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纪

高宗皇帝

纲 乙卯,五年,春正月朔,日食。

纲 召张浚还。

目 命韩世忠屯镇江,刘光世屯太平,张俊屯建康。俊尝以其军从上行,至是始军于外。

纲 金主吴乞买卒,兄之孙亶立。

纲 二月,帝如临安。

纲 以赵鼎、张浚为尚书左、右仆射并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

目 鼎、浚相得甚,人知其将并相,史馆校勘喻樗独曰:“二人宜且同在枢府,他日赵退则张继之。立事任人,未甚相远则气脉长;若同处相位,万一不合而去,则必更张,是贤者自将背戾矣。”寻命浚如江上议边防。

纲 作太庙于临安。

目 侍御史张致远言:“创建太庙,甚失兴复大计。”殿中侍御史张绚亦言:“去年建明堂,今年立太庙,是将以临安为久居之地,不复有意中原。”不报。

纲 闰月,胡松年罢。

纲 三月,张浚视师潭州。

目 浚以建康东南都会,而洞庭据上流,恐杨太滋蔓为害,请乘其急讨之。至醴陵,释邑囚数百,皆太谍者,给以文榜,俾招谕诸砦,皆呼而去,于是相率来降。

纲 夏四月,封周后柴叔夏为崇义公。

纲 上皇卒于金。

目 年五十四。遗言欲归葬内地,金主亶不许。时兵部侍郎司马朴与奉使朱弁在燕山,闻之,共议制服。弁欲先请,朴曰:“为臣子闻君父子丧,当致其哀,尚何请!设请而不许,奈何?”遂服斩衰,朝夕哭,金人义之而不责。洪皓在冷山闻之,北向泣血,操文以祭。其词激烈,闻者挥涕。

纲 龙图阁直学士致仕杨时卒。

目 时奉祠致仕,优游林泉,以著书讲学为事。东南学者推时为程氏正宗,胡宏罗从彦皆其弟子。卒年八十三,谥文靖。

从彦,南剑人,初为博罗主簿,闻时得程氏之学,慨然慕之。及时为萧山令,从彦徒步往学,见时三日,即惊汗浃背曰:“不至是,几虚过一生矣!”既卒业归。筑室山中,绝意仕进,学者称为豫章先生。朱熹谓“龟山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甚众,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者,豫章一人而已”。

延平李侗,初从从彦学,从彦令于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前气象,而求所谓中者。久之,于天下之理,该摄洞贯,以次融释,各有条序。退居山中,谢绝世故,凡四十年。其接后学,答问不倦,常曰:“学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自见。”学者称为延平先生。朱熹尝从侗受学,每称侗资禀劲特,气节豪迈,而充养完粹,无复圭角,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无甚可否,及酬酢事变,断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

纲 五月,遣忠训郎何藓使金,罢中书舍人胡寅

目 寅上疏言:“女真惊动陵寝,戕毁宗庙,劫质二帝,涂炭生民,乃陛下之大雠也。自建炎丁未至绍兴甲寅,卑辞厚礼,以问安、迎请为名,而遣使者不知几人矣。知二帝所在,见二帝之面,得女真之要领,因讲和而能息兵者,谁欤?但见通和之使归未息肩,而黄河、长淮、大江相继失险矣。夫女真知中国所重在二帝,所恨在劫质,所畏在用兵,则常示欲和之端,增吾所重,平吾所恨,匿吾所畏;而中国坐受此饵,既久而不悟也,天下其谓自是改图矣,何为复出此谬计邪!苟曰‘以二帝之故,不得不然’,则前效可考矣。适观何藓之事,恐和说复行,国论倾危,士气沮丧,所系不细。”疏入,诏褒谕之。会张浚奏言:“使事兵家机权,后将辟地复土,终归于和,未可遽绝。”乃遣藓行。寅因乞外,知邵州。

纲 以孟庾知枢密院事。

纲 封瑗为建国公,就学资善堂。

目 赵鼎请以行宫新作书院为资善堂,命建国公听读,且荐徽猷阁待制范冲兼翊善,起居郎朱震兼赞读,朝论二人极天下之选。帝命瑗见之,皆设拜。后岳飞诣资善堂见瑗,退而喜曰:“社稷得人矣,中兴基业其在是乎!”寻以伯玖为和州防御使,赐名璩。

纲 六月,岳飞大破杨太于洞庭;太死,湖、湘平。

目 飞奉命讨太,而所部皆西北人,不习水战。飞曰:“兵何常?顾用之何如耳。”乃先遣使招谕之。其党黄佐曰:“岳节使号令如山,若与战,万无生理,不如往降。节使诚信,必善遇我。”遂降。飞表授佐武义大夫,单骑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逆顺者,果能立功,封侯岂足道!欲复遣子归湖中,视其可乘者擒之,可劝者招之,如何?”佐感泣,誓以死报。时张浚至潭州,席益疑飞玩寇,欲以闻。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机,胡可易言!”益惭而止。黄佐袭周伦砦,杀之;飞上其功,迁武功大夫。

