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启祯四书文卷七目録

孟子上

齐桓晋文之事  一章    郑 鄤

然则废衅钟与  三句    刘 侗

庄暴见孟子曰  一章    黄淳耀

文王之囿  一章      黄淳耀春省耕而补不足  二句   张 溥

耕者九一  五句      罗万藻

齐人伐燕胜之  二章    陈际泰

君子创业埀统爲可继也    陈际泰

虽有智慧  二句      陈际泰

不得于心  不可      金 声

何谓知言  一节      方以智

学不厌智也         陈际泰得百里之地而君之 皆不为也 黄淳耀

圣人之于民亦类也      章世纯

栁下惠不恭         金 声

前日于齐  一章      陈际泰

孟子之平陆  一章     黄淳耀

有官守者 四句       陈际泰

夫世禄 三节        罗 炌

诗云雨我公田  一节    陈子龙人伦明于上  二句【其一】   陈际泰人伦明于上  二句【其二】   陈际泰诗云周虽旧邦   四句   陈际泰

卿以下  二节       金 声

乡田同井 五句       陈际泰

当尧之时 二节       金 声

树艺五谷  二句      陈子龙孟子谓戴不胜曰  一章   黄淳耀段干木  非由之所知也   钱 禧

诸侯放恣 二句       黄淳耀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  一节

陈际泰

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   一章

艾南英

齐桓晋文之事  一章    郑 鄤

大贤发齐王之仁心而进之以王政也夫易牛不忍之心也举斯心行政则保民而王矣桓文云乎哉且王霸之辨也霸者以事王者以徳夫徳者推不忍之心是也霸者亦有是心而欲能惽之是故兴兵搆怨求之四海而甚难王者亦犹是心而恩能推之是故发政施仁为之堂上而甚易如齐王之足王者是心也而不自知也则桓文之欲为之惽也孟子乃就易牛一事发其不忍而指之曰此王心也仁之妙于术者也百姓之言不足疑而运掌之治不可失也王试推之老与幼之递及何难王试度之人与物之殊功何故举斯心而加诸彼推恩本易于折技求大欲而快于心得害必深于缘木王无惽于本计而自失其莫御之机也王有是心而本在王反是本而天下之欲在以不忍杀牛之心行不忍罔民之政将见士民商旅合而成足王之形学校农桑举而措保民之烈明君之道三代之遗纪于圣门而传于后世者吾王以堂上为之有余矣若徳不务而事是求吾恐妄希齐晋之图而不免于邹楚之续也则无乃志终惽而心且沦于忍也

于简掉处看其裁剪不如于跌宕处看其波澜长题无波澜而但言裁剪终非佳境也【原评】

运掉如意气局寛绰有余盖妙手适然而得即令其人再为之亦更不能似此神化矣

然则废衅钟与  三句    刘 侗

有骇于骤废者可以穷不忍之心焉夫一衅钟也人以废疑而王亦有难议废者矣然不忍者将何术而处于此孟子若曰人君不忍之心与不可之事两者常相因也故有所不忍而举一事而事有不可輙举有所不忍而废一事而事又不可輙废保民之主不知几萦回焉如胡龁所称王不忍牛而思以舍之王于此时全未遑计夫钟也乃牵牛之人固将以衅钟也对曰王今者舍牛亦未知夫衅钟之说乎乐作而声之钟也者乐之首事也钟成而落之衅也者钟之首事也然则废衅钟与夫天下破格之殊恩为庸人所骇故有目不欲睹耳不故闻一经解释未尝不称快一时而延之每数十百年而莫之敢讥者在有司以奉行为无过至情至性不得而动之也国家习举之弥文为末世所尊故有措不关重置不关轻偶尔蠲除岂遂谓陨越典刑而争之每数十百言而莫能谕止者在流俗以汰革为更张实心实政不得而夺之也遂令堂下烦称臆说据国法而难好生之君堂上展转龃违本念而行先王之礼王于斯时亦无可如何直漫然应曰何可废也盖王中持乎不可竟废之议方牵制于人言孤行其不忍不舍之心亦徘徊于初念觉觳觫一见耿耿难消而制作当年寥寥莫问当斯际也而权宜出矣

于题缝中发意小中见大思议宏濶仍于题气不失故佳

庄暴见孟子曰  一章    黄淳耀

乐无古今惟同民者为能好也盖先王乐民之乐故其乐至今传也如齐王之所好与独乐何异昔齐自敬仲奔齐韶乐在焉至宣王之世犹存孟子之齐与王论政者屡矣无一言及于古乐以为仁义不施则虽日取先王之乐而张之于庭无益也一日庄暴以王之好乐语孟子有疑辞焉及孟子以庄子之语诘王有愧辞焉彼特以古乐在齐而躭此敖辟骄志之音为非宜尔虽然王果以昔日之乐为足以治今日之齐乎哉夫国不期于大小期于好乐乐不期于今古期于同民今也知独乐之不若与人知少乐之不若与众是天下之知乐者莫如王也知与人之为乐而故独之知与众之为乐而故少之是天下之不好乐者莫如王也王之心必曰吾何独矣吾不有妾御乎哉吾何少矣吾不有便嬖乎哉嗟夫此王之所以为独此王之所以为少也今夫临淄之中不下十万戸王之妾御便嬖不过数百人王日与此数百人者鼓乐田猎之是娱而此十万戸中耳不絶悲叹之声目不絶流离之状此虽伶伦复作仪舞再来民亦必疾首蹙頞以为安得此亡国之音也况世俗之乐乎然则好乐之甚者可知已欲民之乐闻莫如发徳音欲民之乐见莫如下膏泽欲民之善颂善祷莫如播仁声至于徳洋恩普收六国而臣之撃壤有歌殿屎不作则王之乐亦洋洋乎来矣后世闻之以为此非东海之风而王者之作也岂不盛哉言至此则王必动容而思已吾故曰天下之知乐者莫如王也言至此则王必敛袵而退矣吾故曰天下之不好乐者莫如王也以同民为经以古乐今乐同独众少好不好为纬而以古文之法运掉游行如云烟在空合散无迹 隆万髙手于全章题数节题文不过取其语脉神气之流贯耳至啓祯名家然后于题中义理一一融会纵笔所如而题中节奏宛转相赴时有前后易置处亦不得以倒提逆挈目之一由专于时文中讲法律一由从古文规模中变化也此诀陈黄二家尤据胜塲

文王之囿  一章      黄淳耀

即以囿论而仁暴分矣夫古之为囿也所以行仁今之为囿也所以行暴然则古固无囿而今亦岂有囿哉古者生民之道多途也虽游戏之时亦生今者杀民之道多途也虽游戏之时亦杀生与杀皆有所不自知而受者知之并其不及受者亦无异其身受之而已昔文有灵囿其小大可以意揣也而宣王之言以为方七十里异哉问也于传有之文王以百里果若王言是割十之七以为囿也于传有之文王之城十里果若王言是分囿之余以为城也此其有无殆不足辨夫既不足辨矣则王谓有之孟子亦以为有之可也传未必有之设以传为有之可也至于以四十里之齐囿为小于文囿则大不可夫文安得囿直周民之薮耳泽耳王安得囿直齐民之机耳网耳今夫文王之囿以豳地为基址以雍岐为结搆以江叹为藩篱以六州为门戸薪之槱之名材多矣肃肃兔罝渔猎多矣夫然后规硗确之地审面势之宜以为观望劳形之所当斯时也天下熙熙皆为囿来天下攘攘皆为囿往是故民气乐而颂声作也今王之为囿也则不然絶陂池水泽之利弃桑麻梨栗之盛扩荆棘之林广狐兔之苑髙髙下下以罢民于临淄虽羇旅逺人欲览于髙明而惴惴焉惧有大戮鸣呼是尚得称囿耶且夫麋鹿不可以耕耘而令耕耘者养食之养麋鹿者或误杀麋鹿而又杀其养糜鹿者以谢之四十里之外民以赋敛死以战争死不知凡几矣四十里之内民又以杀麋鹿死是无往而不得死也彼民畏威逺罪不敢直斥为阱而但曰王之囿太大此其意亦可深念矣而王尚曰小乎王一旦恫其苦斯慨然悔悟废钟鼔帷帐之具罢驰骋游猎之娱慰安元元复其壤土然后修文之明堂而坐以治之民惟恐王之不为囿也

