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傳

謝朓字玄暉,陳郡陽夏人也。祖述,吳興太守。父諱,散騎侍郎。

朓少好學,有美名,文章清麗。解褐豫章王太尉行參軍,遷隨王東中郎府,轉王儉衞軍東閤祭酒,太子舍人、隨王鎮西功曹,轉文學。

子隆在荊州,好辭賦,數集僚友,朓以文才,尤被賞愛,流連晤對,不捨日夕。長史王秀之以朓年少相動,密以啓聞。世祖勑曰:「侍讀虞雲自宜恒應侍接。朓可還都。」朓道中為詩寄西府曰:「常恐鷹隼擊,秋菊委嚴霜。寄言罻羅者,寥廓已高翔。」遷新安王中軍記室。尋以本官兼尚書殿中郎。

隆昌初,敕朓接北使,朓自以口訥,啓讓,見許。高宗輔政,以朓為驃騎諮議,領記室,掌霸府文筆。又掌中書詔誥,除祕書丞,未拜,仍轉中書郎。出為宣城太守,以選復為中書郎。

建武四年,出為晉安王鎮北諮議、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啓王敬則反謀,上甚嘉賞之。遷尚書吏部郎。朓上表三讓,中書疑朓官未及讓,以問祭酒沈約。約曰:「宋元嘉中,范曅讓吏部,朱脩之讓黃門,蔡興宗讓中書,並三表詔荅,具事宛然。近世小官不讓,遂成恒俗,恐此有乖讓意。王藍田、劉安西並貴重,初自不讓,今豈可慕此不讓邪?孫興公、孔顗並讓記室,今豈可三署皆讓邪?謝吏部今授超階,讓別有意,豈關官之大小?撝讓之美,本出人情。若大官必讓,便與詣闕章表不異。例旣如此,謂都非疑。」朓又啓讓,上優答不許。

朓善草、隷,長五言詩,沈約常云「二百年來無此詩也」。敬皇后遷祔山陵,朓撰哀策文,齊世莫有及者。

東昬失德,江祐欲立夏王寶玄,末更回惑,與弟祀密謂朓曰:「江夏年少輕脫,不堪負荷神器,不可復行廢立。始安年長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貴,政是求安國家耳。」遙光又遣親人劉渢密致意於朓,欲以為肺腑。朓自以受恩高宗,非渢所言,不肯答。少日,遙光以朓兼知衞尉事,朓懼見引,卽以祏等謀告左興盛,興盛不敢發言。祏聞,以告遙光,遙光大怒,乃稱勑召朓,仍回車付廷尉,與徐孝嗣、祏、暄等連名啓誅朓曰:「謝朓資性險薄,大彰遠近。王敬則往構凶逆,微有誠效,自爾昇擢,超越倫伍。而谿壑無厭,著於觸事。比遂扇動內外,處處姦說,妄貶乘輿,竊論宮禁,間謗親賢,輕議朝宰,醜言異計,非可具聞。無君之心旣著,共棄之誅宜及。臣等參議,宜下北里,肅正刑書。」詔:「公等啓事如此,朓資性輕險,久彰物議。直以彫蟲薄伎,見齒衣冠。昔在渚宮,構扇蕃邸,日夜從諛,仰窺俯畫。及還京師,飜自宣露,江、漢無波,以為己功。素論於茲而盡,縉紳所以側目。去夏之事,頗有微誠,賞擢曲加,踰邁倫序,感悅未聞,陵競彌著。遂復矯構風塵,妄惑朱紫,詆貶朝政,疑間親賢。巧言利口,見醜前志,涓流纖孽,作戒遠圖。宜有少正之刑,以申去害之義。便可收付廷尉,肅明國典。」又使御史中丞范岫奏收朓,下獄死。時年三十六。

朓初告王敬則,敬則女為朓妻,常懷刀欲報朓,朓不敢相見。及為吏部郎,沈昭畧謂朓曰:「卿人地之美,無忝此職。但恨今日刑于寡妻。」朓臨敗歎曰:「我不殺王公,王公由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