会朝旨召张浚还防秋,飞袖小图示浚,浚欲俟来年议之。飞曰:“已有定画,都督能少留八日可破贼。”浚曰:“何言之易!”飞曰:“因敌将,用敌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使孤立而以王师乘之,八日之内,当俘诸酋。”浚许之。飞遂如鼎州。黄佐招杨钦来降,飞喜曰:“杨钦骁悍,既降,敌腹心溃矣。”表授钦武义大夫,礼遇甚厚,乃复遣归湖中。两日钦说全琮、刘诜来降,飞诡骂钦曰:“贼不尽降,何来也!”杖之,复遣去。是夜掩贼营,降其众数万。

太负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轮激水,其行如飞,傍置撞竿,官舟迎之辄碎。飞伐君山木为巨筏,塞诸港汊,又以腐木乱草浮上流而下,择水浅处遣善骂者挑之,且行且骂,贼怒来追,则草木壅积,舟轮碍,不行。飞急击之,贼奔港中,为筏所拒,官军乘筏,张牛革以蔽矢石,举巨木撞其舟尽坏。太技穷,赴水死。飞入贼垒,余酋惊曰:“何神也!”俱请降,众凡二十余万。果八日,而捷书至潭。浚叹曰:“岳侯,神算也!”黄诚斩杨太首,挟钟子仪、周伦诣浚降,湖、湘悉平。

初,太恃其险,官军自陆袭则入湖,水攻之则登岸,因曰:“欲犯我者,除是飞来!”至是,人以其言为谶云。

纲 秋七月,孟庾罢。

纲 冬十月,张浚还自潭州。

目 湖、湘平,浚奏遣岳飞屯荆、襄以图中原,乃自鄂、岳转淮东,会诸将议防秋之宜。帝赐诏趣归,及至,劳问曰:“卿暑行甚劳,群寇就招抚,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召对便殿,浚进中兴备览四十一篇,帝嘉叹,置之座隅。

纲 十一月,征和靖处士尹焞于涪州。

目 初,金人陷洛,焞阖门被害,焞死复苏,门人舁至山谷中而免。刘豫聘之,不从;以兵恐之,焞自商州奔蜀。至阆,得程颐易传,拜受之。因止于涪,辟三畏斋以居,州人不识其面。至是,范冲举以自代。

纲 以李纲为江西安抚制置大使。

目 张浚荐其忠也。

纲 金伐蒙古。

目 蒙古在女真之北,唐为蒙兀部,亦号蒙骨斯。其人劲悍善战,夜中能视,以鲛鱼皮为甲,可捍流矢。金主命万户胡沙虎将兵击之。

纲 丙辰,六年,春二月,以折彦质签书枢密院事。

纲 韩世忠围淮阳,金兀朮救之,世忠还。

目 世忠闻刘豫聚兵淮阳,即引军渡淮,旁符离而北,至其城下,为贼所围,奋戈溃围而出,不遗一镞。呼延通与金将牙合孛堇搏战,扼其吭而擒之,乘锐掩击。金人败去,遂进兵围淮阳。兀朮与刘猊皆引兵至,世忠求援于张俊,俊以世忠有见吞意,不从。世忠勒阵向敌,遣人语之曰:“锦衣骢马立阵前者,韩相公也。”或危之,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敌。”敌果至,杀其导战二人,遂引去。世忠复还楚州,淮阳之民从而归者以万计。

纲 沈与求罢。

纲 张浚会诸将于镇江,遣张俊屯盱眙,韩世忠屯楚州。

目 张浚每称二人可倚大事,故并命之。世忠至楚,披草莱,立军府,与士卒同力役。夫人梁氏,亲织箔为屋。将士有怯战者,世忠遗以巾帼,设乐大宴,俾妇人妆以耻之,故人人奋励。抚集流散,通商惠工,山阳遂为重镇。

纲 夏四月,起复岳飞为京湖宣抚副使。

目 飞以母丧扶榇还庐山,累表乞终制,不许。

纲 六月,张浚抚师淮上,遣刘光世屯庐州,岳飞屯襄阳,杨沂中屯泗州。

目 浚命光世屯合肥以招北军;沂中领精骑以佐张俊;飞屯襄阳,以图中原。且谓飞曰:“此君素志也。”

