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和靖集卷七       宋 尹焞 撰师说下

先生曰某旧在涪陵千佛寺居扁坐处曰三畏斋至此复取旧额扁坐榻之前聊以自警後因看人编伊川师说说三畏处曰畏天命不负所畀付畏大人亦以自畏畏圣人之言以自进德也某不觉愧於中者累日盖平日以是名斋自谓有深得且如畏圣人之言只是谓道之所在而已又何尝推得到此乃知伊川凡语言必推用於己自此亦当少戒轻为人解释圣言也又曰畏大人时且如端庄而坐亦所以自畏也

时敏问语曰是知津矣先儒以谓长沮讥孔子而言时敏意谓二人耦而耕曰是知津也作指桀溺而说如何先生曰不须如此说大抵学问不在新奇全在涵养以养其气质而已

时敏问论语自第十八篇皆门人追记孔子之论辨门人之优劣十九篇皆门人自述其所记闻故无孔子之辞至二十篇则孔子平日所论二帝三王之道孔子没门人并记之是否先生曰候更思之竟不得再请先生曰某昔在伊川席下有学者来问六十四卦以某观之皆不须得只乾坤足矣伊川曰要去谁分上使其人曰圣人分上使伊川曰圣人分上一字也不须得先生曰文中子亦好看如薛收问易子游孔子之庙子讃易至序卦曰大哉时之相生也达者可与几矣至杂卦曰旁行而不流守者可与存义矣又曰名实相生利用相成是非相明去就相安某皆帖之壁非後人所及也

先生曰文中子尽胜荀子荀子性尚不识如曰养心莫善於诚不知诚是何物孟子寡欲之言尽之矣宜乎退之言轲死不得其传盖有所据云

先生爱洁浄地有污秽必去之尝说某只有这些克不去时敏问孔子告顔子克己复礼若非礼之视听言动亦须如此克耶先生曰是也因言伊川亦如此一领黄衲道服至破亦洁浄尝曰衣不欲异欲其洁食不欲异欲其精

先生曰学者须是勇勇则必有所为孔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忧之如何为无勇也易之象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勿履非礼勿履不是大壮之人其果能哉

先生曰读圣人之书须是有所自得且如论孟从小知是孔子孟子之书不敢说尔非真知也要如不知有孔孟而知为孔孟之说乃所谓真知耳

先生尝书数句说易曰易之道如日星但患於理未精失於机会则暗於理者也圣人复生恐不易吾之言祁寛问之先生曰吾看易运数也故有是说正在未到泰之上六便要知泰之将极未到否之上九便要知否之欲倾也

时敏问伊川语録载人问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答曰会得时活泼泼地会不得时只是弄精魂不知当时曾有此语否先生曰便是学者不善纪録伊川教人其不甚晓者多以常言俗语引之人便记了此两句某尝问莫只是顺理伊川曰到此吾人只得点头今不成书先生教我点头因曰在蜀中有师说出某尝作一小序云焞年二十始登师门被教诱谆谆垂二十年昔得朱公掞所编杂说呈先生此书可观否先生留半月一日请曰前所留杂说如何先生曰某在何必观此若不得某心只是记得他意岂不有差避寇来蜀得数本切观之其间或详或略因所问而答之盖学者所见有浅深故所记有工拙未能无失不敢改易然虽未尽识其意以所见无疑者辄成此书自为师说览者各自得焉不能详告也绍兴六年四月一日门人尹焞记

时敏问曰君子不施其亲先生曰亲者无失其为亲故不待乎施也

先生曰乾坤成列而易位乎其中矣圣人便是易时敏看易至井卦先生曰吾人今日当且做第四爻工夫曰修井也

时敏问印行有四先生中庸明道集载先生不曾讲经此中庸谁解之也先生曰乃吕与叔经筵所解後来删修不用者人取以为明道甚可怪也

先生曰伊川说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一个致字非圣人谁能道

先生曰考盘横渠以为小人之诗则非伊川与某人说得最好盖贤者自叹之辞曰永逝矣弗得过君之朝矣先生曰十亩之间伊川亦不要如此说先儒谓国削小民无所居国虽削小民何至无所居耶此盖魏人见邻国十亩之桑者闲闲然因相约而去曰行与子还兮行与子逝兮故下篇又有适彼乐国乐郊之语

时敏侍先生闲坐闻寺中木鱼声顾时敏曰寺中打木鱼何意时敏对曰尝有小说石滕和尚言物死目皆瞑惟鱼死不瞑以言定也先生笑曰虽小道亦有可观又曰古人以鱼喻民今品数到者必佩之盖不忘恤民之意耳

