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乐书卷九十四

宋 陈 撰

孟子训义

离娄下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知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

道德不散安取仁义性情不离安用礼乐仁义出于道德而为礼乐之体礼乐出于性情而为仁义之用仁者爱也其本在孝而其实见于事亲则凡移之于事君者皆仁之华也义者宜也其本在悌而其实见于从兄则凡移之于从长者皆义之华也智之实在于知仁义而其华见于前识礼之实在于节文仁义而其华见于威仪乐之实在于乐仁义而其华见于节奏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岂非智之实在于知仁义欤合父子之亲明长幼之序则礼制行矣岂非礼之实在于节文仁义欤父母俱存兄弟无故君子乐之虽王天下不与存焉岂非乐之实在于乐仁义欤乐以乐天为至仁义则人道也故于乐特言乐斯二者而已今夫华者实之所自出华无实则文胜质实无华则质胜文自尧舜至于周其文质未甞不彬彬也周道衰天下以文灭质述墨氏兼爱之道如夷之而不知有仁之实述杨氏为我之道如告子而不知有义之实其流至于仲子离母之不仁避兄之不义故孟子反仁义之华而归之实犹物生之运春则荣华而去本秋则落其华而实之者也孟子言仁义之实以救当世逐末之与老子言道徳终于见素抱朴同意

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也

人之性流通则生厌塞则熄乐出于性乐其所自生者也乐记曰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乐之生也如此其可已乎故由事亲之实至于仁眇天下由从兄之实至于义眇天下由智之实其大至于观逺近由礼之实其节至于同天地乐之生不已而极于日新之盛则天机自动所造皆适足不知所蹈手不知所舞而有尽性术之变岂非真人之息以踵而天机于此欤孟子言乐及于是亦归根反本之意也诗序言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与孟子不同者葢诗序言情动于中而形于外则始而有终故先手舞后足蹈孟子言乐之生恶可已则终而有始故先足蹈后手舞

万章上

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啓曰吾君之子也

徒歌为讴永言为歌是讴则未免乎有意歌则适于心之甚可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者天与贤则与贤故也讴歌者不讴歌葢而讴歌啓者天与子则与子故也由是观之帝王所为固未甞有所容心一于顺天而已故尧舜与贤而天受之先天而天不违也禹与子而天亦受之后天而奉天时也礼运以不独子其子为道行而大同以各子其子为道隠而小康岂知孟子所谓均出天与之意乎然舜以圣继帝而其迹晦人得而亲之莫得而誉之故其言止于朝觐狱讼讴歌者归之而已啓以贤继王而其迹显人非特得而亲之抑且誉之矣朝觐狱讼讴歌者归之亲之也曰吾君之子誉之也礼言必先其令闻止于三代之王亦是意欤然朝觐狱讼者归之非惟舜啓为然文王之时万邦之方朝觐者归之也虞芮质厥成讼狱者归之也下民之王讴歌者归之也彼其有天下之实如此卒不有天下者时而已矣

万章下

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

干之为卦圣人之分也其位则直西北之维而于物为金玉金者隂精之纯而生乎西其材从革其声始隆而终杀圣人铿之以为钟以譬道之用也玉者阳精之纯而生乎北其材不变其声清越以长而无隆杀圣人戞之以为磬以譬道之体也古之作乐铿金以始之戞玉以终之圣人始则出道之用以趋时而有金声之象终则反道之体以立本而有玉振之象在易鼎之六五资刚以趋变而其象为金上九刚实以不变而其象为玉金象圣人之趋时玉象圣人之立本亦金声而玉振之之意也易曰成言乎艮又曰终万物始万物莫盛乎艮则始而不终不足以为成终而不始亦不足以为成集大成也者金以成徳孔子集道之全以大成邪孟子论四圣人之声而玉振之者终始具故也葢金声则或洪或纎所以条理于其始利用之道也玉振则终始如一所以条理于其终成徳之道也伯夷伊尹栁下惠之行足于成徳不足于利用故能清者不能任能任者不能和孔子之行非特足于成徳又足于利用故或清或任或和适时而已是金声者孔子之事玉振之者伯夷伊尹栁下惠之事也以金声为始条理则终未必不然以玉振之为终条理则始未必然是善终者未必善始而善始者未必不善终斯三圣所以善终不善始而孔子所以集大成而终始之也然大成若缺岂非能不自大故能成其大邪自制行之殊观之三圣未甞不与孔子异自易地而处观之孔子未甞不与三圣同道歳也圣人时也以异而同而已

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

条则有数而不可紊理则有分而不可易圣人之于道条理于其始则利用而不惑智之事也以譬则巧也条理于其终则笃于成徳而不变圣之事也以譬则力也力出于人而有极则而有所至由射至于百歩之外也巧出于天而不穷则至而有所中犹射中于百步之外也夷惠伊尹之于道能至不能中孔子则能至且中矣葢能至者射之善而能至能中者备其善者也能时能任能和者圣之善而能时者备其善者也射始于古至羿逢蒙然后善于中清任和行于三圣至孔子然后善于时岂非三圣立道之体道始于金声而玉振之取诸存乎乐者明之终于巧力之射取诸存乎礼者明之葢礼乐法而不説惟法也众人共由之惟不説也天下之至存焉

乐书卷九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