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
宪宗皇帝
纲 庚寅,五年,春正月,卢龙节度使刘济将兵讨王承宗,拔饶阳、束鹿。
纲 吐突承璀讨王承宗,战不利。
纲 贬元稹为江陵士曹。
目 河南尹房式有不法事,东台监察御史元稹奏摄之,擅令停务;朝廷以为不可,罚俸,召还。至敷水驿,有内侍后至,破驿门入,击稹伤面;上复引稹前过,贬之。李绛、崔群言稹无罪。白居易言:“中使陵辱朝士,中使不问而稹先贬,恐自今中使出外益暴横,人无敢言者。”上不听。
纲 三月,以吴少阳为淮西留后。
纲 吐突承璀诱卢从史执送京师,以乌重胤为河阳节度使。
目 卢从史阴与王承宗通谋,上甚患之。会从史遣牙将王翊元入奏事,裴垍引与语,为言君臣之义,微动其心,翊元遂输诚,言从史阴谋及可取之状。垍令翊元还本军经营,遂得其都知兵马使乌重胤款要。垍言于上曰:“从史必为乱,今与承璀对营而不设备,失今不取,后虽兴大兵,未可以岁月平也。”上许之。承璀乃召从史入营与博,伏壮士擒缚之,驰诣京师。昭义士卒闻之,皆甲以出,乌重胤当军门叱之曰:“天子有诏,从者赏,违者斩!”遂皆散。上嘉重胤功,欲即以为昭义帅;李绛以为不可,请授重胤河阳。上乃以重胤镇河阳,而徙河阳节度使孟元阳镇昭义。贬从史为州司马。
纲 秋七月,制雪王承宗,复其官爵,加刘济中书令。
纲 九月,罢吐突承璀为军器使。
纲 以权德舆同平章事。
目 上问:“宰相为政,宽猛何先?”权德舆对曰:“秦以惨刻而亡,汉以宽大而兴,先后可见矣。”上善其言。
纲 冬十一月,裴垍罢为兵部尚书。
纲 十二月,以吕元膺为鄂岳观察使。
目 元膺尝欲夜登城,门已锁,守者不为开,左右曰:“中丞也。”对曰:“夜中谁辨真伪,虽中丞亦不可。”元膺乃还。明日,擢为重职。
纲 以李绛为中书舍人。
目 上每有军国大事,必与诸学士谋之。白居易因论事,言“陛下错”,上色庄而罢,密召绛谓曰:“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绛曰:“陛下容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思,志在纳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广聪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上尝欲近猎苑中,至蓬莱池西,谓左右曰:“李绛必谏,不如且止。”
绛尝面陈吐突承璀专横,语极恳切。上作色曰:“卿言太过!”绛泣曰:“陛下置臣于腹心耳目之地,若臣畏避左右,爱身不言,是臣负陛下;言之而陛下恶闻,乃陛下负臣也。”上怒解,曰:“卿所言皆人所不能言,真忠臣也。”遂以为中书舍人、学士如故。
纲 辛卯,六年,春正月,以李吉甫同平章事。
纲 二月,李藩罢为太子詹事。
目 上尝与宰相语及神仙,李藩对曰:“秦始皇、汉武帝学仙之效,具载前史,太宗服天竺僧长年药致疾,此古今之明戒也。陛下春秋鼎盛,励志太平,宜拒绝方士之说。苟道盛德充,人安国理,何忧无尧、舜之寿乎!”
