴地,向西攻取楚地,吞并齐地,夺取鲁地,发出檄文给燕、赵两地,让他们固守本土,这是上策;向东攻取吴地,向西攻取楚地,吞并韩地,夺取魏地,占有敖仓的储粮,阻塞成皋的关口,这是中策;向东攻取吴地,向西攻取下蔡,把辎重送回越地,自己回到长沙,这是下策。”高帝又问道:“他将会采用哪种计策呢?”薛公回答说:“黥布以骊山刑徒的身份,自己爬上了王位,这种人都是只顾自己的眼前利益,却不顾及长远打算的,他必定会采用下策。”
这时高帝正在生病,打算派太子去攻打黥布。留侯张良定计请来的四个老人却劝告吕释之说:“太子率军出征,如果有了功劳,地位已不能再增高;如果没有功劳,那么从此便要遭祸了。您何不赶快去请求吕后,让她寻找机会向皇上哭求说:黥布是个猛将,善于用兵。而汉朝将领都是陛下过去的同辈旧人,要是让太子去指挥这班人,无异于让羊去指挥狼。而且要是让黥布
闻之,则鼓行而西耳。”后如其言,于是上自将而东。
留侯病,自强起,见上曰:“臣宜从,病甚。楚人剽疾,愿无与争锋。”因说上令太子为将军,监关中兵。上曰:“子房虽病,强卧而傅之。”时叔孙通已为太傅,留侯行少傅事。发关中车骑、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万人,为皇太子卫,军霸上。
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厌兵,必不能来。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皆已死,余不足畏也。”东击荆,荆王贾走死。击楚,楚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或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别为三,彼败吾一军,余皆走,安能相救?”不听,果败。布遂引兵西。
丙午(前195) 十二年
冬十月,帝破布军于蕲西。布亡走,长沙王臣诱而诛之。
上与布兵遇于蕲西,布兵精甚。上望其置陈如项籍军,恶之,遥谓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大战。布军败,走江南,长沙王臣使人诱与走越,杀之。
帝还,过沛,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
听说了,他就会击鼓而行,向西进攻了。”吕后按照四个老人的话去做了,于是高帝自己统率军队向东进发。
留侯张良正生病,勉强支撑着身子,来见高帝,说:“我本应随皇上出征的,无奈病得太厉害了。楚人剽悍凶猛,望皇上避其锋芒。”又建议高帝让太子当将军,监领关中的军队。高帝说:“子房你虽然病重,还请你勉强躺着辅佐太子。”当时叔孙通已是太子的太傅,就让张良代理少傅之事。又征发关中的战车、骑兵,巴、蜀两地的勇武之卒组成的材官,以及京师中尉的军队共三万人,作为皇太子的警卫部队,驻扎在霸上。
黥布造反之初,对部将说:“皇上老了,厌倦兵事,肯定不能前来。诸将中,我只怕淮阴侯韩信和彭越,现在他们都死了,其余的人就不值得我们畏惧了。”他向东攻击荆王,荆王刘贾败逃而死。他又攻打楚王,楚王刘交发兵在徐、僮一带迎战,并把军队分为三支,想以三支军队互相救援的方法来出奇制胜。有人劝告刘交说:“黥布善于用兵,人们向来惧怕他。况且兵法上说‘诸侯在自己的领地上作战为散地’,士卒在危急时容易逃散,现在楚军分为三支,敌军只要打败我方一支军队,其余两支就会逃跑,哪能互相援救呢?”刘交不听,果然被打败了。黥布便引兵西进。
丙午(前195) 汉高帝十二年
冬十月,高帝在蕲西打败了黥布的军队。黥布逃跑,长沙王吴臣诱骗他,并把他杀死。
高帝与黥布的军队在蕲西相遇,黥布的军队十分精锐。高帝远远望去,见黥布军队的布阵如同当年项籍的军队,心中非常厌恶,便远远地质问黥布:“你何苦要造反?”黥布回答说:“想当皇帝啊!”高帝大怒,痛骂他,于是双方大战。黥布军队战败,逃到长江南岸,长沙王吴臣派人去诱骗黥布,谎称想和他一起逃到南越去,黥布中计,在南下途中被杀。
高帝得胜回朝,路经沛县,宣布免除沛县百姓的赋役,世世代代永不缴税服役。
上还,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诸母、子弟佐酒,道旧故为笑乐。酒酣,上击筑自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于是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千秋万岁后,吾魂魄犹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
太尉周勃诛陈豨,定代地。 立兄子濞为吴王。
更以荆为吴国。濞,喜之子也。
十一月,过鲁,以太牢祠孔子。 遂还宫。
上还长安,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张良谏不听,因辞疾不视事。叔孙通谏曰:“晋献公以骊姬故,废太子,国乱数十年。秦以不蚤定扶苏,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必欲废適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污地!”帝曰:“公罢矣,吾直戏耳!”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为戏乎?”上阳许,而犹欲易之。
后置酒,太子侍,留侯所招四人者从,年皆八十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上怪问之。四人前对,各言姓名。上乃大惊曰:“吾求公数岁,公避逃我,今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辱,故恐而亡匿。今闻太子
高帝回京,路过沛县,停留下来,在沛宫安排酒宴,把旧友、父老、女长辈、子弟招来,陪同饮酒,共叙旧情,欢笑作乐。酒喝到畅快,高帝自己击筑作歌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于是起身跳舞,歌舞中,高帝慷慨伤怀,流下了几行热泪,他对沛县父老兄弟说:“游子悲故乡。我虽说在关中建都,但是千秋万代之后,我的魂魄还是思念着沛县。而且我是以沛公的身份起义,诛灭了暴逆的秦朝,才夺取了天下。现在宣布,把沛县当做我的汤沐邑,免除全县百姓的赋役,世世代代都不要缴税服役。”
太尉周勃杀死了陈豨,平定了代地。 高帝立兄长的儿子刘濞为吴王。
把荆王刘贾的封国改名为吴国。刘濞是刘喜的儿子。
十一月,高帝经过鲁地,以牛、羊、猪三牲并用的太牢祭祀孔子。 随后就回到长安宫中。
高帝回到长安,病情更严重,愈发想换掉太子。张良规劝,没有被接受,就推说有病,不再过问朝政。叔孙通又劝谏道:“从前晋献公因为宠爱骊姬,废掉了太子申生,结果晋国内乱,延续几十年才安宁。秦始皇因为不早定扶苏为太子,自己使宗庙灭绝了。这是陛下亲眼看到的。现在如果一定要废掉嫡长子而立小儿子,我愿先受诛杀,让颈血涂地!”高帝说道:“您别说啦,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叔孙通说道:“太子是国家的根本。根本一动摇,天下就会震动。怎么能用国家根本来开玩笑呢?”高帝假装同意了,而内心还是想换掉太子。
后来高帝设置酒宴,太子陪席侍候,留侯设计招来的四位老人跟随太子赴宴,他们年龄都有八十多岁,胡须眉毛皓白,衣帽也很伟美。高帝感到惊异,就问他们是什么人。四位老人走上前去回答,各报自己的姓名。高帝于是大吃一惊,说:“我寻求你们好几年了,你们却躲避我不见,现在怎么愿意来与我的儿子交往呢?”四个老人说:“陛下您轻视文士,动不动就骂人,我们的原则是不受您的侮辱,所以感到害怕,就逃走躲起来了。现在听说太子
为人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四人者出,上召戚夫人,指视之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者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戚夫人泣,上起,罢酒,遂不易太子。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下相国何廷尉狱,数日,赦出之。
萧何以长安地狭,上林中多空地,弃,请令民得入田,毋收藁,为禽兽食。上大怒,下何廷尉,械系之。数日,王卫尉侍,前问曰:“相国何大罪,陛下系之暴也?”上曰:“吾闻李斯相秦,有善归主,有恶自与。今相国多受贾竖金,而为之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王卫尉曰:“夫职事苟有便于民而请之,真宰相事。陛下奈何反疑相国受贾人钱乎?且陛下距楚数岁,相国一摇足,则关以西非陛下有也。相国不以此时为利,今乃利贾人之金乎?且秦以不闻其过亡天下,李斯之分过,又何足法哉?陛下何疑宰相之浅也!”帝不怿,即赦出之。何年老,素恭谨,入,徒跣谢。帝曰:“相国休矣!相国为民请苑,吾不许,我不过为桀、纣主,而相国为贤相。吾故系相国,欲令百姓闻吾过也。”
燕王绾谋反。春二月,遣樊哙以相国将兵讨之。立子建为燕王。
陈豨之反,燕王绾发兵击其东北。以豨求救于匈奴,
为人仁孝,恭敬而尊重读书人,普天下的人,都伸着脖子愿意为太子而死,所以我们就来了。”高帝说:“有劳你们,希望能一直调护太子。”四人出去后,高帝招来戚夫人,指给她看,说:“我想换掉太子,可他们四人要辅佐太子。如今太子羽翼已成,难以变动了。”戚夫人就哭了起来,高帝站起,停止宴饮,从此就决定不换太子了。这是留侯张良原本提出招来这四个老人的功劳。
高帝把相国萧何交付廷尉,下狱,几天之后,才赦免出狱。
萧何因为长安地方狭窄,而皇家的上林苑中有很多空地荒弃着,就提议让百姓入内耕种,收获时,须留下禾秆抵税,作为苑中鸟兽的饲料。高帝大怒,把萧何送交到掌管刑狱的廷尉那里,戴上镣铐,拘禁起来。过了几天,一个姓王的卫尉事奉高帝,上前探问道:“相国犯了什么大罪,陛下突然把他拘禁起来?”高帝说:“我听说李斯当秦始皇的丞相时,有善行就归之于君主,有过错就自己承当。现在相国接受了商人小子的大量金钱,就为他们求占我的上林苑,自己去讨好百姓,所以把他拘禁起来治罪。”王卫尉说道:“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如果有利于百姓,就向皇上建议,这是真正的宰相行为。陛下怎么反而怀疑相国接受了商人的金钱呢?况且陛下和项羽交战好几年,只要相国稍一动摇,那么函谷关以西就不是陛下所有了。相国不在那时候为自己谋利,现在倒反而贪图商人的金钱了?再说秦朝因为听不到自己有什么罪过而丧失了天下,李斯为君主分担过错的行为,又哪里值得效法呢?陛下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怀疑相国呢!”高帝很不高兴,就赦免了萧何,放他出狱。萧何年纪已老,向来对高帝恭敬而谨慎,入宫来,赤脚步行,向高帝谢恩。高帝道:“相国别这样啊!相国为百姓请求入苑耕种,我不准许,我不过是夏桀、商纣那样的昏君,而相国是贤相。我所以拘囚相国,就是想让百姓知道我的过失啊。”
燕王卢绾谋反。春二月,派樊哙以相国的名义率领军队讨伐卢绾。另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陈豨造反,燕王卢绾发兵攻打他的东北部。因陈豨向匈奴求救,
亦使其臣张胜于匈奴,言豨军破。故燕王臧荼子衍在胡,谓胜曰:“燕所以久存,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欲急灭豨,豨亡,次亦至燕矣。”胜以为然,还以告绾。绾乃阴使胜为间于匈奴,而使范齐通计谋于豨,欲令久亡,连兵勿决。
至是,豨裨将降,言之。帝召绾,绾恐,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春族淮阴,夏诛彭越,皆吕氏计。今上病,吕后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遂称病不行。语颇泄。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为燕使胡状,于是上怒曰:“绾果反矣!”使樊哙将兵击之。
立南武侯织为南海王。 诏陈平斩樊哙,以周勃代将其军。平传哙诣长安。
帝病甚,人或言:“樊哙党于吕氏,即一日上晏驾,欲以兵诛赵王如意之属。”帝大怒,用陈平谋,召绛侯周勃受诏床下,曰:“陈平驰传载勃,代哙将。至军中,即斩哙头。”二人行,计之曰:“哙,帝之故人也,功多,又吕后弟媭之夫,有亲且贵,今帝特以忿怒故欲斩之,恐后悔。宁囚而致上,上自诛之。”未至军,为坛,以节召哙,反接,载槛车,传诣长安。令勃代将,定燕反县。
夏四月,帝崩。
卢绾也派他的臣子张胜去匈奴那里,说陈豨的军队已被打败。遇上从前的燕王臧荼的儿子臧衍也在那里,臧衍对张胜说:“燕国之所以能长久存在,就是因为各地的诸侯屡屡反叛,朝廷兵事不断,无法与燕国较量。现在您想赶快灭掉陈豨,而陈豨一灭亡,下一个灭亡的也就轮到燕国了。”张胜认为他的话很对,就返回燕国,把这些话告诉了卢绾。卢绾于是暗中派张胜当间谍,去匈奴那里,又派范齐去陈豨那里,互通计谋,想让陈豨长期逃亡在外,与朝廷对抗,使战争久而不决。
这个时候,陈豨的副将投降了汉廷,说出了这些情况。高帝于是召卢绾回朝,卢绾恐慌,对他宠爱的臣子说:“不是刘氏家族而称王的,只有我和长沙王了。去年春季诛灭了淮阴侯全族,夏季又杀了彭越,这都是吕后的计谋。如今皇上病重,吕后一心要借故杀掉异姓王和大功臣。”于是就称病不动身。他的话稍稍泄露出去。汉廷又得到匈奴中来投降的人,说出了张胜为燕国出使匈奴的情况,于是高帝非常愤怒,说道:“卢绾果真反叛了!”派樊哙领兵攻打卢绾。
高帝立南武侯织为南海王。 诏令陈平斩杀樊哙,派周勃代管樊哙的军队。陈平将樊哙递送到长安。
高帝病重,有人进谗言说:“樊哙和吕氏家族结党,倘若有一天皇上去世,就要兴兵诛灭赵王刘如意之属。”高帝大怒,采纳了陈平的计谋,招来绛侯周勃在床前接受诏令,说:“陈平用驿车送周勃驰往军营,取代樊哙率领军队。一到军中,就砍下樊哙的头。”二人出行,在路上商量道:“樊哙是皇上的旧友,功劳大,又是吕后妹妹吕媭的丈夫,有皇亲关系,又是尊贵的人,如今皇上只因为一时动怒的缘故而想杀他,恐怕以后会懊悔。我们不如把他囚禁起来送交到皇上那里,让皇上自己去杀他。”他们还没到军中,就筑了坛,用符节招来樊哙,将他反绑起来,装进木栏囚车,押送到长安去。又让周勃代替樊哙为将军,去平定燕国反叛的县区。
夏四月,高帝刘邦去世。
上击黥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吕后迎良医入见,曰:“疾可治。”上嫚骂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罢之。后问:“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死,谁令代之?”曰:“曹参。”其次,曰:“王陵。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平知有余,然难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乃所知也。”遂崩于长乐宫。
吕后与审食其谋尽族诸将,以故不发丧。郦商谓食其曰:“诚如此,天下危矣。今陈平、灌婴守荥阳,樊哙、周勃定燕、代,闻此必连兵还乡。大臣内畔,诸将外反,亡可跷足待也。”乃发丧。
卢绾亡入匈奴。 五月,葬长陵。
初,高祖不修文学,而性明达,好谋,能听,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初顺民心,作三章之约。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虽日不暇给,规摹弘远矣。
太子盈即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赦樊哙,复爵邑。令郡国立高庙。
高帝攻打黥布时,被流箭射中,行军路上,病势严重。吕后请来良医入内为他诊视,医生说:“病可以治疗。”高帝却辱骂道:“我以一个平民的身份,手提三尺剑,夺取了天下,这不是天命吗?生死由天决定,即使良医扁鹊复生,又有什么用!”于是停止治疗。吕后问高帝:“陛下百年之后,如果萧相国死了,让谁代替他?”高帝道:“曹参。”吕后又问曹参之后,高帝道:“王陵。但是王陵有点愚直,陈平可以帮助他。陈平智谋有余,然而难以独自承担重任。周勃持重而敦厚,不善言辞,但是将来安定刘氏天下的必定是周勃。”吕后再问以后的人选,高帝道:“这以后的情况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不久之后,高帝就病逝于长乐宫。
吕后与审食其密谋,要把那些大将全部杀光,由于这个缘故没有发布丧事消息。郦商对审食其说:“如果真要这样做,那么天下就危险了。现在陈平、灌婴驻守在荥阳,樊哙、周勃在平定燕国、代国的叛乱,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必定会联兵杀回。朝内大臣背叛,朝外诸将造反,灭亡可是踮起脚跟就能等到的。”这才发布丧事消息。
卢绾逃入匈奴。 五月,将高帝安葬在长陵。
当初,高帝刘邦不修习学术,而秉性聪明通达,喜爱谋略,能听取旁人意见,纵是守门官、驻防兵卒,一见面就如同老熟人一样。当年他顺应民心,制定约法三章。天下平定以后,就命令萧何整理法律、法令,韩信申明兵法,张苍制订历法及度量衡法式,叔孙通规定礼仪。又与功臣剖分符节,立下誓言,用朱砂书写在铁制的契据上,放进金匮石室中,藏在宗庙里。虽然众事繁多,日不暇给,但是他创立制度,规模宏远。
太子刘盈登上皇位,尊皇后吕氏为皇太后。 朝廷赦免了樊哙,恢复他原来的爵位和封邑。 下令各郡及诸侯王国都要立高祖庙。
丁未(前194) 孝惠皇帝元年
冬十二月,太后杀赵王如意。
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髡钳,衣赭衣,令舂。召赵王如意,三反。相周昌曰:“高帝属臣赵王,闻太后欲诛之,臣不敢遣。王亦病,不能奉诏。”太后怒,召昌,至,复召赵王。来,帝自迎入宫,挟与起居饮食,太后欲杀之,不得间。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太后使人持鸩饮之。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耳,饮喑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召帝观。帝惊,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遂日饮为淫乐,不听政。
徙淮阳王友为赵王。 春正月,始城长安西北方。
戊申(前193) 二年
冬十月,齐王肥来朝。
齐悼惠王来朝,饮太后前。帝以王兄也,置之上坐。太后怒,酌鸩酒赐之。帝取欲饮,太后恐,自起泛之。齐王大恐,出献城阳郡为鲁元公主汤沐邑,乃得归。
春正月,两龙见兰陵井中。 陇西地震。 夏,旱。秋七月,相国、酂侯萧何卒,以曹参为相国。
汉惠帝
丁未(前194) 汉惠帝元年
冬十二月,吕太后杀死赵王刘如意。
太后下令把戚夫人囚禁在宫中永巷里,剃去她的头发,用铁圈束住她的颈,让她穿上赭红色的囚服,叫她舂米。又派人召唤赵王刘如意回京,使者往返了三次。赵国的相国周昌对使者说:“高帝把赵王托付给我,我听说太后想杀死他,我不敢让赵王回去。而且赵王也病了,不能奉命前往。”太后非常愤怒,就召唤周昌回京,等周昌到了长安,又派人再去召唤赵王。赵王前来,惠帝亲自迎接他进宫,带着他一起起居,一起饮食,太后想杀掉赵王,却找不到机会。一天,惠帝凌晨出去打猎,赵王年纪小,不能早起同去,太后便派人拿毒酒让赵王喝下。赵王死后,太后又砍断了戚夫人的手脚,挖去眼珠,熏坏耳朵,喝下哑药,让她待在厕所里,称她为“人彘”。并召唤惠帝前来观看。惠帝非常震惊,大哭起来,从此病倒,一年多卧床不起。他派人去告诉太后说:“这种事不是人干的。我作为太后您的儿子,终究难以治理天下。”惠帝因此每日饮酒淫乐,不理政事。
朝廷改封淮阳王刘友为赵王。 春正月,开始修筑长安西北面的城墙。
戊申(前193) 汉惠帝二年
冬十月,齐王刘肥来朝见惠帝。
齐悼惠王刘肥来朝见惠帝,在太后跟前举行酒宴。惠帝认为齐王是兄长,安排他坐上座。太后很生气,倒了杯毒酒赏赐给齐王。惠帝想拿过来自己喝,太后慌了,亲自起来打翻了毒酒。齐王大为惊恐,献出了齐国的城阳郡,作为太后亲生女儿鲁元公主收取赋税的汤沐邑,这才被放归。
春正月,兰陵的一口井中出现了两条龙。 陇西地震。夏季,大旱。 秋七月,相国、酂侯萧何去世,朝廷任命曹参为相国。
相国何病,上问曰:“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对曰:“知臣莫如主。”帝曰:“曹参何如?”何顿首曰:“帝得之矣,臣死不恨!”七月薨,谥曰文终。
何置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
参闻何薨,告舍人“趣治行”。居无何,使者果召参。参去,属其后相曰:“以齐狱市为寄,慎勿扰也。”后相曰:“治无大于此者乎?”参曰:“狱市,所以并容也。今扰之,奸人何所容乎?”
