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纪

徽宗皇帝

纲 甲辰,六年,春正月,夏称藩于金,金以边地畀之。

纲 三月,金人来索粮,不与。

纲 闰月,京师、河东、陕西地震。

纲 夏四月,起复李邦彦为尚书左丞。

纲 六月,金人陷平州。

纲 秋八月,谭稹罢,复以童贯领枢密院事,两河、燕山路宣抚使。

纲 九月,以白时中为太宰,李邦彦为少宰,赵野、宇文粹中为尚书左、右丞,蔡懋同知枢密院事。

纲 冬十一月,王黼有罪,免。

纲 十二月,诏蔡京复领三省事。

纲 河北、山东盗起。

纲 都城有女子生髭,诏度为道士。

目 都城中酒保朱氏女忽生髭,长六七寸,疏秀甚美,宛然一男子。特诏为道士。又有卖青果男子,孕而诞子。

纲 乙巳,七年,春正月,辽延禧如党项。二月,至应州,金将娄室获之以归。

纲 辽耶律大石称帝于起儿漫。

纲 夏四月,勒蔡京致仕。

纲 复元丰官制。

纲 六月,封宦者童贯为广阳郡王。

纲 前宝文阁待制刘安世卒。

目 安世为章惇、蔡卞、蔡京所忌,连贬窜,极远恶地无不历之,至是卒。安世少从学于司马光,平居坐不倾倚,书不草率,不好声色货利,忠孝正直,皆取则于光。除谏官,在职累年,正色立朝,其面折廷诤,或逢盛怒,则执简却立,俟威少霁,复前抗辞,旁列者见之,蓄缩耸汗。年既老,群贤凋丧略尽,岿然独存,以是名望益重。梁师成用事,能生死人,心服其贤,求得小吏吴默常趋走前后者,使持书啖以即大用。默劝为子孙计,安世笑谢曰:“吾若为子孙计,不至是矣。”还其书,不答。苏轼尝评元祐人物曰:“器之真铁汉。”

纲 秋八月,金吴乞买废辽延禧为海滨王。

纲 九月,有狐升御榻而坐。

目 时又有都城东门外鬻菜夫,至宣德门下,忽若迷罔,释荷担向门戟手,且詈云:“太祖皇帝、神宗皇帝使我来道,尚宜速改也。”逻卒捕之,下开封狱。一夕方省,则不知向者所为,乃于狱中尽之。

纲 冬十月,金将粘没喝、斡离不分道入寇。

纲 十一月,太常少卿傅察使金,不屈,死之。

目 察为金贺正使,至境上,遇斡离不兵,胁之使拜且降;不拜,左右捽之伏地,愈植立,反复论辨不屈,遂遇害。察,尧俞从孙也,十八登进士,蔡京尝欲妻以女,拒弗答。平居恂恂然若无所可否,及仓猝徇义,闻者莫不壮之,后谥忠肃。

纲 召种师道为两河制置使。

纲 十二月,童贯自太原逃归。金粘没喝陷朔、代州,遂围太原。

目 先是,金人遣使来,许割蔚、应州及飞狐、灵丘县,帝信之,遣童贯往受地。至太原,闻粘没喝自云中南下,贯乃使马扩、辛兴宗往,使谕以交割地事。扩至,粘没喝曰:“尔尚欲此两州两县邪?汝家别削数城来,可赎罪也!汝辈可即去。”扩还报,请贯速作备御,贯不从。既而粘没喝遣王介儒、撒离拇持书至太原,责以渝盟纳叛等事,词语甚倨。贯问之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撒离拇曰:“兵已兴,何告为!宜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用存宋朝宗社,乃报国也。”贯闻之气褫,不知所为,即欲假赴阙禀议为名,遁还京师。知太原府张孝纯止之曰:“金人渝盟,大王当会诸路将士极力枝梧。今大王去,人心必摇,是以河东与金也。河东既失,河北岂可保邪!愿少留,共图报国。兼太原地险城坚,人亦习战,未必金便能克也。”贯怒,叱之曰:“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必欲留贯,置帅臣何为?”遂行。孝纯叹曰:“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复见天子乎!”粘没喝引兵降朔州,克代州,都巡检使李翼力战,被执,骂贼死。粘没喝遂进围太原,孝纯悉力固守。

纲 金斡离不入檀、蓟州,郭药师以燕山叛降金,金尽陷燕山州县。

纲 诏内侍梁方平帅卫士守黎阳。

纲 以皇太子为开封牧。

目 帝以金师日迫为忧。蔡攸探知帝意欲内禅,引给事中吴敏入对,宰执皆在,敏前奏事,且曰:“金人渝盟,举兵犯顺,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命李棁先出守金陵,敏退诣都堂言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理也?此命果行,须死不奉诏!”宰执以为言,棁遂罢行,而以太子为开封牧。

