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酉)十八年大明萬曆十三年

春正月

1月1日

○朔癸酉,領議政朴淳遞免,以臺論也。

○設校正廳,校正經書訓解,選諸儒爲官僚。

○弘文館副提學辛應時卒。應時字君望,號白麓。應時風神秀朗,器局峻邁,工於詞藻,早有才名。旣登第,恬靜自守,不附權貴,不卑小官,惟勤於職事。久之爲侍講院說書,李樑忌之,格其遷敍,樑敗而始顯用。庭試文士七度居魁,賜暇湖堂,兼帶藝文應敎。當上初政,與群賢彙征,久在經幄,隨事獻替,裨益弘多,上亦重之。晩見士論携貳,雖以先輩見斥爲沈黨,論議平正,絶去倚着之私。嘗曰:「凡人之邪正、是非,當就人人上求之。若以彼此爲是非;同異爲邪正,則進退用舍,不系於人之賢否,而銳意進取者勝矣。如是則名節掃地,而世道陵夷矣。」其後朋黨互勝,薰蕕無別,其言益驗矣。子慶晋亦爲聞人、顯於朝。

○以金宇顒爲副提學。宇顒入對,首論鄭澈亂政,仍擧李珥、朴淳等過失,上不答。

二月

2月1日

○朔壬寅,御書存心養性四字,下弘文館,令製詞以進。

○以鄭逑爲工曹正郞,旋除掌樂僉正。時設廳,校正經書,故特召逑就職,逑辭不允,數月而歸。

○領中樞府事洪暹卒。暹字退之,號忍齋,以領相彦弼之子。早有文名,壯元及第。爲吏曹佐郞,憤金安老專國,語觸同黨許沆,被誣下獄,受拷幾死,竄配興陽縣。安老敗,放還,超歷淸要,代鄭士龍典文衡,竟至大拜。立朝五十年,廉謹奉公,有足稱者。孝行甚篤,至老不怠。彦弼爲相,暹已登八座。暹爲相,母宋氏,領相軼之女,年九十,尙無恙。暹受几杖之賜,奉母迎恩設宴,一世艶之。暹年近八十,服喪執禮,上勸開肉。暹旣承命,而猶蔬菜終喪,人以爲難。至是卒,年八十二。

三月

3月1日

○朔壬申,上御經筵,講《綱目》《漢紀》師丹、王莽廢黜處。金宇顒曰:「當時丹與莽,同執正議而被斥。及莽秉政,將移漢祚,至於發傅后墓。丹乃泯默,受其封侯,未有正議,想是衰耗而然也。」上微笑曰:「雖非衰耗,當如此時,鮮有不與外戚交結者。後世雖號儒者,多不免。此想是丹與王氏相結而然耳。」宇顒仍言:「外戚非有忠賢特異之人,不可使當國政也。」上以爲然。時,宇顒等每言成、李親沈家之失,故上有此敎。

夏四月

4月1日

○朔壬寅,副提學金宇顒辭職還鄕。

○特旨以李山甫爲大司憲。俄被劾遞,出爲慶尙監司。金宇顒於筵中,追毁李珥所爲,山甫以承旨入侍,盛稱珥行義之高,上擊節嘉歎。宇顒有所言,上輒問山甫曰:「此言何如?」山甫一一申辨,宇顒因此辭職。及特授大憲,又與白惟讓入侍,爭辨朴淳、李珥、鄭澈得失。由是,衆怒齊奮,臺官摘山甫榻前語,指爲面瞞,遂出之。

○金宇顒辭遞,以權克智爲副提學。

○以洪聖民爲京畿監司,以鄭汝立爲弘文修撰。〈先是,汝立爲正言,入侍論朴民獻事,以厮漢稱之。上惡其傲慢,久不點批。至是以屢擬,故復爲近侍,此非上本意也。〉汝立入對經筵,詆斥朴淳爲奸邪魁首;李珥爲誤國小人;成渾黨奸陳疏,欺罔君父:「湖南,淳之故鄕;海西,珥之所居。其地儒生等疏,皆是二人所指嗾,非公論也。臣入城,往見成渾,責以黨奸欺君之罪,又言絶交李珥之意,渾無辭服罪矣。」上曰:「李珥生時,爾極推尊,今何若是耶?」汝立曰:「臣當初,不知其心術,後乃覺悟,未死前絶之久矣。」上不答。汝立兩手据地,仰視曰:「臣從今不得復覩天顔矣。」乃出。於是,時人聳動,交口贊譽矣。先是,汝立聞宋應漑被竄曰:「此,盛德事也。」謂座客曰:「栗谷,聖人;思庵,賢相。」其重表弟李廷鸞曰:「栗谷雖賢,謂爲聖人則毋乃過乎?」汝立仍有柿子之喩,又曰:「李潑師事栗谷,及論議不一,倒戈陰陷,甚於他人,其心不可測也。」又曰:「柳成龍外托儒名,內實巧奸。在朝執論,後患可慮。」廷鸞素知汝立反覆,乃曰:「凡論議,當有始有終。吾恐兄之所見,後不如今也。」白惟讓與汝立交結,惟恐不密,以其子爲汝立姪壻。家人嫌其族卑,惟讓曰:「吾見其叔,不見門卑。吾於筵中,聞其攻破李珥之論,令人爽快也。」其時士大夫,陷溺偏黨如此。