始,参微时,与何善,及为将相,有隙,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何为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择吏木讷重厚长者,召为丞相史,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者,辄斥去之,日夜饮醇酒。宾客见参不事事,皆欲有言,参辄饮以醇酒,莫得开说。见人有细过,专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
参子窋为中大夫,帝怪参不治事,使窋私问之。参怒,笞窋,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当言也!”至朝时,帝让参曰:“乃者我使谏君也。”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臣孰与萧何贤?”
相国萧何病重,惠帝问他:“假若您百年之后,谁可以接替您?”萧何回答说:“最了解大臣的莫过于皇上了。”惠帝问:“曹参怎么样?”萧何于是叩头说:“皇上已得到人选了,我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七月间,萧何去世,朝廷赐予他的谥号为文终。
萧何生前购置田地房产必定选择位于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主持家政,从不起造高垣大屋。他说:“子孙后代如果贤良,就学我的俭朴;如果不贤良,这些劣等的田地房产也不会被权势之家抢夺过去。”
曹参听说萧何去世了,就告诉门下舍人“赶快给我准备行装”。过了没多久,使者果然受命前来宣召曹参入朝。曹参离去时,嘱咐接替他的齐相说:“我把齐国的狱讼和集市贸易两处付托给你,那种地方,千万小心,不要去惊扰。”接任的齐相问:“治理国家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吗?”曹参说:“狱讼和集市贸易之处,是善恶并容的。如果治理过严,惊扰了坏人,那坏人到哪里去安身呢?必然会出乱子的。”
当初,曹参为平民时,与萧何关系很好,等到做了将相,两人之间有了隔阂,到萧何临死时,他认为贤能而推举接任相国的独有曹参。曹参接替萧何为相国,凡事都不做更改,一律遵照萧何当年的规定。他从地方官吏中选择那些不善言辞、持重敦厚的长者,把他们招来,任命为丞相的属官,对那些言谈、行文苛刻,只想追逐声名的官员,就予以斥退,而他自己则日夜都喝味道醇厚的美酒。宾客见曹参不理政事,都想有所劝说,而曹参却一味让他们饮美酒,使他们无法开口劝说。曹参看到别人犯有小错误,也专门掩饰包庇,相国府中终日无事。
曹参的儿子曹窋任中大夫的官职,惠帝埋怨曹参不理政事,让曹窋私下里去探问他。曹参却发怒了,用鞭子抽打曹窋,训斥他道:“快进宫去侍候皇上!天下大事不是你应该说的!”到上朝时,惠帝责备曹参说:“那天是我让曹窋劝说您的。”曹参摘下帽子,向惠帝谢罪,说:“陛下自己体察与高帝比,谁更圣明威武?”惠帝道:“我哪里敢比先帝!”曹参又说:“我与萧何比,谁更贤能呢?”
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是也。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帝曰:“善!”
参为相三年,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较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净,民以宁壹。”
己酉(前192) 三年
春,城长安。 与匈奴和亲。
匈奴冒顿方强,为书遗高后,辞极亵嫚。后怒,议斩其使,发兵击之。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哙可斩也!前匈奴围高帝于平城,汉兵三十二万,哙为上将军,不能解围。今歌吟未绝,伤夷甫起,而欲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且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后曰:“善!”令报书逊谢,遗以车马。冒顿复使来谢曰:“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马,遂和亲。
夏五月,立闽越君摇为东海王。
都东瓯。
庚戌(前191) 四年
冬十月,立皇后张氏。
后,帝姊鲁元公主女也。太后欲为重亲,故以配帝。
春正月,举民孝弟、力田者,复其身。 三月,帝冠。
惠帝道:“您似乎不如萧何。”曹参便说:“陛下说得太对了。先帝与萧何平定天下,法令已经明确。现在陛下垂衣拱手,无为而治,我们臣下谨守职务,凡事都遵循法令去办,不要违法,不也就可以了吗?”惠帝说:“对!”
曹参当相国三年,百姓歌颂道:“萧何制法,整齐划一;曹参继任,守而不失。无为清净,百姓安宁。”
己酉(前192) 汉惠帝三年
春季,修筑长安城。 与匈奴联姻,实行和亲政策。
当时,匈奴冒顿单于的势力正强大,他写信派人送给吕太后,措辞极为秽亵傲慢。太后非常气愤,商议要杀掉冒顿单于的使臣,发兵攻打匈奴。樊哙说:“我愿意率领十万大军,去横扫匈奴!”季布却说:“樊哙真该杀呀!从前匈奴把高帝围困在平城,当时汉朝士兵有三十二万,樊哙身为上将军,却不能解围。如今百姓哀歌呻吟之声尚未断绝,受伤的兵士刚能起身,就想搅得天下不安,妄称用十万军队去横扫匈奴,这是当面欺蒙皇上。况且匈奴好比禽兽,听了他的好话不值得高兴,听了他的辱骂也用不着动怒。”太后道:“说得对!”下令给匈奴回信,谦逊地向冒顿单于致歉意,还送给他车辆、马匹。冒顿单于接信后,又派使者前来道歉,说:“我们从不知道中国的礼义,感谢陛下宽恕,没有怪罪。”就献上了马匹,与汉朝和亲。
夏五月,朝廷立闽越君主摇为东海王。
东海王摇建都东瓯。
庚戌(前191) 汉惠帝四年
冬十月,册立张氏为皇后。
皇后张氏是惠帝姐姐鲁元公主的女儿。太后想亲上加亲,所以将她许配给惠帝。
春正月,朝廷下令推荐民间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努力耕作的人,免除他们的赋役。 三月,惠帝满二十岁,举行成年加冠礼。
赦。 省法令妨民者。 除挟书律。 立原庙。
帝以朝长乐宫,数跸烦民,乃筑复道武库南。叔孙通谏曰:“此高帝月出游衣冠之道也,子孙奈何乘宗庙道上行哉?”帝惧曰:“急坏之!”通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愿陛下为原庙于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宗庙,大孝之本。”乃诏有司立原庙。
宜阳雨血。
辛亥(前190) 五年
冬,雷,桃李华,枣实。 春正月,城长安。 夏,大旱。
江河水少,溪谷水绝。
秋八月,相国、平阳侯曹参卒。
谥曰懿。
九月,长安城成。
壬子(前189) 六年
冬十月,以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 夏,留侯张良卒。
谥曰文成。
以周勃为太尉。
癸丑(前188) 七年
春正月朔,日食。 夏五月,日食既。 秋八月,帝崩。 太后使吕台、吕产将南、北军。
帝崩,太后哭泣不止。张良孙辟彊谓陈平曰:“帝
大赦天下。 检查法令中对官民有妨害的条目。 废除秦朝法律中禁止携带、收藏书籍的“挟书律”。 修建原庙。
惠帝因为去长乐宫朝见太后,屡次清道警戒,很烦扰百姓,就在武库的南面修筑了一条空中通道。叔孙通劝阻说:“那是每月举行高皇帝衣冠出巡仪式的道路,子孙后代怎么可以在祖宗的道路上头行走呢?”惠帝惊惧地说:“赶快把它拆掉!”叔孙通说:“天子没有错误的举动。现在空中通道已经修筑,老百姓也都知道了。希望陛下在渭河北面再建个原庙,每月在那里举行高帝衣冠出巡仪式,这样也扩大了宗庙,这是大孝的根本。”惠帝于是便下令有关部门修建原庙。
宜阳天降血雨。
辛亥(前190) 汉惠帝五年
冬季,天空响起雷声,桃树、李树开花,枣树结果。 春正月,修筑长安城。 夏季,大旱。
长江、黄河水少,溪谷干涸。
秋八月,相国、平阳侯曹参去世。
朝廷赐予曹参谥号为“懿”。
九月,长安城修成。
壬子(前189) 汉惠帝六年
冬十月,任命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 夏季,留侯张良去世。
朝廷赐予张良谥号为“文成”。
任命周勃为太尉。
癸丑(前188) 汉惠帝七年
春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夏五月,出现日全食。 秋八月,惠帝去世。 太后任命吕台、吕产为南军、北军的将军。
惠帝去世,太后哭泣不止。张良的孙子张辟彊对陈平说:“惠帝
无壮子,太后畏君等。今请拜吕台、吕产为将,居南、北军,诸吕皆居中用事。如此太后心安,君等脱祸矣。”从之。诸吕权由此起。
九月,葬安陵。太子即位,太后临朝称制。
初,太后命张皇后取他人子养之,而杀其母,以为太子。至是,即位。
甲寅(前187) 高皇后吕氏元年
冬十一月,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陈平为右丞相,审食其为左丞相,任敖为御史大夫。
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王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陈平、周勃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所不可。”及退,陵让平、勃曰:“始与高帝歃血盟,诸君不在邪?今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地下乎?”平、勃曰:“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于是太后以陵为帝太傅,实夺之相权,陵遂病免归。乃以平为右丞相;审食其为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食其故得幸于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太后怨赵尧,乃抵尧罪。任敖尝为沛狱吏,有德于太后,故以为御史大夫。
没有成年的皇子,太后很怕你们。现在你们去请求吕后任命吕台、吕产为将军,执掌南军、北军,吕家的人都在朝中任职。这样太后放心,你们也免祸了。”陈平听从了张辟彊的建议。诸吕专权的局面从此开始。
九月,把惠帝埋葬在安陵。太子登上皇位,吕太后在朝廷上代行皇帝的职权。
当初,吕太后让张皇后找个别人的儿子来抚养,而杀死了他的母亲,以他为太子。惠帝安葬后,这个孩子登上了皇位。
汉高后
甲寅(前187) 汉高后元年
冬十一月,太后任王陵为皇帝的太傅,陈平为右丞相,审食其为左丞相,任敖为御史大夫。
太后提议想封立几个吕氏的人为王。王陵反对说:“当年高皇帝与群臣杀死白马饮血盟誓说:‘今后如有不是刘姓而称王的,天下臣民共同消灭他。’”陈平、周勃却说:“高皇帝平定天下,分封刘氏子弟为王;现在太后临朝管理国家,分封几位吕氏为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等退朝以后,王陵责备陈平、周勃说:“当初与高帝饮血盟誓时,你们难道不在场啊?现在却要阿谀逢迎太后而背弃盟约,有什么脸面去见高帝于地下呢?”陈平、周勃回答说:“在朝廷上当面谏诤,劝阻太后,我们不如您;可安定国家,确保刘氏子孙的统治地位,您也不如我们。”于是,太后升任王陵为皇帝的太傅,实质上剥夺了他原任右丞相的大权,王陵于是称病,被免职归家。太后就升任陈平为右丞相;任命审食其为左丞相,不执掌左丞相的职权,而让他管理宫中事务。审食其早就受太后宠幸,公卿大臣都要通过审食其才能裁决政事。太后怨恨赵尧当年献计保全赵王刘如意,就罗织罪名,罢免了他御史大夫的职务。任敖曾当过沛县的狱吏,对太后有恩德,所以就提拔任敖为御史大夫。
追尊父吕公为宣王,兄泽为悼武王。
欲以王诸吕为渐也。
春正月,除三族罪、妖言令。 二月,置孝弟、力田二千石者一人。 夏四月,立张偃为鲁王。
张敖子也。
封山、朝、武为列侯,立彊为淮阳王,不疑为恒山王。
皆太后所名孝惠子也。
立吕台为吕王。
太后使大谒者张释风大臣,大臣乃请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国,立台为王。
秋,桃李华。
乙卯(前186) 二年
冬十一月,吕王台卒。 春正月,地震,武都山崩。夏五月,太后封齐王子章为朱虚侯,令入宿卫。 六月晦,日食。 秋七月,恒山王不疑卒。 行八铢钱。 太后立山为恒山王,更名义。
丙辰(前185) 三年
夏,江汉水溢。 秋,星昼见。 伊、洛、汝水溢。
丁巳(前184) 四年
夏四月,太后封女弟媭为临光侯。 废少帝,幽杀之。五月,立恒山王义为帝,更名弘。以朝为恒山王。
太后追尊去世的父亲吕公为宣王,去世的哥哥吕泽为悼武王。
打算以此作为封立吕氏外戚为王的开端。
春正月,朝廷废除一人犯重罪就诛灭三族、有错误言论就是妖言惑众的法令。 二月,嘉奖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努力耕作的人,授予一名孝悌、力田官俸禄二千石。 夏四月,封立张偃为鲁王。
张偃是张敖的儿子。
封刘山、刘朝、刘武为列侯,立刘彊为淮阳王,刘不疑为恒山王。
他们都是太后所谓的孝惠帝的儿子。
立吕台为吕王。
太后指使大谒者张释去劝告大臣,暗示太后想分封吕氏外戚为王,于是大臣们就奏请太后把属于齐国的济南郡分割出来,建为吕国,立吕泽的儿子吕台为王。
秋季,桃树、李树开花。
乙卯(前186) 汉高后二年
冬十一月,吕王吕台去世。 春正月,发生地震,武都县山体崩裂。 夏五月,太后封齐王的儿子刘章为朱虚侯,令他入宫值宿警卫。 六月的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秋七月,恒山王刘不疑去世。 朝廷发行八铢钱。 太后立刘山为恒山王,给他改名叫刘义。
丙辰(前185) 汉高后三年
夏季,长江、汉水泛滥成灾。 秋季,星星在白天出现。伊水、洛水、汝水泛滥成灾。
丁巳(前184) 汉高后四年
夏四月,太后封她的妹妹吕媭为临光侯。 吕后废掉少帝,把他幽禁并杀死。五月,立恒山王刘义为皇帝,改名为刘弘。另立刘朝为恒山王。
少帝浸长,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杀吾母,我壮即为变!”太后幽之永巷中,谓群臣曰:“帝病久,失惑昏乱,不能治天下,其代之。”群臣顿首奉诏。遂废,杀之,立义为帝。不称元年,以太后制天下事故也。
以曹窋为御史大夫。
戊午(前183) 五年
春,南越王佗反。
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南越王曰:“此必长沙王计,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遂自称南越武帝,攻长沙,败数县而去。
秋八月,淮阳王彊卒,太后立武为淮阳王。 初令戍卒岁更。
己未(前182) 六年
冬十月,太后废吕王嘉,立台弟产为吕王。 春,星昼见。 匈奴寇狄道。 行五分钱。
庚申(前181) 七年
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 春正月,太后幽杀赵王友。
友以诸吕女为后,弗爱。女怒去,谗之太后曰:“王言:‘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太后召至邸,饿死,以民礼葬之民冢次。是为幽王。
少帝渐渐长大,自知并不是张皇后的儿子,就出口说:“皇后杀死了我的母亲,我长大以后就要报仇!”于是太后就把他幽禁在宫内的永巷中,并告诉大臣们说:“皇帝长期患病,精神迷乱失常,不能治理国家,还是另立一个皇帝吧。”大臣们都叩头,声称尊奉太后的诏令。于是太后就废掉少帝,把他杀死,另立刘义为皇帝。新皇登基不称元年,因为当时是太后临朝行使皇帝权力。
朝廷任命曹窋为御史大夫。
戊午(前183) 汉高后五年
春季,南越王赵佗反叛。
有关部门奏请朝廷,禁止在关市贸易中向南越输出铁器。南越王赵佗说:“这必定是长沙王的计谋,他打算倚仗朝廷来攻灭南越,然后就统治长沙和南越两国之地,自己立功。”于是自称南越武帝,发兵攻打长沙,击败了几个县的守军之后才离去。
秋八月,淮阳王刘彊去世,太后立刘武为淮阳王。 朝廷首次下令实行戍卒每年一轮换的制度。
己未(前182) 汉高后六年
冬十月,太后废掉吕王吕嘉,而立吕台的弟弟吕产为吕王。春季,星星白昼出现在天空中。 匈奴侵犯狄道县。 朝廷下令发行五分钱。
庚申(前181) 汉高后七年
冬十二月,匈奴又侵犯狄道县。 春正月,太后幽禁并杀死赵王刘友。
刘友娶外戚吕氏之女为王后,但不爱她。吕氏王后愤怒离去,到太后跟前进谗言说:“赵王说:‘吕氏怎么能称王!等太后百年之后,我一定攻灭吕氏。’”太后就把赵王招来,安置在官邸中,把他活活饿死,又按老百姓的礼仪把他埋葬在平民墓地。这就是赵幽王。
日食,昼晦。
太后见日食,恶之,曰:“此为我也。”
二月,太后徙梁王恢为赵王,吕王产为梁王。 秋七月,立太为济川王。
太后所名孝惠子也。
封营陵侯泽为琅邪王。
将军刘泽,高祖从祖昆弟,其妻吕媭女也。田生为之说大谒者张卿曰:“诸吕之王也,大臣未服。今营陵侯泽,诸刘最长,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张卿言之,乃割齐之琅邪郡,封泽为王。
赵王恢自杀,太后立吕禄为赵王。
赵王恢以吕产女为后,王有爱姬,后鸩杀之,王悲愤自杀。太后以为用妇人弃宗庙礼,废其嗣。使使告代王恒,欲徙王赵,代王谢,愿守代边。太后乃立兄子禄为赵王。
是时诸吕擅权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燕饮,太后令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太后许之。酒酣,章为《耕田歌》曰:“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默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斩之,还报。左右皆大惊。业已许其军法,无以罪也。自是诸吕惮之。
陈平尝燕居深念,陆贾往,直入坐,而平不见。陆生曰:“何念之深也!”平曰:“生揣我何念?”生曰:“足下极富贵,
出现日食,大白天一片晦暗。
太后看到日食,非常厌恶,说:“这是因为我而发生的。”
二月,太后改封梁王刘恢为赵王,吕王吕产为梁王。 秋七月,立刘太为济川王。
刘太是太后所称孝惠帝的儿子。
封营陵侯刘泽为琅邪王。
将军刘泽是高帝刘邦的远房堂兄弟,他的妻子是吕媭的女儿。田生为他而去劝说官为大谒者的张卿,说:“太后封吕氏外戚为王,大臣们并不心服。如今营陵侯刘泽在刘氏宗族中年事最高,如果封他为王,那么吕氏外戚的王位就更加巩固了。”张卿向太后报告,太后于是就把齐国的琅邪郡分割出来,封刘泽为琅邪王。
赵王刘恢自杀,太后立吕禄为赵王。
赵王刘恢娶吕产女为后,他有个爱妾,被王后吕氏毒死,赵王悲愤难忍,就自杀了。太后认为赵王为了一个女人而丢弃侍奉宗庙的大礼,太不应该,就废除了他子孙的王位继承权。太后又派使者去告诉代王刘恒,要改封他为赵王,代王谢绝了,自称愿守代地边境。太后于是封立她兄长的儿子吕禄为赵王。
当时,外戚吕氏把持朝政,朱虚侯刘章年方二十,身强力壮,对刘氏宗室不能执掌朝政愤愤不平。刘章曾经入宫事奉太后宴饮,太后让他当监酒官。刘章自己请求说:“我是将门之子,希望允许我按军法监酒。”太后同意了。酒喝得欢畅时,刘章唱了首《耕田歌》:“深耕密种,间苗要疏。不是同种,挥锄去之。”太后明白刘章的用意,顿时默然不语。一会儿,吕姓中有个人喝醉了,为躲酒而逃走,刘章追上去,把那人斩杀了,回来报告太后。左右陪酒的人都大吃一惊。但是已经同意他按军法监酒了,所以也不能将他治罪。从此以后,那些吕姓的人都很惧怕刘章。
陈平一次在家中静居深思,恰好陆贾前来拜访,未经通报就直入室内坐下,而陈平竟未发现他来。陆贾问:“丞相思虑何事,竟会这样专心!”陈平说:“你猜我想什么?”陆贾道:“您富贵之极,
无欲矣。不过患诸吕、少主耳。”平曰:“然。奈何?”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君何不交欢太尉?”因为平画吕氏数事。平用其计,两人深相结,吕氏谋益衰。
九月,燕王建卒,太后杀其子,国除。 遣将军周灶将兵击南越。
辛酉(前180) 八年
冬十月,太后立吕通为燕王。 夏,江、汉水溢。 秋七月,太后崩。遗诏产为相国,禄女为帝后,审食其为帝太傅。
初,太后祓还,过轵道,见物如苍犬,来撠掖。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遂病掖伤。病甚,乃令禄为上将军,居北军,产居南军,诫曰:“我崩,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丧,为人所制!”至是,崩。
齐王襄发兵讨诸吕,相国产使大将军灌婴击之。婴留屯荥阳,与齐连和。九月,太尉勃、丞相平、朱虚侯章诛产、禄及诸吕,齐王、灌婴兵皆罢。
诸吕欲为乱,未敢发。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知其谋,阴告其兄齐王襄,令发兵西,己为内应,以诛诸吕,立齐王为帝。于是齐王发兵击济南,遗诸侯王书,陈诸吕罪。
没有什么欲望了。您深思的,不过是担忧吕氏和小皇上罢了。”陈平道:“你猜得对。这事该怎么办呢?”陆贾道:“天下安定,注意丞相;天下危难,注意武将。将相和谐,则士民乐意归附,天下即使有重大变故,大权也不会被瓜分。安定国家的根本大计,就在丞相和大将的掌握之中。您何不与太尉周勃交好?”接着陆贾就为陈平谋划对付吕氏的几个重要问题。陈平采纳了陆贾的计谋,与周勃紧密团结,吕氏篡国的阴谋越来越难实现。
九月,燕王刘建去世,太后杀死了他的儿子,废除了他的封国。 朝廷派将军周灶领兵攻打南越。
辛酉(前180) 汉高后八年
冬十月,太后立吕通为燕王。 夏季,长江、汉水泛滥成灾。秋七月,吕太后去世。留下遗诏:任命吕产为相国,册立吕禄的女儿为皇后,任命审食其为皇帝的太傅。
起先,太后参加了除灾去邪的祭礼“祓”以后还宫,路过轵道时,见到一个类似灰狗的怪物,扑抓她的腋窝。太后令人占卜此事,回答说:“赵王刘如意在闹鬼。”从此,太后腋下伤痛不止。病势沉重,就下令任命吕禄为上将军,统领北军,吕产统领南军,告诫他们说:“我去世以后,大臣们恐怕会发生政变,你们一定要率领军队,守卫宫廷,千万不要为送丧而离开宫中,为人所制!”说完就死了。
齐王刘襄发兵讨伐吕氏外戚,相国吕产派遣大将军灌婴前去攻打他。灌婴却把军队驻扎在荥阳,与齐国联合。九月,太尉周勃、丞相陈平、朱虚侯刘章等诛灭吕产、吕禄及全部吕氏外戚,齐王、灌婴的军队也结束战争状态,各自返归。
外戚吕氏想发起变乱,还没敢行动。朱虚侯刘章娶吕禄的女儿为妻,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就暗中告诉了他的哥哥齐王刘襄,要齐王发兵西征,而他自己在京城中做内应,图谋诛灭吕氏,立齐王为皇帝。于是齐王发兵攻打济南,还送信给各地的诸侯王,历数吕氏的罪状。
产等遣灌婴将兵击之。婴至荥阳,谋曰:“诸吕欲危刘氏。今我破齐,是益其资也。”乃谕齐王,与连和,以待吕氏变,共诛之。齐王乃还兵西界待约。
时太尉勃不得主兵,郦商老病,其子寄与禄善。平、勃使人劫商,令寄绐说禄曰:“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诸侯亦以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不急之国,乃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何不归将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归相印,与大臣盟而之国。齐兵必罢,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禄然其计,诸吕老人或以为不便,犹豫未决。
九月,平阳侯窋见产,会郎中令贾寿使从齐来,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告产,且趣产急入宫。窋闻其语,驰告平、勃。
勃欲入北军,不得,乃令襄平侯纪通持节矫内勃北军。复令寄说禄解印,以兵授勃。勃入军门,令曰:“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然尚有南军。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勃。勃令章监军门,令窋告卫尉:“毋入产殿门!”