纲 诏天下勤王,许臣庶直言极谏,罢道官及行幸诸局。

目 初,宇文虚中为童贯参议官,虚中以庙谟失策,主帅非人,将有纳侮自焚之祸,上书极言之,王黼大怒;又累建防边策议,皆不报。及金人南下,贯与虚中还朝,帝谓虚中曰:“王黼不用卿言,今事势若此,奈何!”虚中对曰:“今日宜先降诏罪己,更革弊端,俾人心天意回,则备御之事,将帅可以任之。”帝即命虚中草诏,帝览之曰:“今日不吝改过,可便施行。”虚中又请出宫人、罢道官及大晟府行幸局暨诸局务。

纲 召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中将兵入援。

纲 以吴敏为门下侍郎。

目 帝东幸之意益决,太常少卿李纲谓敏曰:“建牧之议,岂非欲委太子以留守之任乎?今敌势猖獗,非传太子以位号,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灵武之事,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上聪明仁恕,公曷不为上言之。”翌日,敏入对,具以纲言白帝。帝即召纲入议,纲刺血上疏曰:“皇太子监国,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天下可保。”帝意遂决。明日,宰臣奏事,帝留李邦彦,语敏、纲所言;遂拜敏门下侍郎,草诏传位。

纲 帝传位于太子,太子即位,尊帝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

纲 以李纲为兵部侍郎。

目 纲上书言:“方今中国势弱,君子道消,法度纪纲,荡然无统。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道君皇帝付托之意。”召对延和殿,时金议割地,纲言:“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帝嘉纳之,拜兵部侍郎。

纲 立皇后朱氏。

纲 以耿南仲签书枢密院事。

纲 遣给事中李邺使金。

目 告内禅,且请修好。邺至庆源府。斡离不欲还,郭药师曰:“南朝未必有备,不如姑行。”从之。

纲 太学生陈东上书,请诛蔡京等六人。

目 时天下皆知蔡京等误国,而用事者多受其荐引,莫肯为帝明言之。东率诸生上书曰:“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聚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二虏,创开边隙,使天下势危如丝发。此六贼者,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钦宗皇帝

纲 丙午,钦宗皇帝靖康元年,春正月,诏中外臣庶直言得失。

目 自金人犯边,屡下求言之诏,事稍缓,则阴沮抑之,当时有“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之语。

纲 梁方平之师溃于黎阳,金人遂渡河。

目 金斡离不陷相、浚二州。时方平帅禁旅屯于黎阳河北岸,金将迪古补奄至,方平奔溃。河南守桥者望见金兵旗帜,烧桥而遁,河北、河东路制置副使何灌帅兵二万退保滑州,亦望风迎溃,官军在河南者无一人御敌。金人遂取小舟以济,凡五日,骑兵方绝,步兵犹未渡也。旋渡旋行,无复队伍,金人笑曰:“南朝可谓无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岂得渡哉!”遂陷滑州。

纲 以吴敏知枢密院事,李棁同知院事。

纲 窜王黼于永州;赐李彦死,并籍其家;放朱勔归田里。黼至雍丘,盗杀之。

纲 太上皇出奔亳州,遂如镇江。

目 帝闻斡离不济河,即下诏亲征,以蔡攸为太上皇帝行宫使,宇文粹中为副使,奉上皇东行以避敌。庚午,上皇如亳州,于是百官多潜遁。初,童贯在陕西募长大少年,号胜捷军,几万人,以为亲军,及自太原还京,适上皇南幸,贯即以是军自随。上皇过浮桥,卫士攀望号恸,贯惟恐行不速,使亲军射之,中矢而踣者百余人,道路流涕。蔡京亦尽室南行,为自全之计。辛巳,上皇至镇江。

纲 以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兼亲征行营使。京师戒严。

目 宰执议请帝出幸襄、邓以避敌锋。行营参谋官李纲曰:“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帝默然。白时中谓都城不可守,纲曰:“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今日之计,当整饬军马,固结人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帝问:“谁可将者?”纲曰:“白时中、李邦彦等虽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抚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时中勃然曰:“李纲莫能将兵出战否?”纲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乃以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纲为帝力陈不可去之意,且言:“明皇闻潼关失守即时幸蜀,宗庙、朝廷毁于贼手。今四方之兵不日云集,奈何轻举以蹈明皇之覆辙乎!”会内侍奏中宫已行,帝色变,仓卒降御榻曰:“朕不能留矣。”纲泣拜,以死邀之,帝顾纲曰:“朕今为卿留。治兵御敌之事,专责之卿,勿致疏虞。”纲皇恐受命。宰臣犹请出幸不已,帝从之。纲趋朝,则禁卫擐甲,乘舆已驾矣。纲急呼禁卫曰:“尔等愿守宗社乎?愿从幸乎?”皆曰:“愿死守。”纲入见曰:“陛下已许臣留,复戒行,何也?今六军父子妻孥皆在都城,愿以死守,万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敌兵已逼,知乘舆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帝感悟而止,禁卫六军闻之无不悦者,皆拜伏呼万岁。乃命纲兼行营使,以便宜从事。纲治守战之具,不数日而毕。

