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道部艺文

《先治心诏》北周·苏绰

绰,拜大行台度支尚书。太祖方欲革易时政,务弘强国富民之道,绰尽其智能,赞成其事。为六条诏书,奏施行之。其一,先治心,曰:

 

凡今之方伯守令,皆受命天朝,出临下国,论其尊贵,并古之诸侯也。是以前世帝王,每称共治天下者,唯良宰守耳。明知百僚卿尹,虽各有所司,然其治民之本,莫若宰守之最重也。凡治民之体,先当治心。心者,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不清净,则思虑妄生。思虑妄生,则见理不明。见理不明,则是非谬乱。是非谬乱,则一身不能自治,安能治民也。是以治民之要,在清心而已。夫所谓清心者,非不贪货财之谓也,乃欲使心气清和,志意端静。心和志静,则邪僻之虑,无因而作。邪僻不作,则凡所思念,无不皆得至公之理。率至公之理以临其民,则彼下民孰不从化。是以称治民之本,先在治心。其次又在治身。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一国之的也。表不正,不可求直影;的不明,不可责射中。今君身不能自治,而望治百姓,是犹曲表而求直影也;君行不能自修,而欲百姓修行者,是犹无的而责射中也。故为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义,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礼让,躬行廉平,躬行俭约,然后继之以无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训其民。是以其人畏而爱之,则而象之,不待家教日见而自兴行矣。

《丹扆六箴》唐·李德裕《宵衣箴》

先王听政,昧爽以俟。鸡鸣既盈,日出而视。伯禹大圣,寸阴为贵。光武至仁,反支不忌。无俾姜后,独去簪珥。彤管记言,克念前志。

《正服箴》

圣人作服,法象可观。虽在宴游,尚不怀安。汲黯庄色,能正不冠。杨阜慨然,亦讥缥纨。四时所御,各有其官。非此勿服,惟辟所难。

《罢献箴》

汉文罢献,诏还騄駬。銮辂徐驱,焉用千里。厥后令王,亦能恭己。翟裘既焚,筒布则毁。道德为丽,慈俭为美。不过天道,斯为至理。

《纳诲箴》

惟后纳诲,以求厥中。从善如流,乃能成功。汉骜沈湎,举白浮钟。魏睿侈汰,凌霄作宫。忠虽不忤,而善亦从。以规为瑱,是为塞聪。

《辨邪箴》

居上处深,在察微萌。虽有谗慝,不能蔽明。汉之孝昭,睿过周成。上书知诈,照奸得情。燕、盖既折,王猷洽平。百代之后,乃流淑声。

《防微箴》

天子之孝,敬遵王度。安必思危,乃无遗虑。乱臣猖獗,非可遽数。元服莫辨,触瑟始仆。柏谷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献飧,斯可戒惧。

《论君道之大》宋·程颢

臣伏谓,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邪之分,晓然趋道之正。然必君志先定,则天下之治成矣。所谓定志者,一心诚意,择善固执之也。夫义理不先尽,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惟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先王之治为必可法,不为后世驳杂之政所牵制,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自知极于明,信道极于笃,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后已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于忽微,而知亦戒乎渐习。故古之人君,虽出入閒燕,必有诵训箴谏之臣,左右前后,无非正人。所以成其德业。伏愿陛下,礼命老成贤儒,不必劳以职事,俾日亲便座讲道义,以养圣德。又择天下贤俊,使得陪侍法从,朝夕开陈善道,讲磨治体,以广闻听。如是则圣智益明,王猷允塞矣。今四海靡靡,日入偷薄,末俗哓哓,无复廉耻。盖亦朝廷尊德乐道之风未孚,笃信忠厚之教尚郁也。惟陛下稽圣人之训,法先王之治,一心诚意,体乾刚健而力行之。天下幸甚。

《无逸论》吕公著

昔周公作无逸之篇,以戒成王。其略曰:昔商王中宗,治民祗惧,享国七十有五年。其在高宗,不敢荒宁,享国五十有九年。厥后立王,生则逸,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自时厥后,亦罔克寿,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呜呼,非爱君忧国之深,其言何以至此。又曰:继自今嗣王,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盖人君初务纵逸,小人必怨,而大臣必谏。淫刑乱罚,以杜言者之口。然后流连忘反,不闻其过,而终至于灭亡。故曰:无逸之书,后王之元龟也。唐明皇初即位,宋璟为相,手写无逸图,设于席座。明皇勤于政事,遂致开元之治。而后宋璟死,所献图亦敝而彻去。明皇遂怠于政,亲见天宝之乱。由是观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君诚能慎终如始,不敢逸豫,则德有尧舜之名,体有乔松之寿。岂不美哉。

《论晋宋之君与臣下争善》苏轼

人君不得与臣下争善。同列争善,犹以为妒,可以君父而妒臣子乎。晋宋间,人主率与臣下争作诗写字,故鲍照多累句,王僧虔用拙笔,以避祸。悲夫一至于此哉。汉文帝言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乃不及,非独无损于文帝,乃所以为文帝之盛德也。而魏明乃不能堪,遂作汉文胜贾生之论,此非独求胜其臣,乃与异代之臣争善,岂惟无人君之度,正如妒妇,不独禁其夫,乃妒人之妾也。