纲 以李绛为户部侍郎。
目 宦官恶李绛在翰林,以为户部侍郎,判本司。上问绛:“故事,户部皆进羡余,卿独无进,何也?”对曰:“守土之官,厚敛于人以市私恩,天下犹共非之;况户部所掌,皆陛下府库之物,给纳有籍,安得羡余!若自左藏输之内藏以为进奉,是犹东库移之西库,臣不敢踵此弊也。”上喜其直,益重之。
纲 夏四月,以卢坦判度支。
纲 秋九月,梁悦报仇杀人,杖而流之。
目 富平人梁悦报父仇,杀秦杲,自诣县请罪。敕:“复雠,据礼经则义不同天,征法令则杀人者死。宜令都省集义闻奏。”职方员外郎韩愈议曰:“律无复雠之条,非阙文也。盖不许,则伤孝子之心,而乖先王之训;许之,则人将倚法专杀,而无以禁止其端。故圣人丁宁其义于经,而深没其文于律,其意将使法吏一断于法,而经术之士得引经而义也。宜定其制曰:‘凡复父雠者,事发,具事申尚书省集议奏闻,酌其宜而处之。’则经律无失其指矣。”于是杖悦一百,流循州。
纲 冬十二月,以李绛同平章事。
目 李吉甫为相,多修旧怨,上颇知之,故擢绛为相。吉甫善逢迎上意,而绛鲠直,数争论于上前;上多直绛而从其言,由是二人有隙。
上御延英,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为乐。”绛曰:“汉文帝时,兵木无刃,家给人足,贾谊犹以为厝火积薪之下,不可谓安。今法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余州,犬戎腥膻,近接泾、陇,烽火屡惊,加之水旱时作,仓库空虚,此正陛下宵衣旰食之时,岂得谓之太平,遽为乐哉!”上欣然曰:“卿言正合朕意。”退谓左右曰:“吉甫专为悦媚;如李绛真宰相也。”
吉甫尝言:“人臣不当强谏,使君悦臣安,不亦美乎!”李绛曰:“人臣当犯颜苦口,指陈得失,若陷君于恶,岂得为忠!”上曰:“绛言是也。”
吉甫又尝言于上曰:“赏罚,人主之二柄,不可偏废。今惠泽已深,而威刑未振,中外懈惰,愿加严以振之。”上顾李绛曰:“何如?”对曰:“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岂可舍成、康、文、景而效秦始皇父子乎!”上曰:“然。”后旬余,于入对,亦劝上峻刑。上谓宰相曰:“于大是奸臣,劝朕峻刑,卿知其意乎?”皆对曰:“不知也。”上曰:“此欲使朕失人心耳。”吉甫失色,退而抑首不言笑竟日。
纲 太子宁卒。
纲 大稔。
目 是岁天下大稔,米斗有直二钱者。
纲 壬辰,七年,春正月,以元义方为鄜坊观察使。
目 义方媚事吐突承璀。李吉甫欲自托于承璀,擢义方为京兆尹。李绛恶而出之,义方入谢,因言:“绛私其同年许季同,以为京兆少尹,故出臣鄜坊,专作威福。”明日,上以诘绛,曰:“人于同年固有情乎!”对曰:“同年乃四海九州之人,偶同科第,情于何有!且陛下不以臣愚备位宰相,宰相职在量才授任,若其人果才,虽在兄弟子侄之中,犹将用之,况同年乎!避嫌而弃才,是乃便身,非徇公也。”上曰:“善。”遂趣义方之官。
纲 夏四月,以崔群为中书舍人。
目 上嘉翰林学士崔群谠直,命学士:“自今奏事必取群联署,然后进之。”群曰:“翰林举动,皆为故事。必如是,后来万一有阿媚之人为之长,则下位直言,无从而进矣。”遂不奉诏。
纲 五月,诏蠲淮、浙租赋。
目 上尝与宰相论治道于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求退,上留之,曰:“朕入禁中,所与处者独宫人、宦官耳,故乐与卿等且共谈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
纲 秋七月,立遂王恒为皇太子。
纲 八月,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卒。
目 魏博牙内兵马使田兴,有勇力,颇读书,性恭逊。季安病,军政废乱,夫人元氏立其子怀谏为副大使,知军务,时年十一;召兴为都知兵马使。上与宰相议魏博事,李吉甫请兴兵讨之。李绛曰:“魏博不必用兵,当自归朝廷。”上意以吉甫议为然。绛曰:“今怀谏乳臭子,不能自听断,军府大权必有所归。诸将不服,怨怒必起,田氏不为屠肆,则悉为俘囚,何足烦天兵哉!”上曰:“善。”
纲 冬十月,魏博兵马使田兴请吏奉贡,诏以兴为节度使。
目 田怀谏幼弱,军政皆决于家僮蒋士则,众皆愤怒。田兴晨入府,士卒大噪,环拜请为留后。兴谓众曰“汝肯听吾言乎?”皆曰:“惟命!”兴曰:“勿犯副大使,守朝廷法令,申版籍,请官吏,然后可。”皆曰:“诺。”兴乃杀蒋士则等十余人,迁怀谏于外,监军以闻。上亟召绛曰:“卿揣魏博若符契。”吉甫请遣中使宣慰以观其变,绛曰:“今田兴奉其土地兵众,坐待诏命,不乘此际推心抚纳,必待敕使至彼,持将士表来,然后与之,则是恩出于下,而其感戴之心非今日比矣。”