纲 白时中免,以李邦彦为太宰,张邦昌为少宰,赵野为门下侍郎,王孝迪为中书侍郎,蔡懋为尚书左丞。

纲 遣使督诸道兵入援。

纲 金斡离不围京师,李纲力战御之。金人来议和,诏出内帑及括借士民金帛与之,遣康王构及少宰张邦昌往为质。

目 癸酉,斡离不军抵汴城,据牟驼冈。帝召群臣议之,李邦彦力请割地求和,李纲以为击之便。帝竟从邦彦计,命虞部员外郎郑望之及高世则使其军,未至,遇金使吴孝民来,因与偕还。是夜,金人攻宣泽门,李纲御之,斩获百余人,金人知有备,又闻道君已内禅,乃退。

甲戌,孝民入见,问纳张瑴事,令执送童贯、谭稹、詹度,且言曰:“上皇朝事已往,不必计。今少帝与金别立誓书结好,仍遣亲王、宰相诣军前可也。”帝因求大臣可使者,李纲请行,帝不许,而命李棁。纲曰:“安危在此一举,臣恐李棁怯懦,误国事也。”不听,遂命棁使金军。棁至,斡离不谓之曰:“汝家京城,破在顷刻,所以敛兵不攻者,徒以少帝之故,欲存赵氏宗社,我恩大矣。今若欲议和,当输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表段百万匹;尊金帝为伯父;归燕、云之人在汉者;割中山、太原、河间三镇之地,而以宰相、亲王为质,送大军过河,乃退尔。”因出事目一纸付棁,遣还。棁等唯唯,不敢措一言,遂与金使萧三宝奴、耶律忠、王汭等偕来。凡金人所要求,皆郭药师教之也。

乙亥,金人攻天津、景阳等门,李纲亲督战,募壮士缒城而下,自卯至酉,斩其酋长十余,杀其众数千人,何灌力战而死。丙子,棁至,李邦彦等力劝帝从金议,帝乃括借都城金、银及倡优家财,得金二十万两,银四百万两,而民间已空。李纲言:“金人所需金币,竭天下且不足,况都城乎!三镇,国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国?至于遣质,则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若遣辩士姑与之议所以可不可者,宿留数日,大兵四集,彼孤军深入,虽不得所欲亦将速归;此时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久也。”李邦彦等言:“都城破在旦夕,尚何有三镇?而金币之数又不足较。”帝默然。纲不能夺,因求去。帝慰谕之曰:“卿第出治兵,此事当徐图之。”纲退,则誓书已成,称“伯大金国皇帝,侄大宋皇帝”,金币、割地、遣质、更盟,一依其言。遣沈晦以誓书先往,并持三镇地图示之。

庚辰,以张邦昌为计议使,奉康王构往金军为质以求成。初,邦昌与邦彦等力主和议,不意身自为质,及行,乃邀帝署御批,无变割地议,帝不许。康王与邦昌乘筏渡壕,自午至夜始达金营。康王,道君皇帝第九子,韦贤妃所生也。

纲 以唐恪同知枢密院事。

纲 都统制马忠败金人于顺天门。

目 金游骑大掠于城下,忠以京西募兵适至,击金人,败之于顺天门外。金师遂收敛为一,西路稍通,援兵得达。

纲 以路允迪签书枢密院事,如金粘没喝军。种师道帅师入援;以师道同知枢密院事,统四方勤王兵。

目 师道至洛,闻斡离不已屯东城下,或止师道,言“贼势方锐,愿少驻汜水以谋万全”。师道曰:“吾兵少,若迟回不进,形见情露,祇取辱焉。今鼓行而进,彼安能测我虚实?都人知吾来,士气自振,何忧贼哉!”揭榜沿道,言“种少保领西兵百万来”,遂抵京西,趋汴水南,径逼敌营。金人惧,徙砦稍北,敛游骑,但守牟驼冈,增垒自卫。

时师道年高,天下称为老种。帝闻其至,甚喜,开安上门,命李纲迎劳。师道入见,帝问曰:“今日之事,卿意若何?”对曰:“女真不知兵,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能善其归乎!”帝曰:“业以讲好矣。”对曰:“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余非所敢知也。”遂拜同知枢密院事,充京畿、河北、河东宣抚使,统四方勤王兵及前后军,以姚平仲为都统制。师道时被病,命毋拜,许肩舆入朝。金使王汭在廷颉颃,望见师道,拜跪稍如礼。帝顾笑曰:“彼为卿故。”师道请“缓给金币于金,俟彼惰归,扼而歼诸河,计之上也”。李邦彦不从。

纲 以杨时为右谏议大夫兼侍讲。

目 时言:“今日之事,当以收人心为先;人心不附,虽有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不足恃也。童贯为三路大帅,弃军逃归,朝廷置之不罪,故梁方平之徒相继而遁。当正典刑,以为不忠之戒。自贯握兵二十余年,覆军杀将,驯至今日;比闻防城,仍用阉人,覆车之辙,不可复蹈。”疏上,遂有是命。