纲 秋七月,以陈公辅为左司谏。

目 公辅召还,为吏部员外郎,言:“今日之祸,实由公卿大夫无气节忠义,不能维持天下国家。平时既无忠言直道,缓急讵肯仗节死义,岂非王安石学术坏之邪!安石政事坏人才,学术坏人心,三经、字说诋诬圣人,破碎大道,非一端也。春秋正名分,定褒贬,俾乱臣贼子惧,安石使学者不治春秋。史、汉载成败安危,存亡理乱,为世龟鉴,安石使学者不读史、汉。扬雄不死王莽之篡,而著剧秦美新之文,安石乃曰:‘合于孔子“无可无不可”之义。’冯道事四姓八君,安石乃曰:‘善避难以存身。’使公卿皆师安石之言,宜其无气节忠义也。”疏入,帝大喜,授左司谏,赐三品服。

纲 八月,以秦桧为行营留守,孟庾副之,并参决尚书省、枢密院事。

目 张浚奏:“东南形势莫重于建康,实为中兴根本,且使人主居此,北望中原,常怀愤惕,不敢暇逸。而临安僻在一隅,内则易生安肆,外则不足以号召远近,系中原之心。请临建康,抚三军以图恢复。”会谍报刘豫将南寇,赵鼎议幸平江,帝从之。遂命桧、庾留守,并参决尚书省、枢密院事。桧自被斥,会与金议和,稍复其官,知温州、绍兴府。又以张浚荐,授醴泉观使,兼侍读,至是渐用事。

纲 岳飞复蔡州。

目 飞累战皆捷,遣牛皋复镇汝军,杨再兴复河南长水县。张浚曰:“飞措画甚大,今已至伊、洛,则太行一带山砦必有响应者。”已而忠义杜梁兴等果归之。飞复及伪齐李成、孔彦舟连战,至蔡州,克其城。

纲 九月,帝如平江。

纲 岳飞遣兵败刘豫之众于唐州。上疏请进军恢复中原,帝不许,飞乃还鄂。

纲 冬十月,刘豫使刘麟、刘猊分道寇淮西,杨沂中等大败猊于藕塘,追麟至南寿春而还。

目 刘豫闻张浚会诸将于江上,榜其罪逆,将进兵讨之;告急于金,请先出师南侵,而乞师救援。金主亶召诸将、相议之,蒲卢虎曰:“先帝所以立豫者,欲其开疆保境,我得安民息兵也。今豫进不能取,又不能守,兵连祸结,愈无休期。从其请则豫收其利,败则我受其弊,况前年因豫出师,尝不利于江上矣,奈何许之!”金主遂不许豫,而遣兀朮提兵黎阳以观衅。于是豫佥乡兵三十万,分三道入寇:麟率中路兵,由寿春以犯合肥;猊率东路兵,由紫荆山出涡口以犯定远;孔彦舟率西路兵,由光州以犯六安。时张浚、杨沂中、韩世忠、岳飞、刘光世分屯诸州,而沿江上下无兵,赵鼎深以为忧,移书张浚,欲令俊与沂中同保合肥。浚以为然,乃遣沂中、张宗颜等分道御之,且令沂中趋濠州以与张俊合。

及刘麟进逼合肥,赵鼎曰:“今贼渡淮,当急遣张俊合光世之军尽扫淮南之寇,然后议去留。”帝善之,然虑俊、光世不足任,因命岳飞尽以兵东下,而手札付浚,令浚、光世、沂中等还保江。浚上言:“若诸将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贼共,有淮南之地,正所以屏蔽大江。使贼得淮南,因粮就运以为家计,江南其可保乎!今正当合兵掩击,可保必胜;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且岳飞一动,襄、汉有警,何所恃乎!愿朝廷勿专制于中,使诸将有所观望也。”帝手书报浚曰:“非卿识高虑远,何以及此。”由是异议乃息。

沂中兵至濠,光世已舍庐州,将趋采石,淮西大震。浚闻之,令吕祉驰往光世军,谕之曰:“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光世不得已,复还庐州,与沂中、俊等相应。

刘猊军至淮东,为韩世忠所沮,乃引趋定远。刘麟从淮西系三浮桥而渡,次于濠、寿之间,张俊以兵拒之。猊率众犯定远,欲趋宣化以寇建康。沂中以兵二千进御,与猊前锋遇于越家坊,败之。猊恐孤军深入为王师所袭,乃欲趋合肥与麟合而后进。至藕塘,沂中复遇之。猊据山列阵,矢下如雨。沂中急击之,使统制吴锡率劲卒五千突入其军;猊众溃乱,沂中纵大军乘之,而自以精骑冲其胁,大呼曰:“贼破矣!”贼众错愕骇视。张宗颜自泗来,乘背击之,张俊大军复与战于李家湾,贼众大败,横尸满野。猊以首抵谋主李愕曰:“适见髯将军,锐不可当,果杨殿前也。”即与数骑遁去。麟在顺昌,闻猊败,亦拔砦去。沂中及王德乘势追麟,至南寿春而还。孔彦舟亦解光州围而去,北方大恐。金人闻豫败,来诘其状,始有废豫之意。