《王道正则百川理赋》江洐

物格大顺,化由至公。本一道以持正,致百川而会通。庶政修明,端若承天之意。众流协应,沛然行地之中。尝闻宰物之工,提平在圣。大而覆载者,既辅相以德。广而融结者,皆管摄以政。故彼灾祥系乎邪正,惟王有归往之义。盖在为公而水浮存平准之称,遂皆得性。何则明审刑罚,持循纪纲,亶聪明而作后一,好恶以遵。王执此之政兮,坚若金石。行此之令兮,信如阴阳。有猷有为,屏邪心于党附。或源或委,畅柔德于灵长。由是温洛效珍,荣河荐祉,若江汉焉莫不归其润,若畎浍焉莫不循其理。民自绝于昏垫,物大蒙于丰美。坦周人之砥道,率履大中。协夏后之神功,敉宁洚水。岂非德之隆者,高深远近而必及。道之公者,遍覆包含而不偏。博既通于化育,幽遂达于渊泉。上广尧仁,有既陂之九泽。下殊幽暴,无皆震之三川。况夫中和发于圣诚,精祲交于神造。万物之类,尚率育而总总。五行之本,宜分流而浩浩。平康在治兹咸,叙其彝伦脉络,交通遂安行于故道。向若所持悖缪,所向阿私,或盛外家之宠,或简宗庙之仪。害既作矣,时将殆而白马沉。而福益远,金堤塞而民已疲。是以雅什贻讥,益念沸腾之失。汉臣建白,重兴涌溢之悲。殊不知水之为功,物资其泽,以之浸润也,其功倍。以之灌溉也,其利百。然而疏导则莫胜其劳,壅塞则悉罹其厄。惟王道公正而不颇,自然顺适。

《无逸图赋》〈有序〉

元·方回

唐宋璟手写尚书无逸,为图以献。元宗出入观省。

繄广平之持正兮,念守成之维艰。思保治于开元兮,格君心于燕閒。念成周之太平兮,姬且惄焉而不敢安。述迪哲之忧勤兮,书无逸而监观。既先之以稼穑兮,复怨詈之足患。推寿考之有由兮,皆敬德之所关。七呜呼而兴叹兮,庶几悟于艰难。爰编录以为图兮,写历历之披肝。广厦兮细毡,披香兮婵媛。嗟声色兮娱人,孰观者兮澹然。图针灸兮明堂,图功臣兮凌烟。念股肱兮在目,施轻刑兮无鞭。况承平兮日久,宜规警兮陈前。箴大宝兮有初,录金龟兮孰先。背忠诚兮指画,冀心术兮回旋。睹盘游之不敢兮,节嗜好于逸田。览惟正之是供兮,坚焚绣于初年。思荒宁之祇惧兮,省歌舞于梨园。观保惠之享国兮,庶无惑乎丹饵之传。君心虽未至于此极兮,臣不敢不为之先虑也。与其欲已纵而莫收兮,宁先时为此蚤计也。况岁月之迟暮兮,宁忽焉而莫之顾也。及壮盛而格非兮,庶晚节之不吾悔也。纷总总其献乐兮,吾独心太师之为心。靡遑遑其献珍兮,吾独君成王之为君。匪十渐之极疏兮,敢数批于逆鳞。乃寓意于图书兮,实援古以讽今。彼有集书囊以为殿帷兮,特昭俭以自遵。疏列女于屏风兮,彰默识之精深。岂若基七百,郏鄏之鼎谐百篇。金石之音,虽山水易图,移后时之玩好。而出入观省,犹大训之昭临。是以钜儒想遗意于千载,豳风图农事之谆勤,于以进经筵之讲,兹不忘规谏之忱。岂非豳风之诗,表里乎无逸,而西山之忠,丕承乎广平。乃今凫鹥既醉,持盈守成,明良熙康,赓歌虞廷。所其无逸,是法是遵,非图而图,昭揭五经。股肱皋夔,姚宋曷名。

