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部汇考
汉
文帝十二年,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以导民风俗。
按《汉书·文帝本纪》:十二年三月,诏曰:孝悌,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之本也。三老,众民之师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万家之县,云无应令,岂实人情。是吏举贤之道未备也。其遣谒者劳赐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问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注〉师古曰:计户口之数以率之,增置其员,广教化也。
武帝天汉元年,禁民俗奢侈。
按《汉书·武帝本纪》:天汉元年秋,闭城门大搜。
〈注〉臣瓒曰:汉帝年记六月禁奢侈,七月闭城门大搜,则搜索踰侈者也。师古曰:踰侈者,踰法度而奢侈者也。
成帝永始四年,诏禁风俗奢侈。
按《汉书·成帝本纪》:永始四年六月甲子,诏曰:圣王明礼制以序尊卑,异车服以章有德,虽有其财,而无其尊,不得踰制,故民兴行,上义而下利。方今世俗奢僭罔极,靡有厌足。公卿列侯亲属近臣,四方所则,未闻修身遵礼,同心忧国者也。或乃奢侈逸豫,务广第宅,治园池,多畜奴婢,被服绮縠,设钟鼓,备女乐,车服嫁娶葬埋过制。吏民慕效,寖以成俗,而欲望百姓俭节,家给人足,岂不难哉。诗不云乎。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其申敕有司,以渐禁之。青绿民所常服,且勿止。列侯近臣,各自省改。司隶校尉察不变者。
绥和二年,哀帝即位,诏禁僭侈。
按《汉书·哀帝本纪》:绥和二年三月,即皇帝位,六月,诏曰:制节谨度以防奢淫,为政所先,百王不易之道也。诸侯王、列侯、公主、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畜奴婢,田宅亡限,与民争利,百姓失职,重困不足。其议限列。有司条奏:诸王、列侯得名田国中,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名田县道,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无得过三十顷。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不在数中。贾人皆不得名田、为吏,犯者以律论。诸名田畜奴婢过品,皆没入县官。齐三服官、诸官织绮绣,难成,害女红之物,皆止,无作输。
后汉
明帝永平十二年,诏崇节俭。
按《后汉书·明帝本纪》:永平十二年五月,诏曰:昔曾、闵奉亲,竭欢致养,仲尼葬子,有棺无椁。丧贵致哀,礼存宁俭。今百姓送终之制,竞为奢靡。生者无担石之储,而财力尽于坟土。伏腊无糟糠,而牲牢兼于一奠。糜破积世之业,以供终朝之费,子孙饥寒,绝命于此,岂祖考之意哉。又车服制度,恣极耳目。田荒不耕,游食者众。有司其申明科禁,宜于今者,宣下郡国。
章帝建初二年,诏禁奢侈。
按《后汉书·章帝本纪》:建初二年春三月辛丑,诏曰:比年阴阳不调,饥馑屡臻。深惟先帝忧人之本,诏书曰:不伤财,不害人,诚欲元元去末归本。而今贵戚近亲,奢纵无度,嫁娶送终,尤为僭侈。有司废典,莫肯举察。春秋之义,以贵理贱。今日三公,并宜明纠非法,宣振威风。朕在弱冠,未知稼穑之艰难,区区管窥,岂能照一隅哉。其科条制度所宜施行,在事者备为之禁,先京师而后诸夏。
和帝永元十一年,诏禁吏民踰僭。
按《后汉书·和帝本纪》:永元十一年秋七月辛卯,诏曰:吏民踰僭,厚死伤生,是以旧令节之制度。顷者贵戚近亲,百僚师尹,莫肯率从,有司不举,怠放日甚。又商贾小民,或忘法禁,奇巧靡货,流积公行。其在位犯者,当先举正。市道小民,但且申明宪纲,勿科令,加虐羸弱。
安帝永初元年,诏三公申禁奢侈,减服御造作,以崇节俭。
按《后汉书·安帝本纪》:永初元年九月庚午,诏三公明申旧令,禁奢侈,无作浮巧之物,殚财厚葬。壬午,诏太仆、少府减黄门鼓吹,以补羽林士;厩马非乘舆常所御者,皆减半食;诸所造作,非供宗庙园陵之用,皆且止。
元初五年,诏有司申禁奢侈。
按《后汉书·安帝本纪》:元初五年秋七月,丙子,诏曰:旧令制度,各有科品,欲令百姓务崇节约。遭永初之际,人离荒厄,朝廷躬自菲薄,去绝奢饰,食不兼味,衣无二䌽。比年虽获丰穰,尚乏储积,而小人无虑,不图久长,嫁娶送终,纷华靡丽,至有走卒奴婢被绮縠,著珠玑。京师尚若斯,何以示四远。设张法禁,恳恻分明,而有司惰任,讫不奉行。秋节既立,鸷鸟将用,且复重申,以观后效。
桓帝永兴二年,以地震,诏中外务存俭约。
按《后汉书·桓帝本纪》:永兴二年二月癸卯,京师地震,诏曰:比者星辰缪越,坤灵震动,灾异之降,必不空发。敕己修政,庶望有补。其舆服制度有踰侈长饰者,皆宜损省。郡县务存俭约,申明旧令,如永平故事。
晋
武帝泰始元年,诏崇俭约。
按《晋书·武帝本纪》:泰始元年十二月戊辰,下诏大弘俭约,出御府珠玉玩好之物,颁赐王公以下各有差。泰始二年,遣官循省风俗。
按《晋书·武帝本纪》:泰始二年春正月景戌,遣兼侍中侯史光等持节四方,循省风俗。
泰始八年二月乙亥,禁雕文绮组非法之物。
按《晋书·武帝本纪》云云。
简文帝咸安二年,诏省华饰烦费之用,以励风俗。
按《晋书·简文帝本纪》:咸安二年三月丁酉,诏曰:朕居阿衡三世,不能济彼时雍,乃至海西失德,殆倾皇祚。赖宗祖灵祇之德,皇太后淑体应期,藩辅忠贤,百官戮力,用能荡氛雾于昊苍,耀晨辉于宇宙。遂以眇身,托于王公之上,思赖群贤,以弼其阙。夫敦本息末,抑绝华竞,使清浊异流,能否殊贯,官无秕政,士无谤讟,不有惩劝,则德礼焉施。且彊冠未殄,劳役未息,自非军国崇祀之要,其华饰烦费之用皆省之。
宋
后废帝元徽元年,诏民各安乡土,以厚风俗。
按《宋书·后废帝本纪》:元徽元年八月辛亥,诏曰:分方正俗,著自虞册,川谷异制,焕乎姬典。故井遂有辨,闾伍无杂,用能七教克宣,八政斯序。虽绵代殊轨,沿革异仪,或民怀迁俗,或国尚兴徙,汉阳列燕、代之豪,关西炽齐、楚之族,并通籍新邑,即居成旧。洎金行委御,礼乐南移,中州黎庶,襁负扬、越。重武造运,道一闳区,贻长世之规,申土断之制。而夷险相因,盈晦递袭,岁馑凋流,戎役惰散,违乡寓境,渐至繁积。宜式遵鸿轨,以为永宪,庶阜俗昌民,反风定保。夷胥山之险,澄瀚海之波,括《河图》于九服,振玉轫于五都矣。
元徽三年,诏崇俭素,以率民俗。
按《宋书·后废帝本纪》:三年闰三月戊戌,诏曰:顷民俗滋弊,国度未殷,岁时屡骞,编户不给。且边虞尚警,徭费弥繁,永言夕惕,寝兴增疚。思弘丰耗之制,以惇约素之风,庶偫蓄拯民,以康治道。大官珍膳,御府丽服,诸所供拟,一皆减撤,可详为其格,务从简衷。
顺帝升明元年,诏罢工丽彫镌,伤风毁治之物。
按《宋书·顺帝本纪》:升明元年七月,丙申,诏曰:露台息构,义光汉德;雉裘焚制,事隆晋道。故以检奢轨化,敦俭驭俗。顷甸服未静,师旅连年,委蓄屡空,劳敝莫偃。而丹雘之饰,糜耗难訾,宝赂之费,徵赋靡计。今车服仪制,实宜约损,使徽章有序,勿得侈溢。可罢省御府二署。凡工丽彫镌,伤风毁治,一皆禁断。庶永昭宪则,弘兹始政。
南齐
明帝建武二年,诏禁奢侈,以厚风俗。
按《南齐书·明帝本纪》:建武二年冬,十月,丁卯,诏曰:轨世去奢,事殷哲后,训物以俭,理镜前王。朕属流弊之末,袭浇浮之季,虽恭己弘化,刻意隆平,而礼让未兴,侈华犹竞。永览元风,兢言集愧,思所以还淳改俗,反古移民。可罢东田,毁兴光楼。并诏水衡量省御乘。
和帝中兴二年,建安郡公萧衍下令励俗。
按《南齐书·和帝本纪》不载 按《梁书·武帝本纪》:中兴元年十二月,诏封高祖建安郡公。二年正月,高祖下令曰:夫在上化下,草偃风从,世之浇淳,恒由此作。自永元失德,书契未纪,穷凶极悖,焉可胜言。既而璇室外构,倾宫内积,奇技异服,殚所未见。上慢下暴,淫侈竞驰。国命朝权,尽移近习。并甲第康衢,渐台广室。长袖低昂,等和戎之赐;珍羞百品,同伐冰之家。愚人因之,浸以成俗。骄艳竞爽,夸丽相高。至乃市井之家,貂狐在御;工商之子,缇绣是袭。日入之次,夜分未反,昧爽之朝,期之清旦。圣明肇运,励精惟始,虽曰缵戎,殆同创革。且淫费之后,继以兴师,巨桥、鹿台,彫罄不一。孤忝荷大宠,务在澄清,思所以仰述皇朝大帛,之旨俯厉微躬鹿裘之义,解而更张,斲雕为朴。自非可以奉粢盛,脩绂冕,习礼乐之容,缮甲兵之备,此外众费,一皆禁绝。御府中署,量宜罢省。掖庭备御妾之数,大享绝郑卫之音。其中有可以率先卿士,准的氓庶,菲食薄衣,请自孤始。加群才并轨,九官咸事,若能人务退食,竞存约己,移风易俗,庶期月有成。昔毛玠在朝,士大夫不敢靡衣偷食。魏武叹曰:孤之法不如毛尚书。孤虽德谢往贤,任重先达,实望多士得其此心。外可详为条格。
陈
文帝天嘉元年,诏敦俭素,以励风俗。
按《陈书·文帝本纪》:天嘉元年八月戊子,诏曰:污樽土鼓,诚则难追,画卵彫薪,或可易革。梁氏末运,奢丽已甚,刍豢厌于胥吏,歌钟列于管库,牛木被朱丹之采,车马饰金玉之珍,逐欲浇流,迁讹遂远。朕自诸生,颇为内足,而家敦朴素,室靡浮华,观览时俗,常所扼腕。今妄假时乘,临驭区极,属当沦季,思闻治道,菲食卑宫,自安俭陋,俾兹薄俗,获反淳风。维雕镂淫饰,非兵器及国容所须,金银珠玉,衣服杂玩,悉皆禁断。
宣帝太建十四年,后主即位,诏严僭奢及左道之禁。按《陈书·后主本纪》:太建十四年正月丁巳,即皇帝位。夏四月庚子,诏曰:朕临御区宇,抚育黔𥟖,方欲康济
浇薄,蠲省繁费,奢僭乖衷,实宜防断。应镂金银薄及庶物化生土木人䌽花之属,及布帛幅尺短狭轻疏者,并伤财废业,尤成蠹患。又僧尼道士,挟邪左道,不依经律,民閒淫祠祆书诸珍怪事,详为条制,并皆禁绝。
北周
武帝保定二年,诏省供御,以率俭约。