纲 贬梁师成为彰化节度副使,寻赐死。

纲 二月,都统制姚平仲将兵夜袭金营,不克而遁。

目 时朝廷日输金币于金,而金人需求不已,日肆屠掠。四方勤王之师渐至,李纲言:“金人贪婪无厌,凶悖日甚,其势非用师不可。且敌兵号六万,而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已二十余万,彼以孤军入重地,犹虎豹自投陷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必与角一旦之力。若扼河津,绝饷道,分兵复畿北诸邑,而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俟其食尽力疲,然后以一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归,半渡而击之,此必胜之计也。”帝深然之,约日举事。种氏、姚氏皆素为山西巨室,平仲以父古方帅熙河兵入援,虑功名独归种氏,乃云:“士不得速战,有怨言。”帝闻之以语李纲,纲主其议,令城下兵缓急听平仲节度。帝日遣使趣师道战,师道欲俟其弟师中至,因奏言“过春分乃可击”。时相距才八日,帝以为缓;平仲请先期击之。二月朔,平仲帅步骑万人,夜斫敌营,欲生擒斡离不及取康王以归。夜半,帝遣中使谕李纲曰:“姚平仲已举事,卿速援之。”平仲方发,金候吏觉之,斡离不遣兵迎击。平仲兵败,惧诛,亡去。李纲率诸将出救,遂与金人战于幕天坡,以神臂弓射却之。师道复言:“劫寨已误,然兵家亦有出其不意者;今夕再遣兵分道攻之,亦一奇也。如犹不胜,然后每夕以数千人扰之,不十日贼遁矣。”李邦彦等畏懦,皆不果用。

纲 罢李纲以谢金人。

目 斡离不召诸使者诘责用兵违誓之故。张邦昌恐惧涕泣,康王不为动,金人异之,乃使王汭来致责,且请更以他王为质。汭至,李邦彦语之曰:“用兵乃李纲、姚平仲尔,非朝廷意也。”因罢李纲以谢金人,废亲征行营司。

时宇文虚中闻汴京急,驰归,收合散卒,得东南兵二万人,以便宜起李邈领之,令驻于汴、河。会姚平仲失利,援兵西来者皆溃,虚中缒而入京。帝欲遣人奉使辨劫营非朝廷意,大臣皆不欲行,虚中承命,慨然而往。

纲 太学生陈东上书,请复用李纲,诏以纲为尚书右丞、京城防御使。

纲 东等千余人上书于宣德门,言“李纲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所谓‘社稷之臣’也。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所谓‘社稷之贼’也。陛下拔纲,中外相庆,而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缘沮败。罢纲,非特堕邦彦等计中,又堕虏计中也。乞复用纲而斥邦彦等,且以阃外付种师道,宗社存亡在此举,不可不谨。”书奏,军民不期而集者数万人。帝乃复纲右丞,充京城四壁防御使。既而都人又言:“愿见种师道。”诏趋师道入城弹压。师道乘车而至,众搴帘视之,曰:“果我公也。”相麾声喏而散。吴敏奏东为士学录,东力辞以归。

纲 除元祐党籍学术之禁。

纲 更以肃王枢为质于金,康王构还。

目 宇文虚中冒锋镝至金营,次日,金遣王汭随虚中入城,要越王及李邦彦、吴敏、李纲并驸马曹晟等,与金银骡马之类,且欲御笔书定三镇界,方退军。明日,帝命肃王往代质,康王、张邦昌还。

纲 以徐处仁为中书侍郎,宇文虚中签书枢密院事。蔡懋罢。

纲 诏割三镇地以畀金,金斡离不引兵北去,京师解严。

目 初,金人犯城,蔡懋禁不得辄施矢石,将士积愤。及李纲复用,下令能杀敌者厚赏,众无不奋跃。金人惧,稍稍引却。至是,宇文虚中复奉诏如金,许割三镇地;斡离不得诏,遂不俟金币数足,遣韩光裔来告辞,退师北去,肃王从之,京师解严。

种师道请乘其半济击之,帝不许。师道曰:“异日必为国患。”御史中丞吕好问进言于帝曰:“金人得志,益轻中国,秋、冬必倾国复来。御敌之备,当速讲求。”不听。

纲 李邦彦免。

目 邦彦无所建明,惟阿顺趋诏而已,都人目为“浪子宰相”。

纲 以张邦昌为太宰,吴敏为少宰,李纲知枢密院事,耿南仲、李棁为尚书左、右丞。

纲 宇文粹中罢。

纲 姚古、种师中及府州将折彦质以兵入援。

目 姚古、种师中及府州帅折彦质各以兵勤王,凡十余万人,至汴城下,而斡离不已退。李纲请诏古等追之,且戒俟其间可击则击;而三省乃令护送出之,勿轻动以启衅。时大臣政令矛盾,故迄无成功。

纲 种师道罢。

目 中丞许翰言:“师道名将,沉毅有谋,不可使解兵柄。”帝谓其老难用,翰曰:“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汉宣帝老赵充国而卒能成金城之功。自吕望以来,以老将收功者难一二数。师道智虑未衰,虽老,可用也。”帝不纳。翰又言:“金人此去,存亡所系,当令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然,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患。宜遣师邀击之。”帝亦不听。

纲 以杨时兼国子祭酒。

目 时知无不言,然不见听。及太学生留李纲、种师道,吴敏乞用时以靖太学,因召对,时言:“诸生忠于朝廷,非有他意,但择老成有行谊者为之长贰,则将自定。”帝曰:“无以逾卿。”遂用之。