产欲入宫为乱,至殿门,弗得入,徘徊往来。勃尚恐不胜,未敢公言诛之,乃谓章曰:“急入宫卫帝!”予卒千余人。
吕产等就派灌婴统兵征伐。灌婴行至荥阳,与部下计议说:“吕氏图谋篡夺刘氏天下。现在我们如果打败齐军,就会增添吕氏的资本。”于是派人告知齐王,与齐王联合,各自按兵不动,静待吕氏发起变乱,一起诛灭吕氏。齐王得知此意,就率军退回到齐国的西部边界,待机行动。
当时太尉周勃不能执掌军权,郦商年老有病,他的儿子郦寄与吕禄交好。陈平、周勃派人劫持了郦商,让他儿子郦寄去骗吕禄说:“高皇帝与吕后共同平定天下,立刘氏九人为诸侯王,立吕氏三人为诸侯王,这都是由朝臣们议定的,天下诸侯也认为理当如此。现在太后去世,皇上年幼,而您不赶快去封国赵国镇守,却率领军队留在京城,被大臣、诸侯所猜疑。您何不交出上将军大印,把军权交付给太尉,请梁王把相国大印交还给朝廷,您二人与大臣们立下盟誓,而后返归封国。这样,齐兵必定撤还,您高枕无忧,在方圆千里的国土上称王,这是造福于子孙万代的好事啊。”吕禄认为郦寄的计谋很好,而有的吕氏长辈却认为不宜照办,因此犹豫未决。
九月,平阳侯曹窋来见吕产,恰巧郎中令贾寿出使齐国返归,把灌婴与齐国、楚国联合,以图诛灭吕氏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吕产,并且催促吕产赶快入据皇宫。曹窋听到了贾寿的话,快马赶去告知陈平、周勃。
周勃想进入北军营垒,却没能进去,就命令典掌皇帝符节的襄平侯纪通手持符节,伪称奉皇帝之命允许周勃进入北军营垒。又令郦寄劝说吕禄交出将印,把北军交给周勃指挥。周勃进入北军军门,下令说:“拥护吕氏的袒露右臂膀,拥护刘氏的袒露左臂膀!”军中将士全都袒露左臂膀。但是还有南军未被控制。陈平就招来朱虚侯刘章辅助周勃。周勃命令刘章监守军门,令曹窋告诉统率宫门禁卫军的卫尉:“不许放吕产入殿门!”
吕产想入宫作乱,来到殿门前,却无法入内,就在宫门外徘徊往来。周勃仍然担心不能战胜吕氏,没敢公开声明诛灭他们,就对刘章说:“你赶快入宫去保卫皇帝!”拨给他一千多名士兵。
入宫门,击产,杀之。帝遣谒者持节劳章。章欲夺其节,不得,则从与载,因节信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还,报勃。勃起拜贺。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而废鲁王张偃,遣章告齐王罢兵,灌婴兵亦罢归。
诸大臣迎立代王恒。后九月至,即位。诛吕后所名孝惠子弘等。赦。
诸大臣谋曰:“少帝及诸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诈名他人子而立之,以强吕氏。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或言:“齐王,高帝长孙,可立。”大臣皆曰:“吕氏几危宗庙。今齐王舅驷钧,虎而冠,即立齐王,复为吕氏矣。代王,高帝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乃召代王。
代郎中令张武等曰:“汉大臣习兵,多诈,愿称疾毋往,以观其变。”中尉宋昌曰:“秦失其政,豪桀并起,卒践天子之位者,刘氏也,天下绝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谓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强,二矣。除秦苛政,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三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三王,擅权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士皆左袒。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故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
刘章进入宫门,向吕产进攻,并把他杀死。皇上派谒者手持符节前来慰劳刘章。刘章想夺取符节,谒者不给,刘章就和谒者同乘一辆车子,凭着符节,驱车急驰,斩杀长乐宫卫尉吕更始。事成返回北军,报告周勃。周勃起立,向刘章拜贺,随后就派人分头逮捕外戚吕氏所有男女人口,不分老少全部斩除,并废掉鲁王张偃,派刘章告知齐王停战撤兵,灌婴的军队也停战返归。
各大臣迎接代王刘恒进京当皇帝。代王闰九月到京,登上皇位。诛灭吕后所称孝惠帝的儿子刘弘等人。大赦天下。
各大臣商议说:“少帝和诸王,都不是孝惠帝的亲生儿子。当年吕后取他人之子,假称是惠帝的儿子,立他们为皇帝、诸侯王,用来加强吕氏的力量。等他们长大后,掌握了实权,我们就会被灭族了。”有人建议:“齐王是高帝的长孙,可立为帝。”大臣们都说:“吕氏外戚几乎危及皇帝宗庙。现在齐王的舅舅驷钧,为人暴戾,好像戴着帽子的恶虎,如果立齐王为帝,驷钧就会成为又一个吕氏外戚了。代王是高帝的儿子,在世兄弟中年龄最大,为人仁孝宽厚,母亲薄太后一家谨慎温良。”于是派使者召代王进京。
代国郎中令张武等人说:“汉廷大臣精通兵法,富于诈谋奇计,希望大王称病不去,静观朝政变化。”中尉宋昌却说:“当年秦朝丧失了政权,各地豪杰并起争夺,最终登上天子之位的是刘氏,天下豪杰从此断了称帝的念头,这是第一条。高帝分封刘氏子弟为王,封地犬牙交错,可以控制天下,这就是所谓的坚如磐石的宗族,天下人信服它的强大,这是第二条。汉朝废除了秦朝的苛政,简省法令,施行德政,百姓安居乐业,难以动摇,这是第三条。以吕太后的威严,立吕氏三人为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周勃只凭一个符节,就进入北军,振臂一呼,士兵们就都袒露左臂,拥护刘氏皇朝。这说明刘氏的帝位是天授的,不是靠人力能争夺来的。如今即使有些大臣想变乱,百姓也不肯受他们驱使,所以大臣们就顺应天下人心,要迎立大王做皇帝,请大王不必猜疑了。”
于是王遣太后弟昭往见勃。勃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昭还报,王乃命昌参乘,武等六人乘传,从诣长安。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王下车答拜。太尉勃进曰:“愿请间。”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勃乃跪上天子玺符。王谢曰:“至邸而议之。”
后九月晦,至邸,丞相平等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不当奉宗庙。大王,高帝长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王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遂即位。
章弟东牟侯兴居请除宫,乃与太仆滕公入宫,载少帝出,奉法驾迎帝,即夕入未央宫。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诛少帝及诸王于邸。帝还坐前殿,夜下诏书,赦天下。
壬戌(前179) 太宗孝文皇帝元年
冬十月,徙琅邪王泽为燕王,封赵幽王子遂为赵王。以陈平为左丞相,周勃为右丞相,灌婴为太尉。论功益户有差。
陈平谢病,曰:“高祖时,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功亦不如勃。愿以右丞相让勃。”从之。
于是代王派遣太后之弟薄昭前去拜会周勃。周勃等人向薄昭详细说明迎立代王为帝的本意。薄昭回去报告代王,代王就命令宋昌当自己的陪乘,同车而行,张武等六人乘坐驿车,跟随代王前往长安。代王到了渭桥,群臣前来迎接,跪拜进见,俯首称臣。代王下车还礼。太尉周勃上前说:“希望与大王单独谈话。”宋昌回答道:“您要说的,如果是公事,请您公开说;如果是私事,那为王的人是没有私情的。”周勃于是跪下,献上天子专用的玺和符。代王辞谢说:“请到官邸后再商议此事。”
闰九月的最后一天,代王来到官邸,丞相陈平等人都再次跪拜,启奏说:“刘弘等人都不是孝惠帝的儿子,不应事奉宗庙当皇帝。大王是高皇帝最大的儿子,应继承皇统。希望大王登上皇位。”代王朝西辞让了三次,朝南辞让了两次,才登皇帝位。
刘章的弟弟东牟侯刘兴居请求前去清理皇宫,他和官为太仆的滕公夏侯婴一起进入皇宫,用车子将少帝送出宫去,排列天子法驾迎接皇帝刘恒入宫,文帝当晚进入未央宫。夜里,文帝任命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军和北军,任命张武为郎中令,管理殿中事务。有关部门分别行动,将少帝和几个所谓的惠帝之子杀死在官邸中。文帝返回未央宫,在前殿就座,当夜颁布诏书,大赦天下。
汉文帝
壬戌(前179) 汉文帝前元元年
冬十月,文帝改封琅邪王刘泽为燕王,封赵幽王之子刘遂为赵王。 任命陈平为左丞相,周勃为右丞相,灌婴为太尉。对大臣论功行赏,增加封户,数量各有差别。
陈平声称有病,请求辞去右丞相职务,他说:“高祖开国时,周勃的功劳不如我大。而在诛灭吕氏外戚的过程中,我的功劳也不如周勃。我请求皇上把右丞相的职务让给周勃。”文帝刘恒接受了他的请求。
勃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目送之。郎中袁盎进曰:“丞相何如人也?”上曰:“社稷臣。”盎曰:“丞相功臣,非社稷臣。夫社稷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方吕后时,刘氏不绝如带,时丞相本兵柄不能正。吕后崩,大臣共诛诸吕,丞相适会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骄主色,而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弗取也。”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十二月,除收帑相坐律令。
诏曰:“法者,治之正也。今犯法已论,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为收帑,朕甚不取。其除收帑诸相坐律令!”
春正月,立子启为皇太子。
有司请蚤建太子。上曰:“朕既不德,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阅天下之义理多矣,明于治国家之体;吴王,兄也;淮南王,弟也。皆秉德以陪朕,岂不豫哉?今不选举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非所以忧天下也。”有司固请曰:“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千余岁,用此道也。立嗣必子,
周勃当了右丞相,散朝时,小步急行退出,甚为得意。文帝对他以礼相待,很是恭敬,常常以目相送。郎中袁盎向文帝进言说:“陛下认为右丞相周勃是什么样的人?”文帝说:“是社稷重臣。”袁盎说道:“周丞相是有功之臣,而不是社稷重臣。那社稷重臣,在君主活着时,与君主共治天下,在君主故去后,也遵循故主的法度办事。当吕后擅权的时候,刘氏政权就好像一条快要坠断的细带子,当时周丞相掌握兵权,却不能整肃朝纲。吕后去世以后,大臣们齐心合力诛灭吕氏,周丞相赶上机遇,凑巧建立了这番功业。现在丞相好像对主上有骄矜的神色,而陛下却对他如此谦让,臣子和主上都有失礼仪,我私下认为陛下不该这样。”以后朝会时,文帝越来越庄重威严,丞相周勃也越来越敬畏。
十二月,文帝下令废除收捕罪犯家属为官奴婢以及一人犯罪、连累其他无辜的人受刑罚的连坐律令。
文帝下诏令说:“法律,是治理天下的凭据。现在的法律,对犯法的人定罪以后,还要使他那没有犯罪的父母、妻子、儿女、兄弟姐妹受株连,以至于把他们收捕为官奴婢,朕认为这十分不可取!今特废除收捕罪犯家属为官奴婢以及各种互相连坐的律令!”