按《周书·武帝本纪》:保定二年十月戊戌,诏曰:树之元首,君临海内,本乎宣明教化,亭毒黔黎;岂唯尊贵其身,侈富其位。是以唐尧疏葛之衣,粗粝之食,尚临汾阳而永叹,登姑射而兴想。况无圣人之德,而嗜欲过之,何以克厌众心,处于尊位,朕甚恧焉。今巨寇未平,军戎费广,百姓空虚,与谁为足。凡是供朕衣服饮食,四时所须,爰及宫内调度,朕今手自减削。纵不得顿行古人之道,岂曰全无庶几。凡尔百司,安得不思省约,勖朕不逮者哉。
建德六年,诏崇节俭,以革民俗。
按《周书·武帝本纪》:建德六年正月辛丑,诏曰:伪齐叛涣,窃有漳滨,世纵淫风,事穷彫饰。或穿池运石,为山学海;或层台累构,概日凌云。以暴乱之心,极奢侈之事,有一于此,未或弗亡。朕菲食薄衣,以弘风教,追念生民之费,尚想力役之劳。方当易兹弊俗,率归节俭。其东山、南园及三台可并毁撤。瓦木诸物,凡入用者,尽赐下民。山园之田,各还本主。
唐
高祖武德九年,太宗即位,诏革猜忌之俗。
按《唐书·太宗本纪》不载 按《大唐新语》:武德九年十一月,太宗始躬亲政事,诏曰:有隋御宇,政刻刑烦。上怀猜阻,下无诚信。致使朋友游好,庆吊不通;卿士联官,请问斯绝。自今已后,宜革前弊,庶上下交泰,品物咸通。布告天下,使知朕意。由是风俗一变,浇漓顿革矣。
太宗贞观八年,遣使观省风俗。
按《唐书·太宗本纪》:贞观八年正月壬寅,遣使循省天下。
按《旧唐书·太宗本纪》:贞观八年正月壬寅,命尚书右仆射李靖、特进萧瑀杨恭仁、礼部尚书王圭、御史大夫韦挺、鄜州大都督府长史皇甫无逸、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袭誉、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张亮、凉州大都督李大亮、右领军大将军窦诞、太子左庶子杜正伦、绵州刺史刘德威、黄门侍郎赵弘智使于四方,观省风俗。
代宗广德二年,诏禁侈俗。
按《唐书·代宗本纪》:广德二年四月甲午,禁钿作珠翠。按《册府元龟》:代宗广德二年二月乙亥,南郊礼毕,敕曰:朕思素俭敦以淳风,必约严章以齐侈俗。其珠玉器玩,宝钿杂绣等,一切禁断。
大历六年,诏禁淫巧之物。
按《唐书·代宗本纪》不载。 按《旧唐书·代宗本纪》:大历六年夏四月戊寅,诏:纂组文绣,止害女红。今师旅未息,黎元空虚,岂可使淫巧之风,有亏常制。其绫绵花文所织盘龙、对凤、麒麟、狮子、天马、辟邪、孔雀、仙鹤、芝草、万字、双胜、透背、及大绵、竭凿、六破已上、并宜禁断。其长行高丽白绵、大小花绫锦,任依旧例织造。有司明行晓谕。
文宗太和四年,诏禁奢靡之俗。
按《唐书·文宗本纪》不载 按《旧唐书·文宗本纪》:太和四年夏四月壬戌,诏曰:俭以足用,令出惟行,著在前经。斯为理本。朕自临四海,悯元元之久困,日昃忘食,宵兴疚怀。虽绝文绣之饰,尚愧茅茨之俭。亦谕卿士,形于诏条。如闻积习流弊,馀风未革。车服第室,相高以华靡之制;资用货宝,固启于贪冒之源。有司不禁,侈俗滋扇。盖朕教导之未敷,使兆庶昧于耻尚也。其何以足用行令,臻于致理欤。永念惭叹,迨兹申敕。自今内外班列职位之士,各务素朴,弘兹国风。有僭差尤甚者,御史纠上。主者宣示中外,咸知朕意焉。文宗承长庆、宝历奢靡之风,锐意惩革,躬行俭素,以率厉之。
辽
圣宗统和九年秋七月乙巳,诏禁奢侈。
按《辽史·圣宗本纪》云云。
宋
真宗咸平四年,遣使廉察风俗。
按《宋史·真宗本纪》:咸平四年八月丁卯,遣使巴蜀,廉察风俗。
哲宗元祐元年,诏正风俗。
按《宋史·哲宗本纪》:元祐元年六月甲寅,诏正风俗,修纪纲,勿理隐疵细故。
光宗绍熙三年,诏戒饬风俗。
按《宋史·光宗本纪》:绍熙三年六月辛丑朔,下诏戒饬风俗,禁民奢侈与士为文浮靡、吏苟且饰伪者。
宁宗嘉泰元年,诏禁风俗奢侈。
按《宋史·宁宗本纪》:嘉泰元年夏四月辛卯,诏以风俗侈靡,灾后官军营造,务遵法制。内出销金铺翠,焚之通衢,禁民无或服用。
金
章宗明昌元年,诏定制度,以励风俗。
按《金史·章宗本纪》:明昌元年八月戊戌,上谕宰臣曰:何以使民弃末而务本,以广储蓄。令集百官议。户部尚书邓俨等曰:今风俗侈靡,宜定制度,辨上下,使服用居室,各有差等。抑昏丧过度之礼,禁追逐无名之费。用度有节,蓄积自广矣。右丞履、参知政事守贞、谥曰:凡人之情,见美则愿,若不节以制度,将见奢侈无极,费用过多,民之贫乏,殆由此致。方今承平之际,正宜讲究此事,为经久法。上是履议。
泰和元年,禁风俗奢僭。
按《金史·章宗本纪》:泰和六年,敕尚书省举行风俗奢侈之禁。
卫绍王大安元年十月己卯,诏戒厉风俗。
按《金史·卫绍王本纪》云云。
明
太祖洪武元年,禁民丧,葬宴乐,以厚风俗。
按《大政纪》:洪武元年十二月辛未,御史高原侃言:京师人民,犹习元氏旧俗。凡有丧葬,设宴,会亲友,作乐娱尸,惟较酒殽厚薄,无哀戚之情,流俗之坏,至此非所以为治。且京师,天下之本,万民之所取则者。一事非礼,则海内之人,转相视效,弊可胜言。况送终礼之大者,不可不谨。乞禁止,以厚风俗。上是其言。
宪宗成化六年禁风俗奢侈
按《大政纪》:成化六年十二月,户部都给事中王弘等上言:近来京城内外,风俗奢侈,服食僭用无度,酒席皆簇盘,民之困穷由此。在京射利之徒,屠宗顺等数家,贩卖宝石,至以进献为名,或邀取官职,或倍获价利,蠹国病民,莫甚于此。乞严加禁革,及将宗顺等倍价卖过宝石银两,追徵入官,给发赈济。刑部尚书陆瑜上议,以为弘等所言,深切时弊。请逮宗顺等数人治罪,追价利以充赈济。诏宗顺等姑置不问,备榜申明禁约。
风俗部总论
《易经》
《观卦》
象曰: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程传》〉风行地上,周及庶物,为由历周览之象。故先王体之为省方之礼,以观民俗,而设政教也。天子巡省四方,观视民俗,设为政教。如奢则约之以俭,俭则示之以礼是也。省方,观民也。设教,为民观也。
《恒卦》
彖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
可见矣。
〈《程传》〉圣人以常久之道,行之有常,而天下化之,以成美俗也。观其所恒,谓观日月之久照,四时之久成,圣人之道,所以能常久之理。观此,则天地万物之情理可见矣。
《渐卦》
象曰:山上有木,渐;君子以居贤德,善俗。
〈《程传》〉山上有木,其高有因渐之义也。君子观渐之象,以居贤善之德化,美于风俗。人之进于贤德,必有其渐习,而后能安。非可陵节而遽至也。在已且然教化之于人,不以渐,其能入乎。移风易俗,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故善俗必以渐也。
《礼记》《经解》
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
〈注〉观其风俗则知其所以教
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疏〉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者。言人君以六经之道,各随其民教之。民从上教,各从六经之性,观民风俗,则知其教。故云其教可知也。凡人君行此等六经之教,以化于下。在下染习其教,还有六经之性。故云诗教书教之等。
《管子》《八观》
入国邑,视宫室,观车马衣服,而侈俭之国可知也。夫国城大而田野浅狭者,其野不足以养其民。城域大而人民寡者,其民不足以守其城。宫营大而室屋寡者,其室不足以实其宫。室屋众而人徒寡者,其人不足以处其室。囷仓寡而台榭繁者,其藏不足以共其费。故曰:主上无积而宫室美,氓家无积而衣服修,乘车者饰观望,步行者杂文采,本资少而末用多者,侈国之俗也。国侈则用费,用费则民贫,民贫则奸智生,奸智生则邪巧作;故奸邪之所生,生于匮不足;匮不足之所生,生于侈;侈之所生,生于毋度;故曰:审度量,节衣服,俭财用,禁侈泰,为国之急也。不通于若计者,不可使用国。故曰:入国邑,视宫室,观车马衣服,而侈俭之国可知也。
入州里,观习俗,听民之所以化其上。而治乱之国可知也。州里不鬲,闾闬不设,出入无时,早晏不禁,则攘夺窃盗,攻击残贼之民,毋自胜矣。食谷水,巷凿井,场圃接,树木茂,宫墙毁坏,门户不闭,外内交通,则男女之别毋自正矣。乡毋长游,里毋士舍,时毋会同,丧蒸不聚,禁罚不严,则齿长辑睦,毋自生矣。故昏礼不谨,则民不修廉,论贤不乡举,则士不及行,货财行于国,则法令毁于官。请谒得于上,则党与成于下。乡官无法制,百姓群徒不从;此亡国弑君之所自生也。故曰:入州里,观习俗,听民之所以化其上者,而治乱之国可知也。
大臣之俗,特以牍书不报,小期会不答耳,以为大故,不可矣。天下之大指举之,而激俗流失,世坏败矣,固恬弗知怪,大故也。加刀笔之吏,务在筐箱,而不知大体,陛下又弗自忧,故如此哉。夫邪俗日长,民相然席于无廉耻,礼义非循也,岂为人子背其父,为人臣固忠于君哉。岂为人弟欺其兄,为人下固信其上哉。陛下虽有权柄事业,将何所寄之。管子曰: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管子愚无识人也,则可;使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不可为寒心。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无制度,弃礼义,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乎口耳,虑念非顾行也。今其甚者,刭大父矣,刖大母矣,踝妪矣,刺兄矣。盗者虑探柱下之金,掇寝尸之帘,攓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拾万石粟,赋六百馀万钱,乘传而行郡诸侯,此其无行义之尤至者已。其馀猖獗而趋之者,乃豕羊驱而往,是类管子谓四维不张者与,窃为陛下惜之。以臣之意,吏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特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移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弗为立持,不植则僵,不脩则坏。秦灭,四维不张,故臣乖而相攘,上下乱贱而无差,父子六亲殃僇而失其宜,奸人并起,万民离畔,凡十三岁而社稷为墟。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冀幸,而众心疑惑矣。岂如今定经制,令主主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无所冀幸,群众信上,而不疑惑哉。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无维楫,中流而遇风波也,船必覆矣。悲夫。备不豫具之也,可不察乎。