《无逸图赋》汪克宽

粤有好古书生,博雅搜奇,阅几上之册,绝编中之韦。览商周之逸迹,睹汉唐之懿仪。涉猎前昔,究竟无遗。秘阁主人,见而问之曰:子亦尝闻唐人之无逸图乎。演往圣之箴规,易明君之玩娱。维良相之伟制,实盛代之弘谟也。盍抽子秘思,摅子远谋,探训诂之赜,阐方策之腴。摭芳逞妍而为余赋诸。书生曰:唯唯繄唐中叶,实惟明皇式遏寇攘,克正纪纲。嗣睿而帝既安且平,虎皮包刃,鹄板收英,爰得宋璟股肱之良,敷陈治道,讨寻宪章。璟乃思曰:繄人君之履位,如临深而捧盈,宜处逸而思艰,宜旰食而遑宁。于是写《周书》无逸之图,为唐皇克己之铭。不饰不文,不丹不青,惟取周公旦之数语,所以戒成王之守成者也。念圣人之远虑,惧嗣王之暇逸。献无逸之嘉谟,陈艰难于稼穑。于以戒夫怠荒,于以勉夫兢业。考历代之隆规,敷祖考之弘绩。呜呼,七叹感慨乎,今王之心不敢,五言鉴观乎前哲之德,于观逸,于游田。再四为之丁宁,生则逸,生则逸,反覆为之戒饬。陈享国之久近,论得寿之隆啬。是皆以昏为惩,而以善为则也。璟之图之必精致而详极,明皇观之,宜亦感省而修慝。矧夫九龄进金鉴之录,蕴古遗大宝之箴。贤臣交纳乎忠言,贤君亦谨于操心。故回奢为俭,戒荒为勤,燬殿庭之绮绣,却锦坊之织纴。是宜开元之盛治,遂与贞观而比伦也。夫何贤辅既往,侈心遽萌,肆情欲于玩好,易山水于扆屏。霓裳羽衣,稔晏安之鸩毒。槃盂觞豆,忘古道之典刑。弗致萧墙之警,卒罹马嵬之行。盖无逸之戒,明皇不能慎终以如始,是以乐极而患生。方今圣皇宵衣图治,笃缉熙之学,继纂成之志,有皋夔以论思,有伊吕以献替。固不假宋璟之为图,而可以轶成周之盛治也。秘阁主人展然而笑曰:子之述是。盖将致吾君于唐虞,跻斯世于雍熙。异于图混一而赋大都,陈謟颂而翊佞谀者矣。吾为尔歌之,以发其馀。歌曰:公旦辅周,廑奖劝兮。无逸数策,垂宝训兮。宋璟制图,有条不紊兮。惜哉唐皇,功亏九仞兮。猗欤吾皇,勤劳克谨兮。保惠黎民,延亿兆而有永兮。

《无逸殿箴》明·王弘诲

大君凝命,统御万方。总揽威福,调剂纪纲。得之则化臻上理,失之则治用不臧。故克艰者惟后,而不易者惟王。缅惟圣人,自强不息,度天祗民,不遑暇食。保惠念稼穑之艰,抑畏勤康田之即,享国以之弥长。后王因而丕式,岂知叔季弃小忽微,以天位为可乐。捐小民之所依。履冰无兢兢之戒,集木无惴惴之危。迷途既远,覆辙何追。是用揽镜兴亡,提衡善败。取公旦之陈谟法成王之受戒。比前事如韦弦,奉圣言如蓍蔡。揭无逸于便殿,拜昌言于往代。夫适情肆欲,其逸乃足,无亦诵耽乐罔寿之旨以自畜,而伐性之斧,不使陈于目。劳民动众,其逸乃重,无亦鉴观逸游田之训以自讼,而驰骋之娱,不使投其空。轻改旧章,其逸乃长,无亦察变乱刑政之文以自防,而纷更之议,不以易其常。不恤众怨,其逸乃见,无亦引违怨咒咀之规以自善,而防川之术,不以施于贱。淫刑穷兵,其逸乃盈,无亦惩无罪无辜之语以自绳,而草菅之念,不以以渎其经。呜呼,一念之逸,万事之隳。一时之逸,终身之疵。法天行健,惟日孜孜。惟圣罔念,无不在兹。尧兢舜业,并称巍巍。惟无逸乃能有逸,惟有为是以无为。彼秦氏之衡石,隋室之传餐,徒为丛脞,奚取图难。吾将企四王之迪哲,措九有于安澜。固朝乾夕惕之不暇,而遑即夫世主之所安。

君道部纪事

说苑·君道篇》:成王封伯禽为鲁公,召而告之曰:尔知为人上之道乎。凡处尊位者必以敬,下顺德规谏,必开不讳之门,撙节安静以藉之,谏者勿振以威,毋格其言,博采其辞,乃择可观。夫有文无武,无以威下,有武无文,民畏不亲,文武俱行,威德乃成;既成威德,民亲以服,清白上通,巧佞下塞,谏者得进,忠信乃畜。伯禽再拜受命而辞。

《建本篇》:齐桓公问管仲曰:王者何贵。曰:贵天。桓公仰而视天,管仲曰:所谓天者,非谓苍苍莽莽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彊,非之则危,背之则亡。

《君道篇》:晋平公问于师旷曰:人君之道如何。对曰:人君之道清净无为,务在博爱,趋在任贤;广开耳目,以察万方;不固溺于流俗,不拘系于左右;廓然远见,踔然独立;屡省考绩,以临臣下。此人君之操也。平公曰:善。

