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翁者,不知何许人也。隐于峨眉山,不知年代。唐天宝中,益州士曹柳某妻李氏,容色绝代。时节度使章仇兼琼,新得吐番安戎城,差柳送物至城所。三岁不复命。李在官舍,重门未启,忽有裴兵曹诣门,云是李之中表丈人。李云:“无裴家亲。”

  门不令启。裴因言李小名,兼说其中外氏族。李方令开门致拜。因欲餐,裴人质甚雅,因问:“柳郎去几时?”

  答云:“已三载矣。”

  裴云:“三载义绝,古人所言,今欲如何?且丈人与子业因,合为伉俪,愿无拒此。”

  而竟为裴丈所迷,似不由人可否也。裴兵曹者,亦既娶矣。而章仇公闻李美姿,欲窥觇之。乃令夫人特设筵会,屈府县之妻,罔不毕集。唯李以夫婿在远,辞焉。章仇妻以须必见,乃云:“但来,无苦推辞。”

  李惧责,遂行。着黄罗银泥裙、五晕罗银泥衫子、单丝罗红地银泥帔子,盖益都之盛服也。裴顾衣而叹曰:“世间之服,华丽止此耳。”

  回谓小仆:“可归开箱,取第三衣来。”

  李云:“不与第一而与第三,何也?”

  裴曰:“第三已非人世所有矣。”

  须臾衣至,异香满室。裴再视,笑谓小仆曰:“衣服当须尔耶!若章仇何知,但恐许老翁知耳。”

  乃登车诣节度家。

  既入,夫人并座客,悉皆降阶致礼。李既服天衣,貌更殊异,观者爱之。坐定,夫人令白章仇曰:“士曹之妻,容饰绝代。”

  章仇径来入院,戒众勿起。见李服色,叹息数四,乃借帔观之,则知非人间物。试之水火,亦不焚污。因留诘之,李具陈本末。使人至裴居处,则不见矣。兼琼乃易其衣而进,并奏许老翁之事。敕令以计须求许老。章仇意疑仙者往来,必在药肆。因令药师候其出处。居四日得之,初有小童诣肆市药,药师意是其徒,乃以恶药与之。小童往而复来,且嘱云:“大人怒药不佳,欲见捶挞。”

  因问:“大人为谁?”

  童子云:“许老翁也。”

  药师甚喜,引童白府。章仇令劲健百人,卒吏五十人,随童诣山,且申敕令。山峰巉绝,众莫能上。童乃自下大呼。

  须臾,老翁出石壁上,问:“何故领尔许人来?”

  童具白其事。老翁问:“童曷不来,童曷不来?”

  童遂冉冉蹑虚而上。诸吏叩头求哀云:“大夫之暴,翁所知也。”

  老翁乃许行,谓诸吏曰:“君但返府,我随至。”

  及吏卒至府未久,而翁亦至焉。章仇见之,再拜俯伏。翁无敬色。因问:“娶李者是谁?”

  翁曰:“此是上元夫人衣库之官,俗情未尽耳。”

  章仇求老翁诣帝。许云:“往亦不难。”

  乃与奏事者克期至长安。先期而至,有诏引见。玄宗致礼甚恭。

  既坐,问云:“库官有罪,天上知否?”

  翁云:“已被流作人间一国主矣。”

  又问:“衣竟何如?”

  许云:“设席施衣于清净之所,当有人来龋”上敕人如其言。初不见人,但有旋风卷衣入云,顾盼之间,亦失许翁所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