邢叔端一日归谓先生曰府中诸公谓先生官已四品虽小衫自当用红鞓带先生笑曰某已致仕自是无官何用此为皂带不足又要红鞓红鞓不足又要兼金孟子曰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於君则热中心一而已移来移去至於热中则无不为矣

先生病革见时敏问曰近看甚书答以先生病每日只与德元同候安否亦无暇看书先生曰不可有疑便问病亦不妨疑处更与德元商量德元相随亦久想不至错又曰人心须常有所事孟子曰必有事焉是矣孔子曰七十而从心便继以所欲不踰矩无暇一句不几於放心欤吕德元请先生遗表先生曰某一部孟子便是遗表德元请先生孟子先生曰孟子也未成全书尚有第三篇及第十四篇某章未备公等将去修之时敏与德元皆泣德元曰稽中等愚陋岂敢修先生书朝廷幸来取当以藁进耳先生首肯之

先生未启手足前一月高抑崇执弟子礼来见先生辞以疾先生无後时敏与德元定镇为後【师鲁之後】故抑崇挽诗云七日梦楹还有後三年筑室恨无从先生死时敏与德元疑所服作书问抑崇以孔子死门人疑所服子贡曰昔夫子之丧顔渊若丧子而无服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又曰孔子之丧二三子皆絰而出羣居则絰出则否先儒谓吊服而加麻去古既远所谓吊服不知何服也近世士大夫皆以皂衫单带幞头为吊服然羔裘元冠其可吊也耶若欲无服则不近人情若欲加絰则无古制今和靖不幸时敏等不肖情礼实有未安吾丈博古必有所见愿推以教万一高答书亦不过礼从宜而已先生没朝廷赐三百疋两以葬时敏等门人列状回纳绍兴十三年正月中旬门人王时敏编

师说附録

冯忠恕曰先生学圣人之学者也圣人所言吾当言也圣人所为吾当为也词章云乎哉其要有三一曰玩味讽味言辞研索归趣以求圣贤用心之精微二曰涵养涵泳自得藴蓄不挠存养气质成就充实至於刚大然後为得也三曰践履不徒谓其空言要须见之行事躬行之实施於日用形於动静语默开物成务之际不离此道所谓修学如此而已所谓读书如此而已【记善録序】祁寛问如何是主一愿先生善谕公言敬有甚形影只收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时其心收歛更不着得毫髪事非主一而何

明道尝曰天下事只是感与应耳公初闻之以问伊川伊川曰此事甚大当自识之公曰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是亦感与应乎曰然

尝请益於伊川曰某谓动静一理伊川曰试喻之适闻钟声某曰譬如钟未撞时声固在也伊川喜曰且更涵养

温州鲍若雨与乡人十辈久从伊川伊川遣之见和靖次日伊川曰诸人谓子靳学不以教渠果否公曰某以诸公来伊川先生之门受学某岂敢辄为他说万一有差便不误他一生伊川颔之

公与张绎同时师事伊川张绎以高识公以笃行俱为所称

伊川问公与绎寻常见处有同否有差否自觉如何为我言之公曰某不逮思叔如凡请问未达三四请益尚有未得处久之乃得如思叔则先生才说便点头会意往往造妙某虽愚钝自保守得若思叔则某未敢保他伊川笑曰也是也是自是每同请益退伊川必谓诸郎曰张秀才如此不待尹秀才肯得【祁笕所语録】

公言某与思叔既相友善伊川归自涪思叔始见颖悟疏通伊川亦便喜之自此同游处伊川以族女妻之甚相敬待和靖尝因侍坐禀伊川曰张某每闻先生语言下解悟某闻先生语须再三寻思或更请问然後解悟然他日持守思叔恐不及某先生以为然思叔长於为文又善办事先生没未几思叔亦没和靖被召尝曰思叔若在到今自当召用必能有为於世伊川尝言晚得二士【记善録】

先生尝言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徐名度字惇立尹门人】问曰某有意於学而未知所以为问先生曰此语自好若果有此意归而求之有余师又语人曰放教虚闲自然见道先生在从班时朝士迎天竺观音於郊外先生与往有问何以迎观音也先生曰衆人皆迎某安敢违衆又问曰然则拜乎曰固将拜也问者曰不得已而拜之与抑诚拜也曰彼亦贤者也见贤斯诚敬而拜之矣

徐度语及苏氏使民战栗义问曰如何先生艴然曰训经而欲新奇无所不至矣

先生日看光明经一部有问之曰母命不敢违朱子云如此便是平日阙却谕父母於道一节便致得如此和靖言经虽以诵说而传亦以讲解而陋此言深有味也

和靖集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