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嘉庆十三年,冬十月,以英吉利兵舰驶入广东,夺总督吴熊光职,以百龄代之。英人自康熙十九年通商中国,继于二十三年建设商馆于广州,而以粤海关检查之严密,及税额之繁重,欲更辟新商港,继于四十年,东印度会社社员甲赤普尔率商船三艘至浙江舟山、宁波等地贸易。浙海关税则较粤海为轻,洋商利之,历康、雍两朝,至乾隆二十二三年间,诸国商船聚泊定海,转运宁波者日众,几有舍粤就浙之倾向。于是高宗纳浙闽总督喀尔吉善、两广总督杨应琚之策,更定浙海科则,视粤海加重,籍以限制洋商。二十四年,黄商洪任辉赴天津,以广东贸易之困难诉于政府,语侵粤海关监督。高宗怒其妄控,下之澳门狱中,自是浙中贸易之途绝。而广州为中国唯一之互市场,各国商船率自东莞县虎门入口,聚泊省城之黄埔。然华英商人每以货财上之关系,日起纷议,英政府乃以五十七年遣使伯爵马戛尔尼及司当,东入东国,要求改良两国之交涉。因提议七条。

一、遣员驻京师,照管本国商务。

二、商船至宁波、舟山及两广、天津地方收泊交易。

三、仿俄国例,设商馆于京师,收贮货物发卖。

四、要求舟山附近小海岛一处,居留英商及收贮货物。

五、于广东省城附近拨舍地方一处,居住英商及寄寓澳门之人,准其自由出入。

六、英商于广州、澳门间,由内河运输货物,请免税或减轻税额。

七、任听英人传教至次年。

其使臣自天津赴京,疆吏例予旅车,题曰:“英国贡船”,强令立之,及抵京城,政府又强令于觐见时,行叩头礼。英使亦不欲以争执小节,妨害其推广商利之目的,悉遵例行之。觐见后,使臣以要求各款,向政府提议,高宗以为远人不识天朝礼制,妄行乞请,于其条件,悉驳斥之,而敕谕其国王,盛称天朝威德,付其使遣归。会英人与法兰西国失和,法帝拿破仑颁布大陆条例,禁欧洲各国与英通商。时葡萄牙国独梗命,法遣兵并其地,英人恐法夺澳门,以是年七月遣海将度路利率战舰十三艘进泊香山鸡头洋,旋以三艘入黄埔,并有三板船入省河,以防御法兰西,保护中、英、葡三国贸易为词,且愿与中国协剿海贼。以其意作书投粤督,遂登岸公然分兵守住澳门炮台。朝廷恐其将实行占领之策,饬熊光严辞拒绝,且封禁水路以绝其粮食。英人苦之,至是启碇,引还印度。帝怒熊光蒽弱,不即时驱逐英舰,夺其职,令效力南河,寻逮戍伊犁。

十九年,冬十二月,英吉利护商兵船违例闯入虎门,旋驶出禁地。英舰自十三年十月开出澳门后,未几仍蔑视旧制,辄以兵船出入虎门,至是督臣蒋攸铦派员诘责,始驶出洋面,于是攸铦疏定防闲策数事:严禁民人私为夷人服役、洋行不得用欧式建筑、店号不得用夷字、清查商人、内地民人不得私往夷馆,并得旨允行。

二十一年秋七月,英吉利使臣司当冬等觐见,至宫门,称疾不成礼而退。英人既以前此浙江之贸易不能遂其请愿,复以近年来广东关税有种种之钳束,因于是年遣正使司当冬及副使二人来中国诣阙陈诉。乃使臣不遵成例,于粤岸收泊,径驶至天津海口登岸。谢宴时,又不行三跪九叩首礼。及抵京,帝命于是月七日瞻觐。八日,于正大光明殿赐宴颁赏,再于同乐园赐食九日。

陛辞,并于是日赐游万寿山。十一日,在太和门领赏,再赴礼部筵宴。十三日,遣行。至入觐日,帝传旨升殿召见。忽接伴大臣和世泰奏称:使臣不能速行,俟至宫门请驾。二次奏称:正使病泄,须少缓。三次奏称:正使病倒,不能进见,当谕以正使回寓,赏医调治,令副使进见。四次奏称:副使二人,亦同称急病。帝大怒,以中国为天下共主,岂有如此倨傲侮慢,甘心忍受之理!严旨停其筵宴赐物,逐之回国。并寄英主敕谕一道,备责使臣之无礼。(时英廷无能通解华文者,反之外部七十馀年。至光绪十六年,薛福成使英,英人始出而属其代认,盖当时实未尝启视也。)又通谕中外及蒙古王公等:托词来使进见,朝服未到,便服不能瞻谒大皇帝。和世泰等不将情节奏明,致未改期召见。不料庸臣误事至此,朕实无颜下对臣工。云云。寻命革去和世泰理藩院尚书,苏楞额工部尚书,广惠总管内务府大臣,穆克登额礼部尚书。

编者曰:英使此来,挟有推广商利之奢望,仅期与中国外交上人员交涉而已,并无瞻对大皇帝之必要。而中国朝廷,必确认英吉利为海外朝贡国之一,此次使节,直为备进方物而来,傲然自大,轻视邻国,误用其奴隶国人之习惯法,以对付欧罗巴使臣,强之行跪拜礼,遂致酿成此次之失败。自是中英闲之外交,日形退步,而感情上之损失,亦愈以积加,已潜伏无形之祸机于不觉矣。又考顺治、康熙闲,德意志人汤若望、比利时人南怀仁,官钦天监时,皆许其侍立,不行拜跪礼。雍正年闲,教王遣使到京,世宗许行西礼,且与之握手。乾隆五十八年,英使马格里来华,礼臣与议礼节,彼以觐见英主之礼为言,礼臣以请,高宗特旨准行西礼。盖中国拜跪之礼,西人万不允遵,故后天津条约载明,遇有碍于国体之礼,断不可行,即指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