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佚名 撰
美人,姓花氏,字莺粟,别号芙蓉。貌光艳而黑,故人以黑美人呼之。先世某,本印度人。道咸之际,海禁大开,挈其妻女,航海而来中国。厥后椒聊蕃衍,散处二十三行省,各理烟花业以治生,黑美人其苗裔也。
有某公子者,乌衣风范,浊世翩翩。过黑市,一见而悦之。黑美人工应酬,善伺人意,见公子悦己,益为殷勤款洽,握手谈心,遂同寝处。由是茶余酒后,必一访黑美人以为乐,风雨无间,习以为常。既而公子因不可须臾离之故,出重金购之归。床第之间,其乐融融,如咀庶节,渐入佳境。亦莫辨其为温柔乡,为黑甜乡,但寝斯馈斯而已。以故花燕牌局诸嗜好,转因黑美人而时一谢绝。或值要事他出,必挈之以偕行。无何,公子日就尪瘠,形容枯槁,面目黧黑,眠食不时。亲朋咸劝公子与黑美人绝,公子亦颇思与之绝。然虽绝而不能遽绝,觉半日不晤黑美人,其相思之苦,有匪可以言语形容者。如是者数月,终无绝之之法,亦姑听之而已。公子本中人产,坐是日耗,而家以不支。虽遇奇窘,而黑美人之糜费,竟不能少贬。公子不得已,爰广求戒绝之术。或致书某粤贾,请示机宜;或亲访某滬医,乞授计画。时有某友,告以一方,公子如法试之,稍稍有效,而终强制。於是藉官府之力,往某局匿迹数日,乃竟能冷淡,不思黑美人矣。黑美人亦以宠日衰,自愿下堂。
不数月间,公子身体健全,精神焕发,起居饮食,顿复其初。一日,从友人处复与黑美人遇,虚与委蛇。略为交接,旧欢新爱,藉断丝牵,归涉冥想,寤寐转辗,恋之如故。不得已,又以重金购之归,再接再厉,情好益坚。至是因昵之久,而病痨,诸虚百损,丛集一身。黑美人雅善疗病,治气痛河鱼疾,尤能应手奏效。抑知公子病入骨髓,胃气久虚,真阳已痿,恶石美疢,迄无寸效。又以家境日艰,疾竟不起。公子卒后,黑美人犹日侍奉於灵台,如生时状,既葬除灵,始去而之他。复以困公子者困他人焉,而蒙其毒而死者,至年不可以计数。
迩者中国有鉴於黑美人之流毒无穷,於国计民生,大有关系,因严为之禁,诏关津吏捕之,无任漏纲。而黑美人神通广大,行贿关说,匿处中华。时於秘密社会,巧使其诱引蛊惑之计。犹幸江之徐属,浙之台属,以及川粤等省,黑种日就澌灭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