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尾詔制考

卽位勑弘治

朕嗣守祖宗鴻業。統御萬方。聲敎所曁。宜覃恩澤。矧伊王國。世篤忠誠。錫賚之典。尤所當厚。特遣正使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侍講董越,副使工科右給事中王敞。齎詔勑諭王。並賜王及妃幣帛紋錦。至可收領。尙其體朕眷懷。秉禮服義。益隆藩輔。共享太平之福。

右孝宗皇帝勑書。弘治元年。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侍講董越,右給事中王敞來頒。越至王京。見康靖王。歎曰。越舊聞賢王。學問高明。通達禮義。今奉使幸親見之。果然矣。王旣受勑。燕使臣於勤政殿。獻人參湯一盞畢。王起身向前顧譯者張有誠傳言曰。小國之臣。尊事朝廷。禮固當。而蒙勑書奬予如此。洪恩難報。越,敞答曰。朝廷以盛國素秉忠敬。故恩典視他國不同矣。王擧手加額曰。難報難報。語畢。送越,敞。出弘禮門。俟乘轎乃退。至太平館。王設燕。擧酒獻酬。將卒爵。乃顧有誠傳言曰。詩云隰桑有阿。其葉有那。旣見君子。其樂如何。予得見二位大人。心中懽喜。猶有不盡者矣。越,敞復與之禮讓。王曰。春秋之禮。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矧二位大人。何等盛位。皆天子近臣。今遠臨小邦。豈敢不讓。越,敞皆稱其賢。王謂有誠曰。汝不曉近臣謂何。乃是皇帝眼前行走的。燕畢遂退。臣謹案。孝宗皇帝聖學光明。嘗與學士張元禎。講性理。索太極圖觀之曰。天生斯人。以開朕也。作靜中吟曰。習靜調元養此身。此身無恙卽天眞。周家八百延光祚。社稷安危在得人。大學士臣李東陽贊曰。造化之動。以靜爲體。萬物育焉。天地參矣。其機在我。致用則人。調元代工。有君有臣。嗚呼。東陽之贊聖德者。可謂至矣。方是時。康靖王崇儒好學。設弘文館於殿側。選經術文章之士十七員。更日直宿。䂓諷道義。祀先聖。行大射禮。賜學田四百餘頃。建尊經閣。頒內藏五經四書。又賜米三百餘石。以贍其用。坐明倫堂。養老乞言。大饗師生。命製樂章。以侑之。羽林之士。亦皆受學。故王朝昭明之治。有可以比於三代矣。盖莊憲王與宣宗皇帝同時。而康靖王與孝宗皇帝同時。此天地至盛之會也。董越所記。康靖王燕饗之禮頗詳。故具著之。所以章至盛之會也。

太皇太后諭羣臣詔

自英皇厭代。予正位長樂。憲宗皇帝以天下養。二十四年猶一日。玆予偶患瘍。皇帝夜籲天。爲予請命。春郊罷燕。問視惟勤。俾老年疾體。獲底康寧。以昔視今。父子兩世。孝同一揆。予甚嘉焉。

右孝肅貞順康懿光烈輔天承聖太皇太后朱氏詔書。弘治元年。太后病痬。久之愈。乃諭羣臣。以布揚天子之孝。太后。憲宗生母也。昌平人。憲宗在位。事太后以至孝聞。五日一朝。燕享必親。太后意所欲。惟恐不承。錢太后合葬裕陵。太后殊難之。憲宗委曲寬譬。乃得請。萬貴妃專寵而妬。孝宗旣立爲太子。太后移居仁壽宮。語憲宗曰。以兒付我。孝宗遂居仁壽宮。萬貴妃召孝宗食。太后戒孝宗曰。兒去無食也。孝宗至。貴妃賜食。孝宗曰。已飽。進羹。孝宗曰疑有毒。貴妃恚曰。是兒數歲如此。則他日必魚肉我矣。孝宗卽位。事太后。亦至孝。長寧伯彧。太后弟也。家有賜田。有司請釐正之。猶未許也。太后曰。奈何以我弟之故。骫帝法邪。乃使彧歸地於官。是時。烏程,沈瓊蓮給事禁中。爲女學士。孝宗嘗試守宮論瓊蓮發端云。甚矣。秦之無道也。宮豈必守哉。孝宗悅。擢居第一。世以爲婕妤花蕊。不足多讓。豈太皇太后詔書。亦出於瓊蓮歟。