新序·杂事篇》:哀公问孔子曰:寡人生乎深宫之中,长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孔子辟席曰:吾君之问,乃圣君之问也,丘小人也,何足以言之。哀公曰:否。吾子就席,微吾子,无所闻之矣。孔子就席曰:然君入庙门,升自阼阶,仰见榱栋,俯见几筵,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哀,则哀将安不至矣。君昧爽而栉冠,平旦而听朝,一物不应,乱之端也,君以此思忧,则忧将安不至矣。君平旦而听朝,日昃而退,诸侯之子孙,必有在君之门廷者,君以此思劳,则劳将安不至矣。君出鲁之四门,以望鲁之四郊,亡国之墟,列必有数矣,君以此思惧,则惧将安不至矣。丘闻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安不至矣。夫执国之柄,履民之上,懔乎如以腐索御奔马。易曰:履虎尾。诗曰:如履薄冰。不亦危乎。哀公再拜曰:寡人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孔子家语·王言解》:孔子閒居,曾参侍。孔子叹息,顾谓曾子曰:参,汝可语明王之道与。曾子曰:非敢以为足也,请因所闻而学焉。子曰:居,吾语汝。夫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虽有博地众民,不以其道治之,不可以致霸王。是故昔者明王内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然后可以守,三至行然后可以征。明王之道,其守也则必折冲千里之外,其征则必还师衽席之上。故曰内修七政,而上不劳;外行三至,而财不费。此之谓明王之道也。曾子曰:不劳不费之谓明王,可得闻乎。孔子曰:昔者帝舜左禹而右皋陶,不下席而天下治,夫如此,何上之劳乎。政之不平,君之患也,令之不行,臣之罪也。若乃十一而税,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入山泽以其时,而无征,关讥市廛,皆不收赋。此则生财之路,而明王节之,何财之费乎。曾子曰:敢问何谓七教。孔子曰:上敬老则下益孝,上尊齿则下益悌,上乐施则下益宽,上亲贤则下择友,上好德则下不隐,上恶贪则下耻争,上廉让则下耻节,此之谓七教。七教者,治民之本也。政教定,则本正也。凡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物不正。是故人君先立仁于己,然后大夫忠而士信,民敦俗璞,男悫而女贞,六者,教之致也。布诸天下四方而不怨,纳诸寻常之室而不塞,等之以礼,立之以义,行之以顺,则民之弃恶,如汤之灌雪焉。曾子曰:敢问何谓三至。孔子曰:至礼不让而天下治,至赏不费而天下士悦,至乐无声而天下民和。明王笃行三至,故天下之君,可得而知,天下之士,可得而臣,天下之民,可得而用。曾子曰:敢问此义何谓。孔子曰:古者明王,必尽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实,又知其数,及其所在焉。然后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之谓至礼不让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禄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谓至赏不费而天下之士悦。如此,则天下之民,名誉兴焉,此之谓至乐无声而天下之民和。故曰:所谓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亲也。所谓天下之至明者,能举天下之至贤者也。此三者咸通,然后可以征。是故仁者莫大乎爱人,智者莫大乎知贤,贤政者莫大乎官能。有土之君,修此三者,则四海之内,供命而已矣。

《论礼篇》:子夏侍坐于孔子曰:敢问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何如斯可谓民之父母。孔子曰:夫民之父母,必达于礼乐之源,以致五至而行三无,以横于天下,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此之谓民之父母。子夏曰:敢问何谓五至。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诗礼相成,哀乐相生,是以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志气塞于天地,行之充于四海,此之谓五至矣。子夏曰:敢问何谓三无。孔子曰:无声之乐,无体之礼,无服之丧,此之谓三无。子夏曰:敢问三无何诗近之。孔子曰:夙夜基命宥密,无声之乐也;威仪逮逮,不可选也,无体之礼也;凡民有丧,扶伏救之,无服之丧也。子夏曰:言则美矣,大矣,言尽于此而已。孔子曰:何谓其然。吾语汝,其义犹有五起焉。子夏曰:何如。孔子曰:无声之乐,志气不违;无体之礼,威仪迟迟;无服之丧,内恕孔悲。无声之乐,所愿必从;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无服之丧,施及万邦。既然而又奉之以三无私,而劳天下,此之谓五起。子夏曰:何谓三无私。孔子曰: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其在诗曰: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昭假迟迟,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是汤之德也。子夏蹶然而起,负墙而立曰:弟子敢不志之。

孔丛子·抗志篇》:齐王谓子思曰:今天下扰扰,诸侯无伯,吾国大人众,图帝何如。子思曰:不可也,君不能去君贪利之心。王曰:何害。子思曰:夫水之性清而土壤汨之,人之性安而嗜欲乱之。故能有天下者,必无以天下为者也。能有名誉者,必无以名誉为者也。达此则其利心外矣。

晏子·谏上篇》:景公问晏子曰:吾欲服圣王之服,居圣王之室,则诸侯其至乎。晏子对曰:法其节俭则可,法其服,居其室,无益也。三王不同服,而王非以服致诸侯也。诚于爱民,果于行善,天下怀其德而归其义。若其衣服节俭,而众悦也。夫冠足以修敬,不务其饰,衣足以掩形禦寒。不务其美衣,不务于隅肶之削,冠无觚羸之理,身服不杂䌽,首服不镂刻。且古者尝有紩衣挛领,而王天下者。其义好生而恶杀,节上而羡下,天下不朝其服,而共归其义。古者尝有处橹巢窟,穴而不恶,予而不取,天下不朝其室,而共归其仁。今君穷台榭之高,极污池之深而不止。务于刻镂之巧,文章之观而不厌,则与民而雠矣。若臣之虑,恐国之危,而公不平也。公乃愿致诸侯,不亦难乎。

景公与晏子登寝而望国。公愀然而叹曰:使后嗣世世有此,岂不可哉。晏子曰:臣闻明君必务正其治,以事利民,然后子孙享之。《诗》云:武王岂不事贻厥孙谋,以燕翼子。今君处佚怠,逆政害民有日矣。而犹出若言,不亦甚乎。公曰:然则后世孰将把齐国。对曰:服牛死,夫妇哭,非骨肉之亲也,为其利之大也。欲知把齐国者,则其利之者邪。公曰:然何以易。对曰:移之以善政。今公之牛马,老于栏牢,不胜服也。车蠹于巨户,不胜乘也。衣裘襦裤,朽敝于藏,不胜衣也。醯醢腐,不胜沽也。酒醴酸,不胜饮也。府粟郁而不胜食,又厚藉敛于百姓,而不以分馁民。夫藏财而不用,凶也。财苟失守下,其报环至。其次昧财之失守委,而不以分人者,百姓必进自分也。故君人者,与其请于人,不如请于己也。