纲 十二月,张浚还自镇江。

纲 韩世忠败金人于淮阳。

纲 赵鼎罢。

目 初,张浚在江上,遣参议军事吕祉入奏事,所言夸大,鼎每抑之。帝谓鼎曰:“他日浚与卿不和,必吕祉也。”既而浚因论事,语意微侵鼎。鼎言:“臣初与浚如兄弟,因吕祉离间,遂尔暌异。今浚成功,当使展尽底蕴。浚当留,臣当去。”帝曰:“俟浚还议之。”及浚还,鼎与折彦质请帝回跸临安。浚奏:“天下之事,不倡则不起。三岁之间,陛下一再临江,士气百倍,乞乘胜攻河南,而车驾幸建康。”又言:“刘光世骄惰不战,请罢其军政。”鼎言:“得河南固易尔,能保金人不内侵乎!且光世累世为将,将卒多出其门,无故而罢之,恐人心不安。”浚滋不悦,而帝多从浚议。鼎求退益力,遂罢知绍兴府。

鼎与浚为相,政事先后及人才所当召用者,条而置之座右,次第奏行之,故列要津者多一时之望,人号为“小元祐”。帝尝亲书“忠正德文”四字及尚书赐之,曰:“书载君臣相戒饬之言,所以赐卿,欲共由斯道也。”鼎顿首谢。

纲 折彦质罢,以张守参知政事。

纲 陈公辅乞禁程氏学,诏从之。

目 公辅上疏言:“今世取程颐之说,谓之伊川之学,相率从之,倡为大言,谓尧、舜、文、武之道传之仲尼,仲尼传之孟轲,孟轲传之颐,颐死,遂无传焉。狂言怪语,淫说鄙论,曰‘此伊川之文也’。幅巾大袖,高视阔步,曰:‘此伊川之行也。’师伊川之文,行伊川之行,则为贤士大夫;舍此,皆非也。乞禁止之。”遂诏士大夫之学,宜也孔、孟为师,庶几言行相称,可济时用。时方召尹焞,焞,颐门人也,公辅之意,盖有所指云。

纲 丁巳,七年,春正月,以陈与义参知政事,沈与求同知枢密院事。

纲 以张浚兼枢密使。

纲 何藓还自金,始闻上皇及太后之丧,帝成服。

目 何藓还,始知道君皇帝、宁德皇后郑氏相继崩,帝成服。百官七上表,请遵以日易月之制。知严州胡寅上疏:“请服丧三年,衣墨临戎,以化天下。”帝欲遂终服,张浚言:“天子之孝不与士庶同,必思所以奉宗庙、社稷。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愿陛下挥泪而起,敛发而趋,一怒以安天下之民。”帝乃命浚草诏,告谕群臣,外朝勉从所请,宫中仍行三年之丧。

纲 以秦桧为枢密使。

纲 三月,遣王伦如金。

目 诏以伦为奉迎梓宫使。陛辞,帝命谓挞懒曰:“河南之地,上国既不有,与其付刘豫,曷若见归。”

纲 三月,帝如建康。以吕祉参谋都督府军事,张宗元为参议官;以沈与求知枢密院事。遥尊宣和皇后韦氏为皇太后。

纲 刘光世免,张浚命吕祉节制其军。

纲 夏四月,岳飞乞终丧,遂还庐山。张浚以张宗元监其军。

目 飞自鄂入见,拜太尉,继除宣抚使,以王德、郦琼兵隶之。帝诏德、琼曰:“听飞号令,如朕亲行。”飞见帝,数论恢复之略,疏言:“金人所以立刘豫,盖欲荼毒中原,以中国攻中国,彼得以休息观衅耳。臣愿陛下假臣日月,提兵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号召五路叛将。叛将既还,遣王师前进,豫必弃汴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尽复,然后分兵浚、滑,经略两河,如此则逆豫成擒,金人可灭,社稷长久之计,实在此举。”帝曰:“有臣如此,朕复何忧!”复召至寝,命之曰:“中兴之事,一以委卿。”

飞方图大举,会秦桧主和议,忌之,遂不以德、琼兵隶飞,而请诏飞诣张浚议事。浚谓飞曰:“王德,淮西军所服,浚欲以为都统,而命吕祉以督府参谋领之,如何?”飞曰:“德与郦琼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则必争。吕尚书不习军旅,恐不足服众。”浚曰:“张俊、杨沂中如何?”飞曰:“张宣抚,飞之旧帅也,其人暴而寡谋;沂中视德等耳,亦岂能御此军哉!”浚艴然曰:“固知非太尉不可。”飞曰:“都督以正问飞,飞不敢不尽其愚,岂以得军为念哉!”飞既与浚忤,即日上章乞终丧服,以张宪摄军事,步归庐山,庐母墓侧。浚怒,遂以张宗元权宜抚判官,监其军。