纵笔驰骤若自为一则论辨而与题之节会自相融贯

春省耕而补不足  二句   张 溥

惟王用省而勤民至矣夫民之需补助甚亟也春秋之省王者不已勤乎且古之百姓与人主不甚相逺也在上者数出而无忧在下者常徳而不困凡所谓振民之急而阜其财求一嵗之中两见之矣春秋之省是也夫耕植之制先教于国中敛藏之令预勤于嵗始及时而戒焉有司之所事守也即及时而民有不备焉亦非王者之所当虑也顾省之而有补有助何也葢当日之人主持已朴略而与民和厚其居也既不若后世之处于深宫而尊其文禁故草野之民皆得见天子而自言其情其行也又不若后世之盛于兵卫而烦其征求故匹夫之急皆可縁省风以速得其欲当夫春之有耕劝之耕者至矣犹有省焉惰民其能无儆与而时则惟不足之补也不以惩民而先救其乏所以成耕之事也当夫秋之有敛导之敛者至矣犹有省焉罢民其能无愧与而时则惟不给之助也不以督下而亟思其困所以成敛之事也然则四时之内下令于地之有司以众寡赢乏之数达王朝而籍贷焉不亦可乎而王者不自安也作成之际下之劳瘁甚矣惟在人君之毅然一出平其物而使之不诎虽有公卿不以代焉而一时豪大之赢聚贫弱之出息俱无所隠而渐滋其患抑囏阨之赒委事于乡之羣吏凡天患民病之隠以巡问而施惠焉有常职矣而王者心犹歉也终嵗之勤下之力庸尽矣惟在人君之亲事劳苦新其气而使之不倦虽有大事未敢忘焉而后见籍田之亲耕蜡祭之息物俱非虚文以数干其誉是故足迹不出千里而见闻己广赈贷不由私家而大政已立惟此道得也

中有实义故词多膏润而不同俗艳

耕者九一  五句      罗万藻

岐之治有五皆王政也夫天下唯是士民商旅之心耳政之行也宁以寛济文之治岐殆是乎且王政者救时之具也道髙而恩厚知明而意美其效于人国也乱可以治弱可以强人主顾力行何如耳昔文之治岐其为王政者何也见经制之大焉见忠厚之意焉其于耕者则有九一之赋在夫当文之时其归附日繁其幅日长以体国经野之法治之自山林川泽城郭沟涂而外此丘甸之供几何而文行之以为此不可弛之法也其于仕者则有世禄之典在夫岐下之治其择土甚瘠其制入甚俭以均节财用之式经之自祭祀宾客丧荒币帛而外此禄予之给所费不赀而文崇之以为此不可蔑之典也关市则讥而不征焉盖彼岨矣岐有夷之行此都会之成也圣人设教闗盛衰讥警之未可忘也夫亦暴客之虑不惟凶荒无征也泽梁则无禁焉盖猗与漆沮潜有多鱼实王气之钟也人主取材以彰物庙庖之时有需也夫亦官司之守不闻网罟有禁也罪人则不孥焉盖怙冐西土厥民时叙天命之所以诞受也先王明罚以勅法罪人之不可失也夫亦威威显民之意法无淫及妻子也夫商辛毒痡之世而文以其时养士结民于事势盖岌岌矣然其犯甚危而其全甚大卒也使其身有孔迩之戴而使其民防如燬之君岐阳最尔之区而文用之不蓄财收威于事机宜落落矣然其留已厚而其规已逺卒也武王因之用着耆定之烈而周公成之遂埀治世之书王政之可得闻者如此

驱使不出经文树义别无险怪人自莫及此有天分【原评】

极清淡极平正而非髙挹羣言不能道其只字

齐人伐燕胜之  二章    陈际泰

欲止诸侯之谋始终无失勿取之意可矣夫齐非伐燕之国也齐而有燕诸侯亦皆得而有齐矣及止之论孟子善为谋燕者哉且夫伐燕之役功未有髙于此者也用五旬之师举万乘之国若振槁然夫燕天府之国得之凭长城易水之固兼林胡楼烦之地南面而争天下其于计诚便故勿取之说与取之说争其数不胜也然孟子初不决策于取而引文王武王之事以视民情之所归盖孟子已早策齐王非伐燕之人而怀定安辑非其所能孟子已逆知燕民有中变之事而间蹈瑕非其所定故征诸人心以决之而其意已了然特齐王贪不悟耳无何果取燕果杀人父兄果繋人子弟果毁人宗庙果迁人重器天下果借之以为名而动救燕之兵然而幸方在谋也夫天下虽忌齐虽忌齐之外又益一齐然齐诚行仁政天下之兵决不动盖古有以地之大因民之心而取人国者文之后有一武古有以地之小因民之心而取人国者武之前有一汤使齐如汤不杀人父兄不繋人子弟不毁人宗庙不迁人重器齐虽强齐虽益倍地之强诸侯之心得而忌诸侯之兵不得而动而齐不然是天下既已隂忌齐之实而齐又复阳借天下以名天下之兵之动者为是之故耳虽然实者天下之所不敢阳出者也而特出于名则止天下之兵者莫若伐其谋而夺其所恃而又不可后发以成天下之先夫后发则又借天下以其名而事将不可止此惟谙于兵者知之是孟子策齐之最善也

纵横变化无非题目节族而雄健之气进退自如专以巧法钩勒题面者无从窥其踪迹 避水火一段若能少加防缀更无遗憾矣

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    陈际泰

防论君子之创垂而其志亦畧可覩矣夫为善虽有可王之理而要非君子之心也创业垂统千载犹将见此心耳且有所为而为善则其为善也必不坚彼覩于必然之事而志分则有诡于中者矣彼揣于不然之效而见明则有辍于后者矣乃君子为善之心固不如是也业不得不创统不得不垂思及其子孙固不敢为玩愒之为以偷萌而业自宜于创统自宐于埀姑尽其在我亦未尝有图度之志以开先自英雄之事而论君子而知其事有所止也夫人之才志未有相什伯者后日为之而渐有成而后有意计难量之事当其先但不欲以祖宗世传之绪自我而隳纵拮据戎马之间别起一方以为后图而其志固已有限矣自圣贤之事而论君子而知其事有所止也夫人之举动未有不素位者后世归之而追以功而后有奉扬溢美之言本其初但不欲以无竞维人之思自身而息纵崎岖艰难之时过为无逸以示贻谋而其情亦畧可原矣盖君子明畧最优者也时事之所居其知之矣国家承赫声濯灵之烈其锋其势而皆未可乘欲以流离播迁之余希冀非望有以知君子不为也故创埀之局大而小用之而不必有以侈其事且君子尺寸自守者也纵横之所志其黜之矣家世有天命自度之念日惧一日而恐其不终欲以忧勤惕励之身骤用非常又有以知君子不为也故创埀之役变而常用之而终无以疵其心然则君子创业垂统抑何也亦惟求可继而已矣继与不继君子不敢必而特尽我之所为继与不继君子终不敢知而要无害我之所为可继者浅事也君子创垂之心且聼之矣况乎成功而王者哉由此言之君子之为善固无所为而为者也