春正月,立皇子刘启为皇太子。
有关官员请文帝早立太子。文帝说:“我已是无德了,不能广求天下贤圣有德的人,将皇位禅让给他,而又说‘事先立太子’,这是增加我的无德行为了。还是放下此事,别议了!”有关官员说:“预先确立太子,是为了宗庙、国家的稳固,牢记天下的安危。”文帝道:“楚王是我的叔父,年事高,阅历天下的义理多,知道治理国家的根本;吴王,是我的兄长;淮南王,是我的弟弟。他们都秉持德行来辅佐我,难道他们不是早就存在的继承人吗?如果我现在不选择贤能的人来继承皇位,而说必须传位给儿子,人们就会认为我是忘了贤圣有德的人,而一味偏私于自己的儿子,这不是忧虑天下的做法。”有关官员坚持请求说:“古代殷、周建国以后,天下治平安宁的局面都维持了一千多年,他们都采用确立太子、继承王位的制度。天子必须选儿子为继承人,
所从来远矣。高帝平天下,为太祖,子孙继嗣,世世不绝。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及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议不宜。子启最长,纯厚慈仁,请建以为太子。”上乃许之。
三月,立窦氏为皇后。
后,太子母也,故立之。后弟广国,与兄长君,厚赐田宅,家于长安。周勃、灌婴等曰:“吾属不死,命且县此两人。两人所出微,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又复效吕氏,大事也!”于是乃选士之有节行者与居,两人由此为退让君子,不敢以尊贵骄人。
诏定振穷养老之令。
诏曰:“方春和时,草木群生,皆有以自乐,而吾百姓鳏、寡、孤、独,或阽于危亡,而莫之省忧。为民父母,将何如?其议所以振贷之。”又曰:“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岁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又:无布、帛、酒、肉之赐,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哉?具为令。”有司请八十已上,月赐米、肉、酒;九十已上,加帛、絮。长吏阅视,丞若尉致。二千石遣都吏循行,不称者督之。刑者及有罪耏以上,不用此令。
这是由来已久的。高皇帝平定天下,为汉朝太祖,子孙理应继承皇位,世世代代永不断绝。如果现在舍弃理应继位的皇子,而另从诸侯王及宗室中选择继承人,这不是高皇帝的愿望。在皇子以外另议继承人是不应该的。陛下的皇子中,刘启年龄最大,秉性纯厚仁慈,请求陛下立刘启为太子。”文帝这才同意大臣的奏请。
三月,文帝立窦氏为皇后。
窦氏是太子刘启的生母,所以立为皇后。朝廷赏赐她的弟弟窦广国和兄长窦长君大量的田宅,让他们在长安城里安居。周勃、灌婴等大臣议论说:“我们活着,命运将取决于这两个人了。他们二人出身微贱,不可不为他们选择师傅和宾客。否则,他们又有可能效法吕氏,以外戚专权,这可是大事啊!”于是大臣们就挑选有气节、有德行的士人与他们同住,兄弟二人从此成为谦让君子,不敢因地位尊贵而对人骄横。
文帝下诏,令大臣们议定救济贫穷、赡养老人的法令。
文帝下诏说:“正当春季和暖的时候,草木欣欣向荣,万物都有以自乐,而我的百姓中,那些鳏夫、寡妇、孤儿、老年无子的人,有的已临近危亡,却没人去看望他们,为他们解忧排难。作为百姓的父母官,该怎么做?命令有关官员议定赈济穷人、赡养孤老的办法。”又说:“老年人没有帛就不暖和,没有肉就吃不饱。如今是一年的开端,要经常派人去省视辈分高、年岁大的人。还有:如果没有布、帛、酒、肉的赏赐,那怎能帮助天下的儿孙孝养他们的老人呢?命令有关官员讨论这些问题,制成法令条文。”有关官员请示,百姓中年龄在八十岁以上的,每月赐给米、肉、酒;年龄在九十岁以上的,另外再赐给帛和絮。各县的县令要亲自检查赐物条令的执行情况,县丞或县尉要送物上门。食禄二千石的郡国长官要派出负责监察的都吏,巡行监察所属各县,发现不按诏书办理的要责罚督促。凡是受过刑事制裁以及犯了罪,将被判处剃除鬓须的耏刑以上刑罚的老年人,不在赐物条令范围之内。
楚王交卒。
谥曰元。
夏四月,齐、楚地震,山崩,大水溃出。 令四方毋来献。
时有献千里马者。帝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于是还其马,与道里费,而下诏曰:“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毋求来献。”
封宋昌为壮武侯。
帝既施惠天下,诸侯、四夷远近欢洽,乃修代来功,封宋昌为壮武侯。
秋八月,右丞相勃免。
帝益明习国家事。朝而问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岁决狱几何?”勃谢不知。又问:“一岁钱谷入几何?”勃又谢不知,惶愧,汗出沾背。上问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上曰:“谓谁?”平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上曰:“然则君所主者,何事也?”平谢曰:“陛下不知其驽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帝乃称善。勃大惭,出,让平曰:“君独不素教我对!”平笑曰:“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问长安中盗贼数,君欲强对邪?”于是勃自知其能不如平远矣。
楚王刘交去世。
朝廷赐予他谥号叫元。
夏四月,齐地、楚地发生地震,群山崩裂,大水溃涌成灾。文帝命令全国各地不要前来进献物品。
当时,有人向文帝进献千里马。文帝说:“每当皇帝出行,鸾旗在前面做先导,属车在后面做护卫。平时出行,每日行程五十里,率军出行,每日行程三十里。我骑着千里马,独自在前奔驰,将到哪里去呢?”于是把宝马还给进献者,并给了他旅途费用,随即下诏说:“朕不接受贡献之物。现令各地不必要求前来贡献物品。”
封宋昌为壮武侯。
文帝对天下臣民普施恩惠后,各地诸侯、四方边远部族,远远近近,都很欢愉融洽,然后文帝就表彰和赏赐跟随他从代国来京的旧部功臣,封宋昌为壮武侯。
秋八月,右丞相周勃被免职。
文帝越来越明习国家政事。朝会时,文帝问右丞相周勃说:“全国一年内判决多少罪案?”周勃谢罪说不知道。文帝又问:“一年内钱粮收入各有多少?”周勃又谢罪说不知道,大为紧张、惭愧,汗水沾湿了后背。文帝转而问左丞相陈平,陈平答道:“有专门主管这些事务的官员。”文帝问:“由谁主管?”陈平说:“陛下如果要了解诉讼刑案,就问廷尉;如果要了解钱粮收支,就问治粟内史。”文帝问道:“既然各事都有主管官吏,那么您所主管的是什么事情?”陈平谢罪说:“陛下不知道我平庸低能,使我待罪待在宰相的职位上。宰相的职责,对上辅佐天子,理通阴阳关系,顺应四季变化;对下使万物各得其所;对外安抚四方边远部族和各地诸侯;对内使百姓归附,使卿大夫各自得到能发挥其才能的职务。”文帝于是叫好。周勃极为惭愧,退朝以后,责备陈平说:“您平常竟不教我如何回答!”陈平笑着说:“您身居相位,竟不知道宰相的职责呀?况且陛下要是问长安城中有多少盗贼,您也想勉强回答呀?”从此周勃自知他的能力远不如陈平。
人或说勃曰:“君既诛诸吕,立代王,威震天下,而久处尊位,祸及身矣!”勃亦自危,乃谢病,免。平专为丞相。
遣太中大夫陆贾使南越。南越王佗称臣奉贡。
初,隆虑侯灶击南越,会暑湿,大疫,不能隃岭。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余里,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
帝乃为佗亲冢在真定者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昆弟,厚赐之。复使陆贾使南越,赐佗书曰:“朕,高皇帝侧室之子也,弃外,奉北藩于代。道里辽远,壅蔽朴愚,未尝致书。高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寇不止,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岭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
有人劝告周勃说:“您诛灭吕氏,迎立代王,威名震动天下,却长久处在尊崇的职位上,怕要大祸临头啊!”周勃也为自己担忧,就自称有病,请求辞职,文帝接受了他的请求,免去了他的右丞相职务。陈平独自一人担任丞相。
朝廷派遣太中大夫陆贾出使南越。南越王赵佗对汉朝皇帝称臣纳贡。
当初,隆虑侯周灶领兵攻打南越,正赶上暑季湿热,军队暴发急性传染病,无法越过岭去。赵佗趁机用武力威胁和用财物引诱的手段,使闽越、西瓯、骆隶属于南越。南越国土东西长达万余里,赵佗乘坐着供天子专用的黄屋车,车衡上扬着只有皇帝乘舆上才有的装饰物左纛,自称皇帝,礼制与汉朝皇帝相同。
文帝于是下令,为赵佗在真定的先人坟墓设置守墓民户,每年定时祭祀,招来赵佗的兄弟,给予丰厚的赏赐。又派陆贾出使南越,带去给赵佗的书信,信中说:“我是高皇帝侧室生的儿子,被安置在外地,在北方的代地做藩王。路途遥远,遮隔闭塞,生性朴实愚鲁,没有给您送信致意。高皇帝撇下群臣而去,孝惠皇帝也去世了,吕皇后亲自临朝处事,不幸有病,几个吕氏外戚趁机谋反。依赖功臣们的力量,诛灭了吕氏,朕因王、侯、百官不肯放过的缘故,不得不登基当皇帝。前不久,听说大王曾送信给将军隆虑侯周灶,请求寻找您的亲兄弟,要求罢免长沙国的两个将军。朕因大王的来信,已罢免了将军博阳侯;您在真定的亲兄弟,已派人前去慰问,并修整了您先人的坟墓。前几天,听说大王发兵到边境地区,不断侵犯掳掠,长沙国深受其害,南郡尤为严重。其实不只是长沙地区受害,即便是大王管辖下的南越国,难道在战争中就能只获利而不受害吗?必定会使许多士兵丧命,优秀将官伤亡,造成许多寡妇、孤儿、晚年无靠的老人。这种获一利而受十害的事情,朕不忍心去做。况且汉朝即使夺取了大王的南越国,并不见得增加多少领土;夺得了大王的财产,也不见得显示多少富有。五岭以南的土地,大王尽可自行治理。不过,大王已有皇帝的称号,如果两位皇帝同时并立,没有一个
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恶,终今以来,通使如故。”
贾至南越,佗恐,顿首谢罪,愿奉明诏,长为藩臣,奉贡职。下令国中曰:“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皇帝,贤天子。今去帝制、黄屋、左纛。”因为书,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高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越王。孝惠皇帝义不忍绝,所赐老夫者厚甚。高后用事,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与蛮夷越金、铁、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处僻,马、牛、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亡以自高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发兵以伐其边。老夫处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
召河南守吴公为廷尉,以贾谊为太中大夫。
上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召以为廷尉。吴公荐洛阳人贾谊,帝召以为博士。时年二十余,一岁中超迁
使者互相沟通,就会以力相争。只讲力争而不讲谦让,这是仁人君子不屑于做的。我愿与大王共弃前嫌,自今以后,互派使者往来,恢复原有的良好关系。”
陆贾到了南越,赵佗惶恐,叩头谢罪,表示愿尊奉文帝的明诏,永为藩国属臣,奉行贡纳职责。赵佗下令于国中说:“两雄不能同时共立,两贤不能同时并存。汉朝皇帝是贤明天子。从今以后,我废除帝制,不再乘黄屋车,竖左纛。”又写了封信给文帝,说:“蛮夷大长、老夫臣赵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是前越地的官吏,幸蒙高皇帝宠信,赐我玺印,封为南越王。孝惠皇帝根据道义,不忍心断绝与南越的关系,赏赐老夫的物品十分丰厚。吕皇后当政,歧视边远部族,认南越为蛮夷,下令说:‘不得给蛮夷南越金、铁、农具、马、牛、羊;如果给他牲畜,就给他雄性的,不得给雌性的。’老夫处在偏僻之地,马、牛、羊已经老了。自以为不能行祭祀之礼,犯下死罪,所以派遣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等三批官员,上朝廷致书谢罪,但他们都没有返回。又传闻老夫父母的坟墓已被平毁,兄弟、宗族亲人已被定罪处死。官员们一同商议说:‘现在从内部看已经受到汉朝的贬削,从外部看也没有自显尊贵的地方。’所以去掉王号,改称皇帝,只是在南越国内称帝,并不敢有害于天下。吕皇后得知我称帝,勃然大怒,削去了南越国的封号,断绝使臣往来。老夫私下怀疑是长沙王进谗言陷害我,所以发兵攻打长沙国边境。老夫已在南越生活了四十九年,如今已抱孙子了。但我夙兴夜寐,睡觉难安枕席,吃饭品尝不出滋味,眼不视美女之色,耳不听音乐之声,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我不能侍奉汉朝天子。现在有幸得到陛下的怜爱,恢复了我原来的封号,准许我像过去一样派人出使汉廷。老夫就是死了,尸骨也不腐朽了。从此改号为王,不敢再称皇帝了!”
文帝宣召河南郡守吴公进京任廷尉,任命贾谊为太中大夫。
文帝听说河南郡守吴公治理地方的政绩为天下第一,就宣召吴公入朝当廷尉。吴公推荐洛阳人贾谊,文帝就召贾谊进京当博士。当时贾谊才二十多岁,文帝很赏识他,一年中破格提升,
至太中大夫。请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以立汉制,更秦法。帝谦让未遑也。
癸亥(前178) 二年
冬十月,丞相、曲逆侯陈平卒。
谥曰献。
诏列侯之国。
上曰:“古者诸侯各守其地,民不劳苦;今列侯居长安,吏卒给输费苦,而列侯亦无由教训其民。其各之国。”
十一月,以周勃为丞相。 是月晦,日食。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
诏曰:“人主不德,天示之灾,以戒不治。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匄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职任。务省繇费以便民;罢卫将军;太仆见马遗财足,余皆以给传置。”
颍阴侯骑贾山上书曰:“臣闻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麋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况于纵欲恣暴,恶闻其过乎?
“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君有余财,民有余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
官至太中大夫。贾谊请文帝改历法,变换朝服颜色,审定官名,确定汉朝的礼仪和音乐,以建立汉朝的制度,替换秦朝的法制。文帝以谦让治国,自认为不必改制,就推说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癸亥(前178) 汉文帝前元二年
冬十月,丞相、曲逆侯陈平去世。
朝廷赐予陈平谥号“献”。
文帝下诏,令列侯离京,到各自的封地去。
文帝下诏令说:“古代诸侯各自驻守分封的领地,百姓免受劳苦;如今列侯身居长安,吏卒为运送列侯的必需品烦费辛苦,而列侯也无法教导自己的百姓。现令列侯各自到封地去居住。”
十一月,任命周勃为丞相。 这月的最后一天,出现日食。文帝颁布诏书,请大家荐举贤良方正之士,以及能够直言进谏、尽力规劝君主的人。
诏书说:“人主无德,上天降示灾异,警告治理不善。朕对下不能治理、养育众生,以至于上累苍天,使日、月、星三光晦暗,真是无德之极!诏书下达后,请大家都思考朕的过失,还有朕未知、未见的问题,务请明白告诉朕。还请大家荐举贤良方正、能够直言进谏规劝君主的人,来匡正、补救朕的不足,并委派他们分别任职。务必减轻徭役赋税以便利百姓;废除卫将军的建制;太仆将现有马匹仅留够供朝廷使用的,其余全部拨给驿站使用。”
颍阴侯的骑从贾山上书文帝,说道:“我听说在雷霆的打击下,无论什么都会被摧毁;在万钧之力的重压下,无论什么都会被压碎。如今人主的威严远远超过了雷霆,人主的权势远远重于万钧。君主即便是广开言路,征求谏劝意见,和颜悦色地接受,采纳批评者的意见并使他们显贵,士人们还会惧怕,不敢畅所欲言,更何况君主纵欲残暴,又讨厌听到别人谈论他的过失呢?
“从前周朝大约有一千八百个封国,凭九州的百姓,奉养一千八百国的君主,君主有多余的财物,百姓有富余的力量,到处都是歌功颂德的声音。而秦始皇用一千八百国的百姓奉养自己,
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胜其求。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绝矣。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亡养老之义,亡辅弼之臣,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偷合苟容,比其德则贤于尧、舜,课其功则贤于汤、武。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
“今陛下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乃直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堕于事也。陛下节用爱民,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而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悼之!古者大臣不得与宴游,使皆务其方,以高其节,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礼。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愍之。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上嘉纳其言。
上每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用,采之,未尝不称善。
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中郎将袁盎骑,并车擥辔。上曰:“将军怯邪?”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
百姓力量耗竭,负担不起他的徭役,家产穷尽,不够交纳他的赋税。秦始皇死亡才不过几个月,天下人四面进攻,秦的宗庙就毁灭了。秦始皇处于被灭绝的危机之中,却没有察觉,原因何在?秦王朝没有奉养老人的道义,没有能够辅佐他的大臣,罢斥批评朝政的官员,杀害敢于谏诤的士人,所以那些阿谀奉承、苟且偷生、只求保全自身利益的人,就吹捧秦始皇的德政高于尧、舜,功业超过商汤、周武。天下其实已经崩溃了,却没有人告诉他。
“现在陛下命令天下人荐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的士人,莫不励精而求自身洁白,希望被皇帝选用。现在他们被选入朝廷了,而陛下却只是与他们共同驰驱射猎,一天之内两三次出宫。我担忧朝政由此懈弛,百官因此而怠惰于政事。陛下节省开支,爱护百姓,断案公平,刑罚宽松,天下人莫不欢喜。我听说崤山以东官吏公布诏令时,百姓即使是老弱病残的人,也都拄着拐杖前去聆听,希望暂时不死,想看到仁德教化的成功。现在功业刚刚建立,声名刚刚传播,天下之人闻风而仰慕,而在这样重要的时候,陛下却带领豪俊之臣、方正之士,只与他们天天射猎,击兔射狐,以致伤害国家大业,断绝天下人的期望,我私下为陛下哀伤!古代规定大臣不得参与闲逸的游乐,为的是使他们都能努力保持端方的品格和高尚的节操,这样群臣就没人敢不修身养性,尽心侍奉君主,按君臣大礼办事了。士的品行,养成于自己家庭中,却在天子的朝廷上被破坏,我私下为之惋惜。陛下与群臣消闲游乐,与大臣、方正在朝廷上议论政事,游娱不失欢乐,朝会不失礼仪,议政不失大计,这是事关国家法度的重大问题。”文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文帝每次上朝,郎官和侍从官吏进呈奏疏,他没有一次不停下辇车来接受的。奏疏的内容如不可采用,就放置一旁;如可采用就采用,未尝不加以赞扬的。
文帝从霸陵上山,想往西纵马奔驰下峻坡,中郎将袁盎骑马上前,与文帝车驾并行,伸手揽住马缰绳。文帝问:“将军胆怯了吗?”袁盎回答说:“我听说:‘家有千金资财的人都很自爱,坐不会坐在
垂堂。’圣主不乘危,不徼幸。今陛下骋六,飞驰下峻山,有如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上乃止。
上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及幸上林,布席,盎引却慎夫人坐。夫人怒,上亦怒。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已立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哉?且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上说,语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春正月,亲耕籍田。
贾谊说上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纤,至悉,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者甚众,淫侈之俗,日日以长,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十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远方之能僭拟者,并举而争起矣。乃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今驱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则畜积足而人
堂屋的边缘,唯恐坠堕。’圣贤君主不能冒险,不求侥幸。现在陛下要放纵驾车的六匹骏马,飞驰下险峻的高山,如果马匹受惊,车辆毁坏,陛下纵然很看轻自身安危,怎么对得起高祖和太后呢!”文帝这才停止冒险。
文帝所宠爱的慎夫人,在宫中常常与皇后同席而坐。等到去上林苑,安排席位时,袁盎把慎夫人的坐席排在下位。慎夫人恼怒,文帝也大怒。袁盎借机上前规劝文帝说:“我听说:‘尊卑次序严明,就能上下和睦。’现在陛下已经册立皇后,慎夫人只是妾,妾怎么能与主人同席而坐呢?况且陛下难道没见‘人彘’事件吗?”文帝于是高兴了,把袁盎的话告诉了慎夫人,赐给袁盎黄金五十斤,以示感谢。
春正月,文帝亲自耕作,举行“籍田”仪式。
贾谊劝说文帝说:“‘一个农夫不从事耕作,就有人要挨饿;一个女子不从事织布,就有人要挨冻。’物品的生产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使用起来毫无限度,那么物资就必然会缺乏。古人治理天下,考虑问题非常细微,非常周到,所以国家的积蓄足以依恃。现在脱离农桑本业而从事工商末业的人太多,追求奢侈的风气日日增长,天下财富,生产的人很少,可是挥霍的人很多,怎么能不枯竭!如果不幸出现了方圆二三千里的大面积旱灾,国家用什么去救济百姓呢?如果突然间边境发生紧急情况,征调了几十万、上百万军队,国家用什么去供应军饷呢?如果战争和旱灾相继发生,天下财力极端缺乏,有勇力的人啸聚部众而横行劫掠,远方那些有称帝野心的人,就会接连起事要夺取天下了。如果发展到这个地步才大吃一惊而图谋制止,难道还来得及吗?积贮是国家的命脉,如果国家积贮了大量粮食且钱财有余,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进攻则能夺取,防守则很坚固,作战则能获胜,如果要感化、安抚敌对者,吸引远方部族归附朝廷,怎么会招而不来!如果现在驱使老百姓回归农田,全都落脚于本业,使天下人都从事生产,自食其力,让从事工商末业、游荡无业的人转而从事农业,那么天下就会有充足的积贮,百姓就会
乐其所矣。”上感谊言,诏曰:“夫农者,天下之本也。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
三月,立赵幽王子辟彊为河间王,朱虚侯章为城阳王,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揖为梁王。
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诏先立河间、城阳、济北王,然后立皇子。
夏五月,除“诽谤”“妖言”法。
诏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秋九月,赐天下今年田租之半。
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今亲率群臣农以劝之,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甲子(前177) 三年
冬十月晦,日食。十一月晦,又食。 丞相、绛侯勃免,就国。
诏曰:“前遣列侯之国,或辞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为朕率列侯之国!”
以灌婴为丞相,罢太尉官。 淮南王长来朝,杀辟阳侯审食其。
初,赵王敖献美人于高祖,得幸,有娠。及贯高事发,美人亦坐系。美人弟因审食其言吕后,吕后妒,弗肯白。美人
安居乐业了。”文帝被贾谊的话所打动,于是发布诏令说:“农业是国家的根本。令举行‘籍田’仪式,朕要亲自耕作,为天下臣民做出表率,种出供给宗庙祭祀用的粮食。”
三月,文帝立赵幽王的儿子刘辟彊为河间王,立朱虚侯刘章为城阳王,立东牟侯刘兴居为济北王,立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刘揖为梁王。
有关官员请求文帝立皇子为诸侯王。文帝下诏,先立河间王、城阳王、济北王,然后才立皇子为王。
夏五月,废除“诽谤法”“妖言法”。
文帝下诏说:“古代圣贤治理天下,朝廷设有鼓励献计献策的旌旗和用来书写批评意见的木柱,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朝政的清明,鼓励臣民前来进谏。现在的法律中,有‘诽谤罪’和‘妖言罪’,这就使群臣不敢畅所欲言地批评朝政,皇帝无从得知自己的过失,这怎么能招徕远方的贤良之士呢!特废除这些法令!”
秋九月,文帝诏令今年只向天下百姓征收田租的一半。
文帝下诏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百姓依靠它而生存。有的百姓不从事农耕本业,而去从事工商末业,所以百姓生活艰难。朕现在亲自率领群臣从事农耕,以鼓励百姓从事农业,今恩赐百姓,今年只向天下百姓征收田租的一半。”
甲子(前177) 汉文帝前元三年
冬十月的最后一天,出现日食。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又出现日食。 丞相、绛侯周勃被免职,前往自己的封地。
文帝下诏说:“先前诏令列侯去各自的封地,有的人辞而未行。丞相是朕所倚重的人,请为朕率领列侯,到自己的封地去!”