吉甫素与枢密使梁守谦相结,守谦亦为之言,上竟遣中使张忠顺如魏。绛复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时机可惜,奈何弃之!计忠顺之行,甫应过陕,乞明旦即降白麻除兴节度使,犹可及也。”上欲且除留后,绛曰:“田兴恭顺如此,自非恩出不次,无以深慰其心。”上从之。忠顺未还,制命已至,兴感恩流涕,士众鼓舞。
纲 十一月,遣知制诰裴度宣慰魏博。
目 李绛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来归,不有重赏过其所望,则无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邻劝慕。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缗以赐之。”宦官以为太多,上以语绛,绛曰:“田兴不贪专地之利,不顾四邻之患,归命圣朝,陛下奈何爱小费而遗大计,不以收一道人心!钱用尽更来,机事一失不可复追。借使国家发十五万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费岂止如此而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恶衣菲食,蓄聚货财,正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贮之府库何为!”十一月,遣知制诰裴度宣慰魏博,颁赏军士,六州百姓给复一年。军士受赐,欢声如雷。成德、兖郓使者数辈见之,相顾失色,叹曰:“倔强者果何益乎!”度为兴陈君臣上下之义,兴听之,终夕不倦。
纲 癸巳,八年,春正月,权德舆罢。
纲 赐田兴名弘正。
纲 征西川节度使武元衡入知政事。
纲 甲午,九年,春正月,李绛罢为礼部尚书。
目 上尝谓宰相曰:“卿辈当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李吉甫、权德舆皆谢不敢,李绛曰:“崔祐甫有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谙者尚不与官,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若避亲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上以为然。
又尝问绛:“人言外间朋党太盛,何也?”李绛对曰:“自古人君所甚恶者,莫若朋党,故小人谮君子者必曰朋党。盖言之则可恶,寻之则无迹。以此目之,则天下之贤人君子无能免者,此东汉之所以亡也。愿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与君子合,岂可必使之与小人合然后谓之非党邪?”绛屡以疾辞位,至是遂罢。
纲 以吐突承璀为神策中尉。
目 初,上欲相绛,先出吐突承璀为淮南监军。至是,召还承璀,复以为左神策中尉。
纲 夏六月,以张弘靖同平章事。
纲 秋闰七月,彰义节度使吴少阳卒。
目 少阳死,其子元济匿丧,自领军务。
纲 以乌重胤为汝州刺史。
纲 冬十月,李吉甫卒。十二月,以韦贯之同平章事。
纲 乙未,十年,春正月,吴元济反。制削其官爵,发兵讨之。
目 吴元济纵兵侵掠,及东畿。制削其官爵,发十六道兵讨之。
目 王叔文之党,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亦恶之,皆以为远州刺史。宗元得柳州,禹锡得播州,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欲请于朝,以柳易播。中丞裴度亦以禹锡母老为上言。上曰:“为人子不自谨,贻亲忧,此则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忠切。”禹锡得改连州。
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曰:“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规矩、绳墨度材视制,指麾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者退之。大厦既成,则独名其功。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其百官执事之勤劳不得纪焉。