五月

5月1日

○朔辛未,以柳㙉爲右議政,盧守愼陞領議政,鄭惟吉陞左議政。

○復以成渾爲同知中樞,爲校正廳堂上。渾辭召命,章再,上乃許。俄而復以知中樞召,皆辭不赴。

○義州牧使徐益上疏,略曰:

國運欲否,士論携貳,初非大段,轉成痼疾,論議日乖,攻擊相尋。以正攻邪,猶謂不幸,況非邪者乎?臣續見邸報,一二大臣,相繼在告;數三賢宰,竝見譏斥。方期調劑,保合士類,何等無良,復啓此端乎?道路所傳,未宜上瀆,雖或失實,庸何傷乎?臣伏聞,鄭汝立於筵中,追攻李珥,遂及朴淳、鄭澈,使不安而退去,他人猶可也,汝立不可也。汝立本李珥門下士也。方三竄初定,李珥還召也,汝立在全州書舍。士人有來見者,仍論李珥之爲人,汝立指庭中柿子曰:「孔子是熟底柿子;栗谷是半熟底市子,半熟者其不爲盡熟乎?栗谷眞聖人也。」

〈此士人,卽李廷鸞也,廷鸞事,見後記。益家恩津,與汝立居相近,門徒相熟,聞其平居言論悖亂,故常嫉之。〉又曰:

邊士貞,天下士也。救三賢一章,當流萬世而不朽矣。

又曰:

李潑常以師道事珥,及論議不一,遂生攻擊之意。專擅朝政,引進非人,釀成朝家不靖之患,此則潑之罪也。

又曰:

臣承召入都時,珥已病矣。所親以汝立通于珥之書示臣,其書曰:「三竄雖定,巨奸尙在,他日之憂,有甚於今日,而不可救也。」巨奸指柳成龍也。〈汝立本附李潑如兄弟。及潑居憂,李珥被論,復起西人,稍稍得志,汝立恐爲潑所累。夜見全州府尹沈義謙曰:「朝廷行遣三竄,得矣。但此事必李潑主論爲之,三人特枝葉也。」義謙不答,書告于尹斗壽曰:「汝立乃捉李潑,雖弑父與君,亦可爲也。」汝立所謂巨奸,未必指成龍,乃談者斟酌成言也。其後汝立謂:「我所指,乃洪渾也。」渾雖附金孝元之論,不爲士論所重,此則汝立變幻之說也。〉臣私謂曰:「鄭哥氣習未除。不勉人以文潞公之事,而反勉之以罪論己者乎?況成龍本非攻李珥者,何敢乃爾也?前亦汝立,今亦汝立,安得於今日,親賣李珥,而不知恥也?師友行義,生死異同,言論風旨,隨勢向背,而曰:『我,讀書君子也。』人誰信之?」臣伏聞,有人論李珥心事,可疑也。君子一言一動,不忘父母,爲此言者,其無父母。或謂:「珥交沈家一事可疑。」李珥交義謙,果有罪也,何不於此時論之,反奔走珥之門,執弟子之禮,至於今日,始知援此,以爲攻擊之資乎?臣嘗與柳成龍論珥之爲人,成龍曰:「平坦樂易,乃其所長也。所恨,喜變更耳。」噫!古今天下,安有平坦樂易之小人乎?若就行事上論之,未免有踈短云爾,則如臣尊珥者,亦或雙手奉聽,若謂心事可疑,則擧國之人,以百口保之矣。

又言:

宋應漑之言,悉皆誕妄。且官以諫名,何可以使之言而罪其人乎?許篈以名父之子,濟以詞章之才,得意多,而經事少,雖有過愆,豈可深罪?無非殿下之臣,而開荊棘之路,禦魑魅之鬼。上年大霈,三竄不在應放之類。臣於其時,待罪玉堂,欲與同僚,上箚陳列,聞鄭澈首發言于相臣,達于殿下,故不爲也。旋聞,朴淳於闕下,發言于兩相,而不克果。此後事,臣出外,未知也。

又曰:

鄭澈之嗜酒,白玉微瑕,比之於他山之色潔者,則霄壤不侔。李山甫、朴漸,孝悌忠信,奴隷所共知,言者以爲庸焉。山甫忠厚謹愼,乃其家法,季父之菡所嘗畏也。但有吃病,語言無章,致有人言,恐坐此也。

又曰:

左議政慮守愼,身値聖明,深居廟堂,一士林、和朝廷,乃其心也。今乃汲汲,以辭免爲意,豈無所以也?守愼以厚德重望,初無與於兩家,故兩家者,咸願助己而取重焉,旣不得焉,則兩家皆懷不平之意。爲守愼者,欲兩存之,則朝著之間,攻擊不止,欲一存而一去則然皆士類,何以去之?故和而保之;靜而鎭之耳。

又言:

願殿下,首放三竄,使得自老於家,次召由近侍,出補于外者,復置左右,慰安朴淳、鄭澈,使復其位。乃召大臣、諸宰執、近侍者,致于前而敎之,和顔緩辭,開懷盡誠,明之以義理之分;諭之以寅恭之美然後,奬恬退、抑浮躁,進和平公正之人;退浮妄輕薄之輩。兩家或有如前不靖者,治之不饒,則期月之間,朝廷定,而士論一矣。

又言:

殿下以沈義謙爲奸魁,交之者皆非也,然無恙黃金之帶,依舊宰相之班,則若無罪矣。若謂罪則有之,以先后至親,不忍加之刑也則刑政者,祖宗之所定也,何敢赦之?如其罪狀,猶或可恕則當置之散地,不絶其祿可也。何必明無顯說,暴揚其罪,徒使人不自容也?

