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重庆从二十八(一九三九年)到三十年(一九四一年),这是我生活最艰苦的一段,自己由重庆扛着平价米,带到十八公里的南温泉去度命,所以我还不能不努力写稿。那时,上海虽然沦为孤岛,《新闻报》还不曾落于汉奸之手,重庆到上海的航空信,可以由香港转。《新闻报》继续要我写稿,我就写完了《夜深沉》,又继续着写了一篇《秦淮世家》,这是以歌女为背景,而暗射着与汉奸厮拼的。最后,我就写《水浒新传》了。
《水浒新传》当时在上海很叫座。那完全吻合上海人“过屠门而大嚼,虽不得肉,聊以快意”的口味。书里写着水浒人物受了招安,跟随张叔夜和金人打仗。汴梁的陷落,他们一百〇八人,大多数是战死了。尤其是时迁这路小兄弟,我着力地去写。我的意思,是以愧士大夫阶级。汪精卫和日本人对此书都非常不满,但说的是宋代故事,他们也无可奈何。这书里的官职地名,我都有相当的考据。文字我也极力模仿老《水浒》,以免看过《水浒》的人说是不像。书写到四十多回,太平洋战起,上海已整个沦陷,我才停止寄稿。三十二年,我受书商之托,加上二十多回,完成了这部书,共六十多万字。抗战期间,这是我写的最长的一部了。
二十九年,我另写了一篇《大江东去》发表于香港。中间有日本屠杀南京人民的一段描写。三十一年(一九四二年)出版,这倒是销数较多的一部书。在大后方,仅次于《八十一梦》。这书在美国听说有节译本,发表在报上。报,我未见之,是朋友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