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和陈铭德先生北上办《新民报》北平版,我以最大的牺牲,报答抗战的友谊,把《南京人报》让给张友鸾去办了。一九四六年春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北平,邓季惺先生已把北平版的房子机器等安排好,我又邀请马彦祥、左笑鸿、于非闇等老友一起合作,旧友重逢,再度共事,是非常融洽的。不久北平版筹备就绪,就在这一年四月四日出版,开始印一万多份,不久增加到四万多份,很受北平读者欢迎,营业可以维持,不向总管理处要钱。我自编了副刊《北海》和《新民报画刊》,同时还写了几部长篇小说。

到了北平,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在抗战期间,在沦陷区有人冒我名出版小说,内容荒诞不经,黄色下流。我查了一查,这些伪书竟有一百多部,实在让我大大地吃了一惊,对我是个恶意的侮辱,我十分气愤,多次在报上发表声明,并向主管部门申诉,才查禁了一下,听说东北冒名的伪书尤其多。

在北平目睹耳闻不少接收人员的生活,社会上也有接收大员“五子登科”(房子、金子、女子,车子等)之说,我于是写了《五子登科》的小说。这一时期我还给《新民报》写了个长篇《巴山夜雨》,又给上海《新闻报》写了个长篇《纸醉金迷》,这两部书都是以重庆为背景的,在别人看来,不知做何感想,至少我自己是做了一个深刻的纪念。这时的币制是一直紊乱,物价是一直狂涨,对于国民党的金融政策,谁也不敢寄予丝毫的信用,自由职业者,就非常的痛苦,尤其是按字卖文的人,手足无所措。月初,约好了每千字的稿费,也许可以买两三斤来,到了下月初接到稿费的时候,半斤米都买不着了。在这种情形下,胜利后的两年间,我试了一试卖文的生活,就戛然中止。《岁寒三友》《马后桃花》就是这样未完篇的。到了一九四七年,纸价已经贵得和布价相平了。我就又改变做法,多写中篇,如《雾中花》《人迹板桥霜》《开门雪尚飘》等,这一试验,还算可以维持下去。

因为我很不习惯报社的经理职务,一九四八年秋,陈铭德先生到北平,我向他辞去了报社的职务,专事写作,从此终止了我从事四十年的新闻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