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做英文教师的都须懂些语音学(Phonectics),不是要用来教学生,却是教师自己要用来作为一种重要的参考材料。有了这种参考,关于发音正确方面,可以得到很好的保障。就是你的音本来正确,再懂些语音学,于教授的时候也有很大的益处。所以我做英文教员的时候,对于语音学是有过相当的注意,虽则我只是用来使我的英文教学增加效率,并没有意思要做什么语音学专家。

此外关于英文教学法方面,我有个很简单而却非常重要的基本原则。那就是在英文课堂里,要用全部分的时间使学生听的是英文,讲的是英文,看的当然也是英文;非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一个中文字都不讲。(所谓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许有时遇着一个名词,用中文解释一下最容易明白,但也只可说一次,不宜多说。)这个原则也许有人觉得不必,甚至有人觉得中国人何以不许说中国话?固然,我们有时在电车里(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的地方),听见中国人和中国人谈话,抛弃本国话不用,却用起外国语来,好像要以此骄人似的,这是最可厌恶的卑鄙的心理。但是不要忘却的是我们在这里所指的地方是在英文课堂里,更不要忘却我们在英文课堂里是要尽量用最好的法子达到我们学习英文的目的;为着这个特殊的目的,在这样特殊的地方(指英文课堂),必须应用这个原则:教师和学生都须用全部分的时间来讲英文,听英文。我在教英文的时候,开宗明义第一章,就是要使我的学生明白这个原则,相信这个原则。我很郑重地告诉他们:倘若他们不明白这个原则,不相信这个原则,他们不必来上我的英文课,因为他们的英文就很少进步的希望。尤其是从一九二六年,中国革命高潮发生以后,有些青年发生误解,把仇视帝国主义的心理也应用到仇视外国文方面来;一方面虽到课堂去学习外国文,一方面却满不高兴地在课堂里听外国语,讲外国语,所以我更要在开始教他们英文的时候,消除他们的这种误解。我对他们指出:如果他们不能消除这种误解,就索性不要学习外国文,否则便是糟蹋时间和精力。如果遇着学生的英文程度较浅的一级,我上第一课的时候,也要用一小部分的时间,用中文说明这个原则的要旨,使学生们彻底明白,随后便抱定在英文课堂里不说中国话的决心。

我很不愉快地说,就是在今日,我们在有些学校里,还可以看到外国文教师用着二三十年前的老古板的教授法:由教师在课堂里向学生用中国话逐字逐句逐段讲述外国文的课本!在教外国文的课堂上,有着一大半的时间说的是中国话,听的是中国话!就是那一小半时间里,学生所听的外国文,也只是注意中文的意思,对于外国文还是很隔膜的,很生疏的,因为学习任何外国文都要靠反复多次的练习,不是听用中文逐句讲一下就能收效的;而这种练习,——说的练习,听的练习,乃至看的练习——都要由教师和学生共同做的,虽则教师是处于领导,纠正,推动,和鼓励的地位。

谈到这里,诸君也许要发生一个疑问:学生的英文程度已经有些根底的,对于教师的英语诚然可以了解,但是初学的学生怎样就听得懂呢?

这个问题确是值得注意的。但是这个问题可用直接教授法来解决。这并不是我发明的方法,只是采用来解决这个问题罢了。这个方法说来也没有什么希奇,简单的内容,只是用英文教英文,不用中文教英文。因为初学的学生不能立刻听得懂,所以一定要先从实物入手,从可见的行动入手。教师要把实物带到课堂里去,拿什么给学生看的时候,就把什么名词说给学生听,同时叫学生随着你说;随后你可以做相当的行动给他们看,同时把这种行动的说法说给学生听,并叫学生随着你说。先从身体,身上可见的一切,课堂内可见的一切,学校内可见的一切,慢慢儿推到一般社会的事物。先由教师帮助学生练习得烂熟,用种种问句和答语练习得烂熟,然后叫他们翻开书本来看。他们看书的时候,对于其中的意义和读音已经烂熟了,所注意的只是拼法和写法罢了,用不着教师再用中文来解释英文了。这种教授法,在教师方面,当然比依样画葫芦地讲一遍——用中文讲一遍——来得吃力,但是在学生方面却可以得到较大的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