文帝任命灌婴为丞相,罢废太尉这一官职。 淮南王刘长进京朝见文帝,杀死了辟阳侯审食其。
当初,赵王张敖进献给高帝一位美人,这位美人受到宠幸而怀了身孕。到贯高谋反事发时,美人也受株连,被囚禁起来。美人的弟弟请审食其向吕后求情,吕后嫉妒美人,不肯为她说话。美人
已生子,恚,即自杀。吏奉其子诣上,上悔之,封以为淮南王。
王蚤失母,附吕后,故吕后时得无患,而常怨食其,以为不强争之,使其母恨而死也。及上即位,骄蹇,不奉法,上常宽假之。是岁入朝,往见食其,自袖铁椎椎杀之,驰走阙下,肉袒谢罪。帝伤其志为亲,故赦弗治。以此,归国益骄恣,警跸,称制拟于天子。袁盎谏曰:“诸侯太骄,必生患。”上不听。
夏五月,匈奴入寇。帝如甘泉,遣丞相婴将兵击走之。遂如太原。济北王兴居反,遣大将军柴武击之。秋七月,还宫。八月,兴居兵败,自杀。
初,诛诸吕,朱虚侯功尤大,大臣许以赵王章,以梁王兴居。帝闻其初欲立齐王,故绌其功,割齐二郡以王之。兴居自以失职夺功,颇怏怏,闻帝幸太原,以为天子且自击胡,遂发兵反。帝遣柴武击之,兵败自杀。
以张释之为廷尉。
释之初为骑郎,十年不得调,袁盎荐之为谒者。朝毕,因前言事。上曰:“卑之,毋甚高论,令今可行也。”释之乃言秦汉间得失,上说,拜谒者仆射。
从行,登虎圈。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尉不能对。虎
已经生子,感到愤恨,就自杀了。官吏将其子送给高帝,高帝感到后悔,封这个儿子为淮南王。
淮南王名叫刘长,自幼丧母,依附于吕后,所以吕后掌权时能平安无事,但他心中常常怨恨审食其,认为审食其没有向吕后力争,才让他的生母含恨而死。等到文帝即位,淮南王骄横傲慢,不守法纪,文帝总是宽容他,不予追究。这一年,淮南王入朝后,去见审食其,用袖中所藏铁椎将审食其打死,然后疾驰到宫门前,袒露上身,表示请罪。文帝感念他一心想为母复仇,所以赦免了他,没有治罪。因此,淮南王归国后,更加骄横恣肆,出入清道,行使权力上比于天子。袁盎向文帝进谏说:“诸侯过于骄傲,必定会生祸患。”文帝不听。
夏五月,匈奴入侵。文帝亲临甘泉宫,派丞相灌婴率领军队攻打匈奴,并把匈奴打跑。文帝于是驾临太原。济北王刘兴居反叛,文帝派大将军柴武去攻打。秋七月,文帝返回长安宫中。八月,刘兴居兵败,自杀。
当初,朝中大臣诛灭吕氏外戚时,朱虚侯刘章的功劳尤为突出,大臣们曾许诺把赵地封给刘章为王,把梁地封给他的弟弟刘兴居为王。文帝得知刘章当初打算拥立齐王为帝,所以有意贬抑他二人的功劳,从齐地划出两个郡,分别立他二人为王。刘兴居自认为失掉了应得的地位,功劳被夺,颇为不满,听说文帝亲临太原,以为皇帝将亲自带兵攻打匈奴,就发兵造反。文帝派柴武领兵攻打刘兴居,刘兴居兵败自杀。
文帝任命张释之为廷尉。
张释之起先当骑郎,历时十年未能升迁,袁盎荐举他当上了谒者。朝会结束后,张释之上前向文帝谈论政事。文帝道:“说话浅近一点,不要光发高论,要谈现在可行的事情。”张释之于是就说秦、汉之间的往事,分析秦朝失去天下、汉朝夺得天下的原因,文帝很高兴,升任张释之为谒者仆射。
张释之跟随文帝,登上禁苑中养虎的虎圈。文帝向上林尉询问禁苑中所饲养的各种禽兽的登记数目,上林尉答不上来。虎
圈啬夫从旁代尉对,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响应,无穷者。帝曰:“吏不当若是邪?”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久之,前曰:“陛下以周勃、张相如何如人也?”上曰:“长者。”释之曰:“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而无实,不闻其过,陵迟至于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而靡,争为口辩而无其实。夫下之化上,疾于景响,举错不可不审也。”帝曰:“善!”就车,召使参乘,徐行,问秦之敝,拜公车令。
顷之,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释之追止之,劾“不敬”。薄太后闻之,帝免冠谢“教儿子不谨”。后乃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帝由是奇释之,拜为中大夫。
从至霸陵。上谓群臣曰:“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释之曰:“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又何戚焉?”帝称善。
是岁,为廷尉。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走,乘舆马
圈啬夫站在一旁代上林尉回答了文帝的提问,十分详尽。文帝想考察虎圈啬夫的才能,虎圈啬夫随问随答,没有一个问题被难倒。文帝说:“官吏难道不应像这样吗?”于是诏令张释之去任命虎圈啬夫为上林令。张释之停了很久,到文帝跟前说:“陛下认为周勃、张相如是什么样的人呢?”文帝回答说:“是长者。”张释之说:“他们二人论事时,竟然会有话表达不出来,哪能效法这个啬夫的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呢!况且秦王朝重用刀笔之吏,官吏们争着用敏捷苛察比较高低,它的害处在于空有外表而无实际内容,致使皇帝不闻其过,国家衰败以至于土崩瓦解。现在陛下因啬夫善于辞令而破格提升他,我担心天下人竞相仿效,争着练口辩之术而无真实才能。在下位的仿效在上位的,速度之快甚至超过身动影移、声出响应,君主的举动不可不审慎啊!”文帝说:“你说得好!”文帝上车,召张释之为陪乘,一路上缓缓行驶,文帝向张释之询问秦朝政治的弊端,随后任命张释之为公车令。
时隔不久,太子与梁王共乘一车入朝,经过皇宫的外门司马门时,按规定必须下车步行,但太子与梁王却没有下车示敬。张释之追上去,禁止他们二人进入殿门,并弹劾他们犯了“不敬”之罪。薄太后听说后,过问这件事,文帝摘下帽子,向太后谢罪,说自己“教管儿子不严格”。太后于是派使者奉着诏书去赦免太子和梁王,二人这才得以进入殿门。文帝通过这件事,对张释之大为惊异和赏识,升任他为中大夫。
张释之随从文帝去巡视文帝的陵墓霸陵。文帝对群臣说:“我的陵墓用北山岩石做外椁,把苎麻絮切碎填充在间隙中,再用漆将它们粘合为一体,如此坚固,难道还有人能打得开吗!”左右事奉的人都说“对”,独有张释之说:“假如里面有能勾起坏人贪欲的珍宝,即使熔化金属把整个南山密封起来,也会有间隙;假如里面没有令坏人垂涎的东西,即使没有石椁,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文帝称赞他说得好。
这一年,张释之被任命为廷尉。文帝出行经过中渭桥,有一个人为躲避文帝的车驾从桥下跑过去,使为文帝驾车的马匹
惊,捕属廷尉。释之奏:“犯跸,当罚金。”上怒,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且方其时,上使使诛之则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壹倾,天下用法皆为之轻重,民安所错其手足?唯陛下察之!”上良久曰:“廷尉当是也。”
其后人有盗高庙坐前玉环,得,下廷尉治。释之奏当弃市。上大怒曰:“人无道,乃盗先帝器!吾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释之免冠顿首谢曰:“法如是,足也。今盗宗庙器而族之,有如万分一,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陛下且何以加其法乎?”帝乃白太后,许之。
乙丑(前176) 四年
冬十二月,丞相婴卒。以张苍为丞相。
苍好书,博闻,尤邃律历。
召河东守季布。至,罢归郡。
上召河东守季布,欲以为御史大夫。有言其使酒、难近者。至,留邸一月,见罢。布因进曰:“臣无功窃宠,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毁臣者。夫以一人之誉而
受了惊,卫兵逮捕了这个人,并将他送交廷尉治罪。张释之审理此案后奏报:“此人违犯了清道戒严的规定,应当罚款。”文帝发怒,认为判得太轻,张释之解释说:“法,是天子与天下人公共的,法律无私。这一案件依据现在的法律就是这样定罪。如果加重判罪,法律就不能取信于民众。而且当他违犯禁令的时候,皇上如果派人将他杀死,也就算了。现在已经把他交给廷尉,廷尉掌天下的公平,一有倾斜,天下用法就会可轻可重,没有标准了,百姓还怎样安放自己的手脚呢?请陛下深思!”文帝思虑很久,终于说:“廷尉的判决是对的。”
之后,有人偷盗高祖庙神位前的玉环,被捕获,交付廷尉判罪。张释之审判后上奏文帝,说案犯应在街市公开斩首。文帝大怒,说:“此人大逆不道,竟敢盗窃先帝的器物!我想杀他全族,而您却奏报依法判他一人死刑,这是违背我恭奉宗庙的本意的。”张释之摘下帽子,叩头谢罪,说:“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依法这样判决,足够了。现在如果这人因盗窃宗庙器物就被灭族,那么万一有愚昧无知之徒,从高祖的长陵上取走一捧土,陛下将怎样给他加以更重的惩处呢?”文帝就把这些道理讲给太后听,批准了张释之的判决意见。
乙丑(前176) 汉文帝前元四年
冬十二月,丞相灌婴去世。任命张苍为丞相。
张苍喜欢读书,博闻多识,尤其精深于律历之学。
文帝召河东郡守季布进京。季布来了以后,又被舍弃,返回郡里当郡守。
文帝召河东郡郡守季布进京,打算任用他为御史大夫。有人说季布酗酒惹事,不宜靠近皇上。季布到京后,在官邸滞留了一个月,就被遣回,仍为郡守。季布因此对文帝说:“我原本无功,有幸得到陛下的宠信,担任河东郡守。陛下无故召我进京,这一定是有人妄谈贤能而推荐我。现在我来了,没有接受什么使命,就被舍弃回郡,这一定是有人诋毁我。陛下因一个人的赞誉而
召臣,以一人之毁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窥陛下之浅深也!”上默然,惭,良久曰:“河东,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
以贾谊为长沙王太傅。
上议以贾谊任公卿之位。大臣多短之曰:“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上于是疏之,不用其议,以为长沙王太傅。
下绛侯周勃廷尉狱,既而赦之。
周勃既就国,每河东守、尉行县至绛,勃恐诛,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见之。人有告勃欲反,下廷尉,逮治。勃恐,不知置辞。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与吏,吏乃书牍背示之曰“以公主为证”。公主者,帝女也,勃太子胜之尚之。薄太后亦谓帝曰:“绛侯始诛诸吕,绾皇帝玺,居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耶?”帝亦见勃狱辞,乃使使持节赦之,复爵邑。勃既出,曰:“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作顾成庙。
丙寅(前175) 五年
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更造四铢钱;除盗铸令。
召我来,又因一个人的诋毁而令我回去,我担心天下有识之士得知后,会以此来窥测陛下的深浅得失啊!”文帝默然,面露惭色,过了好久才说:“河东郡对我来说,是如同股肱一样重要的地方,所以特意召你前来面谈。”
任命贾谊为长沙王太傅。
文帝提议让贾谊担任公卿的职位。许多大臣贬损贾谊说:“贾谊太年轻,学问造诣尚浅,只考虑掌握大权,扰乱朝廷大事。”于是,文帝开始疏远贾谊,不采纳他的意见,把他外放为长沙王的太傅。
文帝将绛侯周勃交付廷尉处置,关押在狱中,不久,又赦免了他。
周勃已经前往封地,每当河东郡的郡守、郡尉巡行属县来到绛地,他生怕自己会被他们诛杀,经常身穿铠甲,令家中人手执兵器,然后与郡守、郡尉相见。有人上告周勃想要谋反,文帝就把周勃一案交给廷尉处置,廷尉将周勃逮捕下狱。周勃极为恐惧,不知怎样措辞才好。狱吏渐渐对周勃有所凌辱。周勃送给狱吏千金,贿赂狱吏,狱吏暗示周勃让公主出面作证,就在公文木牍的背面写上“以公主为证”几字,给周勃看。公主指文帝的女儿,周勃长子周胜之娶了她做妻子。薄太后也对文帝说:“绛侯周勃当初诛灭吕氏的时候,身系皇帝玉玺,统领北军将士,他不利用这个时机谋反,现在住在一个小县里,反倒要谋反吗?”文帝这时也见到了周勃在狱中所写的辩白之词,于是就派使者持着皇帝之节去赦免周勃,恢复了他原有的爵位和封地。周勃已然出狱,感叹地说道:“我曾经统率过百万大军,但哪知狱吏的尊贵呢?”
兴建顾成庙。
丙寅(前175) 汉文帝前元五年
春二月,发生地震。 夏四月,文帝下诏:另行铸造四铢钱;废除私人不得铸钱的禁令。
初,秦用半两钱,高祖嫌其重,更铸荚钱。于是物价腾踊,米石万钱。至是,更造四铢钱,除盗铸钱令。
贾谊谏曰:“法使天下公得铸钱,敢杂以铅、铁者,其罪黥。然铸钱非殽杂为巧,则不可得赢,而殽之甚微,为利甚厚。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各隐屏而铸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虽黥罪日报,其势不止。夫县法以诱民,使入陷阱,孰多于此!又民用钱,郡县不同。吏急而壹之乎,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纵而弗呵乎,则市肆异用,钱文大乱。苟非其术,何乡而可哉!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奸钱日多,善人怵而为奸邪,愿民陷而之刑戮。国知患此,吏议必曰‘禁之’。禁之则钱必重,重则其利深,盗铸如云而起。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铜使之然也。不如收之。”贾山亦谏,以为:“钱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贵。富贵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不可长也。”皆不听。
时太中大夫邓通方宠幸,上欲其富,赐之蜀严道铜山,使铸钱。吴王濞有豫章铜山,招致天下亡命者以铸钱,
当初,秦朝使用半两钱,汉高祖嫌半两钱太重,另行铸造荚钱。到文帝时,物价飞涨,一石米价为一万钱。在这种情况下,文帝下诏:另行铸造四铢钱,废除私人不得铸钱的禁令。
贾谊进谏说:“现行法令允许天下人都能公开铸钱,胆敢掺杂铅、铁铸钱的人,就处以脸上刺字的黥刑。但是铸钱的人如果不掺杂铅、铁取巧,就不可能获利,而只要掺杂极少量的铅、铁,就会获利丰厚。有的事情能招致祸患,有的法令能引起作恶犯罪。现在让平民百姓操持铸造钱币的大权,他们各自隐蔽地铸造,要想禁止他们在铸钱时为获取厚利而掺假耍奸,即使每天都有人被判处黥刑,其势也难以禁止。颁布法令去引诱百姓犯罪受刑的,还有什么能比这种铸钱令更为严重的呢!另外,民间使用的钱币,各个地方都不相同。如果官吏采用强硬手段来统一钱币的话,那么事情一定会很繁杂、苛细,而且力不胜任;如果官吏放纵而不加呵禁的话,那么市场上将流行各种钱币,币制就会大乱。可见,如果关于铸钱的策略不当,哪个方向的路可行呢!现在舍弃农业而开采铜矿的人日益增多,掺假的钱日益增多,善良的人抵不住诱惑而做出了邪恶犯罪的事情,谨慎老实的人也陷入了罪恶的泥坑而受到刑罚以至于被杀戮。朝廷一旦认清了它的祸患,大臣们讨论时一定会提出‘禁止私人铸钱’。禁止私人铸钱,那么钱币必定要加重,钱币加重,那么铸钱盈利就更大,私人违法铸钱的行为就会风起云涌。就是施行斩首示众的重刑,也不足以禁止违法铸钱了。作奸犯科的行为数不胜数,而法律禁令屡遭破坏,这都是铸钱的铜造成的恶果。所以不如收回这条铸钱令。”贾山也进谏文帝,他认为:“钱币本是无用之物,却可以用它换取富贵。使人富贵,是君主操纵的权柄。让百姓铸钱,是让百姓和君主共同操纵致富致贵的权柄,这种现象不能助长。”他们的意见都没有被文帝采纳。
当时,太中大夫邓通正受到文帝的宠幸,文帝想让他大富起来,就把蜀郡严道县的铜山赏赐给他,让他采铜铸钱。吴王刘濞拥有豫章郡内的铜山,他从全国各地招来许多游民采铜铸钱,
东煮海水为盐。以故无赋而国用饶足。于是吴、邓钱布天下。
徙代王武为淮阳王。
丁卯(前174) 六年
冬十月,桃李华。 淮南王长谋反,废,徙蜀,道死。
淮南王长自作法令,行于其国,逐汉所置吏,请自置相。帝曲意从之。又擅刑杀不辜,及爵人至关内侯,数上书不逊顺。帝重自切责之,乃令薄昭与书,引管、蔡、兴居以为儆戒。
王不说,谋反。事觉,召至长安。丞相、御史、宗正、廷尉奏:“长罪当弃市。”赦,徙处蜀。载以辎车,县次传之。
袁盎谏曰:“上素骄淮南王,弗为置严傅相,以故至此。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雾露病死,陛下有杀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今复之。”
王果愤恚,不食死。雍令发封,以死闻。上哭甚悲,逮考诸县传送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谥曰厉王,以列侯葬雍,置守冢三十户。
匈奴冒顿死,子老上单于立,复请和亲。
他又在吴国东部用海水煮盐。所以他就是没有赋税收入,王府费用也已十分富足了。就这样,吴国和邓通所铸造的钱币遍布于全国各地。
文帝把代王刘武改封为淮阳王。
丁卯(前174) 汉文帝前元六年
冬十月,桃树、李树不合时令地开了花。 淮南王刘长谋反,被废去王号,遣送蜀地,死于途中。
淮南王刘长自立法令,实施于封国境内,他驱逐朝廷设置的官吏,请求自己任命相国。文帝委曲求全,同意了他的要求。他又擅自残杀无罪的人,擅自给人封爵,最高封到关内侯,他屡次给朝廷上书,都有不恭顺的话语。文帝难以亲自严厉地责备他,就让薄昭致书淮南王,征引周初管叔、蔡叔以及本朝刘兴居等人骄横不法、最终受惩处的故事,请淮南王引以为戒。
淮南王看到薄昭的书信后很不高兴,计划谋反。事情败露,被召到长安。丞相、御史、宗正、廷尉等上奏:“刘长罪该斩首示众。”文帝赦免刘长的死罪,把他遣送到蜀郡去安置。淮南王被安置在有帷幕遮蔽的车子里,由沿途所过各县依次传送。
袁盎进谏说:“皇上向来娇宠淮南王,不为他设置严厉的太傅和相国,所以才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猛然摧残折磨他,我担心他最后遭受风霜雨露而病死,那么陛下就背上了杀害兄弟的恶名,这可怎么办?”文帝说:“我只是想让他暂时受点困苦,希望他能够自悔,现在就派人召他回来。”
淮南王果然愤怒怨恨,绝食而死。传送到雍县时,雍县县令打开了密封的囚车,把死讯上报给朝廷。文帝哭得很悲伤,下令逮捕并拷问传送淮南王时,不开启囚车进送食物的沿途各县官员,把他们全都斩首示众。赐予淮南王谥号叫厉王,用列侯的礼仪把他安葬在雍县,并配置了三十户百姓给他守墓。
匈奴冒顿单于去世,他的儿子老上单于继位,又向汉朝请求和亲。
初,冒顿遗汉书曰:“前时,皇帝言和亲事,称书意,合欢。汉边吏侵侮右贤王,王与相距,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故罚使西击月氏。以天之福,尽夷灭,降下之,及其旁二十六国,皆已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以定。愿休兵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帝报书曰:“单于欲复故约,朕甚嘉之。此古圣王之志也。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倍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单于勿深诛。单于若称书意,明告诸吏,使无负约,有信,敬如单于书。”
至是,冒顿死,子老上单于立。帝复遣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使宦者中行说傅翁主。说不欲行,强使之。说至,降,单于甚亲幸。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异,无仰于汉也。今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缯絮,以驰草棘中,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教单于左右疏计,以计课其人、畜。遗汉书牍及印封,皆令长大,倨傲其辞,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
起先,匈奴冒顿单于给汉廷送来书信说:“前些时候,皇帝谈到和亲的事,与书信之意相符,双方都很欢喜。汉朝边境官吏侵犯、侮辱我匈奴右贤王,右贤王与汉朝官吏对抗,断绝了两国君主的友好盟约,离间了兄弟之邦的情谊,为此,我罚他出征,往西攻打月氏国。赖上天赐福保佑,月氏国已被匈奴攻灭,它的民众已归顺匈奴,还有它附近的二十六个国家,都已成为匈奴领地,所有操弓骑射的部族,都合并为一家,北方由此而安定。我希望停止战争,休养士兵,喂好马匹,消除往日的隔阂,恢复原先的盟约,以安定边境一带的民众。”汉文帝给冒顿单于回信说:“单于打算恢复原先的友好盟约,朕对此深表赞赏。这是古代圣明君主的志向啊。汉与匈奴结为兄弟,用来赠送单于的礼物非常丰厚,而违背盟约、离间兄弟情谊的事情,常出在匈奴一方。但是右贤王那件事情发生在大赦之前,单于就不要过分责备他了。单于如果能按照来信之意去做,明确告知众位官吏,使他们不违盟约,讲信用,就谨遵单于书信之意行事。”
直到这时,冒顿单于死了,他的儿子老上单于继位。文帝又派遣一位皇族的女儿翁主去嫁给老上单于做阏氏,并派宦官中行说去辅助翁主。中行说不愿去,汉廷强迫他前往。中行说去了以后,就归降了匈奴,单于非常宠信他。中行说对单于说:“匈奴人口还不如汉朝一个郡的人多,然而匈奴所以会如此强大,就是因为匈奴的衣食与汉不同,不需要仰仗于汉朝。现在匈奴却改变习俗,喜欢汉人的东西了。汉廷只要拿出不到十分之二的东西,那么匈奴就会全部归汉所有。最好的办法是:得到汉朝缯、絮等丝绸衣裳,穿在身上奔驰在草丛荆棘中,那么丝绸制品就会撕裂扯烂,由此可证明丝绸不如兽毛制成的旃裘完美实用;得到汉朝食物,就把它们全部扔掉,由此可显示汉人的食物不如乳酪方便又味美。”中行说还教单于身边的人认字,学习分条登记的知识,用来统计匈奴的人口和牲畜数量。凡是匈奴送给汉廷的书信板片以及印封,中行说都让人增长加宽,行文时故意使用傲慢不恭的言辞,自称为“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的匈奴大单于”。
以贾谊为梁王太傅。
谊上疏曰:“臣窃惟今之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长沙乃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
文帝任命贾谊为梁王的太傅。