二句乃转捩语创业垂统即是上文为善二字不烦实讲也字语气直走下文若上四字过于张皇通节俱呼应不灵矣惟作者为善斟酌【原评】

领取虚神中具沉雄豪宕之槩盖由作家本领深厚可知文若清薄寡味虽审合题气终不耐观

虽有智慧  二句      陈际泰

势之当乘时人其知之矣夫智慧则英分多矣宜无所不可而要不能不自诎于势之无可乘势之为天下重如此哉且人恃已之所长而择其尤曰吾独不得一智慧之士置之心腹耳吾独不得一智慧之性受之天分耳何忧天下哉审尔必将谓即无一成之田一旅之众犹足以兴起中野也此何其不思之甚也天下有势焉势者名一而变无算者也或名分之居尊或威权之在御而又或幅员之尚广与甲兵之尚强如此者我得之则可以制人而人得之则可以制我故智慧之士独能观天下势之所居即智慧之士亦未尝不度天下势之诎有两人于此一为智慧之人一为不智慧之人其胜负之机不待智者而决矣而事顾相反此非智有败事而愚有得道也所乘之者异也彼无尺寸之阶故拮据而不足此有先业之据故安枕而有余也即世有一人于此先此智慧之人后亦不过此能智能慧之人其进取之技不独一日而然矣而成顾有时此非必愚之于前而智之于后也亦所乘之者异也少年虑事精详而苦于无所凭垂暮举事钝耄而幸于有所借也是故但恃智慧而于势一无可乘茍真智慧者识于其几有以知其必不出也跧伏而已耳有此杰出之才夫岂自量之不审然政惟自量之审并其所为屈伸之际而亦审之矣仅一智慧而遂自奋起乎抑亦但恃智慧而于势一无所乘茍复有一智慧者观于其旁有以知其无能为也避去而已耳有此尤妙之器夫岂择主之不宜然政惟择主之宜并其所为时务之识而亦择之矣止见其智慧而遂谓真英豪乎盖势者非能使智者用不智者不用也智者用之而所乘之材厚固易以成功愚者用之而所乘之材薄亦足以救败故知不如势其事易见也夫势所系若此其重即时人犹能言之而顾欲违势以自立者亦独何哉

出入史迹口探手画莫不了了跌宕自豪无人与角四子之书于古今事物之理无所不包皆散在六

经诸子及后世之史册明者流观博览能以一心摄而取之每遇一题即以发明印证诵其文者不可玩其波委而迷于渊源也

不得于心  不可      金 声

学贵反求姑就时人所论而衡其可不可也夫不得则一槩勿求勿求于气犹曰气也乃至勿求于心哉今夫惟大勇能不动心而原其心之所由不动则亦硏求之功也求之之道无所不至特源流之辨或不容倒置而防守之功则中距更谬如告子所为不以言役心不以心逐气亦可谓不动心乎夫求得舍失必应之机则当其不得总未有可顽然置弗求者也名理散见于文章则邪说之颠倒与圣贤之奥义精求之皆濬发灵明之时道义既淹贯乎心胸则沛然盛大之气有流行不御之机直达之尽畅快人心之事而所谓不得于心是从前粗疎之病正于此处受验也试默观其气之行当大有頽然不振者事心至此安能无求而求于气则亦舛耳君子曰勿求于气恐其以精进之力漫置之无用之地而忘其本也告子曰勿求于气亦以为静专之神稍加以维防之功而伤其中也其勿求非而其所谓勿求于气者则犹可解焉乃若不得于言是异日谬戾之端实从此处伏根也试自反其心之安当精详于暇豫者事心至此正宜有求而勿求于心则何为乎君子曰求于心正为疑惑之情原从心起必为之推究其义初非扰扰于外也告子曰勿求于心则将谓寂然之体恐以求撄不知其不得之际惶惑不宁者果谁人之心也不得业已动心而复勿求于心其何以解矣盖学问不可以无求即当其不得于心还应自忖之方寸而况其不得于言之际学问要归于自得则方其不得于言早能自开其防蔽亦必无不得于心之举是则告子之不动心尚可防也

最是可字说得妙【原评】

洞悉精防措语极见分寸 不可早是断定可处尚有下边许多议论在一字说煞不得看其不轻不重恪合位分

何谓知言  一节      方以智

知言者知其害所以有功于圣人也夫害始于心及于政事如此而人不知焉使人皆知其害而圣人之道着矣且圣人以言传天下后世而乱天下后世者即以言圣人之言所以为教而彼亦自成其教圣人之言所以为治而彼亦曰可以治不知之而其害岂小哉此孟子所以独任知言也其答公孙丑曰言之乱也非一矣而害之起也甚隠矣道徳之意自彼称之而其指更深故令聼者皆可恱焉名义之重自彼举之而其法更详故令从者易为效焉有所为诐辞者偏出而持之有故吾知其心之蔽而有不见也有所为淫辞者放言而若不可穷吾知其心之陷而不可救也至于显畔乎道者则为邪辞不知其非而妄逞焉其离可知也至于自失所据者则为遁辞巧以相避而更端焉其穷可知也则甚矣夫自坏其心以坏人心也而人犹不知其害之生也甚矣其大坏人心以坏及政事也而人犹不知其害之发也一时皆喜为新论而将来遂传为异书一人倡而百家并起其心亡其发不觉也学士多惊慕以为美谈国家动尊信以为要术大纲失而凡事皆谬其害甚其言愈炽也甚或明知其有害而附和之且驾言圣人为不足道焉吾恐天下后世有敢以邪说为经者矣甚且明知其非圣而好尚之又借言圣人本与之同焉吾恐天下后世有羣以异端为师者矣斯时亦安得圣人复起而与吾言乎吾言岂可易乎能好能恶今日必当诛其心而大是大非后代必有重吾言者

括尽周末秦汉以后法家异学之害不失一意不赘一词亦有闗世教之文

学不厌智也         陈际泰

归学于智而不厌之途难矣夫学而不厌而智深矣不知智已在不厌之先然则不厌之从来者逺也且天下之事有相待而长者学与智也待学而长者智缘耳目而有者也学待之而长者智缘心体而有者也着之耳目者智以学为量而着之心体者学又以智为量故学之厌与不厌而人智之多寡与天智之多寡必可知也夫智者圣人之始事也然智者圣人之盛才也夫子辞圣岂不欲辞智不知夫子未尝以智自命乃不能不以学不厌自居夫不厌而学所渉之事多矣此皆世人所烦苦之事而彼不厌者必未尝以为烦苦也今有学人于此初亦勤厉久而衰止者非无志也才识已庸人一日而循览者彼百日而犹眊然故愚者易厌智者不厌智者施功极易故闲于力而安之彼所学之多犹世所学之少矣抑不厌而学所歴之迹又长矣此亦世人所淡泊之端而彼不厌者必未尝以为淡泊也今有学人于此初亦浮慕久而弃去者非为善不卒也天趣不深人味之而弥旨者彼味之而竟索然故不厌于世事为愚不厌于道徳为智智者见事极精故择其胜而据之彼笃嗜于学而不知其日之长犹世人笃嗜于物而不知其日之长矣是以学不厌之一端一彼一此之名也夫子有此矣人或亦有此矣此夫子所为托之以自混也而终不能自更于其素夫子之素为智矣托于所下适见其上故夫子之学不厌异乎人之学不厌也学不厌之为智亦一彼一此之名也人之不厌有以智终者矣夫子之不厌亦必以智终者矣此夫子所为退然以求智自命也而不知别可相尊于其原夫子之原已智矣以末相益而以本相先夫子以智学非如人之以学智也故有不厌而夫子之学得矣抑有不厌而夫子之智亦得矣