策進士制

朕惟天子。父天母地。而爲之子。凡天下之民。皆同胞一氣。靡所不統。故又曰。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宗子繼承父母。君主天下。其責甚大。必養之有道。敎之有方。擧天下之民。無一不得其所。責斯盡焉。古之君天下者。莫盛于唐堯虞舜夏禹商湯周武。皆克盡宗子之責。號稱至治。其後若漢若唐若宋。英君誼辟。宗子之責。或盡或否。而治亦有稱。其蹟具載在史。可考而論之歟。夫自唐虞而下。諸君宗子之責。無不同。當時制度之立。政令之行。又無不同。而要其治敎之所至。乃有不相同者。此固世道之漸降。然夷考其實。亦尙有可言歟。前賢論王者之道。每以位天地。育萬物。參天地。贊化育爲極至。於是。宗子之責。有相關歟。朕膺天命。嗣守祖宗鴻基。宵旰孶孶。思盡宗子之責。比隆古之聖帝明王。其行之之序。自何而始歟。子諸生。飽經飫史以待問。必有灼然之見。其詳著于篇。朕將親覽焉。

右孝宗皇帝制書。弘治三年。策進士。三月庚午。賜錢福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臣伏聞。孝宗皇帝以經術。鼓鑄天下。故在位十餘年間。進士及第出身者。儒林居多。然淵源有不同者。困知之學。有整菴羅文莊公欽順允升。良知之學。有陽明王文成公守仁伯安。而西樵又有甘泉湛尙書若水元明。皆山林講道之士也。欽順者。泰和人。弘治六年。進士及第。授翰林院編修。遷南京國子監司業。入爲吏部左侍郞。爲學。初由釋氏入。旣而稍悟其非。嘗以謂釋氏之明心見性。與吾儒之盡心知性。相似而實不同。釋氏之學。有見於心。無見於性。今人明心之說。混於禪學。而不知有千里之謬。道之不明。將由於此。欽順竊有憂焉。爲著困知記。自號整菴。守仁者。餘姚人也。娠十四月而生。祖母夢神人自雲中送兒下。因名雲。五歲不能言。異人拊之。更名守仁。於是乃言。弘治十二年。進士及第。授刑部主事。改兵部。遷南京太僕少卿。其爲敎。專以良知爲主。嘗以爲格物致知。當求諸心。不當求諸事物。自周,程二子以後。惟象山陸氏簡易直捷。有以接孟氏之傳。而朱子集註或問之類。乃中年未定之說。學者翕然從之。若水者。增城人也。從新會陳獻章游。弘治十八年進士及第。選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會王守仁在吏部。講良知之學。若水與相應和。其後以體驗天理爲宗。作格物通。上于朝。守仁嘗報欽順書曰。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欽順辨曰。夫格其心之物。格其意之物。格其知之物。凡爲物也三。正其物之心。誠其物之意。致其物之知。其爲物也一而已矣。就三而論。以程子格物之訓推之。猶可通也。就一而論。則終無可通之日也。是時。天下言學者。不歸守仁。則歸若水。惟欽順獨守朱子不變也。

賜禮部尙書耿裕勑

孝穆皇太后。早棄朕躬。每一思念。惄焉如割。初謂宗親。尙可旁求。寧受百欺。冀獲一是。卿等謂歲久。無從物色。請加封立廟。以慰聖母之靈。皇祖旣有故事。朕心雖不忍。又奚敢違。

右孝宗皇帝聖旨。弘治三年。求孝穆太后家。竟不得。禮部尙書耿裕奏曰。粤西當大征之後。兵燹飢荒。人民奔竄。歲月悠遠。蹤跡難明。昔孝慈高皇后與高皇帝。同起艱難。化家爲國。徐王親高皇后父。當后之身。尋求家族。尙不克獲。然後立廟宿州。春秋祭祀。今紀太后幼離西粤。入侍先帝。連賀非徐宿中原之地。陛下訪尋雖切。安從得其實哉。臣謂可倣徐王故事。定太后父母。封號立祠桂林。於是。封太后父慶元伯。謚曰端僖。太后母伯夫人。立廟桂林。是時。耿裕任禮部六年。倪岳代裕。爲尙書四年。徐瓊代岳。爲尙書五年。傅瀚代瓊。爲尙書三年。卒於位。初紀太后生孝宗。一夕暴薨。或曰萬妃致之死。佞倖梁芳。結萬妃。苛斂民財。及孝宗爲皇太子。芳懼他日治己罪。乃勸萬妃廢孝宗。立興獻王。會泰山震。占者謂應在東宮。憲宗心懼。事乃寢。弘治初。御史曹璘。請削萬妃謚。魚臺縣丞徐頊。請捕萬氏家屬。問紀太后暴薨狀。孝宗曰。是重違先帝之意也。卒不問。其至孝有如是矣。