纲 五月,召胡安国提举万寿观,兼侍读;未至而罢。

目 张浚荐安国,帝召之,将行,闻陈公辅乞禁程颐之学,乃上疏曰:“孔、孟之道,不传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后知其可学。而至今使学者师孔、孟而禁从颐学,是入室而不由户也。自嘉祐以来,颐与兄颢及邵雍张载皆以道德名世,著书立言,公卿大夫所钦慕而师尊之;及王安石、蔡京等曲加排抑,故其道不行。望下礼官,讨论故事,加之封爵,载在祀典,仍照馆阁裒其遗书,羽翼六经,使邪说者不得作,而道术定矣。”疏入,公辅与中丞周祕、侍御史石公揆交章论安国学术颇僻,除知永州;安国辞,遂复与祠。

纲 六月,沈与求卒。

纲 岳飞奉诏入朝,遂遣还镇。

目 累诏趣飞还职,飞不得已,趋朝待罪,帝慰遣之。及张宗元还,言“将和士悦,人怀忠孝,皆飞训养所致”。帝大悦。飞至镇,奏言:“此者寝之命,咸谓圣断已坚,何至今尚未决?臣愿提兵进讨,顺天道,因人心,以曲直为老壮,以逆顺为强弱,万全之效可必。钱塘僻在海隅,非用武地,愿建都上游,用汉光武故事,亲率六军,往来督战,庶将士知圣意所向,人人用命。”

纲 秋八月,以张浚为淮西宣抚使。

纲 召淮西副统制郦琼赴行在。琼以众叛降刘豫,执吕祉杀之。

纲 九月,张浚免,罢都督府。

目 浚总中外之政,几事丛委,以一身任之。每奏对,必言雠耻之大,帝未尝不改容涕洟,事无巨细,必以咨浚。及郦琼叛,吕祉死,浚因引咎力求去,帝问谁可代者,且曰:“秦桧何如?”浚曰:“近与共事,方知其暗。”帝曰:“然则用赵鼎尔。”浚曰:“得之矣。”桧由是憾浚。浚遂奉祠,而都督亦罢。

纲 以赵鼎为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

纲 冬十月,安置张浚于永州。

目 浚既去位,言者论之不已,欲远窜之。会赵鼎乞降诏安抚淮西,帝曰:“俟行遣张浚,朕当下罪己之诏。”鼎言浚已落职,帝曰:“浚罪当远窜。”鼎曰:“浚母老,且有勤王功。”帝曰:“功过自不相掩。”已而内批出浚谪岭南,鼎留不下,诘旦约同列救解。帝怒未释,鼎力恳曰:“浚罪不过失策尔。凡人计虑,岂不欲万全,倘因一失,便置之死地,后有奇谋秘计,谁复敢言者!此事自关朝廷,非独私浚也。”张守亦以为言,帝意解,遂以秘书少监分司西京,永州居住。李纲闻之,驰奏曰:“浚措置失当,诚为有罪,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假,以责来效。”不报。

纲 闰月,以尹焞为崇政殿说书。

目 初,焞被召,以疾辞。范冲奏:“给五百金为行资,命漕臣至涪亲遣。”焞始就道。会陈公辅攻程氏之学,焞至九江,遂留不进。张浚言:“焞拒刘豫之节,且其所学所养有大过人者,乞令江州守臣疾速津送。”焞至建康,复以疾辞。帝曰:“焞可谓恬退矣。”趣召入见,命为秘书郎,兼说书。

纲 张浚弃盱眙还建康。

纲 金人袭汴,执刘豫,废为蜀王,立行台尚书省于汴。韩世忠、岳飞请伐金,收复中原。不报。

纲 十二月,王伦还自金,寻复遣之。

目 伦还入对,言:“金人许还梓宫及太后,且许归河南地。”帝喜曰:“若金人能从朕所求,其余一切非所较也。”逾五日,复遣伦奉迎梓宫于金。

纲 戊午,八年,春正月,张守罢。

目 帝议还临安,张守言:“建康自六朝为帝王都,气象雄伟,且据都会以经理中原,依险阻以捍御强敌。陛下席未及暖,今又巡幸,百司六军有勤动之苦,民力邦用有烦费之忧。愿少安于此,以系中原民心。”赵鼎不可,守遂求去,出知婺州。

纲 二月,胡安国进春秋传,诏加安国宝文阁直学士。

目 自王安石废春秋,不列于学宫,安国谓:“先圣手所笔削之书,天下事物无不备于此,乃传心之要典也。而人主不得闻讲说,学士不得相传习,乱伦灭理,用夷变夏,殆由乎此。”因潜心二十余年,著春秋传以成其志。至是,上之,帝谓:“深得圣人之旨。”诏进一官,命未下而卒,赐谥文定。

安国强学力行,以圣人为标的,志于康济斯民。见中原沦没,遗黎涂炭,常若痛切其身。虽数以罪去,爱君忧国,远而弥笃。风度凝远,视天下万物无一足婴其心。自渡江以来,儒者进退合义,以安国、尹焞为称首。谢良佐尝语人曰:“胡康侯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独秀者也。”