《刘子》《风俗》
风者,气也。俗者,习也。土地水泉,气有缓急,声有高下,谓之风焉。人居此地,习以成性,谓之俗焉。风有薄厚,俗有淳浇。明王之化,当移风使之雅,易俗使之正。是以上之化下,亦为之风焉。民习而行,亦为之俗焉。楚越之风好勇,其俗赴死而不顾。郑卫之风好淫,其俗轻荡而忘归。晋有唐虞之遗风,其俗节财而俭啬。齐有景公之馀化,其俗奢侈以誇竞。陈太姬无子,好巫祝,其俗事鬼神祈福。燕丹结客,纳勇士于后宫,其俗侍妻妾于宾客。斯皆上之风化,人习为俗也。越之东,有辙沐之国,其人父死,即负其母而弃之。云是鬼妻,不可与同居。其长子生,则解肉而食其母,谓之宜弟。楚之南,有啖人之国,其亲戚死,拆其肉而埋其骨,谓之为孝。秦之西,有义渠之国,其人死,则聚柴而焚之,烟上熏天,谓之升霞。胡之北,有射姑之国,其人亲戚死,则弃之于江中,谓之水仙。斯皆异俗也。先王伤风俗之不善,故立礼教,以革其弊。制礼乐,以和其性。风移俗易,而天下正矣。
《何垣西畴常言》《正弊》
甚矣,风俗侈靡而法禁不行也。泥金以饰服玩,而山泽之产耗矣。销钱以为器具,而鼓铸之利蠹矣。京都列肆,日价相夸,远方何禁焉。王公戚里,时尚竞新,士庶何责焉。法行而后化流,皆当自近始也。
冠昏丧祭,民生日用之礼,不可苟也。在上莫为之制节,而一听俚俗之自为,鄙陋不经甚矣。考古酌今,著为一典,颁之四方,以革猥习,是当今之急务也。三代盛时,民德归壹,农祥祈报而已。今也祠社非时,率敛任醵,急于官府。是丰年常若不给,一遇饥歉,则流亡矣。上之教不明,下由之而莫知悔也。如之何而使斯民之富庶也。
《丘浚·大学衍义补》《一道德以同风俗》
《易》象曰: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臣按:天下之事理,有同有异。同则一,异则二。惟有以一其二,然后有以合其异而同焉。是故理出于天,而具于人者,为道为德为事。事在天下者,有族有物。族以类而聚,物以群而分。其聚也各以其类而合,其分也各以其形而殊。苟非在上者,一之以道德,安能使其合者不苟于同,而殊者不终于异哉。合者不苟于同,殊者不终于异,则咸为道德之归,此人所以无异心,家所以无殊俗,国所以无异政也。天无不覆,而火上于天,故明之所及者广。于凡天之所覆者,无不照烛荡荡乎。四海九州,同一文明之化也。
《诗序》曰: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
按臣:国国自为政,家家自为俗者,由道德之不一也。道德之所以不一者,由乎王道衰而礼义废,政教失也。使文武之君常存,而道德之教不息。礼义兴行,政教不失。上焉而君有所依据以为治,中焉而臣有所持循而辅治,下焉而民莫不守其制而不敢易,遵其化而不能违。如此,则亿兆家如一家,千百国如一国,千万世如一世矣。
《王制》:天下无事,与诸侯相见,曰朝,考礼正刑,一德以尊于天子。
臣按:礼刑出于上而行于下,诸侯当无事之时,而行来朝之礼,则稽考其礼之行于侯国者,恐其或有所违僭者乎。违僭则亟改之。质正其刑之用,于侯国者,恐其或有所偏枉者乎。偏枉则亟正之。若夫德之为德,则上下之所同德者也。上本是德以为政教,而侯国之政教,亦必率而行之。苟有异同焉,则非一矣。故必一之使上之所行,下之所遵,同一天理之公,人道之正也。如是,则是能尊崇天子之命矣。
《司徒》:一道德以同俗。
臣按:天地之生人也,虽同一其天,而各异其地。惟其地之异,是以所习者不能无异焉。此其所以有异俗也。圣人居天子之位,宅中以图治,必反其习之异,以归之同焉。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矣。何也,盖蚩蚩之民,所生于地者,其气虽异,而所禀于天者,其理则同。彼以其气之偏,而异其趣向。吾则本天地之正气,人心之正道,抑其偏而返之正,合其异而归之同。使天下之人,同其趣向,而无彼疆此界之殊。是岂别为一种巧妙之法,出于其性分之外哉。无非因其固有之理,使复其初而已。是故天生人而与之以性,人所共由者,谓之道。人所同得者,谓之德。各由其所由,自以为宜,各得其所得,自以为是。而不知其所由者,非所当由,其所得者,非所当得。人人各是其所是,而不知其为非。此天下之俗,所以纷纷不同也。圣人在上,则设为学校,建立师儒,本义理以为教,条著经书以为教,法必则古,昔必称先王,必明圣人之道,谆谆然而播告之修,切切然而申明其义,使天下之人,咸知道出于天,而行于人,德本于道,而得于己。同一降衷之理,同一秉彝之天,敢有非吾之道,而道其所道,非吾之德,而德其所德,则政令之所必禁,刑罚之所必加也。如此,则营东邠西,越南冀北,地不同而皆同其天,人虽异而不异其行,风俗岂有异同者哉。吾见人人同其所行,家家同其所习,处处同其所尚矣。风俗岂有不同者哉。然则风俗所以同者,夫岂无其故哉。上文有曰修六礼以节民性,明七教以兴民德,齐八政以防民淫。六礼冠婚丧祭乡相见,七教父子兄弟夫妇君臣长幼朋友宾客,八政饮食衣服事为异别度量数制。吾修吾之礼,则凡吾人自幼而长,自老而死,皆有所据,依以慎终追远,会合交接,而彼祷禳追荐,髡首绝类者,自不为矣。吾明吾之教,则凡吾人由亲而疏,由内而外,皆有所联,比以尊尊亲亲,长长幼幼,而彼假合私昵,反伦背道者,自不行矣。礼修而教明,则道德一矣。然其散见于人为者,一有过焉,则有以悖礼而伤教,而道德不能保其久而不变矣。故又有八政以齐之焉。是故异服异言者有禁,奇技淫巧者有诛,百工技艺皆有常,业而不敢习为异端,日用器械皆有定制,而不敢作为邪异,尺度权量长短大小必同,物数布幅多寡广狭必定。如是,则若远若近,曰大曰小,皆不敢立异改常,均齐方正,咸惟道德之归。此天下风俗所以常同也欤。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臣按:风俗之所以不同者,以道德之不一也。道德之所以不一者,以异端道其所道,德其所德故也。战国之时,异端之大者,在杨墨。秦汉以来,异端之大者,在佛老。必欲天下之风俗皆同,而道德无不
一,非绝去异端之教不可也。然在孟子,则辟杨墨。在韩欧程朱,则辟佛老。然而终莫如之。何者,非独不能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也。非谓尝去矣而复大集。攻之暂破而愈坚,扑之未灭而愈炽也。盖彼之所以盛行者,非彼立法之善也,亦非为彼之人之能也,彼窥吾之所有者而盗之,吾失之而彼得之,吾非独不知彼窃吾之所有,往往讦其所短,而较以是非,谓彼之所为者,近是于吾而非。噫,抑孰知彼之所以为我害者,即我之所固有者哉。夫揽取人之物而窃用之,宜其近是而非也。彼之群居而聚食,窃吾学校养士之礼也。彼之诵经而说法,窃吾弦诵教士之礼也。彼之祈禳,窃吾祭荐之礼也。彼之追荐,窃吾殡虞之礼也。吾用其真者,则彼赝者自不售矣。昔晏子之于权臣僭窃,曰:惟礼可以已之臣于异端。亦云:夫礼之在天下,不可一日无者。礼行则道德一矣。道德一则风俗同矣。盖道德其理也,而礼则其理之有节文,而见于事,而可行者也。是故吾有学校以养士,非学校不得以聚徒。吾有经术以教人,非经术不得以驾说。有礼以祭神,非其鬼则不许祭。有具以送终,非得为则不许用。如是则彼之教,吾之人,非独不敢为,且不暇为,而亦不屑为矣。道德其有不一,风俗其有不同也哉。汉董仲舒言于武帝曰: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大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僻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天子善其对,以仲舒为江都相丞相。卫绾因奏:所举贤良,或治申、韩、苏、张之言,乱国政者,请皆罢。奏可。
臣按:为治之道二,政与教而已。政有纪纲,教有枢要。为政而振其纪纲,为教而撮其枢要,治道张矣。夫以四海之大,兆民之众,人各一心,心各一见,人人有意欲行其私,苟非上之人,撮其枢要,总摄而整齐之,使一其归,人人必济其所欲,物物必遂其所私,事事必行其所见,天下何由而统于一也。圣人有见于此,所以有一道德之说焉。然道德之体,一而已矣。而其为用,则不一焉。人各其心,心各其见自,皆以为道德也。然皆似是而非,是故以非为是者,滔滔皆是也。习申韩者,以申韩为道德。习杨墨者,以杨墨为道德。习苏张者,以苏张为道德。习佛老者,以佛老为道德。纷纷籍籍,各以其所道德者以为道德。其与学孔孟者,之于孔孟之道德,若无以异也。彼各是其是而非人之非,非上之人示之以真,是而明其所以为非。彼安肯非己之所是,而是人之所非哉。武帝即位之初,首举贤良方正,即得董仲舒之真儒者。仲舒首以是为言,而丞相卫绾又以为奏,于是罢黜百家。而世之学者,因是而知尊孔氏之道。自后建太学,立博士,明经术,使儒者之道,大明于天下,一洗秦人之陋。至今儒道盛行,经术大明,皆武帝振作之功,卫绾奏请之绩,仲舒发扬之力也。呜呼,其有功于世道,亦岂细哉。
宣帝甘露三年,诏诸儒论五经异同,于石渠阁萧望之等平奏,上亲称制,临决。立梁丘易、夏侯尚书、谷梁春秋博士。
唐
太宗贞观十四年,命国子祭酒孔颖达等撰《五经正义》。虽包贯异家为详博,其间不能无缪冗,博士马嘉运驳正其失。有诏更令裁定。