纲 金粘没喝入威胜军,陷隆德府。

目 粘没喝攻太原,悉破诸县,独城中以张孝纯固守不下。平阳府叛卒导金兵入南北关,粘没喝叹曰:“关险如此,而使我过之,南朝可谓无人矣!”既过,知威胜军李植以城降,遂攻下隆德府,知府张确死之;进屯泽州。

纲 贬蔡京为秘书监,童贯为左卫上将军,蔡攸为大中大夫。

纲 梁方平伏诛。

纲 王孝迪罢。

纲 以聂昌为东南发运使,未行而罢。

目 初上皇南幸,童贯、高俅等以兵扈从。既行,闻都城受围,乃止东南邮传及勤王之师。道路籍籍,言贯等为变,朝议以户部尚书聂昌为发运使,往图之。李纲曰:“使昌所图果成,震惊太上,此忧在陛下;万一不果,是数人者挟太上于东南,求剑南一道,陛下将何以处之?莫若罢聂昌之行,请于太上,去此数人,自可不劳而定。”帝从之。

纲 金粘没喝还云中,留军围太原。

纲 三月,张邦昌、李棁免。

纲 以徐处仁为太宰,唐恪为中书侍郎,何为尚书右丞,许翰同知枢密院事。

目 帝召处仁问割三镇是否,处仁言“不当弃”,与吴敏议合,敏荐处仁可相,遂拜太宰。时进见者多论宣和间事,恪言于帝曰:“革弊当以渐,宜择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言者不顾大体,至毛举前事,以快一时之愤,岂不伤太上之心哉!京、攸、贯、黼之徒,既从窜斥,姑可已矣,他日边事既定,然后白太上,请下一诏,舆天下共弃之,谁曰不可?”帝曰:“卿论甚善,为朕作诏书,以此意布告在位。”

纲 宇文虚中免。

纲 诏种师道屯滑州,姚古、种师中援三镇。古复隆德府、威胜军,师中追斡离不至北鄙而还。

目 诏:“金人要盟,终不可保。今粘没喝深入,南陷隆德,先败元约,朕夙夜追咎,已黜罢原主和议之臣,其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于是命种师道为河北、河东宣谕使,驻滑州;姚古为河北制置使,种师中副之。古总兵援太原,师中援中山、河间。斡离不行至中山、河间,两镇皆固守不下,师中因进兵以逼之,斡离不遂出境。姚古以兵复隆德、威胜,扼南北关。

纲 诏李纲迎太上皇于南京。

目 时用事者言太上将复辟于镇江,人情危骇。既而太上还至南京,以书问改革政事之故,且召吴敏、李纲。或虑太上意不可测,纲曰:“此无他,不过欲知朝廷事尔。”纲往,具道皇帝圣孝思慕,请陛下蚤还京师。太上因及行宫止递角等事,纲曰:“当时恐金人知行宫所在,非有他也。”因言:“皇帝每得诘问之诏,辄忧惧不食。臣窃譬之,家长出而强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从宜措置,长者但当以其能保田园大计而慰劳之,苟诛及细故,则为子弟者何所逃其责邪!陛下回銮,臣谓宜有以大慰皇帝之心,勿问细故可也。”太上感悟,出玉带、金鱼、象简赐纲,且曰:“卿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遂垂名青史。”纲遂具道太上意,帝始释然。

纲 夏四月,太上皇至京师。

目 太上将至,宰执进迎奉仪注,耿南仲议欲屏太上左右,车驾乃进。李纲言:“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自诚明推之,可至于尧、舜,自疑暗推之,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耿南仲不以尧、舜之道辅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适见左司谏陈公辅,乃为李纲结士民伏阙者,乞下御史置对。”上愕然。纲曰:“臣与南仲所论国事也,南仲乃为此言,臣何敢复有所辨。”因求去,帝不允。

纲 立子谌为皇太子。

纲 以耿南仲为门下侍郎,赵野免。

纲 以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

纲 复以诗赋取士,禁用王安石字说。

纲 召河南尹焞至京师,赐号和靖处士,遣还。

纲 焞,洛人,师事程颐,绍圣初尝应举,发策有诛元祐诸臣议,焞曰:“噫,尚可以干禄乎哉!”不对而出,告颐曰:“焞不复应进士举矣。”颐曰:“子有母在。”焞归告其母,母曰:“吾知汝以善养,不知汝以禄养。”颐闻之曰:“贤哉母也。”于是终身不就举,聚徒洛中,非吊丧问疾不出,士大夫宗仰之。种师道荐焞德行,召至京师,不欲留,赐号和靖处士遣还。户部尚书梅执礼及侍郎邵溥、中丞吕好问、中书舍人胡安国合奏:“焞言动可以师法,器识可以任大,乞擢用之。”不报。

纲 五月,罢王安石配享孔子,犹从祀庙庭。国子祭酒杨时致仕。

目 时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蠹国害民,几危宗社,人所切齿,而论其罪者莫知其所本也。盖京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安石挟管、商之术,饰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伏望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象,使邪说淫辞不为学者之惑。”疏上,诏罢安石配享,降居从祀之列。