《说苑·君道篇》:齐宣王谓尹文曰:人君之事何如。尹文对曰:人君之事,无为而能容下。夫事寡易从,法省易因;故民不以政获罪也。大道容众,大德容下;圣人寡为而天下理矣。书曰:睿作圣。诗人曰:岐有夷之行,子孙其保之。宣王曰:善。

汉书·董仲舒传》: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仲舒以贤良对策。曰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

《魏志·齐王本纪》:正始八年秋七月,尚书何晏奏曰:善为国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慎其所习。所习正则其身正,其身正则不令而行;所习不正则其身不正,其身不正则虽令不从。是故为人君者,所与游必择正人,所观览必察正象,放郑声而弗听,远佞人而弗近,然后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弘也。季末闇主,不知损益,斥远君子,引近小人,忠良疏远,便辟亵狎,乱生近昵,譬之社鼠;考其昏明,所积以然,故圣贤谆谆以为至虑。舜戒禹曰邻哉邻哉,言慎所近也,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与也。《诗》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可自今以后,御幸式乾殿及游豫后园,皆大臣侍从,因从容戏宴,兼省文书,询谋政事,讲论经义,为万世法。

《北魏书·孝文帝本纪》:帝每言:凡为人君,患于不均,不能推诚御物。苟能均诚,胡越之人亦可亲如兄弟。《文中子·王道篇》:子曰:杜如晦若逢其明王于万民,其犹天乎。董常、房元龄、贾琼问曰:何谓也。子曰:春生之,夏长之,秋成之,冬敛之。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万类咸宜,百姓日用而不知者,杜氏之任。不谓其犹天乎。吾察之久矣。目光惚然,心神忽然,此其识时运者,忧不逢真主以然哉。《唐书·李德裕传》:敬宗时,狎比群小,听朝简忽。德裕上《丹扆六箴》,表言:心乎爱矣,迩不谓矣,此古之贤人笃于事君者也。夫迹疏而言亲者危,地远而意忠者忤。臣窃惟念拔自先圣,偏荷宠私,不能竭忠,是负灵鉴。臣在先朝,尝献《大明赋》以讽,颇蒙嘉采。今日尽节明主,亦由是也。其一曰《宵衣》,讽视朝希晚也;二曰《正服》,讽服御非法也;三曰《献罢》,讽敛求怪珍也;四曰《纳诲》,讽侮弃忠言也;五曰《辨邪》,讽任群小也;六曰《防微》,讽伪游轻出也。辞皆明直婉切。

《遵尧录》:淳化三年,秘书监李至,进新校御书。太宗谓至曰:嗜好不可不谨。不必远验前古,祇如近世。符彦卿累任节镇,以射猎驰逐为乐。由是近习窥测其意,竞以鹰犬为献。彦卿悦,可两人,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横侵扰。故知人君当淡然无欲,不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邪无自入焉。朕年长,无他欲,但喜读书,用监古今成败尔。至拜舞称贺。

咸平五年春,帝以上元,御楼。见人物繁盛,因命举酒赐侍臣。曰:天下富庶如此,嘉与卿等共举此觞。李沆辞避至数四,讫不受。帝为色变。翌日,王旦谒之逡巡,语及力辞酒事。沆曰:天下庶事,尚多有未济者,人主岂得言治安。遂极论治体,以为自古人主,好尚之弊有三:不好色则好兵,不好兵则好神仙。以沆观之,圣性如此,必无好色好兵之累。第恐异日为方士所惑。沆老矣,思念相公适当之耳。

玉海》:庆历四年三月己卯,帝御迩英阁,出《危竿论》一篇,述居高谨危之意。顾侍读学士丁度曰:朕观书之暇,取臣僚上言,及进封事,有可施于政治者,书。以分赐卿等。

《遵尧录》:神宗时,王安石日益信用。程颢每进见,必为帝言君道,以至诚仁爱为本,而未尝及功利。一日,极陈治道。帝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颢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天下之福也。安石寖行其说,意多不合,事出必论列。数月之间,章数十上。若辅臣不同心,小臣预大计,公论不行,青苗取息等是也。

《明宝训》:洪武六年正月辛酉,太祖谓儒臣詹同曰:朕尝思声色乃伐性之斧斤,易以溺人,一有溺焉,则祸败随之,故其为害甚于鸩毒。朕观前代人君,以此败亡者不少。盖为君居天下之尊,享四海之富,靡曼之色,窈窕之声,何求而不得。苟不知远之,则人乘间纳其淫邪,不为迷惑者几人乎。况创业垂统之君,为子孙之所承式,尤不可以不谨。同对曰:不迩声色,昔成汤所以垂裕后昆。陛下此言,乃端本澄源之道,万世子孙之法也。