恤刑勑

曩因天道示異。敕天下諸司。審錄重囚。發遣數十百人。朕以爲與其寬之於終。孰若謹之於始。嗣後兩京三法司及天下問刑官。務存心仁恕。持法公平。詳審其情罪。所當庶不背於古聖人欽恤之訓。

右孝宗皇帝勑書。弘治四年春二月己巳。諭刑部決獄明愼。盖是時。孝宗皇帝新卽位。擢劉健。爲吏部尙書文淵閣大學士。謝遷爲兵部尙書武英殿大學士。委以政事。二臣者同心匡輔。能以身任天下之重。健字希賢。洛陽人也。少端重。與閻禹錫,白良輔游。得河東薛瑄之傳。天順四年。擧進士。選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進少詹事。孝宗爲太子。健充講官。受知於孝宗。旣卽位。進翰林學士。入參機務。孝宗召見文華殿。授以羣臣題奏曰。朕欲與先生輩議。健請出外詳閱之。孝宗曰。盍就前席面議。及旣畢。賜茶而退。大學士徐溥乞歸。健爲首輔。淸寧宮成。皇太后命灌頂國師。設壇慶讚。又遣中官建齋。醮於武當山。孝宗重違太后意。皆曲從之。健力諫。其後詔建延壽㙮朝陽門外。除道士杜永祺等五人。爲眞人。健又力諫。竟得寢。是時。孝宗在位久。明習政事。數召健盡革煩苛。健學問純粹淵深。有經濟天下之志。及輔政。知無不言。初或有從有不從。旣而所奏無不聽。孝宗輒號爲先生而不名也。每進見。輒屛左右。左右私從屛間竊聽之。惟聞孝宗稱善者數矣。其進退文武大臣。與飭政務。補益爲多。遷字子喬。餘姚人也。成化十年。鄕試第一。明年進士。又第一。授翰林院修撰。遷左庶子。弘治元年。太監郭鏞。請豫選天子妃嬪。以備六宮。遷爭曰。山陵未畢禮。當待祥,禫之期。歲亦不遠。今陛下富於春秋。俟諒陰旣終。然後徐議未晩也。詔從之。遷爲講官。務積誠以開帝心。前一夕。必正衣冠。習誦之。及進講。敷詞詳切。自朝至暮。常拳拳以見其忠。孝宗未嘗不稱善也。進少詹事兼侍講學士。八年十月。入內閣。與參機務。馬文升請加南方兩稅銀。遷爭曰。先帝以南方賦重。故折銀以寬之。今陛下若復加賦。民不堪命。且足國在於節用。用苟無節。雖加賦。又奚益哉。議遂寢。健莊毅。善斷大事。遷明敏。能覈弊政。此二臣。同在內閣。卿大夫皆稱其職。非特刑法之平而已也。

欽差金輔,李珍,王獻臣諭祭文

惟王嗣守東邦。爲國藩翰。恪恭奉職。二十六年。終始不渝。朕所嘉尙。忽聞哀訃。悼念良深。玆特謚曰康靖。遣官諭祭。用申恤典。以示追榮。惟靈有知。尙其歆服。

右孝宗皇帝祭文。弘治七年。康靖王薨于正寢。明年。孝宗遣太監金輔,李珍,行人王獻臣來賜祭。康靖王寬仁恭儉。明賞罰。愼刑獄。終王之世。大臣無遭刑戮者。皇朝戶部郞中祈順,行人張瑾。奉使來見。相謂曰。眞賢王也。初文忠公鄭夢周。開性理之學。文靖公李穡。倡文章之學。而其後百年之間。文簡公金宗直。以性理文章之學。顯於王朝。爲刑曹判書,藝文館提學。康靖王眷遇甚隆。大提學徐居正心忌其才。終不薦爲大提學。然宗直性理之學。傳于金文敬公宏弼,鄭文獻公汝昌。文章之學。傳于金馹孫,南孝溫。故王朝性理之學。雖謂之自宗直始。固可也。文章之學。雖謂之自宗直始。亦可也。如宗直者。誠可謂豪傑之士也。詩曰。周王壽考。何不作人。康靖王作人之效。不已盛乎。