贾谊上疏说:“我私下认为当今的局势,应该为之痛哭的有一件事情,应该为之流泪的有两件事情,应该为之深深叹息的有六件事情。至于其他违背情理而伤害原则的事情,就难以在一篇奏疏中全部列举出来了。那些向皇上进言的人都说:‘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已经大治了。’唯独我却认为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那些大谈天下已经安定、已经大治的人,不是愚昧无知,就是阿谀奉承,都不是真正懂得治乱大体的人。有人抱来火种,放在堆积的木柴之下,而睡在木柴之上,当木柴还没有燃烧起来的时候,他就说这是很安宁的。当今天下的局势,与此有什么不同!现在封立的诸侯国太大了,这必然会造成天子与诸侯互相猜疑的局面,诸侯王多次遭受祸殃,皇上经常为此劳神担忧,这实在不是安定君主、保全臣下的办法。
“我私下里寻找前事的踪迹,大体上是势力强大的诸侯王最先造反。长沙国只有两万五千户百姓,长沙王功劳最小,却最能保全他的封国,他与朝廷的关系很疏远,但对朝廷最忠心。这不仅因为他的品性与别的诸侯王不同,也是国家弱小这种客观形势使他这样的。假如当初让樊哙、郦商、绛侯周勃、灌婴他们都占据几十个城市而称王,那么到今天他们很可能已经毁灭了;假如当初让韩信、彭越之类封为彻侯而安居,那么他们保全至今也是可能的。从这些情况就可以知道治理天下的根本大计了。要想使各个诸侯王都忠顺于朝廷,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莫不如让他们都像长沙王那样;要想使臣子不被剁成肉酱,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莫不如让他们都像樊哙、郦商等人那样;要想使天下长治久安,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莫不如分封众多的诸侯王国而削弱每个诸侯王国的实力。力量削弱就容易使他们遵守礼义,封地狭小就不会让他们有野心。假如这样做了,就能使全国的形势,如同身躯指挥胳膊,胳膊指挥手指,没有不服从命令的,诸侯国的国君不敢生异心,就会像车辐凑集于毂上一样,从四面八方接受天子的指挥。分割诸侯王的土地,定立制度,让齐、赵、楚各分为若干个小国,
使其子孙以次受之。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
“天下之势,方病大尰。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伸。失今不治,必为痼疾。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主上其贡。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伸。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帝之身自衣皂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者,庶人孽妾以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使诸侯王的子孙人人都能依次得到一块封地。如果诸侯王的封地已经划分成好多块,而诸侯王的子孙却少,就可以在分割的土地上先建立小国,暂时空缺封君之位,待其子孙出世以后,再立为小国的封君。原属诸侯王国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百姓,天子都不去占有,所以要这样做,只是为了安定国家、治理天下而已。
“当今天下的局势,正好像一个人得了严重的脚肿病。一条小腿几乎像腰那么粗,一个脚趾几乎像大腿那么粗,平常起居时,腿脚难以自由伸屈。错过了目前时机不予医治,必定会成为无法医治的顽症。我认为应该为之痛哭的,就是这个疾病。
“当今天下的局势,正好像一个人脚朝上、头朝下地倒挂着。凡称为天子的,是天下的首脑,而称为蛮夷的四方部族,是天下的双脚。现在匈奴傲慢不恭,侮辱我朝廷,侵占我土地,掠夺我边民,而汉朝廷却每年要奉送黄金、丝绵和彩色的丝织品给匈奴。夷狄发令征敛,主子向它上贡。脚反而在上面,头反而在下面,倒挂到这种地步,却没人能解救,这还能说国家有能人吗?我认为应该为之流泪的,就是这种状况。
“现在陛下不去攻打强敌而去猎取野猪,不去击搏反叛的盗贼而去捕捉豢养的兔子,贪恋微不足道的娱乐而不考虑如何消除大患,朝廷的德本可以施加到很远的地方,威也可以施加到很远的地方,而现在只是几百里外朝廷的威令就伸展不开了。我认为应该为之流泪的,就是这种状况。
“如今皇帝自己身上穿着黑色的粗丝衣服,而那些富民却连墙屋也装饰着华美的绣品;天子的皇后用来镶在衣领边缘的饰物,平民的小妾却用来镶嵌她的鞋边。这就是我所说的错乱。如果一百个人生产丝绸,不能满足一个富人的穿用,那么要想使天下没有挨冻的人,怎么能办到呢?如果一个农夫耕作,十个闲人聚在那里吃饭,那么要想使天下没有挨饿的人,那是不可能的;饥寒交迫的景况降落在百姓身上,要想使他们不做奸邪的事,那是不可能的。我认为应该为之深深叹息的,就是这种状况。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锄,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今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弃礼谊,捐廉耻,日甚,月异,而岁不同矣。今其甚者杀父兄矣。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是岂可不为寒心哉!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渡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亡道之暴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
“商鞅抛弃礼义,抛弃仁爱恩惠,把心思全用在进取上。他的新法推行两年,秦国的风俗就日益败坏。世家大族的富有子弟,长大成人后就与父母分家另过,家境贫穷的男子,长大成人后就出去给人家当地位卑贱的倒插门女婿;儿子把农具借给父亲,脸上就露出施予恩德的表情;母亲来拿簸箕、扫帚,立刻遭到责骂;儿媳抱着怀中吃奶的孩子,就与她的公爹并坐在一起;媳妇与婆母关系不好,一不高兴就公开吵架。当时秦人只知慈养儿子,贪求财富,这与禽兽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如今秦人遗留下来的这种风气还没有衰败,抛弃礼义,不顾廉耻的恶俗,一天比一天严重,月月都在发展,年年都有所不同。现在甚至已有子弟杀害父兄的了。而公卿大臣只把地方官员不在规定期限内向朝廷上交统计文书作为重大问题,对于风俗的恶化,世风的败坏,竟安然处之而不知惊骇,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移风易俗,使天下人都回心转意,归向道义,这不是庸俗的官吏所能做到的。庸俗的官吏能做的只是一些处理文书档案的工作,却不知道治国的大体。陛下自己又不忧虑这些问题,我私下为陛下感到惋惜。《管子》书中说:‘礼义廉耻,是四项必须遵循的准则。这四项准则如不伸张,国家就要灭亡。’对于管子的话,难道能不感到寒心吗!怎么不现在就确立根本制度,使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上上下下,各有等级,父子六亲,各自得到他们应有的地位呢!这种制度一确立,世世代代就可以长安,而后世子孙也有了可以掌握、遵循的准则了。如果根本制度不确定,那就像横渡江河而无缆绳和船桨一样,当船行进到江河中心而遇到风波时,船必定会颠覆。我认为应该为之深深叹息的,就是这种状况。
“夏、商、周三代,天子之位都传了几十代,秦为天子,却只传二世就灭亡了。人性相差并不很远,为什么三代的君主有道而维持了长久的统治,而秦无道那么短就灭亡呢?古代的圣明君王,太子刚诞生,就按礼义来对待他,有关官员衣冠整齐,庄重严肃,在南郊举行祭礼,经过宫门就下车示敬,经过宗庙就恭敬地小步快走,所以太子还是婴儿时,教育就已经进行了。到太子儿童时,
有识,三公、三少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选天下之端士有道术者,使与居处。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不能不楚言也。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秦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谚曰:‘前车覆,后车诫。’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蚤谕教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为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
稍懂人事了,三公、三少等官员就用孝、仁、礼、义之道去教育他,驱逐奸邪小人,不让他见到罪恶的行为,从全国范围内审慎地选择为人正直、通晓治国之道的人,让他们与太子相处,一起活动。所以太子一诞生就见到正派的行为,听到正派的言谈,走上正派的道路,因为前后左右都是正人君子啊。一直与正人君子相处,他的思想行为就不可能不端正,这就好像生长在齐国,就不可能不说齐国话一样;惯于同不正派的人相处,他就不可能正派,这就好像生长在楚国,就不可能不说楚国话一样。孔子说:‘从小养成就如同天赋本性,习惯形成就如同自然生成。’学习礼义与学习知识一起进行,使二者能同时发展,所以每被切磋,都无大过,能够问心无愧;教育感化与心性修养的目标一起达到,所以孝、仁、礼、义观念就如同天生本性一样。夏、商、周三代所以能长久统治天下,就是因为有辅佐太子的这项教育制度。秦始皇派赵高当胡亥的师傅,教他如何断案判罪,他所学习的不是斩人首级、割人鼻子,就是灭人三族。所以他头天登基当皇帝,第二天就用箭矢射人,把忠心谏劝的人说成是诽谤朝政,把为国家深谋远虑的人说成是妖言惑众,他把杀人看成割草一样随便。难道只是因为胡亥的本性凶恶吗?这是因为赵高教导他学习的内容不是正道的缘故啊。民间俗话说:‘前车覆,后车诫。’国家的命运,掌握在太子手中。要使太子成为好的继承人,在于及早进行教育和选择贤人做太子的左右侍从。在童心未失时就先进行教育,那教化容易见到成效;如果教育得当而左右随从又都是正直的人,那么太子就端正了,天下也就可以安定了。
“人的智力,能够认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认识将要发生的事情。礼的作用,就是要把邪恶行为制止在未发生之前,而法的作用是对已发生的罪恶行为予以惩罚。所以法的作用易见,而礼的作用难知。至于用奖赏来鼓励善行,用刑罚来惩治罪恶,先王推行这样的政治,坚定如金石,施行这样的法令,准确无误如同四时,掌握这一公正原则,就如同天覆地载一样无偏无私,
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盖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异。或道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夫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大器也,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无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礼不敢
怎能认为先王不用奖罚这一原则呢?然而人们一再赞美礼,是因为礼的可贵之处,正在于把罪恶杜绝在未萌生的时候,从细微之处推行教化,使百姓在不知不觉中日益趋向善良,远离罪恶。凡是国君,希望百姓善良的心愿是相同的,而用来使百姓善良的办法却不同。有的用道德的教育来诱导,有的用法令来驱使。用道德教育来诱导的,礼义观念浸润人心,百姓的精神欢洽;用法令来驱使的,法令用尽,而民风颓丧。百姓颓丧还是欢乐,是国家祸福的反应。人安置器物,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就安全,把它放在危险的地方就危险。国家政权,是一个大器物,关键在于天子把它放置在什么地方。商汤、周武王把天下放置在仁、义、礼、乐之上,子孙相传好几十代,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秦始皇把天下放置在法令、刑罚之上,几乎祸及自身,而子孙被灭绝,这是天下人所共见的。这不是充分证明采用什么方法来治理国家,就会产生什么后果了吗?有人这样说:‘要判断某种言论正确与否,必须考察事实,这样,说话的人就不敢胡言乱语了。’现在有人说,治理国家,靠礼义不如靠法令,靠教化不如靠刑罚,君主为什么不用殷朝、周朝、秦朝的历史事实来考察呢?
“君主的尊贵如同大堂,群臣如同堂下的台阶,百姓如同平地。所以如果台阶有九层上,堂屋的侧边远离地面,那么堂屋就很高大;如果没有台阶,堂屋的侧边接近地面,那么堂屋就很低矮。高大的难以攀登,低矮的容易遭受践踏,情势就是这样。所以古代的圣明君主制定了等级位次,朝内有公、卿、大夫、士等官员,朝外有公、侯、伯、子、男等封爵,下面还有官师、小吏,一直到平民百姓,上下等级分明,而天子凌驾在这个等级位次的顶端,所以天子的尊贵是至高无上的。
“俗语说:‘欲投鼠,要忌器。’这是一个很好的比喻。老鼠靠近器物,人们尚且怕砸坏器物而不敢扔东西打它,更何况是靠近天子的尊贵大臣呢?天子用礼义廉耻来约束君子,所以可以恩赐大臣自尽而不对他杀戮和凌辱。正因为这样,在脸上刺字的黥刑、割去鼻子的劓刑都不能加在大夫身上。按照礼的规定,人们不敢
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者也,古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髡、刖、弃市之法,然则堂不无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无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夫已尝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绁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尊尊贵贵之化也。
“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曰‘簠簋不饰’;坐污秽淫乱者,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则白冠氂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盩而加也;其有大罪者,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
察看为君主驾车的马的牙齿以判断马的年龄,踢踏为君主驾车的马的草料要受到惩罚,这样做是为了及早让君主远离不敬的行为。现在诸侯王、列侯、三公这些贵人,都是天子要整肃仪容以礼相待的人物,相当于古代天子所称的伯父、伯舅,假如让他们与平民百姓一样受到刺面、割鼻、剃须发、断脚、斩首示众等刑罚,那么不就是堂屋没有台阶了吗?被杀戮、受凌辱的人不是太迫近皇帝了吗?不对大臣实施廉耻之道,那么那些掌握重权的大官,不是也要像刑徒罪隶那样毫无羞耻之心了吗?望夷宫事件中,秦二世被判了重罪,赵高杀了秦二世,这是秦国投鼠而不忌器的陋习造成的恶果。
“我听说,鞋,即使很新很亮也不能放在枕头上,帽子,即使很破很旧也不能用来当鞋垫。如果一个官员,曾受天子宠信而身居高位,天子见他而正容改色,对他尊重而有礼貌,官吏、百姓曾对他很敬畏,向他俯伏致敬,如今他有了过错,皇上免去他的官职也可以,斥退他也可以,赐他自杀也可以,诛灭他也可以。但是,如果把他捆绑起来,用长绳子系着,押送到主管刑罚的官府,把他编列在官府的刑徒中,连管理刑徒的小吏也可以对他责骂笞打,这种情况恐怕不是应该让百姓见到的。如果地位卑贱的人见惯了这种情况,知道总有一天我也可以对达官贵人加以凌辱,那就不是应提倡的尊奉高官、崇尚显贵的社会风气了。
“古代大臣有犯了不廉洁的罪过而被废黜的,不说他不廉洁,而说他‘簠簋不饰’;有犯了行为污秽,乱搞男女关系罪行的,不说他淫秽,而说他‘帷薄不修’;有因为软弱无能,不能胜任职务的,不说他软弱无能,而说是‘下官不职’。所以显贵大臣就是确实犯了罪,也没有直接指出他的罪名的,仍然迁就他,为他避讳。而那些犯了重罪在严厉谴责、严加呵斥范围内的大臣,就自己戴着用兽尾作缨的白帽,托着盛水的盘子和佩剑,来到专供官员请罪用的请室,接受处罚,君主并不派人去把他捆绑牵引来;那些犯了中等罪行的,听到判决后就自杀,君主不派人割他的脖子;那些犯了大罪的,就面朝北方叩拜两次,跪着自杀,君主
不使人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皆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伏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上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
戊辰(前173) 七年
夏四月,赦。 六月,未央宫东阙罘罳灾。
己巳(前172) 八年
夏,封淮南厉王子四人为列侯。
民有歌淮南王者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闻而病之,封王子安等四人为列侯。贾谊知上必将复王之也,上疏谏曰:“淮南王悖逆无道,天下孰不知其罪!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淮南虽小,黥布尝用之矣,汉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汉之资,于策不便。予之众,积之财,所谓假贼兵,为虎翼者也。”上弗听。
长星出东方。
不派人揪他头发、按他脑袋而杀他,只对他说:‘您自己犯有罪过啊!我对您是以礼相待的。’以礼相待,所以群臣知道自爱;用廉耻观念约束臣子,臣子就会看重节操品行。这种习俗如果蔚然成风,那么身为臣子的,就都只重视操行而不顾私利,能坚守气节而主持正义了,这样就可以把治国大权托付给大臣,而不需要加以制约,可以把未成年的孤儿托付给大臣,让他辅佐孤儿继位。这是激励大臣树立廉耻观念、提倡礼义道德所带来的结果,君主有什么损失呢!这样有益的事情不做,却长期地去凌辱大臣,所以我说,这是应该深深叹息的。”文帝认真地听取了他的意见,注意用礼节来对待臣下。从此以后,大臣犯了罪,都让他们自杀,不受刑戮。
戊辰(前173) 汉文帝前元七年
夏四月,大赦天下。 六月,未央宫门前东阙的楼阁罘罳发生火灾。
己巳(前172) 汉文帝前元八年
夏季,文帝封淮南厉王刘长的四个儿子为列侯。
民间传唱着有关淮南王的歌谣:“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文帝听闻后感到不安,就封淮南王的儿子刘安等四个人为列侯。贾谊知道文帝必将重封淮南王的国号,就上疏劝谏文帝说:“淮南王刘长悖逆无道,天下人谁不知道他的罪行!现在把罪人的儿子捧举到高位,恰恰足以在天下人面前遭受毁谤。刘安等人渐渐长大,怎能忘掉他们的父亲呢!淮南地方虽小,但黥布曾倚仗着它与汉廷争夺天下,汉朝能战胜他而保全国家,也只是天幸。使仇人据有足以危害汉廷的资本,这个决策是不妥当的。送给他民众,让他积蓄资财,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给盗贼送上兵器,给猛虎添上翅膀。”文帝没有听从他的劝告。
长星出现在天空的东方。
庚午(前171) 九年
春,大旱。
辛未(前170) 十年
冬,将军薄昭有罪,自杀。
薄昭杀汉使者,帝不忍加诛,使公卿从之饮酒,欲令自引分,昭不肯。使群臣丧服往哭之,乃自杀。
壬申(前169) 十一年
夏,梁王揖卒。徙淮阳王武为梁王。
梁怀王薨,无子。贾谊上疏曰:“陛下不定制,如今之势,不过一传、再传,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为蕃扞,唯淮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廑如黑子之著面,不足以有所禁御。臣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东郡以益梁。梁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扞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无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国之祸,难以言智。苟身无事,畜乱宿祸,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于是徙淮阳王武为梁王,
庚午(前171) 汉文帝前元九年
春季,发生大旱灾。
辛未(前170) 汉文帝前元十年
冬季,将军薄昭犯了罪,自杀而死。
薄昭杀死了朝廷的使者,文帝不忍心按国法处死他,就派公卿去与他喝酒,想让他自杀,薄昭却不肯。文帝又派群臣穿着丧服到他家中大哭,薄昭这才自杀。
壬申(前169) 汉文帝前元十一年
夏季,梁王刘揖去世。改封淮阳王刘武为梁王。
梁怀王刘揖去世,没有儿子。贾谊上疏说:“陛下如果不确立制度,那么从当今的形势看,诸侯国不过传一代或两代,朝廷的法度就无法维持了。陛下能当做屏障、护卫的,只有淮阳和代两个封国。代国,北面接壤匈奴,能自我保全就不错了;而淮阳国与那些强大的诸侯国相比,仅仅像一颗黑痣长在脸上,力量不足以对大国有所制约。我建议皇上把原来淮南国的封地划归淮阳国,扩大淮阳国的领地,并为梁王立继承人,把淮阳国的东郡划归梁国,扩大梁国的领地。梁国的封地起于新郪而北靠黄河,淮阳国的封地囊括了陈地全境而南临长江,那么有异心的大诸侯国,就吓破了胆而不敢图谋造反了。梁国足以抵御齐、赵的军队,淮阳国足以制止吴、楚的行动,陛下可以高枕而卧,再也没有对崤山以东的忧虑了。这可使陛下与太子两代君主受益获得安宁。现在天下太平无事,是因为恰巧遇上诸侯王都还年幼,几年之后,陛下就会看到诸侯国造成的危害了。过去秦国日夜苦心操劳,以铲除六国之祸,如今陛下牢牢控制着天下,稍稍示意就能自如地指挥大家,却高枕无忧,造成新的六国之祸,这就难以说是明智了。就算陛下一生都能太平无事,却留下了祸乱根子,待陛下万年之后,危机传给了老母、弱子,将使他们不得安宁,这就不能说是仁了。”文帝于是把淮阳王刘武改封为梁王,
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余城。后岁余,贾谊亦死,死时年三十三矣。
匈奴寇狄道。