十二年八月丁卯,太祖御华盖殿,与侍臣论治身之道,太祖曰:人之害莫大于欲。欲非止于男女宫室、饮食服御而已,凡求私便于己者皆是也。然惟礼可以制之。先王制礼,所以防欲也,礼废则欲肆。为君而废礼緃欲,则毒流于民。故循礼可以寡过,肆欲必至灭身。十一月丁酉,太祖与翰林待制吴沉论持身保业之道,太祖曰:人当无所不谨。事虽微而必虑,行虽小而必防。不虑于微,终贻大患,不防于小,终亏大德。谨小行而无已者,则可以成大善。忽细事而不戒者,则必至成大恶。常人且然,况人君乎。沉对曰:圣虑及此,诚社稷永安之道。太祖曰:安生于危,危生于安。安而不虑,则能致危。危而克虑,则能致安。安危治乱,在于能谨与否耳。

十三年六月庚申朔,太祖谓侍臣曰:人主能清心寡欲,常不忘博施济众之意,庶几民被其泽。侍臣对曰:陛下此心,即天地之心也。惟人主之心无欲,故能明断万事。万事理,则天下生民受其福。太祖曰:人之不能明断者,诚以欲害之也。然明断亦不以急遽苛察为能。苟见有未至,反损人君之明。求之太过,则亏人君之量。

十四年十一月乙巳,苏州府民有上治安六策者。太祖览之,以示近臣曰:此人有忠君爱国之心,但于理道未明耳。盖人主之心,当以爱物为主;治国之道,当以用贤为先。致治在得人,不专恃法。今此人首言用法,不知务矣。

十六年四月乙亥,太祖谓侍臣曰:人君不能无好尚,要当慎之。盖好功则贪名者进,好财则言利者进,好术则游谈者进,好谀则巧佞者进。夫偏于好者,鲜有不累其心。故好功不如好德,好财不如好廉,好术不如好信。好谀不如好直。夫好得其正,未有不治。好失其正,未有不乱。所以不可不慎也。

十七年七月戊戌,太祖御东阁,翰林待诏朱善等侍。太祖曰:人君能以天下之好恶为好恶,则公;以天下之智识为智识,则明。又曰:人之常情,多矜己能,多言人过。君子则不然。扬人之善,不矜己之善;贷人之过,不贷己之过。又曰:凡事不可以耳目察,惟虚心以应之;万方不可以智力服,惟诚心以待之。善等顿首称善。

《大政纪》:洪武二十年八月,上与侍臣论谨嗜好,上曰:人君一心,当谨嗜好,不为物诱,则如明镜止水,可以鉴照万类。一为物诱,则镜垢,水滓,岂能照物。侍臣对曰:陛下谨所嗜好,正心之道,莫过如此。上曰:人亦岂能无好,但在好之得其正耳。如人主好贤,则不肖远;好直,则谄佞者远。而国治矣。苟反其所好,则贤者远而不肖者进,正直者远而邪佞者进,欲国不乱,难矣。一嗜好之间,而治乱系焉。可不谨乎。

二十七年三月辛丑,上与侍臣论:人主聪明,不可使壅蔽。学士刘三吾曰:人君惟博集众论,任用贤能,则视听广而聪明无所蔽。若信任憸邪,隔绝贤路,则视听偏聪明为所蔽矣。上曰:人主以天下之耳目为视听,则是非无所隐,而贤否自见。昔唐元宗内惑于声色,外蔽于权奸,以养成安史之乱。及京师失守,仓惶出幸,虽田夫野老皆能为言其必有今日者。元宗虽恍然悔悟,亦已晚矣。夫以田夫野老皆知,而元宗不知,其蔽于聪明甚矣。使其能广视听,任用贤能,不为邪佞所惑,则乱何从生哉。

《明宝训》:洪武二十八年十一月,上与侍臣论《尚书·无逸篇》。上曰:自昔有国家者,未有不以勤而兴,以逸而废。勤与逸,理乱盛衰所系也。人君当常存惕励,不可少怠,以图其终。成王之时,天下晏然,周公辅政,乃作是书,反覆开谕。上自天命之精微,下至民生稼穑之艰难,以及闾里小民之怨诅,莫不具载。周公之爱君,先事而虑,其意深矣。朕每观是篇,必反覆详味,求古人之用心。尝令儒臣书于殿壁,朝夕省阅,以为鉴戒。今日讲此,深惬朕心,闻之愈益警惕。

二十九年四月丙申,太祖谓侍臣曰:朕观古人于声色之好,亦不能无,如公刘之于货,太王之于色,好之不过其度也。若太康之盘游,桀纣之内嬖,秦汉以下,耽于宫室苑囿及畋猎祷祠、奇伎淫巧之类,此好之失其度也。好失其度,所以败亡。要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惟成汤得其正也。十一月乙卯朔,太祖御武英殿。谓侍臣曰:夫好憎者,人情所不能无也。然好得其正,憎得其实,斯不陷于一偏。至于喜怒,莫不皆然。有所偏,则人得而中之矣。大抵人能不偏于好憎喜怒,则此心廓然大公,不为物累,是以耳目聪明志气如神矣。

