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十五

洪武二十五年春正月癸未朔,上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

播州宣慰使司土官罗钦、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思伦发等贡犀、象及马。

丙戌,享太庙。

丁亥,右都御史袁泰奏:“监察御史胡昌龄等四十一人缄口不言时政,王惟名等四人闒茸不称职,当罪之。”上曰:“言之非难言,而当理者为难,昌龄辈安知其终不言乎?若闒葺不称职者罢之。”泰复执奏曰:“昌龄等非不能言,但心怀谲诈不肯言耳。使在位者皆效其不言,於国政何补?”上曰:“人臣进言於君,必有关於国之利病,民之休戚,亦岂得轻易?若遽以心怀谲诈罪之,此何异张汤腹诽之法?”於是泰不敢复言。时泰以严刻驭下,昌龄等不心服,故泰为是言欲中伤之也。

戊子,周王橚来朝。

上谕五军都督府臣曰:“天下衞所分兵屯种者咸获稼穑之利,其令在屯军士人树桑枣百株,柿栗胡桃之类随地所宜植之,亦足以备岁歉之不给,尔五府其徧行程督之。”

庚寅,河决河南开封府之阳武县,浸滛及於陈州、中牟、原武、封丘、祥符、兰阳、陈留、通许、太康、扶沟、杞十一州县,有司具图以闻,乞发军民修筑堤岸,以防水患。从之。

府军右衞指挥佥事蓝荣告老,命致仕,以其子田袭职。

辛卯,赐新除府州县官粘大本等七十二人冠带、袭衣。

夜,大星有尾,光烛地,起自太微西垣内,东行至翼宿没。

癸巳,命天下学校自今府学每岁贡二人,州学二岁贡三人,县学每岁贡一人。

乙未,大祀天地于南郊。

前军都督佥事何福讨云南都匀所部九名九姓等处及毕节罗罗诸蛮,克之,诛其叛酋,安辑其民,遂与都督茅鼎等谋还兵讨五开、洪泊诸洞。兵未及行而毕节罗罗诸蛮後叛,攻掠屯堡,杀伤屯田军士五百余人,百户宋礼御之,亦为所杀,群蛮遂并力攻堡,复杀阁雅驿丞,刼掠粮马,焚六广河廵检司。於是威清衞青山、龙井堡罗罗相煽而起,掩袭守堡官军,百户曲通与战,又死之,邻堡百户李真率兵奋击,贼乃败走。未几,复率众渡六广河为寇,南侵贵州,北蹂毕节,东接沙溪,西逼威清之境,往来杀掠。福乃命毕节诸衞严兵备御,调都督陶文、俞渊、都指挥贾琮等率兵从都督茅鼎直捣其巢穴,遂禽蛮酋戮之,又分兵捕诸蛮,皆遁散,因筑堡其地屯兵镇守,乃进兵征五开等处蛮洞。时福又遣人奏故宣慰使霭翠妻奢香亦桀骜不服,请并讨之。上以其非稔恶,不许。

丙申,命送故元梁王孙爱颜帖木儿於高丽,赐钞五十锭为道里费,旦命高丽送至耽罗国,依其亲族。

右军都督佥事欧阳琳奏:“建昌衞故城周回仅七里,戍兵不过二千,近年开拓至十六里,已甓其西北,其东南濒溪未甓,为水冲激,用工甚艰,又所拓地多侵民田,若复兴工,恐军士不堪其劳而民有失利之叹,乞罢之便。”上曰:“开拓城池所以设险守固,以安边民也。若地势不利,损伤军民,是以所利人者害人也,其可乎?琳所奏甚善,亟罢之。”又命工部即移文内外诸司:“农作方兴,凡有兴作,皆停罢。”

戊戌夜,太阴犯灵台。

庚子,刑部奏:“近因户部案牍不清,令本部理之,其属官吏当逮问。”上命稽错者令其厘正,钱谷非隐匿者勿问。

辛丑,宥死囚输粟于边。上谓刑官曰:“先王法天道以修政令,方今春阳发生,万物咸遂其性,而民乃有冐法禁至死者,朕为恻然。若候时处决,则系缧之久,死者必多。其见系死囚悉贷其死,令还乡里备赀,输粟北边赎罪。”於是重囚得宥死者,凡四百四十八人。