时诸生习用王氏学以取科第者已数十年,不复知其非,忽闻杨时目为邪说,群谕籍籍。于是中丞陈过庭、谏议大夫冯澥上疏诋时,乃罢时祭酒,诏改给事中。时力辞,遂以徽猷待制致仕。

时居谏垣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则辟王氏,排和议,论三镇不可弃云。

纲 诏种师中、姚古进军太原。师中与金人战于杀熊岭,败绩,死之;古军溃。

目 太原围不解,诏种师中由井陉,与姚古掎角。师中进次平定军,乘胜复寿阳、榆次等县,留屯真定。时粘没喝避暑还云中,留兵分就畜牧,觇者以为将遁,告于朝,许翰信之,数遣使趣师中出战,责以逗挠。师中叹曰:“逗挠,兵家大戮也。吾结发从军,今老矣,忍受此为罪乎!”即日办严,约姚古及张灏俱进,而辎重赏犒之物皆不暇从行。师中抵寿阳之石坑,为金将完颜活女所袭,五战三胜;回趋榆次,至杀熊岭,去太原百里。姚古将兵至威胜,统制焦安节妄传粘没喝将至,故古与灏皆失期不至。师中兵饥甚,敌知之,悉众攻右军,右军溃,而前军亦奔,师中独以麾下死战,自卯至巳,士卒发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赏赉不及,皆愤怨散去,所留才百人。师中身被四创,力疾斗死。师中老成持重,为时名将,既死,诸军无不夺气。金乘胜进兵迎古,遇于盘陀,古兵溃,退保隆德。事闻,李纲召安节斩之,安置古于广州,而赠师中少师。

纲 六月,诏谏官极论阙失。

目 右正言崔上疏曰:“谏议大夫冯澥,近上章言:‘熙宁、元丰之间,士无异论,太学之盛也。’澥尚敢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异己之人,著三经之说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乱,此无异论之效也。蔡京又以学校之法驭士人如驭卒伍,有一异论,累及学官。其苛锢多士固已密矣,而澥犹以为太学之盛,欺罔不已甚乎!仁宗、英宗选敦朴敢言之士以遗子孙,安石目为流俗,一切逐去;司马光复起而用之,元祐之治天下安于泰山。及蔡京得志,引门生故吏,更持政柄,倡绍述之论以欺人主,使天下一于谄佞。绍述同风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绍述理财,而公私竭;绍述造士,而人才衰;绍述开边,而塞尘犯阙矣。京之术破坏天下已极,尚忍使其余蠹再破坏邪!京奸邪之计大类王莽,而朋党之众则又过之,愿斩之以谢天下。”

纲 召种师道还,以李纲为两河宣抚使。

目 京师自金兵退,上下恬然,置边事于不问,李纲独以为忧,数上备边御敌之策,不见听用。每有谋议,复为耿南仲等所沮。及姚古、种师中败溃,种师道以病丐归,南仲等请弃三镇,纲言不可,乃以纲为宣抚使,刘副之,以代师道;又以解潜为制置副使,以代姚古。纲言:“臣书生,实不知兵。在围城中,不得已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为大帅,恐误国事。”因拜辞,不许。或谓纲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为边事,欲缘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尔。公不起,上怒且不测,奈何!”许翰复书“杜邮”二字以遗纲,纲不得已受命,帝手书裴度传以赐之。宣抚司兵仅万二千人,纲请银绢钱各百万,仅得二十万。庶事皆未集,纲乞展行期,御批以为迁延拒命,趣召数四。纲入对,帝曰:“卿为朕巡边,便可还朝。”纲曰:“臣之行,无复还理。臣以愚直,不容于朝,使既行之后,无有沮难,则进而死敌,臣之愿也;万一朝廷执议不坚,臣自度不能有为,即当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义。”上为感动。陛辞,又为上道唐恪、聂昌之奸,任之必误国,言甚激切。

纲 路允迪免。

纲 谪左司谏陈公辅监合州酒税。

目 公辅居职敢言,耿南仲指为李纲之党,公辅因自列,且辞位。复言:“李纲书生,不知军旅,遣援太原,乃为大臣所陷,后必败事。”时宰怒其言,斥监合州酒务。

纲 天狗星陨。

纲 彗出紫微垣。

纲 秋七月,窜蔡京于儋州,道死。童贯、赵良嗣伏诛。

纲 李纲至怀州,诸军溃于太原。

目 纲留河阳十余日,练士卒,修整器甲之属,进次怀州,造战车,期兵集大举,而朝廷降诏罢所起兵。纲上疏言:“秋高马肥,敌必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防秋兵尽集,尚恐不足,今河北、河东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求,奈何甫集之兵又皆散遣!且以军法勒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无复应者矣!”疏上,不报,趣赴太原。纲乃遣解潜屯威胜军,刘屯辽州,幕官王以宁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屯汾州,范琼屯南北关,皆去太原五驿,约三道并进。时诸将皆承受御画,事皆专达,进退自如,宣抚司徒有节制之名,多不遵命。于是刘兵先进,金人并力御之,兵溃。潜与敌遇于关南,亦大败。思正等领兵十七万,与张灏夜袭金娄室军于文水,小捷,明日战,复大败,死者数万人。可求师溃于子夏山。于是威胜军、隆德府、汾、晋、泽、绛民皆渡河南奔,州县皆空。