或者不知体要,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又作种树郭橐驼传曰:“橐驼善种树,其言曰:‘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固,既植之,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则其天全而性得矣。他人不然,根拳而土易,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之,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故不我若也!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之,亦犹是已。’”
纲 田弘正遣其子布将兵助讨淮西。
纲 盗焚河阴转运院。
目 李师道数上表请赦吴元济,上不从。师道使大将将二千人趋寿春,声言助官军,实以援元济也。师道素养刺客奸人数十人,说师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粮储。今河阴院积江、淮租赋,请潜往焚之。因劫东都,焚宫阙,亦救蔡一奇也。”师道从之。遣攻河阴转运院,烧钱帛三十余万缗匹,谷二万余斛。人情恇惧,多请罢兵,上不许。
纲 夏五月,遣御史中丞裴度宣慰淮西行营。
目 诸军讨淮西,久未有功,上遣裴度诣行营宣慰,察用兵形势。度还言淮西必可取之状,且曰:“观诸将,惟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立功。”既而光颜数败贼军,上以度为知人。知制诰韩愈亦言:“淮西三小州,残弊困剧之余,而当天下之全力,其破败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
纲 六月,盗杀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武元衡,击裴度,伤首。
目 上悉以兵事委武元衡。师道客曰:“天子所以锐意诛蔡者,元衡赞之也,请密往刺之。元衡死,则他相不敢主其谋,争劝天子罢兵矣。”师道资给遣之。王承宗亦遣牙将尹少卿奏事,且诣中书为元济游说。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书诋元衡。至是,元衡入朝,有贼自暗中射杀之,取其颅骨而去。又击裴度,伤首,坠沟中。京城大骇,于是诏宰相出入,加金吾骑士,张弦露刃以卫之。王士则告承宗遣卒张晏所为,捕得,鞫之,晏等具服。张弘靖以为疑,上竟诛之,而师道客潜遁去。
纲 以裴度同平章事。
目 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上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纲纪。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遂以度为相。度言:“淮西,心腹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业已讨之,两河跋扈者,将视此为高下,不可中止。”上以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讨贼愈急。
纲 秋七月,灵武节度使李光进卒。
目 光进与弟光颜友善,光颜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后,光进乃娶,光颜使其妻奉管钥,籍财物,归于其姒。光进反之曰:“新妇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因相持而泣。
纲 八月,李师道遣兵袭东都。捕得,伏诛。
目 李师道置留后院于东都,潜内兵数百人,谋焚宫阙,纵兵杀掠。其小卒诣留守吕元膺告变,元膺发兵围之;贼众突出,望山而遁。东都西南,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种,专以射猎为生,人皆勇,谓之“山棚”。元膺设重购以捕贼。数日,有山棚遇贼,走召其侪,引官军共围获之。按验,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圆净。捕获,伏诛。元膺鞫圆净党与,始知杀武元衡者乃师道也,元膺密以闻,上业已讨王承宗,不复穷治。
纲 九月,以韩弘为淮西诸军都统。
目 弘欲倚贼自重,不愿淮西速平。时李光颜战最力,弘欲结之,举大梁城索得一美妇人,容色绝世,遣使遗之。光颜乃大飨将士,谓使者曰:“战士数万,皆弃家远来,冒犯白刃,光颜何忍独以声色自娱悦乎!”因流涕,坐者皆泣;乃即席厚赠使者,并妓返之,曰:“为光颜多谢相公,光颜以身许国,誓不与逆贼同戴日月,死无贰矣!”