臣按:汉宣帝会诸儒于石渠,讲论五经同异。然惟讲论之而已,未有成书也。至唐太宗,始命孔颖达会诸儒臣,撰《五经正义》,是亦一道德之一端也。盖道德虽具于人心,出于天命,然不考之圣贤之经传,安知其不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哉。是以自古帝王,有志于三代之治者,莫不以同风俗为务,同风俗者,莫不以一道德为先。一道德者,苟不质正于圣贤之言,何以知其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而施行之哉。虽欲道德之一不可得也,圣贤之言,具载经传,不有以表章而发明之。上之人何以为据,下之人有不信者矣。是以帝王欲一道德以同风俗,往往留意于经籍,而命诸儒考正,而会稡之,用以颁布天下,使家传而人诵之。则凡有是道德者,皆知如是则为道德,不如是则非,咸为道德之归,而风俗醇正,而无彼疆此界之殊矣。唐太宗有见于此,而命孔颖达以考正六经,而颖达不足以承上意,而所正者多有缪冗,则亦何益之有哉。颖达之学,虽有可疵,而太宗之见,则超然出乎后世。人君之表可尚也已。我太祖开国之先,首建学校。未几,诏行科举,一以五经四书,教人取士。士各专一经,而兼治四书。太宗又命诸儒,辑《五经四书》、《性理大全》,《易》主程朱,《书》主蔡氏,《诗》主朱氏,《春秋》主胡氏,《礼记》则用陈浩,集说四书之训,则一本《朱子集注章句》焉。夫五经自汉以来,专门名家,各自开户牖而殊轨辙,或泥于训诂,或流于谶纬,至于有宋濂洛关闽诸儒者出,然后经旨大明于世。而我列圣又表章之,遂为千古不刊之大典,不易之定论。是以道德一而无岐辙之差,风俗同而无疆界之别,斯世斯民,得以见天地之纯全,识圣贤之至理,享帝王之盛治,一何幸欤。
东晋范宁好儒学,性质直,尝谓:王弼、何晏之罪,深于桀纣。或以为贬之太过。宁曰:王何灭弃典文,幽沉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搢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坏乐崩,中原倾覆。遗风馀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自丧之罪小,迷众之罪大也。
臣按:老庄之说,疾世俗之孳孳于利禄,而不知所底止,故肆为论说,欲矫而正之,而不自知其言之过也。后之人,祖其言,以为说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申韩用之以为惨刻,王何用之以为浮荡,申韩用而嬴秦亡,王何恣而魏晋灭。此无他,道德不明于天下,立说者各自道德,其道德而用其说者,不知其所谓道德之非道德故尔。向使明君在位,而辅其政者,有其人师表立于上,义理明于下,
岂有是哉。宋之时,道学大明,其末流之弊,乃有假之说以济其私,一切不事。事上之人,从而信之,遂至于议论多而成功少,虚文胜而实效微。一时士大夫其所崇尚者,虽邪正与晋人不同,而同归于乱。呜呼,人主之好,尚可不慎择而精察之哉。
韩愈曰:老子之小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其小之也则宜。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其所谓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谓德也。凡吾所谓道德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谓道德云者,去仁与义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魏、梁、隋之间。其言道德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入于老,则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又曰: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古之教者处其一,今之教者处其三。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商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
臣按:古之民四,而其教一。当是之时,人无异习,士无异学,此风俗所以醇厚也。盖民分于四,各有恒业,而衣食易给,教专于一,士有定见,而趣向不差。风俗安得不同。自佛老之教兴,而民与教皆增其二,议论则此是而彼非,风俗则日异而月不同。此无他,各道其道,各德其德,道德不一之故也。
欧阳修曰:中国有佛,固已久矣。尧舜三代之际,王政修明,礼义之教,充于天下。于此之时,虽有佛,无由而入。及三代衰,王政阙,礼义废,后二百馀年,而佛至乎中国。由是言之,佛所以为吾患者,乘其阙废之时而来,此其受患之本也。补其阙,修其废,使王政明而礼义充,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势也。
臣按:欧阳修此言,推本之论也。然谓之曰:此自然之势也。臣则以为此自然之理也,岂但势哉。彼佛者,去吾中国数万里,其势无由至中国。然其所以导之入吾中国者,中国之人也。今其法行乎中国千馀年,其势已坚牢不可动摇。其言入人心也已深,而其像设屋宇,在人耳目者,已稔熟。一旦欲去之,其势诚有不易然者。欧阳氏欲吾修补吾政教之阙废者,诚反本之论。然吾政教之阙且废,非一日矣。一旦复其千年之故,非假之十百年不能也。十百年之中,其君其相,岂能皆得卓然不惑者为之哉。臣愚以为,莫若定为家乡之礼,颁布天下,使家家行古礼,其势自衰。此则朝令而夕可行也。积数十年,人皆知吾礼之简径,而觉彼法之劳攘,有损于财,无益于事,自然废置而不振。英君谊辟有志于扶世教,辟邪说者,出于其间,举韩子所谓人人火书庐居之说,乘其衰而去之。则中国三代道德之教,礼义之俗,顿然复矣。
修又言于君曰:士之所本,在乎六经。而自暴秦焚书,圣道中绝。汉兴,收拾亡逸,所存无几,去圣既远,莫可考證。偏学异说,因自名家。然而授受相传,尚有师法。暨晋宋而下,师道渐亡。至唐为九经正义,所载既博,所择不精,多引谶纬之书,以相杂乱。乞特诏儒臣,删去谶纬之文,使学者不为怪异之言所惑乱。然后经义纯一,无所驳杂。臣愚以谓,欲使士子学古励行,而不本六经。欲学六经而不去其诡异,欲望功化之成,不可得也。
臣按:秦汉以来之六经,所以至于今日者,实赖孔颖达之《正义》。其刻板尚存于福州府学。世之学经者,因得以考见古人之训诂义例,而知其名物度数之详。虽其间多驳杂诡异之言,如欧阳氏所言者,然朱子谓汉魏诸儒正音读通,训诂,考制度,辨名物,学者苟不先涉其流,则亦何以用功于此。则其书亦世之不可无者也。第欲中心有主,而知所择耳。夫自有宋九儒讲明经旨,一洗汉唐之陋,六经之文,如日中天。六经之道,如水行地。三尺童子,皆知性之本善,而有荀况、扬雄之所不及者。然揆其所至出口入耳者,不过传习之言,而因心考义者,虽若有差,终有的然之见。此古之圣贤,其教人皆隐而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者有由然也。今五经四书,先儒训释明白无疑矣。学者口诵而心解,不复致疑于其间。然所谓无疑者,岂真无疑哉。朱子谓,今之学子能言,真如鹦鹉。盖鹦鹉之言,效人声耳。其心未必有所解也。宋元之间,草泽之儒,纷然杂出,于所谓五经四书者,又各加训解,大意主于立说,而不尽以解经。其间可取者,不过数家,其馀皆欲炫奇斗胜耳。解经而炫奇斗胜,其视汉人之专门名家,则又益卑矣。宜俾学经者,专究心于圣经,然后及于宋儒之传,一以是为主,然后博考汉魏诸儒之训诂制度名物焉。有馀力则旁及于近世诸人之训说,可也。乞敕儒学之臣,精加考择,以示学者,并示以读经之法,必先经而后传,而后及乎诸说,则心有定见,不为异说之所
惑乱矣。是乃一道德之门径也。
曾巩曰: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德,同风俗,盖九州之广,万民之众,千岁之远,其教已明,其习已成。之后所守者一道,所传者一说而已。故诗书之文,历世数十,作者非一,而言未尝不相为终始,化之如此其至也。当是之时,异行者有诛,异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备也。故二帝三王之际,及其中间,尝更衰乱而馀泽未熄之时,百家众说,未有能出于其间者也。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教化法度既废,馀泽既熄,世之治方术者,各得其一偏。故人奋其私智,家尚其私学者,蜂起于中国,皆明其所长而昧其所短,矜其所得而讳其所失。天下之士,各自为言,而不能相通。世之人,不复知夫学之有统,道之有归也。
臣按:百家众技,如耳目口鼻,各有所用,而不能相通。而圣人大学之道,则如心君处灵台之中,为百骸之主宰。各因其所用者,明而通之,使之互相为用,而底于大成焉。如此,则学有统,道有归,所守者同一道,所传者同一说矣。
程颢言于神宗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宋兴百馀年,而教化未大醇,人情未尽美,士人微谦退之节,乡闾无廉耻之行。刑虽繁而奸不止,官虽冗而材不足者。此盖学校之不修,师儒之不尊,无以风劝养励之使然耳。古者一道德以同风俗,苟师学不正,则道德何从而一方。今人执私见家为异说,支离经训,无复统一,道之不明不行,乃在于此。臣谓,宜先礼命近侍贤儒,各以类举,及凡执事方岳,州县之吏,悉心推访,凡有明先王之道,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其次有笃志好学,材良行修者,皆以名闻。其高蹈之士,朝廷当厚礼延聘,其馀命州县敦遣萃于京师馆之宽闲之宇,丰其廪饩,恤其家之有无,以大臣之贤,典领其事,俾群儒朝夕相与讲明正学,其道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修其孝弟忠信,周旋礼乐,其所以诱掖激厉,渐摩成就之道,皆有节序。其要在于择善修身,至于化成天下。自乡人而可以至于圣人之道,其学行皆中于是者,为成德。又其次取材识明达可进于善者,使日受其业,稍久则举其贤杰,以备高任。择其学业大明,德义可尊者,为大学之师,次以分教天下之学,始自藩府,至于列郡,择士之愿学,民之俊秀者入学,渐自大学。及州郡之学,择其道业之成,可为人师者,使教于县之学,如州郡之制,如此则得士浸广天下,风俗将日入醇正,王化之本也。帝王之道,莫尚于此。愿陛下特留宸意,为万世行之。