纲 八月,复以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召李纲还。

目 纲以张灏等违节制而败,又上疏极论节制不专之弊,且言:“分路进兵,贼以全力制吾孤军,不若合大兵由一路进。”及范世雄以湖南兵至,因荐为宣抚判官,方欲会合亲率击虏,会以议和止纲进兵;纲亦求罢,遂代还。

纲 金粘没喝、斡离不复分道入寇。

纲 徐处仁、吴敏、许翰罢,以唐恪为少宰,何为中书侍郎,陈过庭为尚书左丞,聂昌同知枢密院事,李回签书院事。

纲 九月,金粘没喝陷太原,副都总管王禀等死之。

目 粘没喝乘胜急攻太原,知府张孝纯力竭不能支,城遂陷,孝纯被执,既又释而用之。副都总管王禀负原庙中太宗御容赴汾水死,通判方笈、转运韩揆等三十人皆被害。金分兵陷汾州,知州张克戬毕力扞御,城破犹巷战,不克,乃南向拜,自引决,一家死者八人。

纲 蔡攸、朱勔伏诛。

纲 以王为尚书左丞。

纲 罢李纲知扬州,谪中书舍人刘珏、胡安国于远州。

目 安国初为太学博士,蔡京恶其异己,坐事除名,张商英相始得复官。帝即位,召赴京师,入对,言:“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语甚剀切,日昃始退。耿南仲闻其言而恶之,力间于帝,帝不为动。中丞许翰入见,帝谓曰:“卿识胡安国否?”翰对曰:“自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安国者实鲜。”遂除中书舍人。

及言者论李纲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罢知扬州。舍人刘珏当制,谓纲勇于报国,吏部侍郎冯澥言珏为纲游说,珏坐贬。安国封还词头,且论澥越职论事,耿南仲大怒,何从而挤之,遂出知通州。

安国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论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安国曰:“事之大者,无不起于细微。今以小事为不必言,至于大事又不敢言,是无时可言也。”人服其论。

纲 罢西南勤王兵。

目 金师日逼,南道总管张叔夜,陕西制置使钱盖,各统兵赴阙。唐恪、耿南仲专主和议,函檄止诸军勿前,遣给事中黄谔由海道使金以请和。

纲 金斡离不陷真定,都钤辖刘竧死之。

目 种师闵及金斡离不战于井陉,败绩,斡离不遂入天威军,犯真定。竧率众昼夜搏战,久之城陷,竧巷战,麾下稍稍散亡,竧顾其弟曰:“我大将也,可受贼戮乎!”因挺刃欲夺门出,不果,自缢死。知府李邈被执北去。

纲 冬十月,安置李纲于建昌军。

纲 金遣使来。

纲 罢御史中丞吕好问。

目 金人复至,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讲解。金人佯许,而攻略自如。诸将以和议故,皆闭壁不出。好问乃请“亟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而列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疏入,不省。金人陷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廷臣狐疑相顾,犹以和议为辞。好问率台属劾大臣“畏懦误国”,坐贬知袁州;帝闵其忠,下迁吏部侍郎。

纲 召种师道还,寻卒。

目 师道次河阳,遇王汭,揣敌必大举,亟上疏请幸长安以避其锋。大臣以为怯,召还,以范讷代之。师道寻卒,谥曰忠宪。

纲 十一月,诏百官议三镇弃守。

目 先是遣王云使金军,许以三镇赋入之数,至是云还言:“金人必欲得三镇,不然则进兵取汴都。”中外震骇,诏集从官于尚书省议割三镇。百官多请割与以纾国祸,何曰:“三镇,国之根本,奈何一旦弃之!且金人无信,割亦来,不割亦来。”唐恪、耿南仲等力主割地,论辨不已,因曰:“河北之民皆吾赤子,弃地则并其民弃之,为民父母而弃其子可乎!”帝悟,乃止。

纲 金粘没喝陷河东诸州郡;李回、折彦质师溃,金人遂渡河,陷西京。诏冯澥使金军请和。

纲 下哀痛诏,征兵于四方。

纲 诏王云副康王构使金军,许割三镇。至磁州,州人杀云,构还次相州。

目 云固请康王往使,诏云以资政殿学士副王使斡离不军,许割三镇。王由滑、濬至磁州,守臣宗泽迎谒曰:“肃王一去不返,今敌又诡辞以致大王。其兵已迫,复去何益,愿勿行!”先是,王云奉使过磁、相,劝两郡撤近城民舍,运粟入堡,为清野之计,民怨之。及是次磁,会康王出谒嘉应神祠,云在后,民遮道谏王勿北去,厉声指云曰:“真奸贼也!”执云杀之。

时斡离不军济河,游奕日至磁城下踪迹王所在。知相州汪伯彦亟以帛书请王如相,服櫜鞬,部兵以迎于河上。王遂行,至相,劳伯彦曰:“他日见上,当首以京兆荐公。”由是受知。议者以为是役云不死,王必至金,无复还理。