可谓清思窈窈转笔处每微觉艰澁应是方在脱换时也凡为文最苦此闗难过【原评】

原评所指乃学者尤宐用心处盖不至陈言务去之亦不得有此艰澁也求免于此而务为浅易肤平则终身无以自防于俗径矣

得百里之地而君之 皆不为也 黄淳耀

三圣有王天下之徳惟不以天下动其心也盖不有天下者其时也能有天下者其道也而不忍偷取天下者其心也大贤之知圣如此今夫一圣人出而天下之豪杰皆废智无所用其谋勇无所施其力而圣人杰然立于万物之上此其中亦必有所恃者矣乃道足于已而不遇或遇矣而不王说者遂以不王之人为不如王而又以不遇之人为不如不王也则何贵于通识哉今夫商末之大势不归于武必归于夷夏季之遗烬不收于汤必收于尹及周之衰上有桀纣下无汤武则宜王者断归孔子矣然而夷尹不王孔子不遇则何也汤有百里之景亳尹无有也武有百里之西雍夷无有也淮泗小侯拥百里之国者十数孔子无有也设也得百里之地而君之乎百里甚小君百里甚难圣人抚甚小之国席甚难之势气盛则规模伟心精则事业手不烦麾色不烦动制诸侯如子孙运天下如臂指事有固然无足怪者虽然古者得天下以道而其次则有以徳者矣又其次则有以功者矣及其变也有出于诈与力者矣夫论其得天下之事则万有不同而不论其得天下之本则虽诈力之雄亦得与圣人皆称天子故夫朝诸侯有天下犹未足以观圣人也盖圣人之得天下必本仁也必辅义也而圣人之为仁义充之至也达之力也天下有日行不义日杀不辜而自以为取天下之速又有少行不义少杀不辜而即以为谋天下之迂圣人曰一事谬而可以伤天地之心一夫寃而可以尽民物之气吾在野则以出处争之吾在朝则以去就争之吾有国则以国之存亡争之而已呜呼此其气何如此其心何如者耶吾观孔子摄政三月强国归其侵地则知得百里之地而君之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若阿衡之革易乎两朝大老之重轻乎天下风烈尚矣又知其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也抑孔子接淅去国防罪无所复留则知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若桐宫之不狎于嗣王牧野之明心于共王神明定矣又知其皆有所不为也

顺题直疏间架老濶 时文乃代圣贤之言非硏经究史则议论无根据非有忠孝仁义之至性虽依仿儒先之言而不足以感发人心学者读金黄二家之文可以惕然而内省矣

圣人之于民亦类也      章世纯

人之中有圣而固以其类贵矣夫物类中莫不有其至者人于何不然此圣人所以称也且造物之生不为一槩茍所生之类而即齐姿等质不相多也则造物固亦滞而无变者耳故参差之产隂阳所以示神奇也而皆在其类中向以为不独民也物亦有之则麒麟等之于物类中是也今亦以为不独物也人亦有之则圣人之于民类中是也故自其存诸身者言之耳擅天下之聪目擅天下之明几不与天下以可测之端矣于是乎世共骇之骇之则非以其本异也固以其本同也夫非与民共是耳目者哉自其加诸世者言之道足以为物先徳足以立人极几不与天下以可至之阶矣于是乎世甚骇之骇之则非以其全异也固以其全同也夫非与民共是运动也乎哉唯其与民同是耳目也同是运动也而后圣人得以其聪明特闻以其道徳特闻是不类从类而后有其称圣人于是乎为天下所尊也惟其与民异聪明也与民异道徳也而后天下指之曰此其耳目与吾同此其运动与吾同是类又因不类而后有其説圣人于是乎为天下所援也盖至是而天下始有为之说者矣曰彼之异我则我之异彼彼异此异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夫使天下求端以论其同也其不同不反明也哉故凡民之有功于圣也为其以地形之圣人有功于凡民也为其以类借之

凡文之辨难转换有一字不清彻虽有好意亦令人览之欲卧矣此文当玩其有转无竭愈转愈透处

柳下惠不恭         金 声

以不恭成圣者不必为圣人讳也夫惠岂真有玩弄一世之心哉孟子逆想其意象而直断之以不恭也此其际防矣若曰鄙寛薄敦闻柳下惠之风而兴起者也惟闻其风则见为寛敦此寛敦中反有令人大难堪者而惠不知也以故天下亦莫之知也夫令夷惠并生斯世畏夷而恱惠者多矣然有识者受夷之望望去不愿受惠之由由偕也不垢之身或折服途人之恶憎而桀傲之气甚不肯防圣贤之慢易惠之于世殆不恭者也人与人畦畛立而后不相就世风如是矣吾何必北海之滨吾将一体万物焉今有父母而轻忍去其子者乎惠之不忍轻去犹是也依依之情宛与无知之婴孩共出入而无心相视其毋太轻与人与人情知搆而后能相凂此身无侣矣吾不能效采薇者之犹有两人吾聊寄迹异类焉今有人与异类处而不相防者乎惠之能忘犹是也旷荡之懐如共无情之鹿豕入其羣而不乱目中尚有斯人与使惠直语人曰尔尔我我尔焉能凂我哉闻者当作何景象也使从旁谕当日之人曰援止即止是亦不屑去已其人当以惠为防已为重已也惠其矫夷之隘而失之者耶有收罗一世之心而未化笼盖一世之气惠其矫夷之隘而遂适以近隘者耶无一人不囿其范围正无一人足入其一盼嗟乎惠非此不恭则庄严以持之中正以节之大成之圣所谓斯人无不与同羣者此也惠徒区区一惠然惠非此不恭则俛仰以就人栗栗然以逢世无非刺之乡愿所谓同流合汚者亦此也惠犹得以成其圣也哉

一肚皮轻薄如何说得圣人如此才说得有些身分若今世所说不恭何待君子始不由耶【自记】

说得有身分却又将圣之偏处认作圣人之能事矣其清迥之思姸婉之韵足使人咨诵不释

前日于齐  一章      陈际泰

餽大贤者计有处大贤者而后可也夫大贤诚不絶物而要未可数矣齐未有所以处孟子者奈何等于宋薛而受之且有处而受所餽非正法也有处而受所餽则人将饰辞以进曰闻先生如此也而某如此也如是而人得以行其相张之意其以货取者犹故也而已且假其名以妄受并所处亦取货之术矣是彼此交相贼以成此举也然而孟子以是断齐宋薛三国之受不受何也有处者待人之法止于如是也心难尽谢君子不穷之以絶物之交吾立一法焉茍其能如是则亦以为于人可安焉而已矣有处者即自守之法止于如是也操忌太奇君子不厉之以隘已之度吾持一程焉茍其不越是则亦以为于已可洁焉而已矣且不独此也有处无处不决之人而决之已也即如齐无论其兼金之与金异也无论其百镒之与七十镒五十镒异也当孟子所处无戒心齐诡为宋之辞曰闻戒孟子将受之乎当孟子所处无逺行齐诡为薛之辞曰闻将有逺行孟子将受之乎计孟子必不受也由此观之有处无处在己不在人也在己则人之至于己者寡矣在己则己之受诡于人世者亦寡矣如是而立恕法焉内不必阂于己之操外不必逆于人之心盖所诡者争于心之诚与不诚非争于事之有与无有也然则有处诚可受也受之是也然则无处诚可辞也辞之亦是也夫有处而可诡齐非不能一借其辞也夫惟有处万万不可诡齐所以不能自防其迹也虽然货取之途多矣决诸己已之可借以入者亦多矣以他辞餽之以其有他辞受之货如故也取如故也曰君子不明人以端茍如是在彼以为取我以为弗取而已矣