纲 帝定都临安。

目 帝自建康至临安,自是始定都矣。

纲 三月,以刘大中参知政事,王庶为枢密副使。

纲 以秦桧为尚书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

目 初,张浚尝与赵鼎论人才,浚极称桧善,鼎曰:“此人得志,吾辈无所措足矣!”及鼎再相,桧在枢密,一惟鼎言是从。鼎由是深信之,言桧可大任于帝,而不知为桧所卖也。桧既相,制下,朝士相贺,独吏部侍郎晏敦复在忧色,曰:“奸人相矣!”闻者皆以其言为过。

纲 陈与义罢。

纲 夏四月,诏王庶视师江、淮。

目 庶至淮上,遂移张俊下张宗颜军淮西、巨师古屯太平州,分韩世忠二军屯天长、泗州,缓急为声援;以刘锜军驻镇江,以固根本。

纲 五月,王伦偕金使来。

纲 伦至会宁,见金主,首谢废刘豫,次致使指。会挞懒自河南还,言于金主,请以废齐旧地与宋。金主命群臣议,蒲卢虎议以河南、陕西地与宋,遂遣伦及其太原少尹乌陵思谋、太常少卿石庆来议事。

纲 六月,赐衍圣公孔玠衢州田。

纲 秋七月,彗星见。

纲 王伦复如金。

纲 八月,金始颁行官制。

纲 金以会宁为上京,临潢府为北京。

目 会宁即海古地,金之旧土,初称内地,至是升为上京会宁府。改辽上京临潢府为北京,而东京辽阳、西京大同、南京大兴、中京大定府则仍旧云。

纲 冬十月,罢参知政事刘大中。

目 大中与赵鼎不主和议,秦桧忌之,荐萧振为侍御。振入台,即劾大中,罢之。鼎曰:“振意不在大中也。”振亦谓人曰:“赵丞相不待论,当自为去就矣。”

纲 赵鼎罢。

目 初,中书舍人潘良贵,以户部侍郎向子奏事久,叱之退。帝欲抵良贵罪,中丞常同为之辨,帝欲并逐同。鼎奏子虽无罪,而同与良贵不宜逐,帝不从。命下,给事中张致远谓:“不应以一子,出二佳士。”不书黄。帝怒,顾鼎曰:“固知致远必缴驳。”鼎问:“何也?”帝曰:“与诸人善。”盖已有先入之言,由是不乐鼎。秦桧继留身奏事,及出,鼎问:“帝何言?”桧曰:“上无他,恐丞相不乐耳。”鼎乃引疾求罢,且言:“臣议论出处与刘大中同,大中去,臣何可留!”乃出知绍兴府。入辞,言于帝曰:“臣去后,必有以孝悌之说胁制陛下者。”将行,桧率执政饯之,鼎不为礼,一揖而去,桧益憾之。鼎自再相,无所施为。或以为言,鼎曰:“今日之事,如人患羸,当静以养之,若复攻砭,必损元气矣。”后王庶入对,帝曰:“赵鼎两为相,于国有大功;再赞亲征,皆能决胜。又镇抚建康,回銮无虞,他人所不及。”

纲 以句龙如渊为御史中丞。

目 先是宰执入见,秦桧独留身,言:“臣僚畏首尾,多持两端,此不足以论大事。若陛下决欲讲和,乞专与臣议,勿许群臣预。”帝曰:“朕独委卿。”桧曰:“臣恐不便,望陛下更思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帝意欲和甚坚,桧犹以为未也,复进前说。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如初,知帝意不移,乃始出文字乞决和议。然犹以群臣为患,中书舍人句龙如渊为桧谋曰:“相公为天下大计,而邪说横起,盍不择人为台谏,使尽击去,则事定矣。”桧大喜,即擢如渊为中丞,劾异议者,卒成其志。

纲 金以张通古为河南诏谕使,来言归河南、陕西之地。

目 先是王伦使金,从赵鼎受使指,鼎言:“问礼数,则答以君臣之分已定;问地界,则答以大河为界。二事,使者之大指,或不从,则已。”伦受命而行。至是伦还,有“诏谕江南”之名,帝叹息谓王庶曰:“使五日前得此报,赵鼎岂可去邪!”