纲 丙申,十一年,春正月,张弘靖罢为河东节度使。
目 王承宗纵兵四掠,幽、沧、定三镇皆苦之,争上表请讨承宗。上欲许之,弘靖以为“两役并兴,恐国力不支,请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为之止,弘靖乃求罢,从之。
纲 制削王承宗官爵,发兵讨之。
纲 二月,以李逢吉同平章事。三月,皇太后崩。
纲 夏四月,以司农卿皇甫镈判度支。
目 镈始以聚敛得幸。
纲 五月,李光颜、乌重胤败淮西兵于凌云栅。
纲 六月,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大败于铁城。
纲 秋七月,贬高霞寓,以袁滋为唐邓节度使。
纲 八月,韦贯之罢为吏部侍郎。
纲 葬庄宪皇后。
纲 九月,饶州大水。
目 漂失四千七百户。
纲 冬十一月,以柳公绰为京兆尹。
目 公绰初赴府,有神策小将跃马冲其前导,公绰驻马,杖杀之。明日,入对,上怒诘之,对曰:“京兆为辇毂师表,今视事之初,而小将敢尔唐突,此乃轻陛下诏命,非独慢臣也。臣知杖无礼之人,不知其为神策军将也。”上曰:“何不奏?”对曰:“臣职当杖之,不当奏。”上退谓左右曰:“汝曹须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纲 十二月,义成节度使浑镐与王承宗战,大败。
纲 以王涯同平章事。
纲 贬袁滋,以李愬为唐邓节度使。
目 袁滋至唐州,元济围其新兴栅,滋卑辞以请之,元济由是不复以滋为意。朝廷知之,贬滋抚州刺史,以李愬代之。
纲 丁酉,十二年,春三月,淮西文城栅降。
目 李愬谋袭蔡州,表请益兵;诏以步骑二千给之。愬遣大将马少良将十余骑巡逻,遇吴元济捉生虞候丁士良,与战,擒之。士良,元济骁将,常为东边患;众请刳其心,愬许之。士良无惧色,愬命释其缚。士良请尽死以报德。愬署为捉生将。士良言于愬曰:“吴秀琳据文城栅,为贼左臂,官军不敢近者,有陈光洽为之谋主也。光洽勇而轻,好自出战,请为公擒之,则秀琳降矣。”遂擒光洽以归。秀琳果以栅降。愬引兵入据其城。其将李宪有才勇,愬更其名曰忠义而用之。于是军气复振。
纲 夏四月,淮西郾城降。
目 官军逼郾城。李光颜败其兵三万,杀士卒什二三。李愬分兵攻下数栅,元济以董昌龄为郾城令,而质其母。其母谓昌龄曰:“顺死贤于逆生。汝去逆而吾死,乃孝子也;从逆而吾生,是戮吾也。”会官军绝郾城归路,昌龄乃举城降,光颜入据之。元济闻之,甚惧,时董重质守洄曲,元济悉发亲近及守城卒诣重质以拒官军。
纲 五月,罢河北行营。
目 李逢吉及朝士多言“宜并力先取淮西,俟淮西平,乘胜取恒冀,如拾芥耳!”上从之。罢河北行营。
纲 李愬擒淮西将李祐。
目 愬厚待吴秀琳,与谋取蔡。秀琳曰:“非得李祐不可,秀琳无能为也。”祐有勇略,守兴桥栅,时帅士卒刈麦于张柴村,愬召厢虞候史用诚,以三百骑伏林中,诱而擒之以归。将士争请杀之;愬释缚,待以客礼。时时召祐及李忠义屏人语,或至夜分,他人莫敢预闻。诸将恐祐为变,多谏愬,愬待祐益厚。士卒亦不悦,诸军日牒愬,称得贼谍者,言祐为贼内应。愬恐谤先达于上,己不及救,乃持祐泣曰:“岂天不欲平此贼邪,何吾二人相知之深而不能胜众口也!”乃械祐送京师,先密奏曰:“若杀祐,则无以成功。”诏以还愬。愬见之喜,执其手曰:“尔之得全,社稷之灵也!”除散兵马使。
纲 秋七月,以孔戣为岭南节度使。
目 先是,明州岁贡蚶、蛤,水陆递夫劳费,华州刺史孔戣奏罢之。至是,岭南择帅,宰相奏拟数人,上皆不用,曰:“顷有谏进蚶、蛤者,可与也。”乃以戣为岭南节度使。
纲 以裴度兼彰义节度使,充淮西宣慰招讨使。
目 诸军讨淮西,四年不克,馈运疲弊,民至有以驴耕者,上亦病之。宰相李逢吉等竞言师老财竭,意欲罢兵,度独无言。上问之,度曰:“臣誓不与此贼俱生,今请自往督战。且元济势实窘迫,但诸将心不一,不并力迫之,故未降耳。若臣自诣行营,诸将恐臣夺其功,必争进破贼矣。”上悦,从之。度奏刑部侍郎马总为宣慰副使,右庶子韩愈为行军司马。将行,言于上曰:“臣若灭贼,则朝天有期;贼在,则归阙无日。”上为之流涕,御通化门送之。
纲 九月,以崔群同平章事,李逢吉罢。
纲 李愬攻吴房,入其外城。
目 李愬将攻吴房,诸将曰:“今日往亡。”愬曰:“吾兵少,不足战,宜出其不意。彼以往亡,不吾虞,正可击也。”遂往,克其外城而还。
纲 冬十月,李愬夜袭蔡州,擒吴元济,槛送京师。