策進士制

朕膺天命。承祖宗列聖之統。以臨天下。于玆十有五年。夙夜兢兢。思弘化理。非法諸古而不可。然嘗考之前代繼統之君。守成稱賢。莫過于夏之啓。商之中宗高宗。周之成,康之數君者。治績之美。具在方策。果何道以致之。近世儒者之論謂聖王。以求任輔相爲先。又謂君之聖者。以辨君子與小人。數君之致治也。其亦有待于是邪。且輔相之賢否。君子小人之情狀。未易知也。玆欲簡賢爲輔。用君子不惑于小人。將安所據邪。天下之務。固非一端。以今日之所急者言之。若禮樂。若敎化。若選才課績。征賦之法。兵刑之令。皆斟酌于古。然行之旣久。不能無弊焉。祛其弊而救之。欲化行政擧。如祖宗創制之初。比隆前代。何施何爲而得其道邪。子諸生。積學明經。通于古今之宜。其具實以對。毋隱言。毋泛論。朕將採而行之。

右孝宗皇帝制書。弘治十五年。策進士。三月庚寅。賜康海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海字德涵。武功人也。授翰林院修撰。與李夢陽,何景明,徐禎卿,王九思王廷相,邊貢等爲辭章。號七才子。是時。茶陵李東陽。以大學士操文柄。主盟詞垣。爲天下文章之宗。其樂府典雅流麗。四方傳誦。而夢陽譏以萎弱。海及景明。亦應之。與相訾議。故海內文章之體。遂大變矣。然壽寧侯張鶴齡。無人臣禮。夢陽上疏極言之。皇后母夫人金氏。愬孝宗。遂繫夢陽錦衣獄。止奪其俸。金夫人泣愬不已。孝宗不聽。後鶴齡侍燕南宮。酒半。皇后起更衣。孝宗獨召鶴齡語。中貴人皆不得聞。唯見鶴齡免其冠。以首觸庭。有司請予夢陽杖。孝宗謂劉大夏曰。朕豈殺朝廷直臣。快外戚心乎。遂不許。劉瑾用事。怨夢陽。代人草疏。繫錦衣獄。夢陽貽書抵海曰。對山救我。對山者。海之別號也。海乃說瑾。赦夢陽。景明亦有國士風。夢陽繫獄。景明上書。楊一淸直。夢陽屈。嗚呼。夢陽,海,景明。於君臣朋友之際。能致其義。則文章之精粗得失。不當論也。

賜大學士劉健,謝遷勑。

諸邊首功。廵按御史察勘。動淹歲年。非所以示勸。自今奏報。以遠近立限。違者詰治。

右孝宗皇帝聖旨。弘治十七年九月丁巳。御暖閣。召見劉健,謝遷等。諭以信賞必罰之道。是時。健,遷在內閣。竭精盡慮。釐諸弊政。嘗建言。天下之財。其生有限。今光祿歲供。增至數十倍。諸方織作。務爲新巧。齋醮日費。累鉅萬。太倉所儲。不足以饟戰戍者。而內府取人之數。動踰十萬者且五之。宗室貴戚。求土田奪鹽利。亦千萬計。土木日興。工匠餼廩。歲盛月積。殆無窮期。則財安得而不匱乎。今陝西,湖廣,遼東,貴州。師旅方興。願陛下絶無益之費。躬行節儉。爲臣民倡。孝宗大悟。乃封閉雲南,會川,山東,泗川銀坑銅穴。革板坑水銀塲局。減中貴人歲省銀八十餘萬。罷廣東珠池監守太監。省珠二萬八千兩。停蘇杭,嘉湖,應天織造紗羅。甘肅織造絨毼。放乾明門所畜虎。西安門所養大鴿。西華門所馴田犬。南海子所置靈猫。御馬監所儲山猴。輟太監燒造瓷器。嚴左道惑衆之禁。天下悅服。自有宋仁,英以後。如孝宗皇帝盛德者。未之有也。