答曰:「觀爾上疏,有懷必達,予用嘉焉。」仍傳敎曰:「觀此上疏,其說詭誕,恍惚難測也。蓋予之所謂賢者,李珥、成渾也。故凡攻此兩人者,必以爲邪矣。但柳成龍亦一君子也。予以謂,雖謂之當今大賢可矣。觀其人,與之語,不覺心服之時多矣。豈有學識、氣象如彼,而乃是巨奸之理乎?何物膽大者,如是言之耶?然予昏劣無識,何敢自恃也?至於鄭汝立之爲人則予數次相接,觀其爲人,似是大氣者,而實不知其爲何人。雖汝立亦具四體,安有以禮判指爲巨奸,忍發於其口?必無是理。然汝立有通于李珥書云則徐益之言,似有所據。而大抵人情紛紛,甚非美事也。」後日上於經筵,問于左右曰:「汝立有通珥書云,卿等或有見之者乎?」李德馨對曰:「臣同里人李貴,曾以此書示臣矣。」金弘敏曰:「臣亦聞李貴誦傳矣。」上曰:「然則汝立反覆無狀人也。」

六月

6月1日

○朔庚子,司諫李養中、獻納鄭淑男、正言宋言愼、金慶昌等上箚,略曰:

義州牧使徐益,目覩時事,敢陳疏章。其迹雖若有懷必達,然其所論,無非己私所發,蓋益與李珥、鄭澈,交遊最密,追逐之綢繆;議論之相同,國人所共知,而互相推譽,致位淸顯。李山甫、朴淳,同是交厚之人,益之所以得志翺翔,致有今日,無非朴淳之賜也。此等人進退,益自以爲同體,故身在遠地,得聞被劾,不勝憤恚,瀝血封章。其於自爲酬恩報德之地,則果爲得矣;於人臣不敢爲之義,何如哉?其所指以爲,鄭汝立簡中之辭,初出於往來行言,實無所據。況巨奸二字,雖或有之,指柳成龍四字,本非汝立書中所有。而益托爲人言,陰濟私意,一以攻名流、賢宰,欲使之不得安於朝廷之上,其爲凶險,慘不可忍言。而天鑑孔昭,洞照陰計,魑魅魍魎,自不能逃。王言一下,萬物咸覩,宗社、臣民之福也。明廟末年,沈義謙以椒掖至親,廣市私恩,一時名士,多出其門。迨聖上入承之初,內之交通宮禁,恣行胸臆;外之援結時流,務專權勢。其與義謙交密者之論,則或以義謙爲無罪、或以義謙爲善類、或以義謙爲有功於士林,其言論、其擧措,豈足以厭服士心乎?由此一事,輾轉相仍,此是之則彼非之;此非之則彼是之,至于今日,朝廷分離,士論渙散,國是未定,人各異心,言之至此,實可痛哭。益之素所親愛者,皆是義謙遊從之人,則其欲救解義謙者,無異於義謙相交之人。故陰擠士類,而不自憚,至欲聖上不得明言義謙之有罪,此果何心?且放釋三竄;召還侍從,實是朝廷大擧措。益曾居侍從,尙不自言,斥作邊倅,乘憤痛言,觀其所言,終始譸張,眩亂人聽。要其歸,則不過阿其所好,隱然營救沈義謙一事耳。其心所存,已盡敗露也。

答曰:「見此箚辭,萬世不易之定論也。古人有言曰:『山有猛獸,葵藿不採;朝有直言,奸臣屛迹。』信哉。卿等但當盡心國事,如有可言之事,直言不諱。如益輩,置之度外。」

○副提學李栻、直提學金睟、典翰白惟讓、應敎尹先覺、校理李德馨、柳根、著作兪大進等上箚言:

徐益假托人言,擠陷士類,欲爲圖報私恩之地。發人私書,古人所恥,得於流言,尤不足徵,況敢掇拾一時語言,而筆之於章疏?放縱自恣,而無所憚,杜絶言路,熒惑聖聽,原其設心,誠可駭也。

又論沈義謙交結人之罪狀。答曰:「得見箚辭,深嘉峭直。此是不易之定論,予復何言?所可痛者,爲一邊臣所玩弄,其辱甚矣。夫益之爲人,予嘗見之,固疑其有粗厲之態,而觀其疏章之辭,陰謀秘計,設心險慘,一以救解同類;一以擠陷名賢,引攻擊之說,怯脅臺官,使不得糾劾賢邪;託死義之名,恐動君父,俾不得辨別是非。〈益疏中有:」兩家皆以不相容,爲仗節死義之地。「云〉陽陳和平之說,實逞胸臆之術,而有許多奸計,可謂鬼亦下矣。其布置能,而措辭巧,以此觀之,此人必小人,而有才者,如此之人,最爲可畏。予前日所謂:『險不可測。』又曰:『生事朝廷可慮。』者,以是也。第以人主之量,不可暴其情狀,故含容而不盡之耳。今觀人意,或有一種異說,故不得不明論予意,使直臣無所懼耳。大抵怪說紛紛,是鎭定者耶?醞釀者耶?玉堂是予論思之地,倘有所懷,其極言不諱。」