目 李祐言于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守州城者皆羸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贼将闻之,元济已成擒矣。”愬然之。十月,遣掌书记郑澥白裴度。度曰:“兵非出奇不胜,常侍良图也。”愬乃命祐及李忠义帅突将三千为前锋,自与监军将三千人为中军,李进诚将三千人殿其后。军出,不知所之;愬曰:“但东行!”行六十里,夜,至张柴村,尽杀其戍卒,据其栅。命士卒少休,复夜引兵出;诸将请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皆失色。时大风雪,人马冻死者相望。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愬,莫敢违。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自吴少诚拒命,官军不至蔡州城下三十余年,故蔡人不为备。四鼓,愬至,无一人知者。祐、忠义其城以先登,壮士从之;杀守门卒,而留击柝者,使击柝如故。遂开门纳众。鸡鸣,雪止,愬入居元济外宅。或告元济曰:“官军至矣!”元济不信,起,听于庭,闻愬军号令,曰“常侍传语”,应者近万人。始怯曰:“何等常侍,能至于此!”乃帅左右登牙城拒战。
时董重质拥精兵万余人据洄曲。愬曰:“元济所望者,重质之救耳!”乃访重质家,厚抚之,遣其子传道持书谕重质;重质遂单骑诣愬降。愬攻牙城,烧其南门,门坏,执元济,槛送京师,且告于裴度。申、光二州,及诸镇兵相继来降。自元济就擒,愬不戮一人,自官吏、帐下、厨厩之卒,皆复其职,使之不疑,然后屯于鞠场以待裴度。
诸将请曰:“始公败于朗山而不忧,胜于吴房而不取,冒大风甚雪而不止,孤军深入而不怯,然卒以成功,皆众人所不谕也,敢问其故。”愬曰:“朗山不利,则贼轻我不为备矣。取吴房,则其众奔蔡,并力固守,故存之以分其兵。风雪阴晦,则烽火不接,不知吾至。孤军深入,则人皆致死,战自倍矣。夫视远者不顾近,虑大者不计细,若矜小务,恤小败,先自挠矣,何暇立功乎!”众皆服。愬俭于奉己而丰于待士,知贤不疑,见可能断,此其所以成功也。
纲 以李鄘同平章事。
纲 裴度入蔡州。
目 裴度建彰义节,将降卒万余人入城,李愬具櫜鞬出迎,拜于路左。度将避之,愬曰:“蔡人顽悖,不识上下之分,数十年矣,愿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度乃受之。愬还军文城。
度以蔡卒为牙兵,或谏曰:“蔡人反仄者尚多,不可不备。”度笑曰:“吾为彰义节度使,元恶既擒,蔡人则吾人也,又何疑焉!”蔡人闻之感泣。先是,吴氏父子阻兵,禁人偶语、然烛,有以酒食相过从者罪死。度除其禁,蔡人始知有生民之乐。
纲 十一月,上御门受俘,斩吴元济。
纲 赐李愬爵凉国公,韩弘等迁官有差。
目 愬奏请判官、大将以下官凡百五十员;上不悦,曰:“愬诚有奇功,然奏请过多。使如李晟、浑瑊,又何如哉!”遂留中不下。
纲 以李祐为神武将军。
纲 十二月,赐裴度爵晋国公,复入知政事。
纲 戊戌,十三年,春正月,李师道奉表纳质,并献三州。
目 淮西既平,李师道忧惧。幕僚李公度说之,使遣子入侍,并献沂、海、密三州以自赎。从之。上遣左散骑常侍李逊诣郓州宣慰。
纲 二月,修麟德殿,浚龙首池,起承晖殿。
目 上命六军修麟德殿。龙武统军张奉国、大将军李文悦以外寇初平,营缮太多,白宰相,冀有论谏;裴度言之。上怒,贬奉国等。于是浚龙首池,起承晖殿,土木浸兴矣。
纲 李鄘罢为户部尚书。
目 初,吐突承璀为淮南监军,墉为节度使,性刚严,与承璀互相敬惮,故未尝相失。承璀归,引鄘为相。鄘耻由宦官进。至京师,辞疾不入见,不视事;固辞相位,至是罢。
纲 以李夷简同平章事。
纲 夏四月,王承宗纳质请吏,复献二州。诏复其官爵。
目 裴度之在淮西也,布衣柏耆以策干韩愈曰:“元济就擒,承宗破胆矣,愿得奉丞相书往说之,可不烦兵而服。”愈白度,为书遣之。承宗惧,求哀于田弘正,请以二子为质,及献德、棣二州,输租税,请官吏。弘正为之请,上许之。弘正遣使送其二子知感、知信及二州图印至京师。
幽州大将谭忠亦说刘总曰:“自元和以来,刘辟、李锜、田季安、卢从史、吴元济,阻兵冯险,自以为深根固蒂,天下莫能为也。然顾盼之间,身死家覆,此非人力所能及,殆天诛也。况今天子神圣威武,苦身焦思,缩衣节食,以养战士,此志岂须臾忘天下哉!今国兵骎骎北来,赵人已献城十二,忠深为公忧之。”总泣曰:“闻先生言,吾心定矣。”遂专意归朝廷。
纲 五月,以李光颜为义成节度使。
目 李逊察师道非实诚,归言于上曰:“师道顽愚反复,恐必须用兵。”既而师道表言“军情不听纳质割地。”上怒,决意讨之。五月,以光颜镇滑州,谋讨师道也。
纲 秋七月,以李愬为武宁节度使。
纲 诏诸道发兵讨李师道。
纲 李夷简罢为淮西节度使。
目 上方委裴度以用兵,夷简自谓才不及度,求出镇,故有是命。
纲 八月,王涯罢。
