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姚惜抱先生,撰有《古文辞类纂》七十五卷。先生晚年,启昌任为刊刻,请其本而录藏焉。未几,先生捐馆舍,启昌亦以家事卒卒,未及为也。后数年,兴县康抚军刻诸粤东,其本遂流布海内。启昌得之,以校所录藏,其间乃不能无稍异。盖先生于是书,应时更定,没而后已。康公所见,犹是十馀年前之本,故不同也。

夫文辞之纂,始自昭明,而《文苑英华》等集次之,其中率皆六代、隋、唐骈丽绮靡之作,知文章者,盖摈弃焉。南宋以后,吕伯恭、真希元诸君,稍取正大,而所集殊隘。迄于有明,唐应德、茅顺甫文字之见,实胜前人,然所选或止科目时文之什。自兹以降,盖无论矣。且夫无离朱之明,则不能穷青黑;无夔、旷之聪,则不能正宫羽;无孔、孟之贤圣,则不能等差舜、武,品题夷、惠。文辞者,道之馀;纂文辞者,抑教之末也。顾非才足于素,学溢于中,见之明而知之的,则亦何以通古今,穷正变,论昔人,而毫厘无失也哉?逞私臆而言之,陋而不可为也;执一得而言之,狭而不足为也。自粱以来,纂文辞者日众,而至今讫无善本,其以是也夫?先生气节道德,海内所知,兹不具论。其文格则授之刘学博,而学博得之方侍郎。然先生才高而学识深远,所独得者,方、刘不能逮也。蚤休官,耄耋嗜学不倦,是以所纂文辞,上自秦、汉,下至于今,搜之也博,择之也精,考之也明,论之也确。使夫读者,若入山以采金玉,而石砾有必分;若入海以探珠玑,而泥沙靡不辨。呜呼,至矣!无以加矣!纂文辞者,至是而止矣。启昌于先生,既不敢负已诺,又重惜康公用意之勤,而所见未备,遂取乡所录藏本,与同门管异之同、梅伯言曾亮、刘殊庭钦同事雠校,阅二年而书成。是本也,旧无方、刘之作,而别本有之,今依别本仍刻入者,先生命也。本旧有批抹圈点,近乎时艺,康公本已刻入,今悉去之,亦先生命也。

道光五年秋八月,受业门人江甯吴启昌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