初,秦桧主和议,命韩世忠移屯镇江,世忠言:“金人诡诈,恐以计缓我师,乞留此军蔽遮江、淮。”因力论和议之非,且请单骑诣阙面奏。帝不许。及张通古来,以诏谕为名,世忠四上疏,言:“不可从,愿举兵决战。兵势最重处,臣请当之。”且言:“金人欲以刘豫相待,举国士大夫尽为陪臣,恐人心离散,士气凋沮。”不报。

纲 十一月,以孙近参知政事。

纲 罢直学士院曾开。诏群臣议和金得失,贬枢密院编修官胡铨监广州都盐仓。

目 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曾开当草国书,辨视体制非是,论之,不听,遂请罢,改兼侍讲。秦桧以温言慰之曰:“主上虚执政以待。”开曰:“儒者所争在义,苟为非义,高爵厚禄弗顾也。愿闻所以事敌之礼。”桧曰:“若高丽之于本朝耳。”开曰:“主上以盛德登大位,公当强兵富国,尊主庇民,奈何自卑辱至此,非开所闻也!”复引古谊折之。桧大怒曰:“侍郎知故事,桧独不知也。”开又诣都堂问:“计果安出?”桧曰:“圣意已定,尚何言。公自取大名而去,如桧,但欲济国事耳。”

然犹虑群言,乃诏:“金国遣使入境,欲朕屈己受和。在朝侍从、台谏,其详思条奏和好得失。”于是开与从官张焘、晏敦复、魏矼、李弥逊、尹焞、梁汝嘉、楼炤、苏符、薛徽言、御史方廷实、馆职胡珵、朱松张扩、凌景夏、常明、范如圭、冯时中、许忻、赵雍皆极言不可和。

提举洞霄宫李纲亦上疏言:“朝廷使王伦使金国奉迎梓宫,往还屡矣。今伦之归,与虏使偕,乃以‘诏谕江南’为名。不著国号而曰‘江南’,不云通问而曰‘诏谕’,此何礼也?臣在远方,不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虏为此名以遣使,其要求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听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颁示郡县,二也;必立约束,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必求我赂,广其数目,使我自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南为界,五也。此五者,朝廷从其一,则大事去矣。金人变诈不测,贪惏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已,必继有号召,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骑入觐,或使移易宰相,或使改革政事,或竭取赋税,或朘削土宇。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废,反为兵端。以为权时之宜,听其邀求,可无后悔者,非愚则诬也。”疏入,不省。

胡铨抗疏言曰:“臣谨按:王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顷缘宰臣无识,举以使虏,专务诈诞,欺罔天听,骤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齿唾骂。今者无故诱致虏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陛下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金虏之天下,以祖宗之位为金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则祖宗、庙社之灵尽污夷狄,祖宗数百年之赤子尽为左衽,朝廷宰执尽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当裂冠毁冕,变为胡服。异时豺狼无厌之求,安知不加我以无礼,如刘豫也哉!今伦之议曰:‘我一屈膝则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哉!然而卒无一验,则虏之情伪已知矣,而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虏决可和,尽如伦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况虏变诈百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矣!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虽然,伦不足道也,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导陛下如石晋。孙近傅会桧议,遂得参政,伴食中书,漫不敢可否事,桧曰‘可和’,近亦曰‘可和’,桧曰‘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呜呼!参赞大事,徒取充位如此,有如虏骑长驱,尚能折冲御侮邪!臣窃谓桧、近亦可斩也。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稿街,然后羁留虏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宁能处小朝廷求活邪!”书上,桧以铨狂妄凶悖,鼓众劫持,诏除名编管昭州。给、舍、台谏及朝臣多救之,桧迫于公论,翌日改铨监广州都盐仓。

宜兴进士吴师古,锓其书于木,金人募之千金。朝士陈刚中以启事贺铨之谪。师古坐流袁州,刚中谪知虔州安远县,皆死焉。晏敦复谓人曰:“顷言桧奸,诸君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敢尔,他日何所不致邪!”

纲 王庶罢。

纲 十二月,以李光参知政事。

纲 以韩肖胄签书枢密院事。

纲 己未,九年,春正月,大赦。

目 以金国通和,大赦江南新复州军。直学士院楼炤草赦文,略曰:“乃上穹开悔祸之期,而大金报许和之约,割河南之境土归我舆图,戢宇内之干戈用全民命。”张浚在永州,上疏言:“燕、云之举,其鉴不远。虏自宣和以来,挟诈反复,倾我国家,盖非可结以恩信者。借令虏中有故,上下纷杂,天属尽归,河南遂复,我必德其厚赐,谨守信誓,数年之后,人情益解,士气渐消;彼或内变既平,指瑕造衅,肆无厌之欲,发难从之请,其将何辞以对!顾事理可忧,又有甚于此者。陛下积意兵政,将士渐孚,一旦北面事虏,听其号令,小大将帅,孰不解体!盖自尧、舜以来,人主奄有天下,非兵无以立国,未闻委质可以削平祸难者也。”前后凡五上疏,皆不报。

岳飞在鄂州,闻金将归河南地,上言:“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后世讥。”秦桧衔之。及赦至鄂,飞又上疏力陈和议之非,至有“愿定谋于全胜,期收地于两河。唾手燕、云,终欲复雠而报国;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称藩”之语。疏入,桧益怒,遂成雠隙。

和议成,例加爵赏,飞加开府仪同三司,力辞,言“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忧而不可贺,可训兵饬士谨备不虞,而不可论功行赏取笑敌人”。三诏不受,帝温言奖誉之,飞乃受命。

吴璘在熙州,其幕客拟为贺表,璘愀然曰:“在朝廷休兵息民,诚天下庆。璘等叨窃,不能宣国威灵,亦可愧矣,但当待罪,称谢何也!”