纲 以皇甫镈、程异同平章事。
目 淮西既平,上浸骄侈。判度支皇甫镈、盐铁使程异晓其意,数进羡余,由是有宠。又以厚赂结吐突承璀,上遂以为相。制下,朝野骇愕,至于市道负贩者亦嗤之。
裴度耻与小人同列,求退,不许。乃上疏曰:“镈、异皆钱谷俗吏,佞巧小人,陛下一旦寘之相位,中外骇笑。臣若不退,天下谓臣无耻。所可惜者,淮西荡定,河北底宁,承宗敛手削地,韩弘舆疾讨贼,岂朝廷之力能制其命哉?直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耳。陛下建升平之业,十已八九,何忍还自堕坏,使四方解体乎!”上以度为朋党,不之省。由是镈益无所惮。
程异亦自知不合众心,能廉谨谦逊,为相月余,不敢知印秉笔,故终免于过。
其后上语宰相曰:“人臣当力为善,何乃好立朋党?”度对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君子、小人志趣同者,势必相合。君子为徒,谓之同德;小人为徒,谓之朋党;外虽相似,内实悬殊,在圣主辨其所为邪正耳。”
纲 冬十一月,以柳泌为台州刺史。
目 上好神仙,诏天下求方士。宗正卿李道古因皇甫镈荐山人柳泌,云能合长生药。泌言:“天台多灵草,诚得为彼长吏,庶几可求。”上以泌权知台州刺史。谏官争论奏,以为“人主喜方士,未有使之临民者。”上曰:“烦一州之力而能为人主致长生,臣子亦何爱焉!”由是群臣莫敢言。
纲 己亥,十四年,春正月,遣中使迎佛骨至京师,贬韩愈为潮州刺史。
目 先是,功德使上言:“凤翔法门寺塔有佛指骨,相传三十年一开,开则岁丰人安。来年应开,请迎之。”上从其言。至是,佛骨至京师,留禁中三日,历送诸寺,王公士民瞻奉舍施,惟恐弗及。刑部侍郎韩愈上表谏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黄帝以至禹、汤、文、武,皆享寿考,百姓安乐,当是时,未有佛也。汉明帝始有佛法,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已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为寺家奴,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佛本夷狄之人,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恩。假如其身尚在,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岂宜以入宫禁!乞付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佛如有灵,能作祸福,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得表,大怒,将加愈极刑。裴度、崔群言:“愈虽狂,发于忠恳,宜宽容以开言路。”乃贬潮州刺史。
自战国之世,老、庄与儒者争衡,更相是非。至汉末,益之以佛,然好者尚寡。晋、宋以来,日益繁炽,自帝王至士民,莫不尊信。下者畏慕罪福,高者论难空有。独愈恶其蠹财惑众,力排之,尝作原道篇行于世云。
纲 二月,平卢都将刘悟执李师道,斩之。
目 田弘正、李愬屡败平卢兵。李师道发民治城堑,役及妇人,民惧且怨。都知兵马使刘悟将兵万余人屯阳谷以拒官军,务为宽惠,使士卒人人自便,军中号曰刘父。或谓师道曰:“悟专收众心,恐有他志。”师道潜遣二使赍帖授行营副使张暹,令斩悟。暹素与悟善,怀帖示之。悟召诸将谓曰:“悟与公等不顾死亡以抗官军,诚无负于司空。今司空信谗,来取悟首。悟死,诸公其次矣。且天子所欲诛者独司空一人,今军势日蹙,吾曹何为随之族灭?欲与诸公还入郓州,奉行天子之命,岂徒免危亡,富贵可图也。”有后应者,皆立斩之。众惧,皆曰:“惟都头命!”乃令士卒皆饱食执兵,夜半,听鼓,三声绝,即行。天未明,至城下,子城门已洞开,悟勒兵捕师道与二子,斩之。慰谕军民。函师道父子三首送田弘正营。弘正大喜,露布以闻。淄、青等十二州皆平。自广德以来,垂六十年,藩镇跋扈河南、北三十余州,自除官吏,不供贡赋,至是尽遵朝廷约束矣。裴度纂述蔡、郓用兵以来帝之忧勤机略,因侍宴献之,请内印出付史官。帝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也。”弗许。
纲 以刘悟为义成节度使。
纲 夏四月,诏诸道支郡兵马,并令刺史领之。
目 横海节度使乌重胤奏曰:“河朔藩镇所以能旅拒朝命者,由诸州县各置镇将领事,收刺史、县令之权也。向使刺史各得行其职,则虽有奸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独反也。臣所领德、棣、景三州,已举牒各还刺史职事,应在州兵并令刺史领之。”故有是诏。其后河北诸镇,惟横海最为顺命,由重胤处之得宜故也。