臣按:程子谓,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臣窃以谓,得贤才又正风俗之本。必欲得贤才,以正风俗,而一道德,又其本也。道德不一,则人执私见,家为异说,各道其所道,德其所德,不相统壹矣。必欲道德之一,而咸惟中正之归,则又在师道之立焉。立师道以修学校之政,俾其掌天下之风化,教天下之人材,考正经典,讲明义理,以一人心之趋向,期于道德之一,风俗之同而后已。所以然者,非得夫程子所谓明先王之道,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曷足以当兹任哉。惟我祖宗,建学立师,教育人材,一以五经四书为教学之具。凡今布列中外者,孰非明先王之道之士哉。今日班行之中,搢绅之列,未必无其人也。盍加推访,其间有德行文学,闻望素著,冠于一时,为内外所推重者,即佥举以闻,命以师儒之首,秩俾之自择其属,必得如程子所谓笃志好学,材良行备者,以充其选,而又于大臣中,特命一人典领其事。如程子所云者,授以玺书,责以提督作兴之任,俾其率领群儒,详立规条,一本程子所上劄十,以为准则,根据学校所施行者,必太祖皇帝所定之学规,士子所诵习者,必太宗皇帝所颁之书籍,参诸古典,酌以时制,凡夫学校所以诱掖激厉,渐摩成就之道,节目次第,门分条具,以为一代教养之法。既行之太学,又颁之天下。如此,则施教者有成效,受教者有成德,而推其所得,以为教者皆有成法,而用之无穷矣。要必就其所教多士之中,差其果于行事者,用以釐百司之务,择其深于道义者,留以为太学之师,散其明于经训者,分以掌州县之教,而州县受教之士,又以其所受于教者之教,以卒业于太学,以分任于有司,以推教于他人。彼此承传,后先授受,同此诗书之习,同此道德之归,朝廷之政教,此道此德也,官府之禁令,此道此德也,百官之职业,此道此德也,学校之功课,此道此德也,道德既一,风俗自同。立德者不索隐以行怪,行事者不谋利而计功,为学者不驾虚而翼伪,修辞者不厌常而喜新,居官者不党同而伐异。浑浑乎和平温厚之天,坦坦乎大中至正之域。世道至此,虽唐虞三代,不是过也。由是观之,治天下之道,莫大于正风俗。正风俗之要,莫
切于一道德。程颢,一世大儒,言于其君,欲其特留宸意,为万世行之。臣敢昧死援程颢之言,以为九重告。
朱熹曰:异端害正,故君子所当辟然。须是吾学既明,洞见大本达道之全体,然后据天理,以开有找之私,因彼非以察吾之正。议论之间,彼此交尽,而内外之道,一以贯之。如孟子论养气而及告子义外之非,因夷子而发天理一本之大,岂徒攻彼之失而已哉。所以推明吾道之极致本原,亦可谓无馀蕴矣。
臣按:朱子之言,反本之论,所谓上策莫如自治者也。吾惟明吾之道德,则彼所谓非道之道,非德之德,皆因吾之是而见彼之非正,不必拘拘然而与之较负胜也。吾道既明,吾党既众,则自然所至成俗,不日而复三代之旧矣。
风俗部艺文
《论时政疏》汉·贾谊
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纨之里,緁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皂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嬖妾以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商君遗礼谊,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耝,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嗜利,不同禽兽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馀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尸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馀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流俗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筦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筦子愚人也则可,筦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墟。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无所几幸,而群臣众信,上不疑惑。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渡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言风俗书》贡禹
孝文皇帝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赘婿及吏坐臧者皆禁锢不得为吏,赏善罚恶,不阿亲戚,罪白者伏其诛,疑者以与民,亡赎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断狱四百,与刑错无异。武帝始临天下,尊贤用士,辟地广境数千里,自见功大威行,遂从耆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乱民贫,盗贼并起,亡命者众。郡国恐伏其诛,则择便巧史书习于计簿能欺上府者,以为右职;奸轨不胜,则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义而有财者显于世,欺谩而善书者尊于朝,悖逆而勇猛者贵于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故黥劓而髡钳者犹复攘臂为政于世,行虽犬彘,家富埶足,目指气使,是为贤耳。故谓居官而置富者为雄桀,处奸而得利者为壮士,兄劝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坏败,乃至于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赎罪,求士不得真贤,相守崇财利,诛不行之所致也。今欲兴至治,致太平,宜除赎罪之法。相守选举不以实,及有臧者,辄行其诛,亡但免官,则争尽力为善,贵孝弟,贱贾人,进真贤,举实廉,而天下治矣。孔子,匹夫之人耳,以乐道正身不解之故,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无所折中。况乎以汉地之广,陛下之德,处南面之尊,秉万乘之权,因天地之助,其于变世易俗,调和阴阳,陶冶万物,化正天下,易于决流抑队。自成康以来,几且千岁,欲为治者甚众,然而太平不复兴者,何也。以其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义废也。陛下诚深念高祖之苦,醇法太宗之治,正己以先下,选贤以自辅,开进忠正,致诛奸臣,远放谄佞,放出园陵之女,罢倡乐,绝郑声,去甲乙之帐,退伪薄之物,修节俭之化,驱天下之民皆归于农,如此不解,则三王可侔,五帝可及。唯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
《崇厚论》朱穆
夫俗之薄也,有自来矣。故仲尼叹曰:大道之行也,而丘不与焉。盖伤之也。夫道者,以天下为一,在彼,犹在己也。故行违于道,则愧生于心,非畏义也。事违于理,则负结于意,非惮礼也。故率性而行,谓之道。得其天性,谓之德。德性失,然后贵仁义。是以仁义起而道德迁,礼法兴而淳朴散。故道德以仁义为薄,淳朴以礼法为贼也。夫中世之所敦,已为上世之所薄,况又薄于此乎。故夫天不崇大,则覆帱不广。地不深厚,则载物不博。人不敦庞,则道数不远。昔仲尼不失旧于原壤,楚严不忍章于绝缨。由此观之,圣贤之德敦矣。老氏之经曰: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夫时有薄而厚,施行有失而惠用,故覆人之过者,敦之道也。救人之失者,厚之行也。往者马援深昭此道可以为德,诫其兄子曰:吾欲汝曹闻人之过,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得言。斯言要矣。远则圣贤履之上世,近则邴吉张子儒行之汉廷,故能振英声于百世,播不灭之遗风,不亦美哉。然而世俗或异,风化不敦,而尚相诽谤,谓之臧否。记短则兼折其长,贬恶则并伐其善。悠悠者皆是其可称乎。凡此之类,岂徒乖为君子之道哉。将有危身累家之祸焉。悲夫,行之者不知忧其然,故害兴而莫之及也。斯既然矣,又有异焉。人皆见之,而不能自迁。何则,务进者趋前而不能顾后,荣贵者矜己而不能待人,智不接愚,富不赈贫,贞士孤而不恤,贤者厄而不存。故田鼢以尊显致安国之金,淳于以贵执引方进之言。夫以韩翟之操,为汉之名宰,然犹不能赈一贫贤,荐一孤士,又况其下者乎。此禽息史鱼所以专名于前,而莫继于后者也。故时敦俗美则小人守正,利不能诱者也。时否俗薄,虽君子为邪,义不能止也。何则,先进者既往而不返,后来者复习俗而追之。是以虚华盛而忠信微,刻薄稠而纯笃稀。斯盖谷风有弃予之叹,伐木有鸟鸣之悲矣。嗟乎世士诚躬师孔圣之崇,则嘉楚严之美行,希李老之雅诲,思马援之所尚,鄙二宰之失度,美韩棱之抗正,贵邴张之弘裕,贱时俗之诽谤,则道丰绩盛,名显身荣,载不刊之德,播不灭之声,然后知薄者之不足,厚者之有馀也。彼与草木俱朽,此与金石相倾,岂得同年而语,并日而谈哉。