纲 二月,遣判大宗正事士,兵部侍郎张焘诣河南修奉陵寝。

目 初,史馆校勘范如圭以书责秦桧,力谏和议忘雠辱国之罪,且曰:“公不丧心病狂,奈何为此,必遗臭万世矣!”及金人归河南地,桧方自以为功,如圭入对言:“两京之版图既入,则九庙八陵瞻望咫尺,今朝陵之使未还,何以慰神灵萃民志乎!”帝泫然曰:“非卿不闻此言!”即日遣士等往。桧以如圭不先白己,益怒,如圭遂谒告去。

纲 以尹焞提举万寿观兼侍讲;辞不拜。

目 先是资善堂翊善朱震疾亟,荐焞自代。帝惨然曰:“杨时物故,胡安国与震又亡,朕痛惜之!”赵鼎曰:“尹焞学问渊源可以继震。”乃除焞太常少卿,兼宗政殿说书,至是改命。焞以和议为非,固辞不拜。

纲 以王伦为东京留守。

纲 以吴玠为四川宣抚使。

目 玠与金人对垒且十年,常苦远饷劳民,屡汰冗员,节浮费,益治屯田。和议之成,帝以玠功高,授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陕西阶、成等州皆听节制,遣内侍奉手札以赐。至则玠病甚,扶掖受命。

纲 三月,王伦至汴,金人归河南、陕西之地。

纲 以楼炤签书枢密院事。夏四月,命炤宣谕陕西。

目 炤至凤翔,承制以杨政为熙河经略使,吴璘为秦凤经略使,屯内地以保蜀;郭浩为鄜延经略使,屯延安以守陕。炤倚秦桧势,妄自尊大,且好货,失将士心。

纲 罢权吏部尚书晏敦复。

目 和议之初,敦复力诋屈己之非,秦桧使人之曰:“公若曲从,两府旦夕可至。”敦复曰:“吾终不以身计而误国家,况吾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请勿复言。”桧卒不能屈,权吏部甫踰月,罢知衢州。

纲 五月,李世辅自夏来归,赐名显忠。

纲 夏主乾顺卒,子仁孝立。

纲 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吴玠卒。

目 玠善读史,凡往事可师者,录置座右,积久墙牖皆格言也。用兵本孙、吴,务远略,不求近小利,故能保必胜。御下严而有恩,虚心请受,虽身为大将,卒伍最下者得以情达,故士乐为之死。选用将佐,视劳能为高下先后,不以亲故权贵挠之。卒年四十七,赠少师,谥武安。自富平之败,金人专意图蜀,微玠身当其冲,无蜀久矣,故西人思之,立祠以祀。

纲 士、张焘还自河南,出焘知成都府。

目 张焘奏疏曰:“金人之祸,上及山陵,虽殄灭之,未足以雪此耻复此雠也!必不可恃和盟而忘复雠之大事!”帝问:“诸陵寝何如?”焘不对,唯言“万世不可忘此贼”!帝黯然。秦桧患之,出焘知成都府。

纲 秋七月,以胡世将为四川宣抚副使。

目 世将精神明悟,闲习吏治。初除宣抚,诸将皆贺,世将语之曰:“世将不习骑射,不知虏情,朝廷所以遣来者,袭国家故事,以文臣为制将尔。军事一无改吴宣抚之规,各推诚心,共济国事可也。”诸将皆拜谢。

纲 金宋王蒲卢虎等谋反,伏诛。

纲 王伦如金,金人执之。

目 兀朮言于金主曰:“挞懒、蒲卢虎主割河南与宋,必有阴谋。今宋使在汴,勿令逾境。”伦闻之,即遣介具言于朝。会孟庾至汴,伦即解留钥,将使指赴金国议事。行至中山,会挞懒等反,金人执之,乃遣副使蓝公佐还,议岁贡、正朔、誓命等事,及索河东、北士民之在南者,而徙伦拘于河间以待报命之至。时皇后邢氏崩于五国城,金人秘之。

纲 金以挞懒、杜充为行台左、右丞相。八月,挞懒以谋反诛。

纲 冬十二月,李光罢。

目 光初谓可因和为自治之计,故署榜不辞。及秦桧议撤淮南守备,夺诸将兵权,光始极言“和不可恃,备不可撤”,桧恶之。光复折桧于帝前曰:“桧怀奸误国,不可不察。”桧大怒,光遂求去。

纲 蒙古袭败金人于海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