相州汤阴人岳飞,少负气节,家贫力学,尤好左氏春秋、孙吴兵法,有神力,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刘宣抚真定,募敢战士,飞舆焉,屡擒剧贼。至是,因刘浩以见,王以为承信郎。

纲 何罢。以陈过庭为中书侍郎,孙傅为尚书右丞。

纲 以郭京为成忠郎,选六甲兵以御金。

纲 遣耿南仲、聂昌使金军,许尽割两河地。昌为绛人所杀,南仲奔相州。

目 斡离不亦遣使来议割两河地,帝许之,命耿南仲如河北斡离不军。聂昌如河东粘没喝军。昌行至绛,钤辖赵子清麾众杀昌,抉其目而脔之。南仲与金使王汭偕行,至卫州,卫乡兵欲杀汭,汭脱去,南仲遂奔相州,以帝旨谕康王起河北兵入卫京师,因联署募兵榜揭之,人情始安。

纲 以孙傅同知枢密院事,曹辅签书院事。

纲 以范致虚为陕西五路宣抚使,会兵入援。

纲 金人入怀州,知州事霍安国等死之。

纲 金斡离不、粘没喝围京城,要帝出盟。

目 斡离不自真定趋汴,仅二十日至城下。粘没喝自河阳来会,使刘晏来要帝出盟。时西南两道援兵,为唐恪、耿南仲遣还,于是四方无一人至者。城中惟卫士及弓箭手七万人,乃以万人分作五军,备缓急救护,命姚友仲、辛永宗分领之,以五万七千人分四壁守御。

纲 李回免。

纲 南道都总管张叔夜将兵勤王。

目 叔夜闻召,即日自将中军,令子伯奋将前军,仲雄将后军,合三万余人与金游兵转战而前。至都下,帝御南熏门见之,军容甚整。入对,言“贼锋甚锐,愿如明皇之避禄山,暂诣襄阳,以图幸雍”。帝不答。

纲 复元丰三省官名。

纲 以何为门下侍郎。

纲 闰月,唐恪免,以何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纲 冯澥至自金军,以为尚书左丞。

纲 诏张叔夜签书枢密院事,将兵入城。

纲 诏康王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目 殿中侍御史胡唐老言:“康王奉使至磁,为士民所留,乃天意也。乞就拜为大元帅,俾率天下兵入援。”何以为然,密草诏稿上之。帝令募死士,得秦仔、刘定等四人,遣持蜡诏如相州,拜王为兵马大元帅,陈遘为元帅,汪伯彦、宗泽为副元帅,使尽起河北兵速入卫。仔至相州,于顶发中出诏,王读之呜咽,军民感动。

纲 彗星出,长竟天。

纲 郭京出御金军,败走,京城陷;帝如金营请降。

目 金人攻通津、宣化门,何数趣郭京出师,京徙期再三。至是,京尽令守御人下城,毋得窃窥,因大启宣化门出攻金师。京与张叔夜坐城楼上,金兵分四翼噪而前;京兵败,退走,堕死于护龙河,填尸皆满,城门急闭。京白叔夜曰:“须自下作法。”因下城引余众南遁。金兵遂登城,四壁兵皆溃,京城遂陷。帝闻城陷,恸哭曰:“不用种师道言,以至于此!”

何欲亲率都民巷战,金人宣言议和退师,乃止。帝闻金人欲和而退,命何及济王栩使其军以请成。粘没喝、斡离不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无也。今之所议,期在割地而已。”还,言金人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惊忧而疾,必欲之出,朕当亲往。”遂如粘没喝军,奉表请降。喜和议成,既归都堂,作会饮酒,谈笑终日。

纲 十二月,康王构帅师入卫,次于东平。

目 康王开大元帅府于相州,有兵万人,分为五军而进。既渡河,次于大名。宗泽以二千人与金人力战,破其三十余砦,履冰渡河见王曰:“京城受围日久,入援不可缓。”王纳之。既而知信德府梁扬祖以三千人至,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会帝遣曹辅赍蜡诏至,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动”。汪伯彦等皆信之,宗泽独曰:“金人狡谲,是欲款我师尔。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饥渴,宜急引军直趋澶渊,次第进垒,以解京城之围。万一敌有异谋,则吾兵已在城下。”伯彦难之,劝王遣泽先行。王乃命泽趋澶渊,自是泽不得预帅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彦请移军东平,从之。

纲 帝至自金营,遣使如两河割地以畀金。

目 帝还宫,士庶及太学生迎谒,帝掩面大哭曰:“宰相误我父子。”观者无不流涕。金遣使来索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于是大括金银。以陈过庭、折彦质等为割地使,如河东、北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欧阳珣等二十人持诏而往。珣尝上书,极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与人。”复抗论:“当与力战。战败而失地,他日取之直;不战而割地,他日取之曲。”时宰怒欲杀珣,乃以珣为将作监丞,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恸哭谓城上人曰:“朝廷为奸臣所误至此,吾已办死来矣,汝等宜勉为忠义报国!”金人怒,报送燕,焚死之。

纲 范致虚会师入援,至邓州,师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