其雄辩得之苏文占得地歩髙能到前人所不到处【原评】

予有逺行予有戒心则有处无处本是就自已说文故迷离其绪遂使阅者如探奇胜处处耳目一新及凝神静思犹是题中人人共晓意耳可知文章固以义理为上而言之文与不文所闗亦非轻也

孟子之平陆  一章     黄淳耀

齐之君臣皆失职而大贤尤罪其君焉夫距心何罪皆齐王之罪耳王亦如距心之以空言任罪也岂所望乎且国家所与共拊循其民者莫切于有司有司之功罪不明则人主无与为治顾通国之有司皆良而罪在一二人则其罪重矣通国之有司皆不肖而偶欲罪一二人则其罪轻矣盖罪可明而所以得罪之故不可明也田齐之先有赏一大夫烹一大夫而国大治者彼其君实能以富民为心故其臣亦愿以殃民受罪而宣之世变矣廉洁者人之性也不期而皆化为贪彼知廉之见恶于时也勤敏者吏之职也不期而皆化为惰彼知勤之无益于国也此犹以失律之将御失伍之卒不更相谯诃即幸矣而欲舍其上而诘其下则至死不服故虽孟子不能责距心也虽然以距心为竟无罪乎此又不可彼其耳目口体之养取之于民也如取之于其家而其视吾民之颠踣腾籍也如视秦越之人肥瘠即或愁居惕处仰屋而窃叹卒无决去就以争之者未几而报政者称殷阜即是人也未几而考绩者书循良即是人也嗟乎司牧之谓何而民曾不得比于牛羊言至此距心之罪服矣距心之罪服而其晏然于距心之上者亦可以距心之罪罪之矣今夫百姓患暴露非财不可以立屋庐而王必不使为都者有余财百姓苦饥羸非粟不可以赡朝夕而王必不使为都者有余粟以一都言之所见如此所闻如此其余可知也以一距心言之蒿目而已抚心而已其余又可知也王之国是其日非矣乎乃王于此亦若处不得为之地操无如何之心者曰此寡人之罪而已呜呼王即不言有罪孟子岂不知与王即终日罪已齐之民岂有救与王有罪距心又有罪而王与距心之政皆如故也岂转死之民亦有罪与无惑乎生齿之数日耗于一日危亡之忧岁深于一嵗也实情实事皆作者所目撃宜其言之痛切也 自赵梦白借题以摹鄙夫之情状启祯诸家效之一时门戸及吏治民情皆可证验足使观者矜奋其但结文之局阵而使题之节目曲折由我不复寻先正老法则自隆万已然不可复以相訾议也

有官守者  四句      陈际泰

道有不得不去者必其无辞于世者也夫道非可一槩也不得于世而遂去之此是有守责者之事耳且国家之建设与王者之绳治各有深意一事而人人并守之其势必至于无守一言而人人并责之其势必至于不可责故择人而授之非独居才也乃人讥我之不能自去耶夫去盖亦有道矣先王设庶官而使之守即倂不得其职不得复为尸素之事而守之故有官守者得于其职而天下治即有官守者不得于其职而遂去之而天下亦治何者官署先自治也夫予我以职而肘掣之使不得归其治辨之分此其有辞者也乃志愿亦达而椽署自居则其不守者又不独在官矣是而不去焉得而不去乎先王设言官而责之言即倂不得其言不得复为画诺之事而责之故有言责者得于其言而朝廷清即有言责者不得于其言而必去之而朝廷亦清何者言路固未尝不自清也盖责我以言而禁止之使不得伸其诤撃之威此其亦有辞者也乃一鸣久寂而清华自贪则其可责者又不独在不言矣此而不去又焉得而不去乎朝廷有律令之严而终亦局于臣子之例有官守与言责而后责之夫责之以去臣分全而主心亦儆其立义至深固非泛而相衡者耳古人有亷耻之厉而终必要于道义之安有官守与言责而后持之夫自责以去上可明君父以士之不屈而下可以谢友生以学之无亏其用意自别固非妄而谬施者耳然则士之去固有道也无官守言责而亦去之即何以槩为人臣者之分也哉

有字则字披剥清透本位无义不搜对面神理自然跃露矣设色极淡神味正自隽永

夫世禄  三节       罗 炌

滕有宜并行者可考古而递举焉夫助之法通于周滕能与世禄并行虽监三代以设学可也今夫国有与立一代为国之法是矣而迨其后凌夷衰防因废相半犹足增人复古之思则以旧章具存前事悉效而茍且相仍之说不可用于后世也滕今者疆理就湮学校具废而忽言授田建学之旧以比迹于殷周鲜不以为迂而难行者而以吾论滕亦不可谓不能法古之国也凡滕所宜行就周所尝行者而取则焉则在今日非无稽也凡滕所未尝行就周之先所通行者而防考焉则在昔者非无验也且是助与世禄岂判然为二者而顾令租税之家坐享黍与稷翼之盛藨蓘之农不实沾云萋雨祁之润君子读诗至大田之三章盖不胜伤今而思古焉曰是周诗也而咏公田明乎维殷行助维周因之不得谓彻田为粮周祗修先公之制而不用前代之法也而当其时适亩而食力君知小人之依祈年以奉公民惠大君之徳固已与私利之习相逺与亲逊之风渐近矣然自三代以来亦未有学宫不饰师儒不崇而可以致治者也由周而观灵台辟雍文王之学也镐京辟雍武王之学也而其义旁通于乡庠错见于校序具备于夏殷周凡以教立斯伦明伦明斯民亲而维兹小民即非力田急公之农夫乎农恒为农则挟枪刈鎒镈而从父兄之教士出于农则修孝弟忠信而充俊造之选居今日而言法古滕宜以助为先云而自是诏禄之典俱于是焉准矣诗曰倬彼甫田嵗取十千言卿大夫之禄入必皆取诸田也倂设教之义俱于是焉昉矣诗曰攸介攸止烝我髦士此言秀民之能为士者必有頼于农也固不独大田一诗足以证周之行助也

绾结有法波澜亦佳而以视黄蕴生之大气鼓铸自然凝合陈卧子之古光流溢不假设色者不可同年语矣况金陈之神化乎存此以着文章之等差

诗云雨我公田  一节    陈子龙

周田之用助诵于诗而可见也夫彻者通于助之中耳然既有公田虽谓之助可也大田之诗不足观乎孟子谓夫一代规模多取法于近世先王遗制常散见于诗书是以有为之君志复先烈者盖尝网罗旧闻访问故老茍有几防之合者未尝不用心焉而况乎其有明征者乎今夫井田世禄相为表里然世禄不废而井田废者世禄者臣下之所利而井田者百姓之所利百姓之所利者利其彻之彻也而实利其助之彻也以助为彻之所利者利其有私田也而亦利其有公田也然而法度既衰也谋利之人必有厌其徒有彻之名而实无助之实故欲去彻者必先去其助去其助而民不得引彻以自便则我可以尽取之矣又必厌其既有公田之名则不得大敛私田之入故欲征私田者必先去公田去其公而皆纵民所自私则我可以擅赋之矣然而版籍可亡大田之诗不可去也公田可废公田之名至今传也我想其时天子知稼穑之艰难而羣公卿士尝亲至于畎亩小民知事上之恭敬而妇子耆老咸致颂乎曾孙于是风雨顺时公私交畅上无专利下无竞私所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者是也夫公田之事今不可得而见矣然从其始而论之可谓非助法之所有乎周家既不能守其彻又何能守其助矣然由是诗而观之可不谓周家之犹助乎盖彻与助名异而实同但助者观公私于耕耘之日而彻者通公私于收获之时故助不能兼彻而彻则已兼助也彻与助小异而大同但商则合八家之私奉中央之公而其义尊周则屈中央之公从八家之私而其事亲是商已开彻之先而周益精助之意也助之分也公者自公私者自私所以立其限助之合也私者为私公者为公所以通其情周之盛也神明代兴盖多创制之事矣而于此无所大更者岂非知其法之可以久而无乎