名山藏·典谟记》:永乐元年十月,命侍臣辑古人嘉言善行,有裨君道者,以授长子。而谕之曰:朕少寓凤阳,民间细事,靡不究知。受命北平,经绝塞,冒霜雪,与士卒同甘苦。身所未历,则博考载籍,览镜昔人之言行。今长子居守北平,虽吏案奏牍,亦令躬阅,以知为臣之难。他日可为君也。

永乐七年四月,赐皇太子书曰:朕命尔监国,凡事务宽大,戒躁急。文武群臣,皆朕所命。虽有小过,勿遽折辱,亦不可偏听为好恶。机务之重,审察而行。稍有所忽,累德不细。敬之慎之。

《永陵编年史》:世宗即位,南京给事中孙懋上端本正始疏,一曰养圣德,二曰正圣学,三曰勤圣政。上嘉纳之。

《名山藏·典谟记》:嘉靖十四年八月,上召费宏无逸殿东室,曰:朕取稼穑艰难之意,搆兹殿。今日召卿,庶几君臣同游盛美。

君道部杂录

《孔子家语·致思篇》:孔子曰:王者有似乎春秋,文王以王季为父,以太任为母,以太姒为妃,以武王周公为子,以太颠闳夭为臣,其本美矣。武王正其身以正其国,正其国以正天下,伐无道,刑有罪,一动而天下正,其事成矣。春秋致其时而万物皆及,王者致其道而万民皆治,周公载己行化,而天下顺之,其诚至矣。《老子》: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故物或行或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管子·牧民篇》:御民之辔,在上之所贵。道民之门,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恶。故君求之,则臣得之。君嗜之,则臣食之。君好之,则臣服之。君恶之,则臣匿之。毋蔽汝恶,毋异汝度,贤者将汝助。言室满室,言堂满堂,是谓圣王。

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天下不患无财,患无人以分之。故知时者,可立以为长。无私者,可置以为政。审于时而察于用,而能备官者,可奉以为君也。《乘马篇》:无为者帝,为而无以为者王,为而不贵者霸,不自以为所贵,则君道也。

《君臣篇》:有道之君,正其德以莅民,而不言智能聪明;智能聪明者,下之职也,所以用智能聪明者,上之道也。上之人,明其道。下之人,守其职,上下之分不同任,而复合为一体。是故,知善,人君也。身善,人役也。君身善则不公矣。

《形势解》:人主出言不逆于民心,不悖于理义,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人唯恐其不复言也;出言而离父子之亲,疏君臣之道,害天下之众,此言之不可复者也,故明主不言也;故曰: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人主身行方正,使人有礼,遇人有理,行发于身,而为天下法式者,人唯恐其不复行也;身行不正,使人暴虐,遇人不信,行发于身,而为天下笑者,此不可复之行,故明主不行也;故曰: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亢仓子·君道篇》:始生之者,天地。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主而勿撄之,谓之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天气也。尧舜有为人主之勤,无为人主之,欲故天下各得济其欲。有为人主之位,无为人主之心,故天下各得肆其心。

《韩子·主道篇》: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君无见其意,君见其意,臣将自表异。故曰:去好去恶,臣乃见素;去旧去智,臣乃自备。故有智而不以虑,使万物知其处;有行而不以贤,观臣下之所因;有勇而不以怒,使群臣尽其武。是故去智而有明,去贤而有功,去勇而有强。群臣守职,百官有常,因能而使之,是谓习常。故曰:寂乎其无位而处,漻乎莫得其所。明君无为于上,群臣竦惧乎下。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穷于智;贤者敕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穷于能;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穷于名。是故不贤而为贤者师,不智而为智者正。臣有其劳,君有其成功,此之谓贤主之经也。

荀子·君道篇》:有乱君,无乱国。有治人,无治法。羿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中。禹之法犹存,而夏不世王。故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

为人主者,莫不欲强而恶弱,欲安而恶危,欲荣而恶辱,是禹桀之所同也。要此三欲,辟此三恶,果何道而便。曰:在慎取相,道莫径是矣。故知而不仁,不可;仁而不知,不可;既知且仁,是人主之宝也。

韩诗外传》:道者,何也。曰:君子所道也。君者,何也。曰:群也。为天下万物而除其害者、谓之君。王者何也。曰:往也。天下往之,谓之王。曰:善养生者、故人尊之;善辩治人者,故人安之;善设显人者、故人亲之;善粉饰人者、故人乐之。四统者具,天下往之,四统无一,而天下去之,往之谓之王,去之谓之亡,故曰:道存则国存,道亡则国亡。

春秋繁露》:君人者,国之元,发言动作,万物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端也,失之毫釐,驷不及追。故为人君者,谨本详始,敬小慎微,志如死灰,形如委衣,安精养神,寂寞无为,体形无见影,掩声无出响,虚心下士,观来察往,谋于众贤,考求众人,得其心,遍其情,察其好恶,以参忠佞,考其往行,验之于今,计其畜积,受于先贤,释其雠怨,视其所争,差其党族,所依为臬,据位治人,用何为名,累日积久,何功不成。可以内参外,可以小占大,必知其寔,是谓开阖。君人者,国之本也,夫为国,其化莫大于崇本,则君化若神,不崇本则君无以兼人,无以兼人,虽峻刑重诛,而民不从,是所谓驱国而弃之者也,患孰甚焉。何谓本。曰: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也。

