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6月27日)   

来书曰:“蒙所疑者。恐将来(指无政府之初期)之工作,分配不均。例如机器未十分发明之时,必有挑担之工。然同是挑担,草担轻而粪担臭,孰不担草而担粪乎?”答曰:无政府之世,工作之分配,纯以自由之意志及互相之热诚为根本。吾人苟认互助为人类之本能,则规避工作及苟且塞责之弊,在无政府之世可决其必无。虽有用力较劳之工作,其筋力较强者,必争先担任之,而决无所畏避。至于一切有碍卫生及令人厌恶之事,则必竭力求其改良。如笨重之输运,秽浊而危险之矿坑,以至如来书所举之挑粪等等,均必改用机器。此等机器,现在欧美发明已久。其应用尚未广者,则以有资本制度之故。凡较人工略贵之机器,即不肯采用耳。若一旦无政府共产实行,便可自由使用。其未有此种机器之地方,立发一电曰:此间需用某种机器若干,朝接电而夕装运,不及数月,无论天涯地角,机器辚辚于道矣。若谓需用太多,一旦不能应其所求,此亦不必过虑。盖此时凡军事之大工厂及一切无益之消耗品制造厂,皆将改为制造日用必需品之工厂。且各处均可招请技师,多开机器制造所,依式仿造,则机器之出产,自无缺乏之患。至于运输未到及制造未成之最短期间,吾无政府党当力守多劳力而少享福之格言。凡一切艰苦之工作,吾无政府党当率先勉力任之,须知无政府何以能实行,必无政府主义已得多数之赞成而后可。是即无政府党已占多数也。以多数之无政府党,独不能任此区区乎?   

来书又曰:“初行共产之时,道德尚未充分,又无法律之限制。共聚一方之人,固能尽其所能,取其所需。若志好游历者,今日之东,明日之西,东西之人,岂可不许其各取所需乎?苟其许之,道德未充分之多数人,尤而效之,将若之何?欲摈之一群之外,则彼辈东西无定,摈之无所摈。若设法限制之,则彼辈任意掠夺,限之无可限。若武力对待,又恐寡不敌众,此则不能无疑耳。”答曰:讨论此问题者,当先承认两前提。一则无政府共产之所以能行,必无政府共产主义传播已广,赞此主义者已居多数。二则私产虽废,不道德之根苗已绝。(“道德”一语,本无界限。在无政府党之意见,则以为不道德之根苗,纯由社会组织之不善。宗教法律固足为道德腐落之原因,而私产尤为万恶之源泉。若一旦私产废除,复无宗教上法律上之伪道德以束缚人心,则人类本来之良德,必异常发展。此理由无政府浅说曾详论之。)此两前提既认定,则来书所疑“道德未充分之多数人”一语,必无从见之事实。而所谓任意掠夺,寡不敌众云云,尤可决其必无者也。至对游历者之工作,办甚易解决。盖聚处一方者既当工作,则游历异地者在理亦当工作,在势亦未尝不可工作。(如以半日游历半日作工于势极顺。)且聚处一地者既能各尽所能,则游历时亦必思有以尽其所能。是事实上亦断无于此则工作于彼则不工作之虑也。至谓专借游历之名,以规避工作,此等卑劣不进化之种子,吾不敢谓天地间必无其人。然即有之,亦必最少最少。此则可断言。既属最少数,则屏斥之,或感化之。均属不难。断不至如来书大多数云云之所虑也。夫人而至于借名游历以规避工作,其苦更甚于今世之逃犯。游历之快事,反变而为无限之苦恼,人又何乐而为此哉?(逃犯为避惨酷之刑罚,且为抵抗强权之一端。故比较上又觉其乐。若仅避轻易之工作而受良心责骂,社会摈弃之苦恼,谁肯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