纲 程异卒。
纲 裴度罢为河东节度使。
目 度在相位,知无不言,皇甫镈之党挤之,诏度以平章事镇河东。
镈专以掊克取媚,人无敢言者,独谏议大夫武儒衡上疏言之。镈自诉于上,上曰:“卿欲报怨邪!”镈乃不敢言。
史馆修撰李翱上疏曰:“定祸乱者,武功也;兴太平者,文德也。今陛下既以武功定海内,若遂革弊事,复旧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迩;改税法,不督钱而纳布帛;绝进献,宽百姓租赋;厚边兵,以制戎狄;数访问待制官,以通塞蔽;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所以兴也。陛下既已能行其难,若何不为其易乎!臣恐大功之后,逸欲易生。进言者必曰‘天下既平,陛下可以高枕自逸’,则太平未可期也。”
纲 秋七月,宣武节度使韩弘入朝。
纲 以令狐楚同平章事。
目 楚与皇甫镈同年进士,故镈引以为相。
纲 八月,以韩弘为司徒兼中书令,张弘靖为宣武节度使。
纲 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入朝。
纲 以田弘正兼侍中,遣还镇。
纲 冬十月,贬裴潾为江陵令。
目 柳泌至台州,驱吏民采药,岁余,无所得而惧,逃入山中。浙东观察使捕送京师,皇甫镈、李道古保护之,上复使待诏翰林。服其药,日加燥渴。起居舍人裴潾上言曰:“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乐者飨天下之福,自黄帝至于文、武,享国寿考,皆用此道也。自去岁以来,所在多荐方士。借令真有神仙,彼必深潜岩壑,惟畏人知。凡候伺权贵之门,以大言自炫奇伎惊众者,皆不轨徇利之人,岂可信其说而饵其药邪!夫药以愈疾,非朝夕常饵之物;况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气,殆非五藏所能胜也。古者君饮药,臣先尝之,乞令献药者先饵一年,则真伪可辨矣。”上怒,贬潾。
纲 崔群罢为湖南观察使。
目 初,帝问宰相:“玄宗之政,先理而后乱,何也?”崔群对曰:“玄宗用姚崇、宋璟、卢怀慎、苏颋、韩休、张九龄则理,用宇文融、李林甫、杨国忠则乱。故用人得失,所系非轻。人皆以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为乱之始,臣独以为开元二十四年罢张九龄相,专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分也。愿陛下以开元初为法,以天宝末为戒,乃社稷无疆之福。”皇甫镈深恨之,上寻罢群。
纲 庚子,十五年,春正月,上暴崩于中和殿。闰月,太子即位。
目 初,左军中尉吐突承璀谋立澧王恽为太子,上不许。太子忧之,密问计于其舅司农卿郭钊,钊曰:“殿下但尽孝谨以俟之,勿恤其他。”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往往获罪,有死者,人人自危。至是暴崩于中和殿,时人皆言内常侍陈弘志弑逆;其党类讳之,不敢讨贼,但云药发,外人莫能明也。中尉梁守谦与宦官王守澄等共立穆宗,杀璀及恽。
纲 贬皇甫镈为崖州司户,以萧俛、段文昌同平章事。
纲 柳泌伏诛,贬李道古为循州司马。
纲 尊贵妃郭氏为皇太后。
目 后,郭暧之女也,为广陵王妃。宪宗即位,群臣累表请立为后;宪宗以妃宗门强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岁时禁忌不许。至是,乃尊为皇太后。
纲 二月,赦天下。
纲 以柳公权为翰林侍书学士。
目 上见公权书迹,爱之,问之曰:“卿书何能如是之善?”对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上默然改容,知其以笔谏也。
纲 夏五月,以元稹为祠部郎中,知制诰。
目 江陵士曹元稹,与监军崔潭峻善,上在东宫,闻宫人诵稹歌诗而善之。及即位,潭峻归朝,荐之,上以为知制诰;朝论鄙之。会同僚食瓜于下,有青蝇集其上,武儒衡以扇挥之曰:“适从何来,遽集于此!”同僚皆失色,儒衡意气自若。
纲 六月,葬景陵。
纲 以崔群为吏部侍郎。
纲 秋七月,令狐楚罢。
纲 八月,浚鱼藻池。
纲 以崔植同平章事。
纲 九月,大宴。
纲 冬十月,成德节度使王承宗卒,诏以田弘正代之。王承元为义成节度使。
纲 幸华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