辨析公私原委助彻同条共贯处如指诸掌循次按节纡余委蛇稿中极周宻之文

人伦明于上  二句【其一】   陈际泰

人君欲得小民之亲事不起于下也夫民之不亲非民之咎由于人伦之未明也人主诚有以明之即何忧于小民乎且夫人主蟠结之势不在大人君子而在小民然人主开悟之难亦不在大人君子而在小民盖众之所在王者畏焉防之所居王者悯焉畏与悯合可以观人主之所尽矣夫小民不亲其患岂止于小民哉然彼之不亲势不得咎诸小民之不靖即欲反是而使不亲者转而为亲势又不得责诸小民之自兴今既设为庠序学校如是矣如是而人伦不既明乎如是而小民不既亲乎夫小民之不亲有故混沌朴鄙溺于倂倨之习而不明人之有伦也过昵而狎起过狎而诟谇之事亦生此过亲以致不亲之所由也先王知之故教之以辨尊卑长防之分秩然有恩以相爱有文以相接夫亦可以雍雍而成俗矣拜跪坐立之间不至如向日之昵而自可不至于犯然小民之不亲又有故拘牵文俗守于行习之常而不明人伦之所自来也蹈常而事习蹈常而伪首之见亦防此徒以为亲不知所縁以亲之所由也先王知之故为掲其故骨肉天属之因炳然既知万物之所成又知万物之所生夫亦可以油油而自思矣合食缀姓之际不至视如向日之常而何縁复因之为伪先王知乎势之如此也然而不得以其风厉之权使下得而自操于是学校之设归之上而责之使兴使小民因农工告成之后养老饮酒以流示之故其民不至于甚无知而礼义之心各有所守也此先王亲民之大方也先王知乎教之如此其至也然而不能必其瞽宗之事使下断然不畔于是躬行之理复归于上而责其为倡使小民见天子至贵之身世子问安自黾勉焉故其民不以为徒有其理而实行之事彼固不欺也此又亲民之大方也然则小民之不亲未足大虞也即致小民之亲非有他术也人主亦慎所为明人伦者而已

先王教化本原实能探其本而得其精义之所存故信口直达无丝毫经营搜索之意制艺到此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

人伦明于上  二句【其二】   陈际泰

民不难于亲当得其亲之者焉夫小民不亲人主若置之而自为其明人伦之事非真置之也且人主之治天下以善风俗为务使俗流失而世败壊其端始于亲而其流遂上及于君父故小民之不亲君子诚惧其卒也且小民之不亲固不得上委其权于天下委其事于民也夫民原有亲亲之性所受于天也岂容顿失而不可以感然民即有亲亲之性或蔽于物也岂能自兴而无待于上人主知之故有化成之道焉为之春诵夏弦以优游之为之拜学齿师以流示之而人伦之式昭于上之教督则所为狃于民之耳目者甚习而开于民之心志者甚详抑人主知之故有心得之理焉为之世子之法家人之慈以端其本为之父事天明母事地察以达其教而人伦之实掲于上之躬亲则所为入于民之意念者甚深而动于民之服从者甚信夫上之明民也如是则民固有则而象之者矣人各亲其亲是使独也有亲而不能事见谓悖徳事亲而犹他人见谓悖礼而孝友任恤之情生且上之明民也如是则民又有酿而成风者矣人互相与为亲是使同也豆觞之间让而受恶民不犯齿几席之间让而受下民不犯尊而羣居和壹之理着向也小民何以不能使亲者亲而今也小民何以能使疏者亲也向也不亲而今也亲则向也不明而今也明耳夫小民亲而后礼乐教化之事兴小民亲而后君父蟠结之势固故小人之亲人主尸祝而求焉而明者在上亲者遂在下所谓不离乎已而在彼者也即首篇后二股之义而申言之闳达豪迈之气一变而峻洁严谨惟其根本深厚故投之所向无不如志

诗云周虽旧邦  四句    陈际泰

旧不足以限人其事已在前矣夫为王者师固不如自王也不敢以新命自当岂嫌其为旧邦乎而不知文王被之矣且动物者当歆以效之所尊而论事者当竭以理之所有效不旺而衰之则败情理可进而止之则伤实即如恒产制矣学校设矣此王事之成也而曰是为王者师夫不能自王乃能使人师其王乎此亦效之甚小而理之未尽者也吾尝更思其事际之所居而知其不止是矣虽然事无徴而不信寻常瘠贫之国未必勃而兴也无其已往者以实之则言可疑而说将无以自据迹既逺而难凭古初荒忽之时不可放而原也无其未久者以接之则事并可疑而气将无以自厉不观诗乎不观诗之咏文王乎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使旧邦不可王文王竟不王矣使旧邦之王偶见于上世而不复验于近代文王亦竟不王矣而固不然也吾因而知人事之足凭也吾因而知往事之不足限也天下隆替之迹亦由前人亦由后人使一一凭藉乎先资而后足以集事则后起无权矣吾盖读诗而慨然有感也以为不为祖所限者文王也天下通复之机天能制人人亦能制天使一一俛聼其自来而无所以默挽则人事不着矣吾盖读诗而悠然有会也以为不为天所限者又文王也而不独此也人主诚能有为将奕叶之共主防其精爽不得以故分临之何者祖宗为人臣者其子孙非复人臣也天之所兴人不得而抗矣吾盖读诗而戚然动也以为不为圣明之思自限者又文王也而不独此也人主诚能有为将掀天之大勋可以指期不得以目前格之何者外之所仍者可见中之所受者不可见也天之所隂意不得而量矣吾盖读诗而恍然窥也以为不为岐阳之小自限者又文王也然则文王能王之效于诗可观也然则行王政而可王之效于文王可观也夫疑不足王者惑于弱小不自振之说也不知寖昌之运皆因渐致而名人为崛起之品虽愈防可也谓极弱难支彼怙冒西土者何以当迁徙之余而独振乎抑疑不足王者惑于一姓不再兴之说也不知中兴之号多因故迹而生身有干蛊之材虽末叶可也谓大福不再彼三分有二者何以承邰幽之委而克兴乎然后知小势不足自阻当鉴乎周之旧邦小功不足自多当图乎周之新命文王固滕之先也行仁政而王其事已在前矣文王不以旧邦而贬王公独疑以旧邦而贬王乎为王者师其说臣请更之

全从文王之谓也领取神气一唱三叹处处逼动子力行之一湾一注皆有闗鎻之妙【原评】

凡引诗引书体发挥本句须处处不脱引证神理故存此为式文太繁委非稿中杰特之作

卿以下  二节       金 声

国家之待君子野人有余泽焉夫圭田与余夫之田皆于常制之外厚之者也然而不可少也且夫经界者先王之仁政其分田制禄必使暴君汚吏不敢慢者正所以俾宣力效忠之臣与日用饮食之民得沐国家无已之恩耳夫国家诚恭以礼下则当其身有养亷之具于其后又有世食之典矣子孙借先人之功德得久叨朝廷之惠而复以食先人者祀先人亦无以彰圣明报士之盛典也盖自卿以下则皆有圭田焉国家诚勤于民事则于其身耕凿嬉游不乏于其家又仰事俯育无忧矣少者荷壮者之力养得优游于丱髫之年而长以成人分有限之粟亦非以为穷民寛然有余之地也盖余夫则更有余夫之田焉有定之制本以百亩为程则法外之恩不可遂以乱法中之界使奇零参差而不能计也故由百亩而中分之则有五十亩随由五十亩而中分之则有二十五亩量而授焉不容增减而经界中之经界可复区画而不紊经国之体亦有上下之分则君子之特典不可遂与小人为例使劳心劳力之沦于无等也故卿大夫享祭之具则反丰以五十亩百姓饱暖之资则反啬以二十五亩贱者之生不敌贵者之死而仁政中之裁制可以等别而无憾先王井地之法大抵如是唯行之耳

遡其缘起明其分义详其法制极其权衡典制题之正则

乡田同井  五句      陈际泰

井田之设先王所以导民于善也夫井田既定则民不得以畔其族以私其利而委其害先王之所谓教养兼之也欤盖王道之至于民也其粗本于力田而其精及于孝弟亷耻之际今之所谓徳行忠信缓急可恃之人者皆昔之所谓农夫也农夫者即田野椎鲁之人也其质近于敦厚其气兼于劲勇是故易与为善而不可与为乱先王因民之自用而教有所以寄之夫民之自喜也原于相爱而民之相爱也原于相近相近则仁生焉欲委其害而心有所不忍相近则义生焉欲私其利则意有所不敢井田者先王所以令民之相近也生长于斯彚族于斯长防杂作以忘其劳亲戚聚处以欢其心此民之所私而亦先王之所私也何也民情非素习熟之人则已相隔而不亲凡人茍无顾忌之志必不舍乐而犯苦先王制为井田之利而教隂以移之居则为邻出则为伍井之夫也田庐在内沟洫在外井之固也安存同福危亡同忧井之义也是故安居乐业絶游闲也革车长毂足军实也奉生送死通民情也养老息防成礼俗也夫然而孝弟可得而覩矣夫然而和顺可得而布也然则在家无争夺之事而在国无奸伪之风平居则乐与为善而有急则皆可恃之人是盖井田之善也然又设为诸侯卿大夫世其土子其人亦即同井之意也夫

