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今夜我非常口渴。
从前有一个阿Q式的少年,某个女郎是他的爱人,但他并不是她的爱人,因此你可以知道他们的是一种什么关系。然而他是个乐观的人,他说,她不过是嘴里说不爱我,其实心里是很爱很爱的;因此他非常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她把他完全冷淡了。他说,真的爱情是渊默的,真的热力是内燃的,而外表像是蒙上一重冰冷的面幕;因此他仍然非常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她嫁了人了。他说,爱不是占有,无所用妒嫉而失望,而且她嫁人是一回事,爱我又是一回事,她的心是属于我的;因此他仍然非常幸福地生活下去,时时去访候她,直到因为太频繁了而一天被飨闭门羹。他说这是因为她要叫我不要做傻子,既然我们的灵魂已经合成一体,这种形式上的殷勤完全是无谓而多事的;因此他仍然非常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老死,梦想着在天堂里和她在一起。横竖天堂并没有这回事,只要生前自己骗得过自己,便是精神上的胜利了。我说这样的人,非常受用。
郑××我看他真没有脸孔活在世上,日本大概不会去了吧?和你的说去北平一样,可是你有你的客观环境,还可以原谅,他赖在家里不知作甚么的。
读书要头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读,等不痛的时候再读。可惜你不多跟我在一起,对于应付功课债方面我是顶在行的,在大考的时候,我惯是最悠闲的一个,虽然债欠得比谁都要多。
真是从心底里感谢你给我的那两张照片,取景、位置、光线,都很好,那女郎可爱极了,你愿不愿为我介绍?看她的样子很聪明,很懂事,而且会做诗、也许很凶(?)
接受我的渴念和祝福。
朱 六日夜
我不笑你,但我真愿你不要再病了,永远地,永远地。不是假惺惺,真有点怅惘。有得时间生病,宁可谈恋爱。
我不希望你来(不是不要你来),你来我会很窘的。
如果上某个教员的第一班课,在开首几个星期里,必得格外巴结,给他一个特别好的印象,以后可以便宜不少,就怎样拆烂污也不要紧了,这是我一贯的政策,我的好分数都是这样得来的。
因此今天Cleopatra也不去看了、左右不过是铺张一些巨大的场面,比之《罗宫春色》和以前的《十诫》、《万王之王》是较失败的一张,因为缺少情绪上的力量,据说是。附近的小戏院里映《狂风暴雨》,去温了一遍,这类片子才真是百读不厌,而且第二遍比第一遍更满意。
前夜去看《风流寡妇》影片,我不曾看过《璇宫艳史》,很抱歉,刘别谦的作品一部也不曾看过,我以为一定是很好的,至少在技巧上画面上,不能怎样说它坏。但希望过奢,不免有些失望。故事不算不发松,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空虚,不似《云台春锁》那样嘲讽得泼辣淋漓。歌舞场面的富丽,则别的影片如《奇异酒店》等中也已见过。希弗莱我本来相当的喜欢的,虽则他不是美少年,这里仍然是他的顽皮。但麦唐纳在任何一方面都不能使我满意,第一她完全不美,不动人,简直有些难看,第二她的表演也是平平,没有出色的地方,歌唱得还好,但不及Grace Moore。
你一定说我不好,大概已成定谳,再为自己辩护也没有用了,我将以自怨自艾的灰心失望度过这不得你欢喜的余生了吧,言念及此,泪下三钵头。
买了一本《文学月刊》,一本《文学季刊》,其中的小说,模模糊糊看不下去,我说去年一年在小说、戏剧、诗歌一方面都绝少收获,诗歌已至绝路,戏剧少人顾问,小说方面,还有一批能写的人,可是作家一成名,便好像不能再进步了的样子。过时的作家写出来的东西几乎没一篇不讨厌。
我能够崇敬你的,如果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