淮南子·主术训》:人主之术,处无为之事,而不行不言之教。清静而不动,一度而不摇,因循而任下,责成而不劳。是故心知规而师傅谕导,口能言而行人称辞,足能行而相者先导,耳能听而执正进谏。是故虑无失策,谋无过事,言为文章,行为仪表于天下。进退应时,动静循理,不为丑美好憎,不为赏罚喜怒,名各自名,类各自类,事犹自然,莫出于己。

君人者不下庙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物以识物,因人以知人也。故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

人主之听治也,清明而不闇,虚心而弱志。是故群臣辐辏并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尽其能。于是乃始陈其礼,建以为基。是乘众势以为车,御众智以为马。虽幽野险涂,则无由惑矣。人主深居隐处以避燥湿,闺门重袭以避奸贼,内不知闾里之情,外不知山泽之形,帷幕之外,目不能见十里之前,耳不能闻百步之外;天下之物,无不通者,其灌输之者大,而斟酌之者众也。是故不出户而知天下,不窥牖而知天道,乘众人之智,则天下之不足有也。专用其心,则独身不能保也。

《汜论训》:国之所以存者,道德也;家之所以亡者,理塞也。国之亡也,虽大不足恃;道之行也,虽小不可轻。由此观之,存在得道,而不在于大也;亡在失道,而不在于小也。《诗》云:乃眷西顾,此惟与宅。言去殷而迁于周也。故乱国之君,务广其地而不务仁义,务高其位而不务道德。是释其所以存,而造其所以亡也。

抱朴子·君道篇》:抱朴子曰:君人者,必修诸己,以先四海。去偏党,以平王道。遗私情,以摽至公。拟宇宙,以笼万殊。真伪既明于物外矣,而兼之以自见。听受既聪于接来矣,而加之以自闻。仪决水以进善,钓绝弦以黜恶。招德塞违,庸亲昵贤,使规尽其圆,矩竭其方,绳肆其直,斤效其断,器无量表之任,才无失授之用,考名责实,屡省勤恤,树训典以示民极,审褒贬以彰劝沮,明检齐以杜僣滥,详枉直以违悔吝。其与之也,无叛理之幸。其夺之也,有百氏之掩。匠之以六艺,軏之以忠信,莅之以慈和,齐之以理刑。扬仄陋以伸沈抑,激清流以澄臧否。使物无诡道,事无非分,立朝牧民者,不得侵官越局。推毂即戎者,莫敢惮危顾命。悦近以怀远,修文以招携。阜百姓之财粟,阐进德之广涂。杜机伪之繁务,则明罚敕法,哀矜折狱。淳化治,则匿瑕藏疾,五教在宽,外揔多士于文武,内建维城之穆属。使亲疏相持尾为身,干枝虽茂,而无伤本之忧。流虽盛,而无背源之势。石盘岳峙,式遏觊觎,见三苗之倾殄,则知川源之未可恃也。睹翳幽之不守,则觉岩崄之不足赖也。四岳三涂,实不一姓。金城汤池,未若人和。守在海外,匪山河也。

人主不澄思于治乱,不深鉴于亡徵,虽目分百寻之秋毫,耳精八音之清浊,文则琳琅堕于笔端,武则钩铬摧于指掌,心苞万篇之诵,口播涛波之辩,犹无补于土崩,不救乎瓦解也。何者,不居其大而务其细,滞下人之业,而闇元本之端也。诚能事过乎俭,临深履冰,居安不忘乘奔之戒,处存不废虑亡之惧,操纲领以整毛目,握道数以御众才,韩白毕力以折冲,萧曹竭能以经国,介一人之心,致其果毅,谋夫协思,进其长算,则人主虽从容王房之内,逍遥云阁之端,羽爵腐于甘醪,乐人疲于拚舞,犹可以垂拱而任贤,高枕以责成。何必居茅茨之狭陋,食薄味之大美,躬监门之劳役,怀损命之辛勤,然后可以惠流苍生,道洽海外哉。

夫巍巍之称,不可骄吝搆。而东岳之封,未易以恣欲修也。上圣兼策载驰,犹惧不逮前,而庸主缓步按辔,自以为过之。或于安而思危,或在崄而自逸,或功成治定而匪怠匪荒,或缀旒累卵而不觉不寤。不有辛癸之没溺,曷用贵钦明之高济哉。

罗隐两同书》:夫万姓所赖,在乎一人。一人所安,资乎万姓。则万姓为天下之足,一人为天下之首也。然则万姓众矣,不能免涂炭之祸。一人尊矣,不能逃放伐之辱。岂失之于足,实在于元首也。夫以水动萍移,风行草偃。处唐虞之代,则比屋可封。居桀纣之朝,则比屋可戮。夫天下者,岂贤于彼而愚于此,易于上而难于下哉。盖人君有所损益也。损己以益物者,物既益矣,而物亦益之。尧舜所以成其上圣,克保耆颐之寿也。益己以损物者,物既损矣,而物亦损之。癸辛所以陷其下愚,自取诛逐之败也。是则彼之自损者,岂非自益之道欤。此之自益者,岂非自损之道欤。损益之途,固亦明矣。

《海樵子》:帝王以扶持纲常为主,以奠安生民为急,以讲明心学为要。

《见闻搜玉》:人皇氏政教,君臣所自起,男女饮食所自始。此君道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