其峭快出老泉其遒厚出子固【原评】

词语义意亦本管子及小苏文然非湛深经术不能语举其要非文律深老不能施之曲得其宜以古文为时文惟此种足以当之

当尧之时  二节      金 声

帝王不暇耕详其时事而可知也夫尧共诸人以治天下大都皆有八年之造于平水之前有无已之心于得食之后者也亦将责以并耕与今夫有治人之功则有食于人之报通义固然在圣人且并未念此也经营宇宙身心并瘁耒耜之业岂特分非宜势亦无暇耳君子观于尧之时而舜禹稷契诸人共承尧命以成此大烈不觉穆然神游其际何必逺追神农也夫唐虞之际洪水即泛滥尧为天子岂少此数十亩之地未遭浸没与二三知己袯襫耘耨其间乎厉哉犹令上巢下窟不自聊生之民上供天子宰相之一饱也而尧何弗之念尧寔忧之也尧忧而分之舜舜分之益禹益开其先而禹继其后八年于外三过不入而圣人虽有可耕之田不敢不废但泰然坐饱荒年之谷也嗟乎若以许行处此恐其落吾业而徴诸民则五谷人类之天下聼为草木禽兽之天下何暇为之焚林驱兽何暇为之九河济漯汝汉淮泗各分江汉之归也而万世之人且鱼鼈于神农氏之手岂非大厉也哉或以洪水之时五谷既不登尧为圣人亦重念天下之苦至无田可耕何得遂据沃壤优游自食其中乎幸哉得值地平天成利用厚生之日方与天下共此春耕秋敛之劳也而尧何弗之身亲犹皇皇深忧也既命稷教民稼复命契为司徒五谷之后复有五伦父子君臣兄弟夫妇朋友闗系圣人而圣人虽有知稼之臣未尝与从事田亩且长久玉食万方也嗟乎若以许行处此饔飱而不知其他则饱食暖衣之人聼为逸居无教之人何暇为之立亲义信序别何暇为之劳来匡直辅翼自得而且振徳也而使万世之人尽禽兽于神农氏之教岂可谓闻道之贤君也哉或曰长枪大剑其实细针宻缕【原评】

尧独忧之圣人有忧之虽欲耕得乎而暇耕乎本是题中天然对局文照此作对运化无迹笔力驱驾可以腾天跃渊

树艺五谷  二句      陈子龙

任土以植嘉谷而天下有养矣夫五谷备而土宜尽矣人民由是育焉非王者之首急者乎且四民莫众于农而八政莫急于食盖帝王所以聚人守位养成羣生之本也况大难始夷民有去害之乐而无求利之能不为之计长久则虽太平无事而其民不可一日以事其上若后稷之教民稼穑是已横流之日民以力饱故陵居则射麋鹿湿居则渔鱼鼈此与禽兽相角耳食植物以淡其欲人之常道也成平之初上有大奉故海物适于嘉防橘柚承于笾豆此惟方土所贡耳治厥壤而飨其利民之正职也于是弃也事由帝命既天贻以来牟官以稷名本性勤于树艺爰分五谷之宜以尽三农之用盖时气和正而水旱不能必之于天故多其丑类或捷收于春夏或缓成于秋冬则一时虽遇灾伤而无终年荐饥之患水泉疏衍而上下不能反之于地故察其隂阳雍冀授髙燥之产荆扬植卑湿之禾则万方各有宜便而无赋敛偏重之忧当是时也神明所别万物各遂其生志气所开百谷自成其嵗粒我蒸民何生不育岂非万世所永赖哉且夫民之所以不育者疾病夭札之患在其内而忧困争夺之患在其外也嘉禾之始荣落同于草木圣人辨其味之良正以为可以常食也而专治之食物既定则民无疵疠之灾后乃益之以鸡豚和之以酒醴而养生之物终以此为本贡供之初菽黍齐于珠磬圣人识其用之周广以为可以立制也而独权之制度以立则民絶攘暴之凶于是取之为赋税列之为禄糈而同然之嗜实准以为平至今内以养万民而外以衡百货故守其教者黜胥商之籍而奬力田之科幽以事鬼神明以奉公上故思其功者迁烈山之子而崇思文之祀是则茂矣渥矣然而后稷非勤勤于百亩之间者也

精义沓出确是平成肇造时物性民情既服其奇博尤须知其精纯处也

孟子谓戴不胜曰  一章   黄淳耀

欲善其君者非多得士不可也盖以善士与不善士较则不善之势常处胜故为戴不胜计者得数居州焉则可矣且大臣之辅其君与小臣不同小臣可以进退争而大臣不可以口舌与故君有过则必先治君侧之人而欲尽去君侧之小人莫若广树君侧之正人说在孟子之告戴不胜也戴不胜者宋之贤臣尝进善士薛居州于王所者也君子曰惜哉其不讲于正君之术明矣古之贤君当其为世子之时而已近正士闻正言积渐久矣故虽有小违无难救也今之人主谕教既失于先时声色又亲于临政此其视仁义礼乐若天性本无之物而重有所苦者夫夺其所乐进以所苦而复取必于立谈之间虽伊周之佐不能譬若言语之际至防浅也父子之间至无已也然而楚不可以易齐傅不可以敌咻一不可以制众故必陶染大国之风持久而后胜之也孰是人主而可取必于立谈之间乎束缚之驰骤之不得已而侧席以从而其为不善之心则不啻瘖者之思语游者之思归也昔者冲人在位元宰负扆自凝丞辅弼之间以至缀衣虎贲之列无一而非善士故一言不善则操笔而书之矣一行不善则抗世子之法而教之矣此庄岳数年之说也若夫齐桓之为主管子之为臣其委心自信岂顾问哉然而管子存则齐桓霸管子亡则防刁易牙之徒相继为乱甚矣一傅之孤危而众咻之足畏也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居州则诚善士也然宋王之姿下于齐桓居州之才不如管子吾意子必朝进一居州焉分其猷暮进一居州焉补其阙而子以身镇压其间然后可以得志乃今曰一居州耳环视王侧之人其辨慧皆足以窒居州之口其文深皆足以致居州之罪一不幸而居州退再不幸而居州戮矣即戮与退其未必然者也而鳃鳃然懐见图之忧则其所禆于君者几何哉呜呼若不胜者好善而未知所持是向者楚大夫之所笑也