○禮曹判書柳成龍以被徐益巨奸之目,上疏辭職,答曰:「若以此辭退,則怪鬼輩彈冠,適足以成其志也。勿辭。」

○獻納金權避嫌啓曰:「同僚欲箚論徐益上疏之非,而臣之所見則有異。前者三人旣竄、李珥還朝,汝立爲珥計,則當以和平鎭定,使無失中爲戒。而其書有曰:『一二憸人,雖已竄逐,巨奸尙握朝論,樂禍之心,囂然其未已,後日之禍,將有甚於今日。』且云:『焚坑之禍,迫在朝夕。』此言果何如也?至於後日入侍,則以不用前日三司,歸咎於珥,毁謗無所不至,若得其情,孰不以汝立爲無狀也?益初在南中,汝立議論,無不知之,所以憤憤,有此論說也。其意主於和平,且言者不可深罪,故臣以僚議爲過中。勢不相容,請遞臣職。」答曰:「汝觀其書乎?」回啓曰:「臣目覩之矣。」又敎曰:「其書出於汝立詆斥李珥之前乎?其後乎?」又啓曰:「出於詆斥之後矣。」答曰:「爾則見其書,故以爲出於憤憤,同僚則必各有所見,故以爲託爲人言者,不妨也。但益之論汝立之事雖是,其他則眞邪說也。爾之以爲主於和平則誤矣。但爾旣觀其書,更無可疑,然但難測者,人言也。」蓋汝立之書,不近人情故也。權退待,憲府劾遞之。鄭淑男爲獻納。

○大司諫崔滉啓曰:「士君子立心行事,旣定於中,則終始不撓,以直事君而已。如或隨勢炎涼,變遷向背,爲趨附發身之計,處心如此,則他何足觀?其人情狀,若已敗露則以公心奉國者,所當深惡,而痛絶之可也。何乃掩護其失,而徒取相助匿非之譏乎?臣與鄭汝立,雖未曾一見,亦嘗聞其爲讀書向善之人矣。及聞簡中之辭則雖自云今是昨非,〈汝立筵中語如此。〉其迹未免於隨勢變遷,朝野嗤笑,人莫不知之。諫院之箚論徐益,果爲讜直,至於汝立通書事則乃曰:『出於往來行言,實無所據。』則是不過欲護一汝立,而欺其心也,曾何異於面謾之李山甫乎?自處如是則其何以責人非,而服人心乎?朝廷之不靖,每由於如此等事,臣嘗痛心。不能與同僚相容,請命遞臣職。」答曰:「勿辭。」司諫李養中等避嫌啓云:「臣等只攻徐益構虛誣善之情狀而已,無一毫欲護汝立之心。顯被重斥,請遞臣等之職。」答曰:「汝立,今之邢恕也。幺麿一小臣之事,有何大關,豈以此不相容乎?崔滉之言,亦直而平正。諫院箚辭中一款措語,頗似未瑩,不至大段。然爾等當服崔滉之言,彼此洞然,與之相容可也。」竝退待。

○大司憲具鳳齡等啓云:「諫院之箚,只攻徐益誣善之情狀,乃擧疏中所說,而爲之辭,初不及於汝立,其書有無,不暇論也。崔滉之意以爲:『汝立之書,傳播已久,而諫院諉之行言,不爲直斥,若有所容護者然。』亦不爲無見。請崔滉、李養中等竝出仕。」從之。

○正言金慶昌稱病不出,追後引嫌,以明諫箚之無所失,亦退待。崔滉又避嫌云:「汝立之簡,傳播都下已久,安知諫院獨不聞知乎?此,臣之所以直斥也。臣爲彼此詆斥,請辭。」答曰:「卿非浮躁者之比,先計大體,勿與嘲啾者相較。」滉退待。李養中等竝引嫌自辨,請罷,答曰:「諫院安有欺君之理?崔滉亦不過警責時人,皆無所失。不可以不關言語間,至於不相容,勿辭。」竝退待。憲府啓以:「臺諫遞代,事體極重。豈可以此,輕遞言官,以增騷擾乎?」從之。

○正言鄭淑男又論:「滉未出仕之前,先以不近之說,謂不可相容。是以,一院爲皆非其人,請辭。」退待。崔滉前此三避;李養中、鄭淑男、崔滉,又相繼避退;具鳳齡亦以處置失當避退。弘文館箚請,大憲具鳳齡以下及正言鄭淑男竝遞,崔滉、李養中等竝出仕,從之。〈以瀆擾避嫌也。〉 ○傳于政院曰:「鄭汝立通書李珥之事,是乎?承旨有見之者乎?」回啓以:「汝立通書之事,閭巷間有行言,而臣等無目覩者。且聞,其後有絶交書于李珥,而臣等亦不得見矣。」

○生員李景震上疏曰:

臣聞鄭汝立於筵中,詆斥臣叔父珥,臣驚怪自言曰:「他人毁之,則無足怪也,汝立必無是理。」臣閱家書,得汝立所遺叔父書,有曰:「自聞從者慍于群小,狼狽出關,臥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欲披肝瀝血,極言數人媢嫉誤國之狀,旣而復思之則方以無狀,見棄於君父,今不可强顔以言,而復有成丈爲之上章陳辨,立雖不言,亦無恨矣。繼聞成丈亦遭讒謗還山,焚坑之禍,迫在朝夕,忠憤自激,不可復止。方欲糾合同志,抗章北闕,旋聞聖心開悟,如日中天,魑魅之屬,將自退伏而止。以今觀之,一二憸人雖見貶逐,巨奸尙握朝論,樂禍之心囂然其未已。不幸而天不悔禍,則恐後日之憂,將有甚於今日而不可救也。目今朋友,十分可恃者甚少,區區所望於尊兄者,比前尤切,其志亦可哀也。」此,癸未九月之書也。乃三人旣竄,叔父珥將還之時也。設使珥以汝立書中之說,皆以爲然則入朝之後,必不以請釋三竄,陳達於榻前。而及秉銓衡,亦不以調和鎭定爲主也。今也汝立,反以不用前日三司、不請釋三竄,歸咎於珥,至於抗顔天聽曰:「李珥處事,出於文彦博之下矣。」夫調和兩間,保濟士類,珥之本心也。聖明固已洞燭,而汝立反爲此說,眩惑於天聽,其爲心術,險且慘矣。汝立之推尊叔父珥,國人所共知也。乃叔父珥則雖以汝立爲讀書而可取也,第憂其氣勝生事。若珥以附託於我,媚悅於己者,爲植黨之計,則其時銓郞、書堂之選,何不及於此人乎?汝立爲人,臣實未知其如何。以今觀之,前是一汝立,而以攻擊叔父珥者,皆指爲群小、魑魅;後亦一汝立,而反自極力詆斥,欲爲發身之地,其察勢輕重,以爲向背之計,巧且慘矣。及其情狀旣露,耳目難掩則患其無辭,反以語人曰:「其後有絶交書」云。而臣入搜得汝立癸未十一月之書,其略曰:「竊惟,吾君獨排群議,拔尊兄於衆惡之中,使爲冡家宰,任之不疑,此乃漢、唐以來,所未有之盛擧也。凡在聞見,孰不感激涕零?而立之喜,有甚焉者。」此果絶交之書乎?自此距珥之沒,纔閱一月,豈有其間,更有通書絶交之理乎?若珥再入之後,汝立有移書絶交之擧則此非細事,駭甚耳目,不特朋友、門生知之,國人亦莫不聞。而何至今寥寥數月,了無聲聞,逮前書旣發之後,乃有此說乎?殿下若欲知此言之無據,試問于左右曰:「汝立絶交之言,爾等之聞,在前書未發之前與否。」則可以知此說之尤爲無據也。凡士君子交際,非有大故,不敢輕絶。汝立此書之後,於珥小無可絶之過,汝立以何故而絶之乎?汝立之入城,叔父旣死,成渾未退。汝立往見成渾,語及叔父,無一言及於絶交,又與成渾言,亦無規責之言。而頃於榻前乃曰:「成渾服罪。」云云。方其時,成渾雖未蒙乞骸之恩,一向以退去爲意,杜門養病之外,無一事干預於時政,則渾有何失而服罪於汝立乎?成渾尙在,而汝立敢爲此等辭說於聖明之前,則其所以負珥於九泉者,汝立之餘事也。殿下天機洞燭,聖智如神,此事至明,豈有所未曉?而臣所以反覆詳辨者,臣意以爲,汝立之事,皆人情所不忍爲。殿下亦以汝立爲誠具四體則竊恐殿下,於此不近之情狀,或以爲未盡然也。設有人問於汝立曰:「前年爾所指爲魑魅之屬,何以今皆變爲君子人乎?」則汝立何辭以對乎?其書曰:「披肝瀝血,以瀆天聽。」又曰:「糾合同志,抗章北闕。」則湖南儒生之疏,卽汝立此書之志也。乃以儒生之疏,皆爲指嗾,而非公論,則汝立所謂抗章北闕云者,抑何意歟?據此一事,推其所爲,則其言窮計盡,反側詭譎之狀,呈露無餘矣。今者汝立事迹彰著,流播遠近,在朝之臣,寧獨不知乎?或以爲:「尤不足徵。」或以爲:「實無所據。」汝立之前後手書,實在臣家,昭不可誣,臣何敢做出虛無之說,欺罔天聽乎?