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晁错言曰:“《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臣又闻:用兵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步兵、车骑、弓弩、长戟、矛、剑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百不当一;兵不完利,甲不坚密,弩不及远,射不能中,中不能入,五不当一。故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险道倾仄,且驰且射,风雨罢劳,饥渴不困,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劲弩长戟,射疏及远,下马地斗,剑戟相接,此中国之长技也。
梁国的封地的北面以泰山为界,向西延伸到高阳,境内拥有四十多个大县城。又过了一年多,贾谊也死去了,死时年仅三十三岁。
匈奴侵犯狄道。
当时匈奴屡次挑起边境战争。官为太子家令的晁错向文帝上书说:“《兵法》上说:‘有一定能打胜仗的将军,没有一定能打胜仗的民众。’由此看来,安定边境,建立功名,关键在于有没有良将,所以不可不重视选择良将。我又听说:打仗时最急迫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占据有利的地形,二是士兵习熟武艺,三是武器精良。步兵、车骑兵、弓弩、长戟、矛、剑盾等等,不同的兵种,不同的武器,各有所长,分别适用于各种不同的地形,如果不能发挥各自的长处,那或许会十个顶不上一个;兵士不精选,不训练,小卒不习熟武艺,那一百个也顶不上一个;武器不齐备,不锋利,铠甲不坚固,不严密,弩箭射不到远处,射出去了却不能射中目标,射中了目标却不能穿透,那五个顶不上一个。所以说:‘器械不锋利,就是把操纵武器的士卒奉送给敌人;士卒不能打仗,无法使用,就是把统兵将领奉送给敌人;将领不懂兵法,就是把他的君主奉送给敌人;君主不挑选良将,就是把他的国家奉送给敌人。’这四条,是用兵最关键的问题。
“我又听说:国家大小不同,国势强弱不同,守备之处的地形或险要或平坦,情况也不相同,应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策略。低身下气地去事奉大国,这是弱小国家所采取的方法;敌我势均力敌,就应联合其他小国共同战胜敌人;利用一部分边远部族去攻打另一部分边远部族,这是中原国家应采取的策略。现在匈奴的地形、作战技术与汉朝很不相同。上山下坡,出入溪流山涧,在危险的道路上倾斜着身子,一边奔驰一边射箭,不怕风雨疲劳,不怕饥渴难耐,这是匈奴的特长。至于平原地带,地势平缓,使用轻便战车和骁勇的骑兵冲击敌群,用强弓射击远处的目标,用长戟刺杀较远的敌人,跳下马背,在平地上搏斗,以剑戟交锋,这是中原军队的特长。
“然兵凶器,战危事,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仰之间耳。跌而不振,则悔无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来归谊者,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而各用其长技,此万全之术也。”帝嘉之,赐书宠答焉。错为人峭直刻深,以其辩得幸太子,号曰“智囊”。
募民徙塞下。
晁错又言曰:“兵起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胡人数转牧、行猎于塞下,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不救,则边民绝望而降敌;救之,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发卒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要害之处调立城邑,毋下千家。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复其
“然而,武器是不祥之物,战争是险恶之事,稍不留神,瞬息之间就可能由大变小,瞬息之间就可能由强变弱。一旦跌倒,就难以重振威风,那后悔也来不及了。圣明君主用兵之道,应基于万无一失。现在,来投奔正义、归顺汉朝的胡人、义渠人,他们的饮食习惯、武艺特长都与匈奴相同,可赐给他们坚固的铠甲、丝绵衣服、强劲的弓、锋利的箭,再加上边境各郡的精锐骑兵,委派通晓兵法、了解他们风俗习惯,又能安定、笼络其心的将领来统率他们。作战时,如果遇上险恶地势,就让他们去冲杀;如果是平坦之处,道路畅通,就用轻便战车、勇武步兵去制服敌人。两支军队互为表里,各自发挥自己的优势,这是万无一失的战术。”文帝很赞赏晁错的见解,赐给他一封回信,予以宠答。晁错为人刚直,严峻苛刻,因有雄辩之才而受到太子的宠幸,被称为“智囊”。
朝廷招募百姓迁往北部边塞定居。
晁错又上书说:“如果战争已经爆发,却还不了解敌人的情况,那么进攻敌人就会被俘虏,屯兵防守就将被困死。匈奴人穿衣吃饭,不依靠土地,他们势必会轻易地扰乱边境,劫掠边民,他们往来迁徙,有时入侵,有时撤走,这是匈奴人的谋生之业,却使许多中原汉人离开了农田家园。现在匈奴人经常在边塞地带游牧、打猎,以窥伺我守塞士兵的动向,发现汉军人少,就会侵入边塞。如果朝廷不发兵援救,那么边境百姓就感到毫无希望,只好投降敌人;如果朝廷发兵援救,那么救兵刚到而匈奴军队又已撤走。如果把军队屯扎在边境不撤走,那军费开支太大,如果撤走军队,那匈奴人又乘虚而入。这种状况若连年持续下去,那中原地区就会贫苦不堪,百姓将无法安居。幸得陛下忧虑边境安危,发兵加强边防,治理边塞,真是对边境百姓的莫大恩惠。但是派远方的士兵去戍守边塞,一年后轮换一批,这些士兵不可能了解匈奴人的性能。不如选定居的人在边境地区安家,从事农田耕作,并且让他们防御匈奴的入侵。利用有利地势修筑高墙深沟,在要害之处,规划建立城镇,总计城中人口不能少于千户。官府先在城中建筑房屋,准备农具,再招募百姓前往边城定居,有罪的赦免其罪行,无罪的授予他爵位,免除应募者
家,予冬夏衣禀食,能自给而止。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其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且使远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无系虏之患,岂不美哉!”上从其言。
错复言:“陛下幸募民以实塞下,使屯戍益省,输将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慕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置器物焉,使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十伍一里,四里一连,十连一邑。皆择其贤材有护、习地形、知民心者为之长,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服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欢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
全家的赋税劳役,供给他们冬衣、夏衣和粮食,直到他们能生产自给时为止。匈奴入侵,有能阻挡敌人并夺回被劫掠的财物的,就令物主把其中的一半赏给他,由朝廷出钱为他赎买。边境百姓受到这样的待遇,就会街坊邻里互相援救帮助,冒死与匈奴拼搏。他们与那些从东方各郡来的、不了解边境地形并且对匈奴心怀畏惧的戍卒相比,防御匈奴的功效要高出万倍,而且还使远方百姓免去了驻守边疆的差使,而边塞地区的居民,父子互相保护,也免去了被匈奴俘虏的灾难,难道不好吗!”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晁错又上书说:“幸得陛下招募百姓去充实边塞,使驻防徭役逐渐简省,运输费用逐渐减少,这是对百姓的很大恩惠。下级官吏如果能在行动上与陛下对百姓的厚惠相配,尊奉朝廷严明的法令,对定居边塞的百姓,抚恤其中的老弱,优待其中的壮士,安定其心而不去欺凌他们,使先来的人安居乐业而不思恋故乡,那么贫苦百姓就会羡慕他们,互相劝勉前往边塞了。我听说古代君主迁徙百姓时,先察看当地是否阴阳调和,品尝那里的水泉是否甘美,然后再营建城镇,修筑城池,规划居民聚居的地方,划分土地修建住宅,购置器物,使百姓来到这里以后就有可居住的房屋,有可使用的器物,这正是百姓肯轻易离开故乡而互相劝勉迁往新邑的原因。官府在新区给他们配置医生、巫师,为他们治病救命,举行祭祀礼仪,使男女得以婚配,生老病死能互相救助,坟墓相连相靠,还要栽种树木,饲养牲畜,这样做正是要使百姓爱上新区而生出在此长期落户之心。古人设置边境县区以防御敌人入侵时,有如下建制:每五家为一伍,每十伍为一里,每四里为一连,每十连为一邑。每一级编制中,都要挑选贤良而有保护能力、熟悉地形、懂得民心的人当首领,平日家居时就教民众练习射箭,有事外出时就教民众如何应对敌人。百姓训练有素,不许他们随便迁移,幼年同玩耍,长大共处事。夜里作战凭声音就能知情,足以互相救援;白天作战凭眼睛就能看清,足以互相识别。友爱之心,足以使他们生死与共。在此基础上,再以厚赏来鼓励,
威以重罚,则前死而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者,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
“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
癸酉(前168) 十二年
冬十二月,河决酸枣,东溃金堤,兴卒塞之。 春三月,除关,无用传。 诏:民入粟边,得拜爵,免罪;赐农民今年半租。
晁错言曰:“圣王在上则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今海内为一,无有水旱之灾,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父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
以重罚来威逼,他们就能勇往直前,死不退缩了。所迁徙的人,如果不是强壮有力的,只能耗费衣服粮食,不能加强边防;然而虽然强壮有力,如果没有好官去管理,也不会有功效的。
“陛下拒绝与匈奴和亲,我私下估计他们冬季就会南侵了。边境一旦大治,就可以给匈奴致命打击,使他们终身恢复不了元气。如果想树立我汉朝的威势,就应在秋季胶可折、弓弩可用,匈奴刚刚入侵时就给以迎头痛击。假如匈奴来犯却不能困死他们,反让他们趾高气扬地回去,那么以后就难以降服他们了。”
癸酉(前168) 汉文帝前元十二年
冬十二月,黄河在酸枣县决口,向东冲溃了金堤,朝廷征发士兵堵塞决口。 春三月,朝廷废除关口检查制度,行人不验符传就能过关。 文帝下诏:百姓输送粮食到边塞,就能授予爵位,免除罪名;今年国家只向农民征收一半的田租。
晁错上奏说:“圣明的君主统治天下,百姓不会受冻挨饿,这并不是因为君主自己能耕种出粮食来给百姓吃、能织出布来给百姓做衣服穿,而是因为他能给百姓开辟生财之路。现在全国大一统,没有水涝、旱灾,而蓄积却不如古圣贤的时代多,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土地还有潜力没有利用,民众还有余力没有发挥,能种粮食的土地还没有完全开垦,山林川泽的资源还没有全部开发,游荡无业的贫民还没有全部回归农业生产。
“如果腹中饥饿却没饭吃,肌肤寒冷却没衣穿,即使是慈父却不能养育他的子女,那么君主怎么能得到民心、拥有他的百姓呢!英明君主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引导百姓从事农耕蚕桑之业,减轻赋税,广开贮积之路,以便充实粮仓,防备水旱灾害,因而能赢得百姓的拥护。珠、玉、金、银这些东西,饿的时候不能吃,冷的时候不能穿,然而人们却把它们视为珍宝,就是因为君主使用它们。这些物品又轻又小,容易收藏,拿在手掌里,就可以走遍天下而没有挨冻受饿的忧虑。这些物品能使臣子轻易地背弃主子,百姓轻易地离开故乡,能使盗贼的贪欲得到引诱而扩展,逃亡
者得轻资。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耕不过百亩,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繇役,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赋,朝令夕改。有者半贾而卖,无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责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而农人所以流亡者也。
“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除罪,则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而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
的人获得轻便资财。粟米和布帛的原料麻、桑等物,产于土地,生长要有一定的时间,要费很多劳力,不能一天就可以生产出来的。而几石重的粮食、布匹,一个中等体力的人是拿不动的,运输很不方便,盗贼也不贪图这些物资,但是人们如果一天没有这些物资,就会饥寒交加。所以圣明的君主看重粮食而轻视金玉。
“现在五口之家的农户,为官府服徭役的不少于两个人,可耕种的土地不超过一百亩,收获的粮食不超过一百石。农民春天耕种,夏天锄草,秋天收获,冬天贮藏,还要砍柴,修理官府的房屋,服徭役,一年四季,没有休息的日子。还有民间私人方面要迎送亲友,吊唁死者,探望病人,抚育孤儿,养大幼童,上述种种费用,都要从农户有限的收获物中支出。农民如此勤劳困苦,还要遭水旱灾害,以及官府紧急的征收、迅猛的敛取,有时早晨发布政令,傍晚又有了变化,赋税随时可能加重或提前。农民家中有粮的,以半价折卖,无粮的只好向人借贷,任人索取加倍的利息,于是就有人卖掉田地房产,卖掉子孙以偿还债务。而那些商人,资本大的就囤积货物,牟取成倍的利润,资本小的就坐在店铺里做买卖,有了余财就囤积奇异之物,他们每天游荡在都市之中,趁着朝廷迫切需要某种物品,就把价格提高到两倍以上。那些商人,男的不耕地锄草,女的不养蚕织布,而穿的必定是华丽的衣服,吃的必定是好米好肉,他们交结王侯显贵,势力超过了普通官吏,他们乘坐坚固的车子,鞭策着肥马,脚上穿着丝鞋,身上披着精致洁白的丝织长衣。这就是商人兼并农民,农民流亡失所的缘故。
“当前的任务,无非是鼓励百姓从事农业生产罢了。要想使百姓务农,关键在于要重视粟米,把粮食看成珍宝。现在招募天下百姓向国家缴纳粮食,可以授予爵位,免除罪名,这样,富人可以得到爵位,农民可以得到钱,粮食能从富人、商人手中分散出来,不再被囤积,而贫苦百姓的赋税可以减轻,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损有余,补不足’,政令一公布就能给人们带来好处。神农氏的兵法上说:‘有十仞高的石砌城墙,有百步宽的沸腾的护城河,
带甲百万,而无粟,弗能守也。’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使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帝从之。
错复言:“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郡县足支一岁,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愈劝农,大富乐矣。”诏曰:“道民之路,在于务本。朕亲率天下农,而野不加辟,岁一不登,民有饥色。是吏奉吾诏不勤,而劝民不明也。且吾农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将何以劝焉!其赐农民今年租税之半。”
甲戌(前167) 十三年
春二月,诏具亲耕、桑礼仪。
诏曰:“朕亲耕以供粢盛,皇后亲桑以奉祭服。其具礼仪!”
夏,除秘祝。
初,秦时祝官有秘祝,即有灾祥,辄移过于下。至是,诏曰:“祸自怨起,福繇德兴。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过于下,朕甚弗取。其除之!”
五月,除肉刑。
有百万身穿甲衣的士兵,但是没有粮食,那也不能守住城市。’封授爵位的权力,是皇上专有的,只要开开口,就可以无穷无尽地封授;粮食是农民所种的,生长于土地而不会缺乏。让百姓输送粮食到边境地区,而得到爵位,免除罪行,那么过不了三年,边塞地区的粮食必定会很多了。”文帝采纳了晁错的建议。
晁错又上奏说:“如果边塞地区的贮粮足够食用五年,就可以让百姓向内地各郡县输送粮食;如果各郡县的粮食足够食用一年,就可以随时下诏书,不收农民的田租。这样,陛下的恩泽普降于天下万民,百姓更加勉力于农业生产,就会十分富庶安乐了。”文帝于是下诏说:“引导百姓的正确道路,在于让他们从事农业生产。朕亲自率领天下百姓从事农耕,而垦荒面积还是没有增加,一年收成不好,百姓就有饥色。这说明官吏没有勤奋地执行我的诏令,没有清楚、明确地劝勉百姓。况且我的农民生活很苦,而官吏没有去问候他们,那怎么能勉励他们搞好农业生产呢!今年把原定土地租税的一半赐给农民。”
甲戌(前167) 汉文帝前元十三年
春二月,文帝下诏,命令有关部门制定皇帝亲自耕种、皇后亲自采桑养蚕的礼仪。
诏令说:“朕亲自耕种,以供应宗庙祭祀用粮,皇后亲自采桑养蚕,以供应祭祀穿的礼服。制定有关亲耕、亲桑的礼仪!”
夏季,废除秘祝这一官职。
从前,秦朝祭神的祝官中有个官职叫秘祝,那时人们把灾异的出现归结为朝政有过失,一旦出现灾异,秘祝就把过错的责任从皇帝身上转移到臣子身上。到这一年的夏天,文帝下诏说:“灾祸因积怨而起,福泽由施德而兴。百官的过错,应该由我来承担责任。现在秘祝把造成过错的责任推卸给臣下,这种做法朕实在不能采用。特废除秘祝这一官职!”
五月,废除残害肌体的肉刑。
齐太仓令淳于意有罪当刑,其小女缇萦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繇。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
天子怜悲其意,诏曰:“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欲改行而无繇至。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痛而不德也!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具为令!”
丞相、御史请定律曰:“诸当髡者为城旦、舂;当黥髡者钳为城旦、舂;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止者,笞五百;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赇、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而复有笞罪者,皆弃市。为城旦、舂者,各有岁数以免。”制曰:“可。”
上既躬修玄默,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浸息。风流笃厚,禁罔疏阔,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罚大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焉。
六月,除田之租税。
齐国太仓令淳于意犯了罪,要处以肉刑,他的小女儿缇萦向皇帝上书说:“我的父亲做官,齐国人都称赞他廉洁公平,现在他犯了法按法律要判处肉刑。我痛惜那些死去的人不能复生,受了肉刑的人残肢不能再接上。即使他们想改过自新,也没有办法了。我情愿没入官府当奴婢,以抵销我父亲应受的刑罚。”
文帝很怜悯缇萦的一番心意,下诏说:“现在人们有了过错,还没有进行教育就施加刑罚,想改过也无路可走了。朕很怜悯这些人。肉刑残害人的身体,以至于砍断人的肢体,刺刻人的皮肉,终生不能再长,这是多么惨痛而不仁德啊!难道符合为民父母的本意吗?废除肉刑,用别的惩罚方式去代替它。制定出有关法令!”
丞相、御史奏请制定这样的法律条文:“凡应判处髡刑、剃去须发的,改为罚作城旦、舂,承当守城、修城墙、舂米这些苦役;应判处黥髡刑,刺刻脸面并剃去须发的,改作钳为城旦、舂,用铁圈束颈,罚作守城、修城墙、舂米这些苦役;应判处劓刑,割去鼻子的,改为笞打三百下;应判处斩左脚的,改为笞打五百下;应判处斩右脚和杀人之后先去官府自首,以及官吏犯下受贿、枉法、看守国家财物却自己去盗窃等罪行,已被定罪,但以后又犯下应判处笞刑罪行的,全都改为在街市上斩首示众的弃市之刑。已判处为城旦、舂的,服刑各有一定年限,刑满就释放。”文帝下达批准文书说:“同意。”
文帝亲自实行清静无为之治后,而将相大臣又都是老功臣,轻视文采而崇山质朴,君臣们以导致秦朝灭亡的弊政为警戒,讨论政事务必以宽厚为本,耻于谈论他人的过失。这种风气影响到全国,互相检举、攻讦的习俗有了改变。官吏安于自己的官职,百姓乐于谋生之业,积贮年年增加,人口逐渐增多。社会风气趋于笃实厚道,禁网宽松,对于有犯罪嫌疑而又难以定案的,就从轻发落,所以刑罚大大减少,以至于一年中全国只审判重罪犯四百个,出现了因无人犯法而使刑法搁置不用的景象。
六月,文帝下令免除农田的租税。
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无以异也。其除之!”
乙亥(前166) 十四年
冬,匈奴入寇。遣兵击之,出塞而还。
匈奴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卬,虏人畜甚多;使奇兵入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诏发车千乘,骑卒十万。上亲勒兵,欲自征匈奴。群臣谏不听,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以张相如、栾布为将军,击逐出塞而还。
赦作徒魏尚,复为云中守。
上辇过郎署,问郎署长冯唐曰:“父家安在?”对曰:“赵人。”上曰:“吾居代时,尚食监高祛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搏髀曰:“嗟乎!吾独不得颇、牧为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陛下虽得之,弗能用也。”上曰:“公何以知之?”对曰:“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
文帝颁布诏书说:“农业是国家的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比农业更为重要的了。现在农民勤劳从事农耕,却要缴纳租税,这种做法是使从事农耕本业和从事工商末业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了。特下令免除农田的租税!”