反复推勘深切明着可与汉唐名贤书疏并埀不朽不仅为制艺佳篇也

段干木  非由之所知也   钱 禧

不见之义稽古圣贤而得焉盖已甚圣人不为而善学圣人者皆严不见之义者也述其事闻其言可以风矣且士与臣之不同也当其为臣则东西南北之役唯君所命而何有于一见当其为士则礼义廉耻之身惟士所主而何敢轻于见虽然有异焉可以见而不见者髙士也见而无害其为不见者圣人也不可以见而不见者贤人也三代之隆岩穴不闻有峭直自髙之士小雅之废君子多混迹于执籥秉翟之中征隠节者唯春秋为盛矣孔子以大圣不得在位天亦多生隠才以辅翼之及乎孔子既没而邹鲁晋魏间守志不汚之士往往而有也逾垣而避今有其人乎是段干木之髙风也闭门不纳今有其人乎是泄柳之髙风也然有说焉昔之圣人与其徒皇皇道路中以庶几一遇岂有所贬志哉畏天命而忧人穷也廹而不见毋乃已甚乎二子学于圣人之徒者也何不闻孔子之见阳货焉孔子居鲁则居然士也阳货陪臣也陪臣假大夫之礼而以下交乎士士当终守士之羲而且以正其为非大夫已甚者所必然矣况货又大奸非有中心之好如魏文侯也又非有缁衣之雅如鲁缪公也彼以馈豚我以往拜彼以矙亡我亦以矙亡何为若是其纷纷者哉曰礼也货犹恶无礼孔子乃不能曲全礼乎且孔子见货非见诸侯者比也当时学于孔子而得其正者无如曾子子路矣亲老则仕没则已焉曾参之行也不为臣而可见乎故其言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啜菽饮水尽欢以事亲仲由之行也不为臣而可见乎故其言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二子之重言笑而恶茍合其严毅有如此者岂段干木泄栁所不屑而二子愿为之哉圣人正大之道可经可权变化之用能大能小淑诸人者学其正大而流为峻刻游于门者逊其变化而极乎髙明合而稽焉其为不见诸侯之意则一也而孔子深逺矣

随题起止而温古秀折之气宛转相赴有不知所以然而然之妙【原评】

游行自如处不及陈黄之纵横满志而映带串插理得词顺非时手所易到

诸侯放恣  二句      黄淳耀

合天下皆乱人祸成于无所惧也夫诸侯无所惧而放处士无所惧而横非圣王之不作使然乎自古极治之世未尝无乱人惟立法以驭之使无陨越而已矣故建国以亲侯即有削地绌爵之法治天下之诸侯广学以造士即有移郊移遂之典治天下之处士是以诸侯而放恣处士而横议者不容于帝王之世自周之衰也五霸力而扶其鼎君子断而诛之以为功不足以掩罪也然犹兼功罪者也降为今之诸侯则有罪而无功矣自政之移也庶人激而议其上君子闻而伤之以为是不足以胜非也然犹存是非者也降为今之处士则饰非以乱是矣今之诸侯未有能坚明约束者也强大者以力屈人弱小者亦以谋致人其敢于冒天下之不义者非图伯也即图王也偶有抑王霸之心而稍修臣节者卒为天下笑矣不放恣者谁乎今之处士未有能束脩砥砺者也辨有口者倡之于前愚无知者和之于后其敢于犯天下之不祥者非好名也即好利也偶有轶名利之外而轻世肆志者已称天下士矣不横议者谁乎其始国小而易制诸侯之势尚分而今则七十二国之侯封幷而为七遂人人有临二周问九鼎之心其始论髙而寡和处士之与尚防而今则掊仁击义之流派踵而增华遂人人有非尧舜薄汤武之意况中国之与夷狄互消长者也冠裳礼乐之国既日寻于干戈则僻在夷裔者亦得发愤修政起而争天下之先又况士习之与民风共清浊者也凭轼结靷之流既日腾其口说则列在四民者亦必事杂言厐退而趋禽兽之路吾故从而为之说曰诸侯者处士之渊薮也处士者诸侯之蟊贼也有王者起称天以治诸侯而处士之渊薮空有圣人作称仁义以治处士而诸侯之蟊贼去

精峭若三韩之师综覈如两汉之吏上下战国百余年间尽在指掌矣【原评】

上溯原本推极流无不尽之意无泛设之词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 一节陈际泰

功不虚立观三圣之事而已然矣夫自经传以来生民之大患三端而圣人皆忘其身以救之昔者禹与周公孔子是其前事矣且天之生灾祸以为圣人也天之生圣人以为天下也无灾祸而圣人之功用不彰无圣人而天下之生民将尽天下无尽民之时也则天之所以生圣与圣人所以为天下断可识已盖尝盱衡往事而知圣人之不虚生也而又知天下之变之不自弭也有一代之圣人即有一代之变故乘乎其后有一代之变故即有一代之圣人救乎其间盖有歴歴不爽者昔者有洪水而因有禹天生禹非为一人以为有虞之天下也天下之平非天下自平禹抑洪水之为之也昔者有夷秋猛兽而因有周公天生周公非为一人以为商季之天下也百姓之宁非百姓自宁周公驱且兼之为之也昔者有乱臣贼子而因有孔子天生孔子非为一人以为周衰之天下也乱贼之惧非乱贼自惧孔子成春秋之为之也时事之相值也虽可骇不以自难后世之变皆前代之所经使其可诿古人宜有以辞之吾以为事无所难亦顾其力量何如耳歴观三圣人彼其所遇岂复一手一足之所能支而卒以自尽此亦足以告天下后世之自难者矣豪杰之既生也惟自处不得自恕天下之变岂前圣之所开使其不任后人宜有以谅之吾以为人自不小亦顾其识量何如耳歴观三圣人彼其所当非复一身一家之所私计而卒以自前此亦足以告天下后世之自恕者矣天下之祸患每出于所备之外禹忧洪水而不知后世之患乃在人物公忧猛兽而不知后世之患乃在人伦圣人知防之不能尽也故以其可救者力诸身因以其不可知者俟诸人即吾人之功名每在失意之中禹不乐有随刋而非此即无以显禹推之于周公当复然公不乐有征伐而非此即无以显公推之于孔子又当复然圣人知事之不必然也故外顾世有瞻乌爰止之象而不以自疑其内顾已有舍我其谁之思而因以自决盖观三圣人之事业已然矣则予今日之辨也其容己乎

一治一乱都已叙过又一覆举特为脱卸出承三圣句也但知其豪放不察其细心处终无以与乎文章之观【原评】

孟子发语时本有振衣千仞濯足万里意象惟作者胸襟能体会笔力能发挥故雅与相称

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  一章 艾南英

大贤辟齐士之廉而两有以穷之焉夫夷之与跖也母兄之于妻也仲子不能为蚓则不能无议于二者之间矣且论人者观之辞受取予之节又观之人伦之大而一轨之人道中正之则出于人道则入于非人而人且不以人充其操矣甚矣夫匡章之廉陈仲子也始则谓仲子之于世也廉而冺闻见于三日延余生于井李而孟子则绳之以蚓夫世有捐闻见弃饮食以为廉哉则井李虽世之弃余乎非其有而取之未必义也况仲子不能无为之筑居为之树粟者如以义天下期于伯夷如不以义天下止于盗跖而仲子果是夷而非跖乎茍其义也虽盗跖筑之盗跖树之而不为伤廉茍非义也虽伯夷筑之伯夷树之而不得为廉彼交以道接以礼虽御人之诸侯君子犹无辞焉无他义在故也而仲子必欲捐闻见废饮食充其心必皆夷无跖则必蚓而后可何也槁壤黄泉之间蚓无伯夷也蚓无盗跖也蚓无树与筑也故成其为蚓而仲子犹有居食在焉则未必皆夷而不能充其操矣仲子乌能廉哉再则谓仲子之取于世也义而身则有织屦妻则有辟纑而孟子则又绳之以蚓夫义岂专出于其身与其妻哉自身以外而遡之伦莫有大焉者未必皆不义也况仲子俨然世家之胄子万钟之介弟者先仲子而食其禄焉有母席母之庇而食其禄焉有兄而仲子胡避兄而离母乎辟而离之非也虽居兄之室食兄之粟而其全伦者犹之伯夷不辟而离之未必非也虽频蹙于生鹅表节于一哇而其惨刻者不啻盗跖彼古有宁弃国宁逃名可敝屣天下而究归于全亲戚君臣上下者无他义在故也而仲子必避兄必离母充其心将絶伦逃类则必蚓而后可何也槁壤黄泉之间蚓无母兄也蚓无妻子也蚓无盖禄与馈问也故成其为蚓而仲子犹有妻与于陵之居在焉则必有人事而不能充其操矣仲子乌能廉哉

仲子非不能廉其所操之类必不能充也此孟子折之之本指故拈蚓而后可一句以贯通章便能节节流通其文清明爽朗在稿中难得此等疎畅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