答曰:「鄭汝立所爲,不近人情,故予初以爲,或出於流言。其後聞之,果非虛誣,已敎以反側無狀也。且在我無可絶之道,則人雖自絶,其何傷焉?絶交與否,尤不必辨也。」汝立大沮歸鄕,而李潑等相繼伸救,每擬三司之望,上終不用,雖外官亦不落點,汝立忿恚愈甚。

○領議政盧守愼請疏放宋應漑等,上允之。傳敎守愼曰:「惟玆宋應漑、許篈兩個奸人,挾其宿憾,奮其詐謀,黨比先倡,誣斥賢士,躁妄之徒從而和之,遂致朝野大亂,邦國扤捏。按以九刑,必在罔赦,故已將兩人,加以流放之罪,使後日之爲人臣,而懷私病國者,知有所戒。孽由自作,罪不可逭,第卿言之,故予玆屈意從之,命放釋歸鄕,任便居住。」〈朴謹元已放,宋應漑、許篈,放還未久而死。篈聰穎强記,詩詞艶麗,一代推爲才子。故時人宗之,曰:「吾儕雖失李珥,有美叔在,何損焉?」篈亦傲然自當立幟攻珥,以至於敗,談者惜之。〉

○以金宇顒陞吏曹參判,辭遞。以李海壽爲驪州牧使,以前爲吏曹參議,見斥爲沈黨也。

○以兵曹參判金命元爲咸鏡監司。

秋七月

7月1日

○朔庚午,前博士鄭渫〈湖南人。〉上疏論時事,上傳于政院曰:「觀此上疏,以予爲好惡不一,抑揚太過,不知指何事而然也。予初無好惡與愛憎,視群臣如一家,惟賢者擧而用之,此,朝廷之所共知也。惟其不學無識,故時或有自是之病,而偏嫉邪人,且倚戚里爲勢者,則尤不喜也。李珥、成渾,惟玆二人,實乃邦家之彦,擧朝所共推薦者也。予推誠而委任之;屈己而聘致之,非以偏私而用之;非以己見而擧之。噫!自古安有不禮其賢臣者乎?及其流言作媒,搏擊成風,互回其辭說,陷之太甚,至於玩弄君父,故予怒而斥之。若其數三輩之交結匪人,〈似指鄭、尹與沈事。〉挾勢縱恣,則尺童皆知,而國人所嗤罵者。第以人君之度,包涵不露,姑取其可用處,竝驅而任使之,而心實鄙之,本非以此爲是也。及至於今日,人言屢發,公論不可遏則予安得而私之哉?惟其予心無偏無我,故是者是之;非者非之,此豈抑揚不一哉?然假使一人之身,而有是有非焉,惡而知其善;好而知其惡,是曰是,非曰非,斯乃好惡之天理,不可以人君私意爲也。若以爲是也則與其非者而是之;若以爲非也則與其是者而非之,此乃偏黨險詖者之所爲,渠欲使予而爲此乎?近來紀綱不立,邪說充塞,陰試君心,慢侮無忌憚,不任痛惋也。他日釀成敗國者,必鎭定之說誤之也,宜知予意。」

○命刊布文天祥方孝孺、鄭夢周文集。上欲崇表節義,以勵風俗,故有是命,命盧守愼作序文。又刊行《岳王精忠錄》,柳成龍作序文。

八月

8月1日

○朔己亥,兩司大司憲李栻、執義李由仁、掌令韓顒、洪仁憲、持平沈岱、李時彦、司諫李養中、獻納鄭淑男、正言趙仁得、宋言愼等論啓:「靑陽君沈義謙,前日植黨朋比,貽禍士林,外而朝廷政令;內而宮壼擧措,無不指揮,方居父喪,規爲起復,假稱內旨,毒殺弟妻,請命削奪官職。」〈義謙兄弟八人,第四智謙有痴狂之疾,娶李氏,生一子憬,而斥遠其妻。李氏本豪侈家,母憐其獨居,使倡婢輩,護視爲娛。緣此有醜聲,傳播朝廷,將有獄禍,沈家大以爲恥,密白大妃,遣中使內人等,就其家賜死。坊里震動,欲秘而彌彰矣。義謙爲智謙,再娶許氏,敎育子憬于家。憬年十餘,始知其母死非命,遂逸去而絶其諸父,從李珥及李潑、鄭仁弘等,以學問有名,因以傾陷義謙。人稱:「憬爲母報怨,權不失經」云。〉上答曰:「處一人之是非,初非難事,而緣玆朝廷紛拏,十年不決,其間所傷,何可量也?異哉!前所未有也。若至於加罪,則不穩也。」又敎曰:「交結某某人,不可不使予知之也。當初源頭,不明辨而定,故做調停、鎭定之說,惑亂上下之心,終至醞釀誤國。此雖由廟堂之無人,而豈非後車之明鑑乎?況身爲諫官,理當直言,而畏懦不盡,責有所歸。然今日下問者,非有他意,只欲知之,以爲他日處事之權度耳。蓋古人所謂,傷於虎者也。」於是,兩司啓以:「義謙與朴淳、鄭澈、李珥、朴應男、金繼輝、尹斗壽、尹根壽、朴漸、李海壽、辛應時等,結爲死生之交,權勢相倚,濁亂朝廷,窺覘形勢,其意將欲何爲乎?」又曰:「成渾以山林處士,亦受其籠絡,終使朝廷上下,携貳不靖,無非此人之釀成也。請義謙之黨,存者罷職,死者削職。」上曰:「此人等不可不曲全之。」兩司連啓,弘文館連上箚論之,乃命議謙只罷職,其黨勿論,但置籍兩銓,示不復用。