夜,荧惑与岁星同度,在牛宿。

壬寅,晋王棡、今上、楚王桢、湘王栢来朝。

甲辰,天策衞卒吴英父得罪系狱,英诣阙陈情,愿没入为官奴,以赎父罪。上谕英曰:“汝之情固有可矜,但汝平时何不劝谏汝父,使不犯法?今罪不可贷,然念汝爱父之至,特屈法宥之。汝自今凡遇父有不善,当即谏止,若不听,必再三言之,使不陷於非义,斯为孝也。”又顾谓侍臣曰:“此卒非知书者,能如此,亦可谓难矣,故特屈法以宥其父,将以励天下之为人子者。”

丙午,以开封府祥符等县河决,诏免今年田租。

置山西解州运塩站。命户部遣官相治道路,设法转运,以便商贾,乃遣主事蔚绶、刘匀诣塩池量度水陆之程。绶等言:“河路必经三门碛津,水势险恶,舟楫难通,若渡河以就驿路,挽运尤难。今河北原有输运故道,自塩池至白浪渡登舟,约二百四十里,但历年既久,草木丛塞。若开此路,每三十里置用车辆,趱运甚便。”诏从之,乃自塩池抵怀安每百里置站,站设役夫七十人。

丁未,命自今武臣既没有子未承袭者,仍给其禄。

庚戌,河南按察司言:“王府长史与按察司佥事俱五品,然佥事乃风纪之职,今王府筵宴长史上殿,佥事乃坐於殿外庑下,公聚序坐,长史复居佥事之上,礼有未当。”诏下廷臣议,以为“公宴序坐,长史宜在佥事下,若王命长史上殿,则不拘此例”。上曰:“按察司佥事方面官也,王府筵宴亦宜入殿,坐於长史之上。”

辛亥,给事中陈泰劾奏左佥都御史桂满欺罔,请寘于法。时江宁县役夫自刎死,满奏为人所杀,上诘之再三,固执其辞,故泰劾满有诬罔之罪,无人臣礼。上曰:“恐满实不知,姑宥之。”

靖江王守谦薨。守谦,皇兄南昌王之孙,皇侄文正之子也。初,文正有罪,谪死桐城。上育守谦於宫中,所以教训之甚笃。既长,俾王靖江,而阴贼阴狠,不谨宪度,狎比小人,肆为滛虐,国人苦之。上未忍寘于法,召还京师,戒谕之。守谦不知悔,复肆怨望,作诗讥剌。上复容贷,使居凤阳力田,冀其知稼穑艰难,而思所以保富贵也。既七年,上以其久历艰苦,必克自新,复其爵,使镇云南。又推本亲爱之意,援引古道,谆谆训戒。既行,又遣其妃之弟徐溥赐以玺书曰:“云南诸夷杂处,地险人顽,守者非恩威并行,不可得而长久,故能者必恩威兼着,赏罚严明,笃在防奸御侮,不作无益之工,以疲士卒。域内无警,使乐有余,士卒既安,土人畏威怀德,则久长必矣。云南冬无酷寒,夏无炎暑,气候和平,可谓乐地。然尔戴罪而往,所居之室且可取容而已,所领军士止存百人自随,其余悉与縂兵官备御,因粮于外,旦积余粮,以备明年屯种。旧守军士皆是力农,仅能自给,若不度在下之情,必使坐食,待尽一有窘乏,大非便也。尔所居非奉朕命,必欲称及尔心,则人劳灾兴,有不可逃。尔其钦哉!”守谦既至云南,复奢纵滛佚,掠杀不辜,黩于货财,豪夺暴歛,号令苛急,军民怨咨。上犹不忍致罪,仍召还安置凤阳,虽在贬斥,横恣自如,强取牧马,暴扰一乡,乃召至京笞而禁锢之。至是卒,以其嫡长子赞仪为世子。

是月,永宁宣抚司土官奢尾来朝,贡马,诏赐文绮、钞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