《论宜敦礼让表》晋·庾峻
峻,以御史中丞,拜侍中,加谏议大夫。是时风俗趋竞,礼教陵迟。峻上疏曰:
臣闻黎庶之性,人众而贤寡;设官分职,则官寡而贤众。为贤众而多官,则妨化;以无官而弃贤,则废道。是故圣王之御世也,因人之性,或出或处,故有朝廷之士,又有山林之士。朝廷之士,佐主成化,犹人之有股肱心膂,共为一体也。山林之士,被褐怀玉,太上栖于丘园,高节出于众庶。其次轻爵服,远耻辱以全志。最下就列位,惟无功而能知止。彼其清劭足以抑贪污,退让足以息鄙事。故在朝之士闻其风而悦之,将受爵者皆耻躬之不逮。斯山林之士、避宠之臣所以为美也,先王嘉之。节虽离世,而德合于主;行虽诡朝,而功同于政。故大者有玉帛之命,其次有几杖之礼,以厚德载物,出处有地。既廊庙多贤才,而野人亦不失为君子,此先王之弘也。秦塞斯路,利出一官。唯有处士之名,而无爵列于朝者,商君谓之六蝎,韩非谓之五蠹。时不知德,惟爵是闻。故闾阎以公乘侮其乡人,郎中以上爵傲其父兄。汉祖反之,大畅斯否。任萧曹以天下,重四皓于南山。以张良之勋,而班在叔孙之后;盖公之贱,而曹相咨之以政。帝王贵德于上,俗亦反本于下。故田叔等十人,汉廷臣无能出其右者,而未尝干禄于时。以释之之贵,结王生之袜于朝,而其名愈重。自非主臣尚德兼爱,孰能通天下之志,如此其大者乎。夫不革百王之弊,徒务救世之政,文士竞智而务入,武夫恃力而争先。官高矣,而意未满;功报矣,其求不已。又国无随才任官之制,俗无难进易退之耻。位一高,虽无功而不见下,已负败而后见用。故因前而升,则处士之路塞矣。又仕者黜陟无章,是以普天之下,先竞而后让,举世之士,有进而无退。大人溺于动俗,报政挠于群言,衡石为之失平,清浊安可复分。昔者先王患向之所以取天下者,今之为弊,是故功成必改其物,业定必易其教。虽以爵禄使下,臣无贪陵之行;虽以甲兵定功,主无穷武之悔也。臣愚以为古者大夫七十悬车,今自非元功国老,三司上才,可听七十致仕,则士无怀禄之嫌矣。其父母八十,可听终养,则孝莫大于事亲矣。吏历试无绩,依古终身不仕,则官无秕政矣。能小而不能大,可降还莅小,则使人以器矣。人主进人以礼,退人以礼,人臣亦量能受爵矣。其有孝如王阳,临九折而去官,洁如贡禹,冠一免而不著,及知止如王孙,知足如疏广,虽去列位而居东野,与人父言,依于慈,与人子言,依于孝。此其出言合于国检,危行彰于本朝。去势如脱屣,路人为之陨涕;辞宠如金石,庸夫为之兴行。是故先王许之,而圣人贵之。夫人之性陵上,犹水之趣下也,益而不已必决,升而不已必困。始于匹夫行义不敦,终于皇舆为之败绩,固不可不慎也。下人并心进趣,上宜以退让去其甚者。退让不可以刑罚使,莫若听朝士时时从志,山林往往间出。无使入者不能复出,往者不能复反。然后出处交泰,提衡而立,时靡有争,天下可得而化矣。
《崇让论》刘寔
寔以世多进趣,廉逊道阙,乃著崇让论以矫之。
古之圣王之化天下,所以贵让者,欲以出贤才,息争竞也。夫人情莫不欲己之贤也,故劝令让贤以自明贤也,岂假让不贤哉。故让道兴,贤能之人不求而自出矣,至公之举自立矣,百官之副亦豫具矣。一官缺,择众官所让最多者而用之,审之道也。在朝之士相让于上,草庐之人咸皆化之,推贤让能之风从此生矣。为一国所让,则一国士也;天下所共推,则天下士也。推让之风行,则贤与不肖灼然殊矣。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则不难也。在朝之人不务相让久矣,天下化之。自魏代以来,登进辟命之士,及在职之吏,临见受叙,虽自辞不能,终莫肯让有胜己者。夫推让之风息,争竞之心生。孔子曰,上兴让则下不争,明让不兴下必争也。推让之道兴,则贤能之人日见推举;争竞之心生,则贤能之人日见谤毁。夫争者之欲自先,甚恶能者之先,不能无毁也。故孔墨不能免世之谤己,况不及孔墨者乎。能否混杂,优劣不分,士无素定之价,官职有缺,主选之吏不知所用,但案官次而举之。向令天下贵让,士必由于见让而后成名,名成而官乃得用之。诸名行不立之人,在官无政绩之称,让之者必无矣,官无因得而用之也。所以见用不息者,由让道废,因资用人之有失久矣。昔齐王好听竽声,必令三百人合吹而听之,廪以数人之俸。南郭先生不知吹竽者也,以三百人合吹可以容其不知,固请为王吹竽,虚食数人之俸。嗣王觉而改之。乃下令曰:吾之好闻竽声有甚于先王,欲一一列而听之。先生于此逃矣。推贤之风不立,滥举之法不改,则南郭先生之徒盈于朝矣。夫让道不兴之弊,非徒贤人在下位,不得时进也,国之良臣荷重任者,亦将以渐受罪退矣。何以知其然也。孔子以为颜氏之子不贰过耳,明非圣人皆有过。宠贵之地欲之者多矣,恶贤能者塞其路,其过而毁之者亦多矣。夫谤毁之生,非徒空设,必因人之微过而甚之者也。毁谤之言数闻,在上者虽欲不纳,不能不仗所闻,而微察之也,无以,其验至矣。得其验,安得不理其罪。若知而纵之,主之威日衰,令之不行自此始矣。知之皆理之,受罪退者稍多,大臣有不自固之心。夫贤才不进,贵臣日疏,此有国之深忧也。诗曰:受禄不让,至于已斯亡。不让之人忧亡不暇,而望其益国朝,不亦难乎。窃以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时在官之人,其中贤明者亦多矣,岂皆不知让贤为贵。直以其时皆不让,习以成俗,故遂不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闻,名之谢章,所由来尚矣。原谢章之本意,欲进贤能以谢国恩。昔舜以禹为司空,禹拜稽首,让于稷契及咎繇。使益为虞官,让于朱虎、熊、罢。使伯夷典三礼,让于夔龙。唐虞之时,众官初除,莫不皆让也。谢章之义,盖取于此。书记之者,欲以永世作则。季世所用,不贤不能让贤,虚谢见用之恩而已。相承不变,习俗之失也。夫叙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让贤推能乃通,其不能有所让徒费简纸者,皆绝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贤能而让之矣,让之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缺,择三司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一公缺,三公已豫选之矣。且主选之吏,不必任公而选三公,不如令三公自共选一公为详也。四征缺,择四征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一征缺,四征豫选之矣,必详于停缺而令主者选四征也。尚书缺,择尚书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八尚书共选一尚书,详于临缺令主者选八尚书也。郡守缺,择众郡所让最多者而用之,详于任主者令选百郡守也。夫以众官百郡之让,与主者共相比,不可同岁而论也。贤愚皆让,百姓耳目尽为国耳目。夫人情争则欲毁己所不知,让则竞推于胜己。故世争则毁誉交错,优劣不分,难得而让也。时让则贤智显出,能否之美历历相次,不可得而乱也。当此时也,能退身修己者,让之者多矣。虽欲守贫贱,不可得也。驰骛进趣而欲人见让,犹却行而求前也。夫如此,愚智咸知进身求通,非修之于己则无繇矣。游外求者,于此相随而归矣。浮声虚论,不禁而自息矣。人人无所用其心,任众人之议,而天下自化矣。春秋传曰: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栾黡虽汰,弗敢违也。晋国以平,数世赖之。在朝君子典选大官,能不以人废言,举而行之,各以让贤举能为先务,则群才猥出,能否殊别,盖世之功,莫大于此。
《诫励风俗敕一》〈文明元年四月十三日〉唐·制集
敕建立州县列竖官司,所以导俗宣风,惩奸息暴。顷以承平既久,中外晏安,人怀弛慢之心,官无警觉之意。遂使颍宋二川,屡奏乱常之党。荆并两府,频言构逆之徒。发露虽复数州,包藏犹虑未绝。此等祆衅,寻自伏诛,旬日之间,惊害良善。诚按察宽纵,禁止不明,或使无辜,陷于非命。兴言及此,深用恻隐。自今以后,在州县官寮,各宜用心检校,或惰于农业,专事末游,或妄说祅讹,潜怀聚结,或弃其井邑,逋窜外州,或自衒医工,诱惑愚昧。诸如此色,触类旁求,咸须防纠,勿许藏匿。又属当首夏,务在田蚕,虽则各解,趋时亦资。官府敦劝,若能肃清所部,人无犯法,田畴垦辟,家有馀粮。所由官人,宜加考第,功状尤异者,别加外擢。若为政苛滥,户口流移,盗发罕能自擒,逆谋为外境所告,轻者年终贬考,甚者非时解替,御史及台郎出使审加访察,各以状闻。宜宣诸州,各令所在知悉。
《诫励风俗敕二〈唐隆元年七月十九日〉》同前
门下,朕克缵丕业,诞膺景命,宪章昔典,钦若前王,克己励精,缅思至道,宵衣旰食,勤修庶政,夙夜寅畏,匪遑底宁,若涉泉冰,罔知攸济,顷属殷忧启运,多难兴邦,礼义载复,品物咸乂,思欲致万姓于仁寿,归六合于升平,永言政途,庶几沿革,犹恐学校多阙,贤俊罕登,牧宰不存政理,农桑未加劝导。樽俎之仪不习,冠婚之礼莫修。朕所以当宁兴叹,载怀兢惕者矣。庠序者,风化之本,人伦之先。仰州县劝导知礼节,每年贡明经进士,不须限数,贵在得人。先圣庙及州县学,即令修理春秋释菜,使敦讲诵之风。天下有奇才异行,沉伏不能自达,及官人百姓,有能极言时政得失者,令本州责状封进。乡饮礼废,为日已久,尊德尚齿,弘益极深。宜令诸州,每年遵行乡饮之礼,令有劝慕。王公卿士,务存训奖,子弟成立,则有冠婚,婚礼糟粕或存,冠礼久为废阙。自今以后,并行冠礼,责以成人之道,便知负荷之难。食为人天,农为政本。绥抚氓庶,劝课农桑,牧宰之政,莫过乎此。刺史县令,有课最尤异,委廉察使名闻,当加甄擢。县令,字人之本,明经,为政之先。不稍优异,无以劝奖。县令考满考词,使状有清,字无负犯,明经及第常选,每至选时,量加优当,若属停选并听赴集,真如设教理归清净黄老,垂范道在希微,僧尼道士,女官之流,并令修习真寂,严持戒行,不得假托功德,扰乱闾阎。令州县严加检察私度之色,即宜禁断。诸州县官,有不因选序,别犯赃贿,非时除受官等,皆依倚形势,恣行侵剥,如有此色,仰州长官录事参军,速勘责奏闻,讫宜停务待进止,仍委吏部兵部速勘责处分,诸州百姓多有逃亡,良由州县长官抚字失所,或住居侧近虚作破除,或逃在他州横徵邻保,逃人田宅,因被贱卖。宜令州县招携复业,其逃人田宅,不得辄容卖买,其地任依乡源例租纳,州县仓不得令租地人代出租课,寺观广占田地,反水碾硙,侵损百姓,宜令本州长官,检括依令式以外及官人百姓,将庄田宅舍布施者,在京并令司农卿,即收外州,给贫下课户。凡此数事,咸宜区分,系乎风俗,义存奖劝。刺史县令等,各申明旧章,勉思抚辑,罢凋弊之务,归淳厚之源。训导黎蒸,宣我朝化。书不云乎,德惟善政,政在养人。布告天下,咸知朕意。