○大司諫李潑赴召入京啓曰:「頃者本院論沈義謙植黨專權之罪,自上下問交結之人,則爲臺諫者,所當祇承聖意,歷陳無隱可也。禮曹判書洪聖民、副提學具鳳齡,實是見稱於西人,其才華文學,亦爲公朝之所需。然其當初皆以義謙親友,發身,與諸被斥者何異?而獨不歷數於其中,揆之以義,進退無據。且臣當初連忝論思之地,妄爲和平之論所牽制,言論不明;處事不直,終始欺罔之罪大矣。今讀聖批,罔知攸措,請命罷斥臣職。」退待,本院請出仕。潑因入侍,屢斥李珥、成渾爲黨於沈氏云。

○傳旨吏曹:「靑陽君沈義謙以險陂之資,挾城社之勢,立黨朋比,擅弄國柄,外而朝廷政令;內而宮壼擧措,無不指揮,縶君父之手足;箝一世之公議。方居嚴父之喪,規爲起復,毒殺同氣之妻,冒稱內旨。吹噓黨比之人,驟躋重顯之列,所謂一時名爲士類者,如朴淳、鄭澈、金繼輝、尹斗壽、尹根壽、辛應時、李海壽諸人,相與定爲死生之交,表裏相倚,聲勢相援,張皇氣焰,恣肆胸臆。締結膠固,牢不可破,政無大小,無不籌畫,邪說充塞,正論銷亡。如洪聖民、具鳳齡之流,當初皆以義謙之親友,因以發身。雖以李珥、成渾之爲人,或以親戚之厚;或以交遊之密,亦受其籠絡,而莫之恥。是非顚倒,國勢扤捏,至於十餘年之久。逮其補外之後,猶不知戒,敢入京師,追逐所親,昏夜相從,論議時事,復爲變亂之計者,無所不至。如此之人,豈可尙帶封爵,以基他日之禍乎?論其罪惡,合置重律,今日之只罷其職,亦從末減,以示曲全之意。〈弘文館之箚論也,典翰金睟將赴館,會過見禹性傳,性傳出酒相待。睟辭以不可醉赴僚席,而性傳强勸不已,睟醉倒後期。士論譁言:」性傳拉睟,使不得參箚。「自是,睟亦貳於李潑等矣。持平李時彦謂同僚曰:」啓辭緣及成、李爲黨,非也。「因此被遞,不復入臺,出爲平山府使。〉

○上親祭社稷。臨陳設時,國稷位版亡,倉卒設虛位,行事後,大搜之,得於壇墻樹下。鞫問可疑人,乃守僕朱紅欲陷署官所爲也。論以大逆誅之,妻子緣坐。參奉崔鐵堅、羅級拿問,決杖罷職。

九月

9月1日

○朔戊辰,同知中樞府事成渾在鄕,上疏自劾,略曰:

竊聞,臺諫論外戚沈義謙之罪,竝論臣與義謙相結狀,列臣黨與,書名天府,又論臣濁亂誤國之罪,臣益自惶駭,無地自容。竊念,戚里之人,與士大夫,淸濁異流。爲士者,自守甚嚴,常懼受其汚衊,不欲與之交結。臣先世以來,皆爲名士大夫,家法相傳,臣少爲諸生,頗聞守身之義。而乃與戚里之人,交結附托,非但失身敗德,重辱門戶,而法義之嚴,有不可容貸者矣。況臣迹涉山野,遠居鄕村,與權勢之途,勢不相接。臣身百病,朝夕且死,雖結權要,若無所利。而敢生遙附之計,以干朋邪之誅,臣之爲罪,抑又甚於在朝而相結者矣。至於濁亂誤國,邦有常刑,殿下雖欲哀憐庇覆,不可得矣。臣今得保首領,安居田里,誠荷天地再造之恩,而在朝廷則失刑甚矣。請亟命先行鐫削官秩,而議刑於其後,俾有罪者,不可以苟全盜名、辱身者,不掩其邪穢,則懲一勵百,而亦有補於淸化矣。

上例答不許,渾又上疏固辭,乃遞。

○生員李貴上疏,略曰:

