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一转眼又是三天。西林今日到沪,他说一到即去我家。水果恐已不成模样,但也是一点意思,文伯去时你有石榴吃了。他在想带些什么别致东西给你。你如想什么,快来信,尚来得及。你就要给适之写信,他今日已南下,日内可到沪。他说一定去看你。你得客气些,老朋友总是老朋友,感情总是值得保存的。你说对不?少蝶处五百两,再不可少,否则更僵,原来他信上也说两,好在他不在这“两”元的区别,而于我们却有分寸;可老实对他说,但我盼望这信到时,他已为我付银行,请你写个条子叫老何持去兴业(静安寺路)银行,向锡璜,问他我们账上欠多少?你再告诉我,已开出节账,到哪天为止,共多少?连同本月的房钱一共若干?还有少蝶那笔钱也得算上,如此家用到十月底尚须归清多少,我得有个数。账再来设法弥补。你知道我一连三月,共须扣去三百元,大雨那时共三百元,现在也是无期搁浅,真是不了,你爱我,在这窘迫时能替我省,我真感谢。我但求立得直,以后即要借钱也没有路了,千万小心。我这几天上课应酬颇忙。我来说给你听:星一晚上有四个饭局之多。南城、北城、东城都有,奔煞人,星二徽音山上下来。同吃中饭,她已经胖到九十八磅,你说要不要静养,我说你也得到山上去静养,才能真的走上健康的路,上海是没办法的,我看样子,徽音又快有宝宝了。

星二晚,适之家饯西林行,我冻病了,昨天又是一早上课,饭后王叔鲁约去看房子,在什方院,我和慰慈同去。房子倒是全地板,又有澡间;但院子太小,恐不适宜,我们想不要,并且你若一时不来。我这里另开门户,更增费用,也不是道理。关了房子,去协和,看奚若。他的脚病又发作了,不能动,又得住院两星期,可怜!晚上,□□(原文此处为“□”,下同)等在春华楼为适之饯行。请了三四个姑娘来,饭后被拉到胡同,对不住,好太太!我本想不去,但□□说有他不妨事,□□病后性欲大强,他在老相好鹣鹣外又和一个红弟老七生了关系。昨晚见了,肉感颇富。她和老三是一个班子,两雌争□□。醋气勃勃,甚为好看,今天又是一早上课,下午睡了一晌。五点送适之走,与杨亮功、慰慈去正阳楼吃蟹,吃烤羊肉,八时又去德国府吃饭不想洋鬼子也会逛胡同,他们都说中国姑娘好。乖,你放心!我决不沾花惹草。女人我也见得多,谁也没有我的爱妻好。这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每天每夜都想你。一晚我做梦,飞机回家,一直飞进你的房,一直飞上你的床,小鸟儿就进了窠也,美极!可惜是梦,想想我们少年夫妻分离两地,实在是不对。但上海决不是我们住的地方。我始终希望你能搬来共同享些闲福。北京真是太美了。你何必沾恋上海呢?大雨的事弄得极糟他到后,师大无薪可发,他就发脾气,不上课,退还聘书。他可不知道这并非亏待他一人,除了北大基金教授每月领薪,此外人人都得耐心等。今天我劝了他半天,他才答应上一星期的课;因为他如其完全不上课,那他最初领的二百元都得还,那不是更糟;他现住欧美同学会,你来个信劝劝他,好不好?中国那比得外国,万事都得将就一些。你说是不是?奚若太太一件衣料,你得补来,托适之带,不要忘记了,她在盼望的。再有上月水电,我确是开了,老何上来,从笔筒下拿去了;我走的那天或是上一天,怎说没有。老太爷有回信没有?我明天去燕京看君劢。我要睡了,乖乖!

我亲吻你的香肌。

你的“愚夫”摩摩 十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