《诫励风俗敕三〈开元二年正月十三日〉》同前
黄门,朕闻,天为大者,莫先于育物。物最灵者,莫甚于爱人。故树之后王,以康兆庶。朕缅鉴前烈,深惟远图,惧德之不修,化之未偃,寅畏夙夜,如临泉壑。然则畴咨命于四岳,黜陟存乎三载,既以百姓为心,明非一人独理。今之牧守,古称侯伯。贤者任之,则循良之迹著。不贤者任之,则愁苦之声作。每冀精于所择,委之前往,岂时或颓靡,苟且尚多,而吏之殊尤寂寥不嗣,静言政要,朕用抚然。间岁水旱,周于郡国,仓廪不蓄,闾阎荐饥。加以出摄颇多,冗官增弊,至于处置,皆凭刺举。当于京官内,简宏才通识,堪致理兴化者量授都督。刺史等,久在外藩,频有升进状者,量授京官。使出入常均,永为恒式。课最超等,必议升迁。循默守常,必裁贬黜。昭昭赏罚,不可不慎。属冬朝礼成,春事方起,朝集使等,俾还所莅,钦若朕言。官寮间,或干济清苦,或贪滥侵渔,灼然称职及不称职,并委都督刺史审察奏闻,罔或阿容,自贻悔咎。诸道虽遣使存问,尚切忧劳,牧宰等深体朕怀,各宜隐恤,交至乏绝者,速量事优,当公私债负,停徵至秋,州县差科务减常日。昔国侨相郑,以至和平,曹参相齐,贵于清净。清静则不扰,不扰则和平,和平则不争,不争则知耻爱费,而与休息,除烦而从简易。自当农者归陇亩,蚕者勤纺绩,既富而教,乃克有成,道德齐礼,不远斯复。庶几在位,弘朕此心。凡厥遐迩,各令委悉主者施行。
《诫励风俗敕四》同前
敕国家祖武宗文,重熙累洽,克清寰极,大庇生人,元德独化,与乾元而资始,至道无名,合帝先而首出。自削平区宇,混一车书,六合晏然,百有馀载。则我文武之业,有大造于生灵。朕嗣守丕运,纂成鸿绪,恐不敷弘前烈光阐睿图,夙夜祗畏,若临泉谷。曷尝不恭默思道,寤寐勤政,从人之欲,每以百姓为心。屈己之劳,常矜一物失所。夫法久而弊,法弊则通。制国以立法为先,教人以地著为事。自属清晏,人多媮怠。国章或弛,氓伪寔繁。今正朔所及,封疆无外,虽户口且增,而租赋不益。莫不轻去乡邑,共为浮惰。或豪人成其泉薮,或奸吏为其囊橐。逋亡积岁,流蠹日滋。虽朕之薄德,罪则在予。亦官无其政,吏不守法耳。今欲去其末而归其本,闲其邪而正其德。使法有所立,人知向方。是用恤孤穷,逸逋贷,式广自新之路,俾申莫厚之恩。
《风化浇朴策》白居易
问:氓俗之理乱,风俗之盛衰,何乃得于往而失于来,薄于今而厚于古。或曰:兴替之道,执于君臣。又云:浇朴之风,系于时代。二说相反,其谁可从。
臣闻,代之浇漓,人之朴略,由上而不由下,在教而不在时。盖政之臧否定于中,则俗之厚薄应于外也。何以验覈。伏请以周秦已降之事言之。臣闻周室寖衰,君臣陵替,蚕食瓜割,分为战国。秦氏得之,以暴易乱,曾未旋踵,同归覆亡。炎汉勃兴,奄有四海,仅能除害,未暇化人。迨于文帝景帝,勤思理道,躬行慈俭,人用富安,礼让自兴,刑罚不试,升平之美,邻于成康,载在《汉书》,陛下熟闻之矣。降及魏晋,迄于梁隋,丧乱弘多,殆不足数。我高祖始造区夏,未遑缉熙。迨于太宗、元宗,抱圣神文武之姿,用房杜姚宋之佐,谋猷启沃,无怠于心,德泽施行,不遗于物。所以刑措而百姓欣戴,兵偃而万方悦随,近无不安,远无不服,虽成康文景,无以尚之。载在国史,陛下熟知之矣。然则周秦之乱,极矣。及文景继,出而昌运随焉。梁隋之弊,甚矣。及二宗嗣兴,而王道融焉。若谓天地生成之德渐衰,国家君臣之道渐丧,则当日甚一日,代甚一代,不应衰而复盛,浇而复和,必不尔者。何以清平朴素之风,薄于周秦之交,而复厚于文景之代耶。顺成和动之俗,丧于梁隋之际,而独兴于贞观、开元之年耶。由斯言之,不在时矣。故魏徵有云:若言人渐浇讹,不及质朴,至今应为鬼魅,宁可复得而教化耶。斯言至矣。故太宗嘉之。臣又按《礼记》曰:教者,人之寒暑也。事者,人之风雨也。此言万人之从王化,如百谷之委岁功也。若寒暑以时,则禾黍登而菽麦熟。若风云不节,则稂莠殖而秕稗生也。故教化优深,则廉让兴而仁义作。刑政偷薄,则讹伪起而奸宄臻。虽百谷在地,成之者,天也。虽万人在下,化之者,上也。必欲以凉德弊政,严令繁刑,而求仁义行,奸宄息,亦犹飘风暴雨,愆阳伏阴,而望禾黍丰粮莠死,其不可也,亦甚明矣。故曰:尧舜率天下以义,比屋可封。桀纣率天下以暴,比屋可戮。斯则由上在教之明验也。伏惟圣心无疑焉。
《正身回俗疏》宋·彭汝砺
臣闻天下之事,其出无穷,而相禅于无所终始者,疑若甚劳,而古之人君,乃至于无为者,能得其本而已。以四方为远,故所正者惟京师。以一国为大,故所正者惟其家。以万民为众,故所正者惟百官。又以国家百官之富,不可胜治也,故所正者惟其身而已。所守者约而所施者博,此古之要道也。陛下有仁孝之行,恭俭之德,至诚恻怛之心,至于此,非难也。而臣自京师观之,淫丽之文胜,淳厚之朴衰,谩诞之风长,正信之俗微,非所以示远方也。自宫邸观之,公侯放于骄淫而不禁,妇妾习于侈靡而不严,非所以示国人也。自官府观之,相尚以取誉,相引以趋势,相倾以就利,为上者残其下,为贰者持其长,非所以法万民也。陛下欲比汉唐,则固轶于汉唐矣。欲至三代,而于此未正焉,臣以为未也。盖古之人,修身以正天下,而其俗既成之后,虽抱衾之贱妾,知自克以义,而非止于关雎之后妃也。虽衰世之公子,知自笃于信,而非止麟趾之盛时也。虽江汉之匹夫,皆知无思犯礼,而非止于京邑之近也。虽牛羊之贱,吏皆知有所不忍伤,而非独公卿大夫之贤也。以古准今,何其寥寥哉。其弊亦必有在矣。陛下试反而思之,其躬行之未笃欤。其昔者奢侈之弊,因循而未革欤。亦教之未至,而制之不严欤。所求于士者,止以语言,而不以德欤。所取于臣者以利欤。不然,何风俗之难回也。陛下有圣人之才,有崇高富贵之势,嚬呻俛仰,镇抚四海之外,惟无为而已。为之,无不可至也。臣观四方之学,其言语态度,长短巧拙,必问京师如何,不同则以为鄙焉。凡京师之物,其衣服器用,浅深阔狭,必问宫中如何,不同则以为野焉。以此知,以质厚示之,则无不从而质厚也。异时皇族,未尝知经术也。及陛下以经术造之,而莫不欲为经术。异时士人,未尝知法律也。及陛下以法令进之,而无不言法令。以此知,能以德礼示之,则无不从而为德礼也。夫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所谓质厚也,德礼也,皆其所固有者也。因性之所固有,而顺导之,盖无难焉,在陛下加之意而已。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此无足疑也。小人以疏远,妄及陛下之家事,以卑贱冒言,妄及百官之嗜好,以圣学之广渊,而道寻常之务,以圣学之日新,而言已陈之迹,虽臣亦自知其疏阔也。考之于古,窃以为庶几焉。唯陛下念之。
《风俗论》明·丘起凤
风俗之醇,浇必有人焉,移易其间,非偶然也。我洛为周南首善之地,更召毕君陈,相继保釐,化行俗美,岂顾问哉。迨苏季子,本鬼谷揣摩之学,历说六国,取客卿于唇吻,人心为之驰骤,而先王礼乐教化之风,几于湮矣。汉兴,吴公治郡最,奏治平自。后循良接迹,善政薰陶之下,民俗为之丕变。故两汉之俗,最为近古,亦风行草偃之势然也。下及西晋,王夷甫辈,以清谈倡,石季伦辈以富厚侈,世道丧而国运随之五季之乱,夫亦有所驯致耳。元魏自平城迁洛,虽曰一时令主,但以太后崇尚浮屠,相煽成风,至琢佛像于龙门岩,有若鳞次,风斯下矣。自隋洎唐,五方杂乱,风俗鲜纯,江河愈下,尚何足深论乎。有宋,名贤辈出,且寓迹其间者,如文如范,如邵如司马诸公,皆间世豪杰,观耆英崇雅等,会其培植干挽,得力居多。宜其时,绰有古风也。迨其后,又晦明否塞之一会矣。明太祖极力澄清,渐以礼教浑沌干焉。重辟无论,成弘以上也。即神宗初年,民有淳庞之致,士无彫琢之风,有无可以相恤,权势耻其薰灼,大雅之遗,什存八九,迄至今日,寖失其旧矣。姻眷馈遗,宴会之际,竞为靡丽,使中产之家,四顾徘徊而不克举,长此安底耶。更可嗤者,丧家全不考据典礼,缕花绘䌽,极变穷工,且藻饰凉伞等事,火炮狼烟,灼目震耳,不几怛化者乎。狂澜之倒,渐不可支。语云:回澜者,必清其源。挽俗者,必正其本。有风教之责者,尚共冥心于斯。
风俗部纪事
《韩子·内储说篇》:江乞为魏王使荆,谓荆王曰:臣入王之境内,闻王之国俗曰: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诚有之乎。王曰:有之。然则若白公之乱得无危乎。诚得如此,臣免死罪矣。
《后汉书·马廖传》:廖代赵熹为卫尉,肃宗甚尊重之。时皇太后躬履节俭,事从简约,廖虑美业难终,上疏长乐宫以劝成德政,曰:臣案前世诏令,以百姓不足,起于世尚奢靡,故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夫改政移风,必有其本。传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长安语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寔。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今陛下躬服厚缯,斥去华饰,素简所安,发自圣性。此诚上合天心,下顺民望,浩大之福,莫尚于此。陛下既已得之自然,犹宜加以勉勖,法太宗之隆德,戒成、哀之不终。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诚令斯事一竟,则四海诵德,声薰天地,神明可通,金石可勒,而况于行仁心乎,况于行令乎。愿置章坐侧,以当瞽人夜诵之音。太后深纳之。