伏見,兩司請罪沈義謙,而竝指李珥、成渾爲黨與,至以終始謀議,織成厲階目之,其爲誣罔甚矣。臣雖踈遠,目見忠賢之見枉,則由中之憤,安得不一陳於冕旒之前?凡義謙之罪狀,兩司方爲論列,臣不敢更爲陳瀆。第以兩人相識之所由,締結之無是理者,爲殿下暴白焉。當初義謙以勳戚子弟,自未達時,以歷謁時賢爲事。李珥本以高才,取重於士林,且珥之祖母,沈連源之從妹也。二十年前,其學行俱存,故有通家之分,而遂爲相識之人矣。逮至登第之後,丁卯銓郞之選,則義謙有不滿之意,金繼輝力言而薦之,則當初無黨比之實可見。丁卯之後,珥每辭官乞退,未嘗時月安於朝廷之上,初無與義謙同事之迹。己卯年間,珥上疏:「雖洗滌東西,悉加器使,而沈義謙則不可更居要地。」因此垂訓,使之永勿授外戚權柄,則亦聖明裕後之道也。以此而觀則珥前後心迹可知,而締結黨比之狀,昭無可據矣。至於成渾,則林下之人,其心其迹,豈有髣髴於兩司之所論耶?渾之父守琛,以耆年宿德,方負重望,義謙豈不一造門下乎?渾與義謙相知之分在此,而厥後渾抱病田里,自廢於草萊之間,其踪跡,少無干涉於朝廷,況有所謂黨比者乎?人之締結黨惡,求濟其所欲於己也。今人之所重者爵祿,而渾猶恐其及於己;所好者富貴,而渾猶恐其至於身,求何所利、濟何所欲,而黨於外戚,以喪其所養之名節乎?夫兩人之於義謙,有相識之分,則自初人無不知,而義謙之初被斥也,言其儕輩,莫不目之以黨比,獨於珥、渾則非徒不敢指以爲黨,在廷之臣,交口讚揚之不暇者,以其初無親密之實,而且不見忤於時論故也。及其東西之說濫觴,而浮薄之徒,日起生事之端。於是,李珥獨主和平之論,痛裁新進之士然後,不悅者始多,而做出不近之語,目爲義謙之黨。然猶未敢斥成渾以斯說也,至癸未上疏救珥之後,乃竝驅而納諸陷穽之中。夫義謙之見棄,非一日也。李珥、成渾,一人之身也。未忤時論之前,則極其稱道,猶恐不登於王朝;一忤時論之後,則恣其誣陷,猶恐不至於小人,此其情狀之難掩者也。今之朝紳,亦有知此說之不近,而痛其誣罔者矣。臣若又無一言,則將使殿下,何自知之哉?

答曰:「觀爾上疏,汝言正是。臺諫之竝擧珥、渾者,或出於偶然耳。夫以義謙爲是者,乃邪論而以珥、渾爲非者,亦非正論。故予曾有言曰:『若以爲是也,竝與其非者而是之;若以爲非也,竝與其是者而非之。此乃偏黨險詖者之所爲。』予言盡於此矣。」

○進士趙光玹等上疏,略曰:

伏見,近日李潑啓辭,捏造李珥、成渾之過,必欲置之不測之地。而初擧兩人之長處,外託公論,而內實陰害,使殿下觀之,莫知其妨賢病國之狀,則其爲誣罔,不亦巧乎?且李珥頃在海西,李潑貽書曰:「不可以義謙爲小人,亦不可以義謙儕輩爲邪黨。金肅夫、柳而見所見,亦如此」云。所謂肅夫,宇顒字;而見,成龍字也。以此觀之,則當初所論所見,與李珥不甚相遠。而今乃趨附時論,反指斥李珥,一則曰:「論斥士類。」二則曰:「從前憂國之心,轉成誤國之計。」嗚呼!前是一李潑而李珥未死之前,則以義謙爲小人者爲不可;後是一李潑而李珥旣死之後,則以義謙所知者爲邪黨,其議論之變遷,是何隨李珥之生死,而有前後之異乎?且以李珥,不用前日三司爲過者,其亦不思之甚也。臣等伏聞,珥復入之日,以請釋三竄,先啓於榻前,而其他東人之稍有名字者,莫不愛惜而遷用,則調劑彼此,協恭同寅者,實李珥之本心也。第以其時,三司不獨見斥於公議,抑亦得罪於聖明,則李珥安得沮公論,而收用乎?又以不絶鄭澈爲李珥之過,亦不知珥之本心也。珥非不知澈之病痛,而只以尸素度日,怠棄職事,擧世皆然,而惟澈獨有匪躬之節,故李珥之意以爲,可與同事,亦出於憂國愛君之誠心也。嗚呼!朝臣之攻擊兩賢者,以其謀利發身之地,在於攻擊兩賢,無足怪矣。至於太學,多士所萃,而頃者李景禮等,籠絡多士,以五賢從祀爲名,而實攻一時師友,或曰:「誤道亂眞。」或曰:「沽名干譽」蓋當今之以講明所學,爲己任者,惟李珥、成渾,故特爲藏形之語,以爲陰陷之計。夫以盡心循國之人,而誣以誤國;好學尊道之賢,而誣以誤道,而至編於邪黨,則此乃宋朝章、蔡之徒,嫉元祐諸賢,卒立奸黨碑之手段,殊非國家之福也。

答曰:「具見爾等之意。」

○以李恒福爲正言,俄遷吏曹佐郞。〈恒福以才器過人,被上眷注,李潑等忌之,而不能斥。〉

○遼東軍民,告狀于都御史,移造山坪禁牌於夾江西岸。

冬十月

10月1日

○朔丁卯,命賜領議政盧守愼几杖。守愼以年至七十,乞休退,不許,命賜几杖,守愼辭,又不許。至是始受命,而辭例賜酒樂,蓋以災異頻數,不敢宴娛也。上許之。

十二月

12月1日

○朔丁卯,會寧甫下鎭徐禮元,率兵八十餘騎,渡江偵賊巢,深入胡地,爲胡所敗。禮元潰圍走還,命竄于鍾城。是年,胡人三十餘騎,卒入豐山堡守護所,守護將車應護,棄馬而走,萬戶金大音等,追擊奪還所鹵掠。命斬應護,徒配大音。又胡人十餘騎,入會寧界掠馬牛,府使李鎰追擊,直擣其部落,斬三十級。是時,長白山外深處胡,伺隙猝入,時害人畜,而不能大肆侵犯,軍律尙嚴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