乙亥(前166) 汉文帝前元十四年
冬季,匈奴入侵。文帝调派军队迎击匈奴,把匈奴赶出边塞,而后撤兵而返。
匈奴十四万骑兵侵入朝那县、萧关,杀害了北地都尉孙卬,掳掠了许多百姓和牲畜;还派一支骑兵深入腹地焚烧回中宫;搞侦察活动的骑兵竟一直到达雍地的甘泉宫。文帝下诏,征发战车一千辆,骑兵十万人。文帝亲自操练军队,打算自己统率大军去征伐匈奴。群臣劝阻他亲征,可他不听,皇太后坚决阻拦,文帝才打消了亲征的念头。于是文帝任命张相如、栾布为将军,迎击匈奴,把匈奴驱逐出边塞,然后就撤兵返回。
赦免了被判处徒刑的犯人魏尚,恢复他原来的云中郡守的职务。
文帝乘辇车经过担负宿卫任务的官府郎署,问郎署长冯唐道:“您老人家原籍在哪里?”冯唐回答说:“我是赵国人。”文帝说:“我在代国的时候,为我掌管膳食的尚食监高祛几次对我说起当年赵国将军李齐的贤能,讲述他与秦兵大战于钜鹿城下的故事。现在我每次吃饭,没有不去想李齐在钜鹿之中的威风的。您老人家知道他吗?”冯唐回答说:“李齐还抵不上廉颇、李牧为将。”文帝拍着大腿说:“唉!我偏偏得不到廉颇、李牧那样的人当将军!要有这样的人,我难道还忧虑匈奴的侵略吗!”冯唐说:“陛下即使得到了廉颇、李牧,也不能任用他们。”文帝问:“您怎么知道?”冯唐回答说:“上古时候君王派遣将军出征,跪着推将军的兵车轮子前行,并且对将军说:‘国门以内的事情,由我来决定;国门以外的事情,请将军裁决。’有关军功、封爵、奖赏之事,都由将军在外面决定,回朝后再奏报君王。这可不是虚假的传说。
李牧为赵将,军市租皆自用飨士,赏赐不从中覆,委任而责成功,故牧得尽其智能,而赵几霸。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私养钱自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而法必用。且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颇、牧,弗能用也。”上说。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
春,增诸祀坛场、珪币。
诏广增诸祀坛场、珪币,且曰:“先王远施不求其报,望祀不祈其福,右贤左戚,先民后己,至明之极也。今吾闻祠官祝釐,皆归福于朕躬,不为百姓。朕甚愧之。其令祠官致敬,无有所祈!”
丙子(前165) 十五年
春,黄龙见成纪。
初,张苍以汉得水德。鲁人公孙臣以为当土德,其应
李牧为赵国将军,把从军中集市上征收的租税都自行用于犒劳将士,对部下的赏赐都由李牧决定,不必向朝廷请示批准,朝廷对他委以重任而责令成功,所以李牧才能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干,而赵国也强大起来,几乎成为诸侯国的霸主。现在我私下听说魏尚当云中郡守时,把从军中集市上征来的租税全部用来犒赏士兵,还用自己的官俸钱款待宾客、军吏和幕僚吃喝,所以匈奴远远躲避,不敢靠近云中关塞。匈奴曾有一次侵入云中郡,魏尚率领军士反击,被杀的匈奴人很多。我们的士兵从田间出来从军作战,哪里知道军中还有书写军令的‘尺籍’和军士伍伍相保的‘伍符’!他们整天拼命作战,斩敌首级,捕获俘虏,在向幕府呈报军功时,只要一个字有差错,那些舞文弄墨的官员就用军法来制裁他们,他们应得的奖赏被取消,而法令却必须执行。况且魏尚只是因为上报斩杀敌军首级的数量少了六个,陛下就把他交给官吏治罪,削去他的爵位,罚他服一年劳役。由此说来,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不能任用啊。”文帝很高兴,接受了冯唐的批评。当天,就派冯唐拿着皇帝的符节去赦免魏尚,重新任命魏尚为云中郡守,并任命冯唐为车骑都尉。
春季,扩建举行各祭祀典礼的坛场,增加祭祀所用的珪币。
文帝下诏,扩建举行各种祭祀大典的坛场,增加祭祀用的玉珪和币帛,并且下令说:“古代的帝王远施恩惠却不求回报,遥望祝祭却不为自己求福,祈祷祝福时,以贤者为上,以亲戚为下,以万民为先,以自己为后,真可谓英明之极。现在我听说掌管祭祀典礼的祠官在祭祀求福的时候,都把福佑归于朕个人,而没有为百姓祈福。朕为此感到很惭愧。特令祠官在祭祀祷告时,不要再为朕个人祝福!”
丙子(前165) 汉文帝前元十五年
春季,成纪县出现了黄龙。
起先,张苍认为汉朝能兴起是因为得到了“五行”中的水德。鲁国人公孙臣却认为汉朝得到的应是土德,与土德相应,应该
黄龙见。苍以为非是,罢之。至是,帝召臣为博士,与诸生申明土德,草改历、服色事。苍由此自绌。
夏四月,帝如雍,始郊见五帝。 赦。 秋九月,亲策贤良、能直言极谏者,以晁错为中大夫。
错以对策高第,擢为中大夫。又言宜削诸侯及法令可更定者。书凡三十篇。上虽不尽听,然奇其材。
作渭阳五帝庙。
赵人新坦平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于是作渭阳五帝庙。
丁丑(前164) 十六年
夏四月,亲祠之,以新垣平为上大夫。
上郊祀渭阳五帝庙,贵平至上大夫,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议巡狩、封禅事。
分齐地,立悼惠王子六人为王。
齐王则薨,无子,国除。上乃分齐地,立悼惠王肥子将闾为齐王,志为济北王,贤为菑川王,雄渠为胶东王,卬为胶西王,辟光为济南王。
分淮南地,立厉王子三人为王。
安为淮南王,勃为衡山王,赐为庐江王。
诏更以明年为元年。治汾阴庙。
新垣平言“阙下有宝玉气”,而使人持玉杯诣阙献之,刻曰“人主延寿”。又言:“候日再中。”居顷之,日却,
出现黄龙。张苍认为公孙臣说得不对,不采纳他的观点。到如今黄龙真出现了,文帝于是召见公孙臣,任命他为博士,与众儒生一起论述汉得土德的观点,草创改定历法和改变服色的方案。张苍从此自动黜退。
夏四月,文帝第一次前往雍地,首次举行郊祭五帝庙的典礼。 大赦天下。 秋九月,文帝亲自策问考核那些被誉为贤良和能够直言、竭诚谏劝主上的人,任命晁错为中大夫。
文帝亲自策问时,晁错因对策中了高等,被提升为中大夫。晁错又上书说,应该削弱诸侯王的实力,还指出应该改订的法令。他上书共计三十篇。文帝虽然没有完全采纳他的意见,但对他的才能感到惊异。
在渭阳修建五帝庙。
赵国人新垣平说长安东北有神,结成五彩之气。于是文帝下令在渭阳修建五帝庙。
丁丑(前164) 汉文帝前元十六年
夏四月,文帝亲临渭阳五帝庙郊祭五帝,封新垣平为上大夫。
文帝在渭阳五帝庙郊祭五帝,提拔新垣平到上大夫的高位,并且让博士、儒生采辑“六经”中的记载,汇集成《王制》一篇,还计议天子出巡、去泰山封禅等事项。
分割齐国土地,分立齐悼惠王刘肥的六个儿子为王。
齐王刘则去世,没有儿子,封国被除。文帝就把齐国土地分成六国,立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刘将闾为齐王,刘志为济北王,刘贤为淄川王,刘雄渠为胶东王,刘卬为胶西王,刘辟光为济南王。
分割淮南国土地,立淮南厉王刘长的三个儿子为王。
文帝封立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
文帝颁布诏书,把下一年改称为元年。派人在汾阴县修庙。
新垣平说“宫阙之下有股宝玉之气”,又暗中指使人拿着玉杯到皇宫门前去进献,玉杯上刻着“人主延寿”四个字。新垣平又说:“我占候今天太阳将再次出现在中天。”过了一会儿,太阳倒退,
复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周鼎在泗水中。今河决,通于泗,而汾阴有金宝气,意鼎出乎?”于是治庙汾阴,欲祠出鼎。
戊寅(前163) 后元年
冬十月,新垣平伏诛。
人有上书告平“所言皆诈也”,下吏治,诛夷平。是后,上亦怠于改正、服、鬼神之事,渭阳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诏议可以佐百姓者。
诏御史曰:“间者数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意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何以致此?夫度田非益寡,计民未加益,而食之甚不足者,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
己卯(前162) 二年
夏,复与匈奴和亲。
匈奴连岁入边,杀略甚多,云中、辽东,郡万余人。上患之,乃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和亲。
再次到达中天。于是文帝就决定把在位的第十七年改称为元年,特许天下人聚会饮酒,以示吉庆。新垣平还说:“周代的宝鼎落在泗水中。现在黄河决口,与泗水相连通,而汾阴呈现金宝之气,莫非周鼎要现世了吗?”于是文帝派人在汾阴县修庙,想要通过祭祀求得周鼎出世。
戊寅(前163) 汉文帝后元元年
冬十月,新垣平伏法被杀。
有人向文帝上书,检举新垣平“所说的全是诈骗之言”,文帝下令把新垣平交给司法官员审查治罪,处死了新垣平,诛灭了他的家属和宗族。从此以后,文帝对于改变历法、服色及祭祀鬼神这些事情也显得懒怠了,渭阳五帝庙交给祠官管理,按照一定时令祭祀,文帝自己就不再去了。
文帝下诏,让群臣共同议论帮助百姓摆脱贫困的办法。
文帝下诏给御史,说:“近来连续几年农业歉收,又有水涝干旱、疾病瘟疫这些灾害,朕十分担忧。或许朕治国有失误,而行为有过错吗?为什么会这样呢?测量耕地没有比过去减少,统计人口没有比过去增加,而食粮却严重不足,恐怕是百姓中因从事工商末业而损害了农耕本业的人太多,为酿酒而耗费了大量粮食,马、牛、羊、狗、猪、鸡这些牲畜吃得太多了?可以和丞相、列侯、俸禄二千石的官员、博士等共同讨论这个问题,提出可以帮助百姓摆脱困境的办法,希望大家都竭尽心意去做深远的探讨,不要有所隐瞒。”
己卯(前162) 汉文帝后元二年
夏季,汉朝又与匈奴恢复了和亲关系。
匈奴连年入寇边境,杀害、掳掠了许多百姓及其牲畜财产,云中和辽东两郡,每郡受害人数达到上万人。文帝很忧虑,就派使臣给匈奴送去书信,匈奴单于也派一位当户官来汉廷答谢,汉朝与匈奴恢复了和亲关系。
秋八月,丞相苍免,以申屠嘉为丞相。
张苍免。帝以后弟广国贤,有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广国。”久念不可,而申屠嘉故以材官蹶张从高帝,为人廉直,门不受私谒,遂以为丞相。是时太中大夫邓通方爱幸,嘉尝入朝,通居上旁,怠慢。嘉奏事毕,因言曰:“陛下爱幸群臣,即富贵之,至如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罢朝,嘉坐府中,为檄召通。不来,且斩。通恐,言上。上曰:“汝第往。”通诣丞相,免冠,徒跣,顿首谢。嘉坐自如,责曰:“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吏!今行斩之!”通顿首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此吾弄臣,君释之!”通至,为上泣曰:“丞相几杀臣!”
庚辰(前161) 三年
春,匈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
辛巳(前160) 四年
夏四月晦,日食。 五月,赦。
壬午(前159) 五年
癸未(前158) 六年
秋八月,丞相张苍被罢免,文帝任命申屠嘉为丞相。
张苍被罢免。文帝认为皇后的弟弟窦广国很贤能,品行好,想任命窦广国为丞相,但又有顾虑,说:“恐怕天下人会认为我偏爱广国。”考虑了很久,觉得不能让他当丞相,而申屠嘉当年以勇武步兵、强弩射手的身份跟随高帝征战,为人廉洁正直,在家门中不接待因私事来拜谒的人,于是文帝就任命申屠嘉为丞相。当时太中大夫邓通正受到文帝宠幸,申屠嘉曾有一次入朝进见文帝,邓通待在文帝身边,礼节很怠慢。申屠嘉奏报政事完毕,就说道:“陛下宠爱臣子们,可以让他们富贵,至于朝廷上的礼节,却不可以不整肃。”文帝说:“您不必说了,我私下会告诫他。”朝会结束后,申屠嘉坐在丞相府里,发檄文召邓通来丞相府。邓通不来,申屠嘉就要把邓通斩首。邓通恐慌了,就去报告文帝。文帝说:“你只管前去就是了。”邓通来见丞相,摘下帽子,赤着双脚,叩头谢罪。申屠嘉安然自若地坐着,责怪道:“朝廷,那是高皇帝的朝廷。邓通你只不过是一个小臣,竟在殿上戏闹,这是大不敬的罪行,应开刀问斩。来人!立即把邓通斩首!”邓通叩头不止,一直叩得头上出血,申屠嘉仍没放过他。文帝估计丞相已让邓通感到窘迫了,就派使者拿着皇帝的符节来传召邓通,并且向丞相道歉说:“这个人常在我身边,是我的弄臣,您就放了他吧!”邓通回到宫中,哭着对文帝说:“丞相差点儿杀了我!”
庚辰(前161) 汉文帝后元三年
春季,匈奴老上单于去世,他的儿子军臣单于继位。
辛巳(前160) 汉文帝后元四年
夏四月的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五月,大赦天下。
壬午(前159) 汉文帝后元五年
癸未(前158) 汉文帝后元六年
冬,匈奴寇上郡、云中,诏将军周亚夫等屯兵,以备之。
匈奴入上郡、云中,杀略甚众,烽火通于甘泉、长安。遣将军令免屯飞狐,苏意屯句注,张武屯北地,周亚夫次细柳,刘礼次霸上,徐厉次棘门,以备胡。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骑迎送。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先驱至,不得入,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之令,不闻天子之诏。’”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群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月余,匈奴远塞,兵罢。拜亚夫为中尉。
夏,大旱,蝗。诏:弛利,省费,以振民。
令:诸侯无入贡;弛山泽;减诸服御;损郎吏员;发仓庾以振民;民得卖爵。
冬季,匈奴入寇上郡和云中郡,文帝诏令周亚夫等屯驻军队,以防御匈奴入侵。
匈奴入寇上郡和云中郡,残杀和掳掠了许多军民,报警的烽火一直传到甘泉和长安。朝廷派将军令免率军屯守飞狐,苏意率军屯守句注,张武率军屯守北地,周亚夫驻军细柳,刘礼驻军霸上,徐厉驻军棘门,以防御匈奴入侵。文帝亲自去慰劳军队,到达驻扎在霸上和棘门的军营时,文帝一行通行无阻,车马直接驰入军门,驻军的将军和他的部下都骑着马迎送文帝出入。接着文帝前往细柳的军营。军中将士都身披铠甲,手执锋利的武器,张满弓弩,拉满弓弦。文帝的先导人员来到驻地,不能进入军门,就说:“天子马上就要来了。”把守军门的都尉说:“将军命令说:‘军中只听将军的号令,不听天子的诏令。’”文帝到达后,也不能进入军营。于是文帝就派使者手持符节诏告将军周亚夫:“我想慰劳军队。”周亚夫这才传令“打开军营大门”。把守军门的军士向文帝身边骑马驱车的随从人员说:“将军有规定:在军营内不许策马奔驰。”于是文帝一行人就拉着马缰绳慢慢地行走。到了营中,周亚夫手执兵器对文帝拱手作揖说:“身穿盔甲的武士不能弯腰下拜,请允许我以军礼参见陛下。”文帝被打动了,面容变得庄重肃穆,手扶车前的横木,向军营将士表示敬意,并派人向周亚夫道谢,说:“皇帝恭敬地慰劳将军。”完成了劳军仪式之后,文帝离开军营。群臣都很震惊。文帝说:“唉!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啊!前面所见到的霸上和棘门的军队,如同儿戏啊,其将领必然可被人袭击而俘虏的。至于周亚夫,哪能冒犯他呢?”文帝对周亚夫称赞了好久。一个多月后,匈奴远远地离开了汉朝边境,汉军也撤回了。文帝就任命周亚夫为中尉。
夏季,严重干旱,蝗虫成灾。文帝下令:允许百姓进入山林川泽获利,节省宫内开支,以救济百姓。
文帝下令:诸侯国停止向朝廷进贡;取消禁止百姓进入山林川泽的法令;减少御用服饰、车马、器具等项开支;裁减皇帝的郎官和下属人员;打开官府粮仓赈济百姓;允许百姓出卖爵位。
甲申(前157) 七年
夏六月,帝崩,遗诏短丧。
遗诏曰:“万物之生,靡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临,哀人父子,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谓天下何!朕获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矣。赖天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德,惟年之久长,惧于不终。今乃幸以天年,得复供养于高庙,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毋禁嫁取、祠祀、饮酒、食肉;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跣;绖带无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毋发民哭临宫殿中;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音,礼毕罢;已下棺,服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纤七日,释服。他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类从事。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归夫人以下至少使。”
葬霸陵。
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
甲申(前157) 汉文帝后元七年
夏六月,文帝去世,留下遗诏:给他办丧事要简洁。
遗诏说:“万物生于世上,没有不死的。死是天地的常理,万物的自然规律,有什么值得特别悲哀的呢!现在这个世上,人们都乐于生而厌恶死,讲究厚葬,以至于破产,强调服丧过分,以至于损害了身体健康,这种做法,我实在难以接受。况且朕本人已是无德了,不能对百姓有所帮助,现在死了,如果还要让臣民们服丧过度,长期为朕哭悼,使臣民父子悲哀,饮食减少,停止了对鬼神的祭祀,这就加重了我的无德行为,怎么对得起天下人呢!朕以渺小之身,获得了保护宗庙的权力,托身于天下君王之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依赖上天之灵,社稷之福,才使境内安宁,没有战争。朕已是不聪明了,时常害怕行为有过失,而使先帝遗留下来的美德蒙受羞辱,惧怕年深月久,自己有可能因失德而不能善终。现在才庆幸自己得以享尽天年,又可以在高庙里奉养高帝了,还有什么值得悲哀思念的呢!诏告天下官吏百姓:令到以后,哭吊三天,就都脱下丧服;不要禁止嫁女娶妻、祭祀、饮酒、吃肉;宗室、亲戚中应当参加丧事穿丧服哭吊的,都不要赤脚;孝带不要超过三寸宽;不要在车辆和兵器上蒙盖丧布;不要征发百姓到宫中来哭吊;殿中应当哭祭的人,都只能在每日早晚各哀哭十五次,礼仪完毕就停止哭声;棺椁入土后,服丧的宗族、亲戚,凡属‘大功’的,穿丧服十五天,凡属‘小功’的,穿丧服十四天,凡属‘纤服’的,穿丧服七天,过后就脱下丧服。其他未在诏令中规定的问题,都要比照诏令的精神去办理。霸陵山水都要保持原貌,不得有所改动。后宫中的妃嫔,从夫人以下到少使,全都送归娘家。”
文帝被安葬在霸陵。
文帝即皇帝位二十三年以来,宫室、园林、车骑仪仗、服饰器用等,都没有增加;有不利于百姓的法令,就予以废除,以利于民众。文帝曾经想建造个露台,招来工匠计算,需花费一百斤黄金,
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吴王诈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借纳用焉。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安宁,家给人足,后世鲜能及之。
太子启即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九月,有星孛于西方。 长沙王著卒,无子,国除。
初,高祖贤文王芮,制诏御史:“长沙王忠,其定著令。”传国数世,至是,乃绝。
文帝说:“一百斤黄金,相当于生活中等的民户十家财产的总和。我敬受先帝的宫室而居住,经常惧怕使它蒙受羞辱,还建造露台干什么!”文帝自身穿着黑色的粗丝衣服;他宠爱的慎夫人,所穿的衣服不拖到地面;他所用的帷幕帐帘都不刺绣花纹。以此显示敦厚淳朴,为天下人做出榜样。修建霸陵,陵墓内都使用陶器,不准用金、银、铜、锡等宝物为器饰;利用山陵形势修墓,不另兴建高大的坟堆。吴王刘濞谎称有病,不来朝见天子,文帝却赐给他几案手杖。群臣之中,袁盎等人的谏诤,尽管言辞尖锐激烈,文帝常常予以宽容,并采纳他们的意见。张武等人接受金钱贿赂,被发觉以后,文帝反而赏赐他们钱财,使他们内心愧悔。他尽全力以德政去教化百姓,所以境内安宁,家给人足,后世很少能赶上他的。
太子刘启即皇帝位。尊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九月,在西方天空中出现了一颗彗星。 长沙王吴著去世,他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
从前,高祖认为长沙文王吴芮很贤德,就下了道诏令给御史:“长沙国王吴芮很忠诚,特封他为王,你们要写出特封吴芮为长沙王的文书,永作凭信。”长沙国王传了几代,到吴著去世后,封国就被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