《晋书·傅咸传》:咸为车骑司马。咸以世俗奢侈,上书曰:臣以为谷帛难生,而用之不节,无缘不匮。故先王之化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古者尧有茅茨,今之百姓竞丰其屋。古者臣无玉食,今之贾竖皆厌粱肉。古者后妃乃有殊饰,今之婢妾被服绫罗。古者大夫乃不徒行,今之贱隶乘轻驱肥。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蓄,由于节也;今者土广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时之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高尚。昔毛玠为吏部尚书,时无敢好衣美食者。魏武帝叹曰:孤之法不如毛尚书。令使诸部用心,各如毛玠,风俗之移,在不难矣。
《温峤传》:峤为太子中庶子。在东宫,深见宠遇。数陈规讽。时太子起西池楼观,颇为劳费,峤上疏以为朝廷草创,巨寇未灭,宜应俭以率下,务农重兵,太子纳焉。明帝即位,拜侍中。
《宋书·武帝本纪》:晋元兴三年,高祖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领军将军、徐州刺史。先是,朝廷承晋氏乱政,百司纵弛,桓元虽欲釐整,而众莫从之。高祖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二三日间,风俗顿改。
《孔琳之传》:琳之补扬州从事史,建言曰:夫不耻恶食,唯君子能之。肴馔尚奢,为日久矣。今虽改张是弘,而此风未革。所甘不过一味,而陈必方丈,适口之外,皆为说目之费,富者以之示夸,贫者为之殚产,众所同鄙,而莫能独异。愚谓宜粗为其品,使奢俭有中;若有不改,加以贬黜,则德俭之化,不日而流。
《南史·柳世隆传》:齐高帝践祚,世隆进爵为公。褚彦回曰:世隆事陛下,在危尽忠,居忧杖而后起,立人之本,二理同极,加荣增宠,足以敦厉风俗。
《魏书·临淮王孝友传》:孝友上言:今人生为皂隶,葬拟王侯,存没异途,无复节制,崇壮丘垄,盛饰祭仪,邻里相荣,称为至孝。又夫妇之始,王化所先,共食合瓢,足以成礼。而今之富者弥奢,同牢之设,甚于祭槃。累鱼成山,山有林木,林木之上,鸾凤斯存。徒有烦劳,终成委弃,仰惟天意,其或不然。请自兹以后,若婚葬过者,以违旨论,官司不加纠劾,即与同罪。
《唐书·韦挺传》:贞观初,挺拜御史大夫。是时承隋大乱,风俗薄恶,人不知教。挺上疏曰: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创巨之痛,终身何已。今衣冠上族,辰日不哭,谓为重丧,亲宾来吊,辄不临举。又闾里细人,每有重丧,不即发问,先造邑社,待营办具,乃始发哀。至假车乘,雇棺椁,以荣送葬。既葬,邻伍会集,相与酣醉,名曰出孝。夫妇之道,王化所基,故有三日不息烛、不举乐之感。今婚嫁之初,杂奏丝竹,以穷宴欢。官司习俗,弗为条禁。望一切惩革,申明礼宪。
《大唐新语》:张汯,自左拾遗左授许州司户,有侍佐自相殴竞者,汯曰:礼宗贤,尚齿者,重耆德也。奈何耆旧而有喧竞,此牧宰之政不行耳。汯主司户,忝参其议。乃举罚刺史已下俸,行乡饮之礼,竞者惭谢而退。风俗为之改焉。
《旧唐书·穆宗本纪》:元和元年二月丙子,上观杂妓乐于麟德殿,欢甚,顾谓给事中丁公著曰:比闻外间公卿士庶时为欢宴,盖时和民安,甚慰予心。公著对曰:诚有此事。然臣之愚见,风俗如此,亦不足嘉。百司庶务,渐恐劳烦圣虑。上曰:何至于是。对曰:夫宾宴之礼,务达诚敬,不继以淫。故诗人美乐且有仪。怜异屡舞。前代名士良辰宴聚,或清谈赋诗,投壶雅歌,以杯酌献酬,不至于乱。国家自天宝已后,风俗奢靡,宴席以諠哗沉湎为乐。而居重位、秉大权者,优杂倨肆于公吏之间,曾无愧耻。公私相效,渐以成俗。由是物务多废。独圣心求理,安得不劳宸虑乎。陛下宜颁训令,禁其过差,则天下幸甚。
《册府元龟》:太和三年九月辛巳,命中使宣两军中尉及诸司使内官等,不许著纱縠及绫罗等。自艰难以来,风俗寖归奢靡,权邪贵近,竞相尚豪溢,而不能制之。帝姿性高雅,始自登极,时用服饰,必以俭素为先。思有以自近惩革,繇是孜孜以留意。其后驸马都尉韦处仁入见,戴夹罗巾以进。帝谓曰:本慕卿门户清素,故俯从选尚,如此巾服从。他诸职为之,卿不须为也。
《五朝名臣言行录》:文彦博为相,因进对,言:尝闻德音,以搢绅多务奔竞,非裁抑之,无以厚风俗。莫若稍旌恬退之人,则躁竞者自知愧耻。
《东轩笔录》:进士及第后例,期集一月,其醵罚钱奏宴局什物,皆请同年分掌。又选最年少者二人为探花,使赋诗,世谓之探花郎。自唐以来,榜榜有之。熙宁中,吴人余中为状元,首乞罢期集,废宴席探花,以厚风俗。执政从之。既而擢中为国子监直讲,以为斯人真可以厚风俗矣。未几坐受举人贿赂,而升名第,事下御史府,至荷校参对狱具停。废熙宁执政者,力欲致风俗之厚,士人多为不情之事以希合。故中以探花为败风俗,而身抵赇墨之罪,此不情之甚者也。《道山清话》:神宗时,文州曲水县令宇文之卲上书,极言时政,且言:奸声乱色,盈溢耳目,衢巷之中,父子兄弟,不敢肩随。孰谓王者之都,而风俗一至于此。神宗乃遣一二内侍,于通衢中,物色民言,竟以无是事,而止。予谓:纵物色得其言,如何敢举于上前。
《清波杂志》:五十年前,宴客止一劝,今则巡杯至三劝,则无算。颠仆者相属,亦见风俗随时,奢俭之不侔。《墨客挥犀》:李侍郎性清介简重,知杭州,恶其俗轻靡,不事游燕。一日,微雪,遽命出郊。众谓当召宾朋为高会,乃独访林逋处士,清谈至暮而归。任中未尝买物,及去,惟市白乐天集一部而已。
《遵尧录》:孔延鲁为右正,言法当迁官,愿不迁而为其父。尚书祠部郎中致仕,勉求紫章服。帝曰:子为父请,可从也。特赐勉紫章服。宰相等曰:延鲁所陈,足以厚风俗。陛下曲从其请,实资孝治。
《金史·世宗本纪》:大定十三年三月乙卯,上谓宰臣曰:会宁乃国家兴王之地,自海陵迁都永安,女直人寖忘旧风。朕时尝见女直风俗,迄今不忘。今之燕饮音乐,皆习汉风,盖以备礼也,非朕心所好。东宫不知女直风俗,第以朕故,犹尚存之。恐异时一变此风,非长久之计。甚欲一至会宁,使子孙得见旧俗,庶几习效之。
《章宗本纪》:明昌六年夏四月,赐宰臣手诏,以风俗不淳,官吏苟且,责之。
《大政纪》:洪武二十二年十一月己丑朔,上与翰林学士刘三吾,论治民之道,三吾言南北风俗不同,南可以德化,北可以威制。上曰: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帝王一视同仁,岂有彼此之间。汝谓南方风气柔弱,故可以德化;北方风气刚劲,故富以威制。然君子小人何地无之。君子怀德,小人怀威,施之各有攸当,乌可概以一言乎。三吾悚然稽首而退。
二十三年七月壬辰,上与大臣论修身为教化之本,上观《大学》,谓大臣曰:治道必本于教化,民俗之善恶,即教化之得失也。《大学》一书,其要在于修身者,教化之本也。人君修身,而人化之,好仁者耻于为不仁,好义者耻于为不义。如此,则风化岂有不美。国家岂有不兴。苟不明教化之本,致风俗陵替,民不知趋善,欲国家长治久安,不可得也。
风俗部杂录
《韩诗外传》:古者八家而井田。万里而为井,广三百步,长三百步,一里,其田九百亩。广一步、长百步,为一亩;广百步,长百步,为百亩。八家为邻,家得百亩,馀夫各得二十五亩,家为公田十,馀二十亩共为庐舍,各得二亩半。八家相保,出入更守,疾病相忧,患难相救,有无相贷,饮食相召,嫁娶相谋,渔猎分得,仁恩施行,是以其民和亲而相好。诗曰:中田有庐,疆埸有瓜。今或不然,今民相伍,有罪相伺,有刑相举,使搆造怨仇,而民相残,伤和睦之心,贼仁恩,害士化,所和者寡,欲败者巨,于仁道泯焉。诗曰:其何能淑,载胥及溺。
《古穰杂录》:今之士大夫,不求做好人,只求做好官。风俗如此,盖亦当道者使然也。何则,有一人焉,平日仕未显时,士林鄙之。一旦乞求得好官,人皆以为荣。向之鄙之者,今则敬之爱之矣。欲人之不求做好官,难矣。有一人焉,位未显时,士林重之,介然自守,耻于干人。好官未必得也,若所鄙之人,一旦得好官,人反重之,而向之重者,今反轻之。欲人之求做好人,难矣。今欲回此风俗,在当道者留意。若不由公论,而得好官者,不变前日之所鄙。不得好官而为好人者,不变前日之所重。庶乎其可也。
《日知录》:汉自孝武表章六经之后,师儒虽盛,而大义未明。故新莽居摄,颂德献符者,遍于天下。光武有鉴于此,故尊崇节义,敦厉名实,所举用者,莫非经明行修之人,而风俗为之一变。至其末造,朝政昏浊,国事日非,而党锢之流,独行之辈,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故范晔之论,以为桓灵之间,君道秕僻,朝纲日陵,国隙屡启,自中智以下,靡不审其崩离,而权强之臣,息其窥盗之谋,豪俊之夫,屈于鄙生之议。所以倾而未颓,决而未溃,皆仁人君子心力之为。可谓知言者矣。使后代之主循而弗革,即流风至今,亦何不可。而孟德既有冀州,崇奖跅弛之士,观其下令再三,至于求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者,于是权诈迭进,奸逆萌生。故董昭太和之疏,已谓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求利为先。至正始之际,而一二浮诞之徒,骋其智识,蔑周孔之书,习老庄之教,风俗又为之一变。夫以经术之治,节义之防,光武明章,数世为之而未足毁。方败常之俗,孟德一人变之而有馀。后之人君,将树之风声,纳之轨物,以善俗而作人,不可不察乎此矣。
光武躬行俭约,以化臣下,讲论经义,常至夜分。一时功臣,如邓禹,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艺,闺门修整,可为世法。贵戚如樊重,三世共财,子孙朝夕礼敬,常若公家。以故东汉之世,虽人才之倜傥,不及西京,而士风家法,似有过于前代。
东京之末,节义衰而文章盛。自蔡邕始其仕,董卓无守,卓死,惊叹无识,观其集中滥作碑颂,则平日之为人,可知矣。以其文采富,而交游多,故后人为立佳传。嗟乎,士君子处衰季之朝,常以负一世之名,而转移天下之风气者,视伯喈之为人,其戒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