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人登龙未就,在《十日谈》,《矛盾》月刊,《中华日报》及《自由谈》化名投稿,系统的攻击《人间世》,如野狐谈佛,癞鳖谈仙,不欲致辩。但《自由谈》曾有他人一篇批评周作人先生个人态度,今日拜读曹聚仁先生《周作人先生的自寿诗》,甚洽我心,觉有些话要说。昨得周先生与《人间世》稿,内附短简云:

……得刘大杰先生来信,谓读拙诗不禁凄然泪下,此种看法,吾甚佩服。(原函已转刘先生,记其大意如此。)

余复周先生信,虽无存稿,大意如下:

……此诗自是如此看法,寄沉痛於幽闲,但世间俗人太多,外间颇有訾议。听之可也,惟自怪不应将此诗发表,放在竖子眼前耳。长沮桀溺乃世间热血人,明人早有此语……

所谓明人早有此语,系徐芳答傅嬴宾书中话,录之于此:

弟赋性浅褊,于当世之务,又复暗昧弗达,向来(谬去讠换口)(谬去讠换口)哓哓,非敢自鸣孤激,亦以同室之争,义无坐视。究竟丝发奚裨,祗添一种罪案耳。扼豺虎之吭而夺之食,为念虽切,识者笑其愚矣。自昔皆然,不止今日也。且楚狂沮溺,春秋之最冷人也。然味其言,非天下冷人也,而正天下之热人。热极矣,而无如何,则不得不归於冷耳。极热必极冷,此乘桴之所以叹也。

吾素最反对清谈亡晋之论,晋之亡不在阮籍猖狂,而在昏君暴主杀人如麻使阮籍不得不猖狂之环境。向来中国无民权,直言之士每死於宦阉之手,汉之党锢,明之清议,皆其例也。后之论史者,每谓清谈亡国,不啻为逆阉洗刷,陋矣,且亦冤矣。夫饮酒猖狂,或沉寂无闻,亦不过洁身自好耳。今世癞鳖,欲使洁身自好者负亡国之罪,若然则“今日乌合,明日乌散;今日倒戈,明日凭轼;今日为君子,明日为小人;今日为小人,明日复为君子”之辈可无罪。孔子圣人尚有乘桴浮于海之叹,今世癞鳌一股头巾气几欲驾圣人而上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