留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勑

主人留客堅。客則强留。珊獨不能爲朕留邪。且朕以天下事付卿輩。猶家人父子。今太平未兆。何忍言歸。

右孝宗皇帝德音。弘治十七年。珊以老疾。數求退。優詔勉留。遣醫賜食。慰諭有加。珊感激泣下。語劉忠宣公大夏曰。珊老病子幼。恐一朝。溘先朝露。公同年友。何惜一言乎。大夏曰。唯。已而。孝宗問珊病狀。大夏言。珊有實病。乞賜憫憐。聽其歸。故有此諭。大夏出以告珊。珊流涕曰。臣死於官矣。珊字廷珍。浮梁人。弘治二年。以王恕薦。擢右都御史。進南京刑部尙書。久之。遷左都御史。孝宗召見。輒造膝言天下事。禮遇甚盛。珊與大夏。嘗侍坐。孝宗出袖中白金。賜珊曰。少佐爾廉。且諭珊勿庭謝曰。恐爲他人所忌也。孝宗崩。珊不忍去。疾作遂卒。謚恭簡。臣謹案。易繫辭曰。君不密則失臣。盖人君旣知其臣之賢。而任之不能愼密。則寵命賜予之殷。適足以招人之忌。媒人之毁。使其臣不得保全。可勝歎哉。孝宗皇帝誠欲賞戴恭簡公之廉。則命左右賜之可也。命有司錫之可也。何遽以天子之尊。袖白金而予之哉。然羣臣知恭簡公有寵於天子。受白金之賜。則忌者必多。而毁者必衆矣。恭簡公雖求保全。不可得也。是故。忘天子之尊。袖出白金以予之。何其密也。百世之下。想孝宗皇帝之心。猶可流涕。况恭簡公密受賜。而躬承天子德音。則惡得而不死於官也。

諭刑部尙書閔珪勑

自今論囚。惟武臣死罪。朕親審之。餘俱以所犯奏。然後引至承天門外。命行人。持訟理旛。傳旨諭之。其無罪應釋者。持政平旛。宣德意遣之。

右孝宗皇帝德音。弘治十七年。置政平,訟理二旛。審諭罪囚。初孝宗淸理寃獄。免應決死罪四十八人。知州劉槪坐法當斬。詔長繫。得不抵法。元年正月。何喬新爲刑部尙書。四年致仕。彭韶爲刑部尙書。又致仕。白昂,閔珪相繼爲刑部尙書。皆持法平者。海內莫不頌其德焉。珪字朝瑛。烏程人。弘治七年。授左都御史。十三年。代白昂。爲刑部尙書。與都御史戴珊。陳刑獄四事。多報可。珪久爲法官。議獄皆會情比律。歸於忠恕。嘗讞重獄。久不下。劉大夏爲孝宗言曰。刑官執法。乃其職也。未可深罪。孝宗默然良久曰。朕亦知珪老成不易得。但此事太執耳。卒如珪議。至矣。孝宗之仁也。

諭戶部尙書韓文,兵部尙書劉大夏,工部尙書曾鑑勑。

方今生齒漸繁。而戶口軍伍。日就耗損。此皆官司撫卹無方。因仍苟且所致。其悉議弊政以聞。

右孝宗皇帝德音。弘治十八年二月戊辰。御奉天門。諭戶部尙書韓文,兵部尙書劉大夏,工部尙書曾鑑。議弊政。是時。九卿多得人。吏部尙書王恕所薦也。戶部則葉淇爲尙書。六年致仕。周經代淇爲尙書。五年致仕。似鍾代經爲尙書。五年致仕。韓文代鍾爲尙書。兵部則馬文升爲尙書。十三年。劉大夏代文升爲尙書。正德初致仕。工部則賈俊爲尙書。八年致仕。劉璋代俊爲尙書。三年致仕。徐貫爲尙書。五年致仕。曾鑑代貫爲尙書。史稱衆正盈朝。此之謂也。恕字宗貫。三原人也。少擧進士。成化中。爲南京兵部尙書。林俊斥佛。下詔獄。恕言天地止一壇。祖宗止一廟。而佛氏至千餘寺。一寺立而移民居可數百家。內帑費且數十萬。俊言切直。不宜罪。憲宗不悅。恕好直諫。終帝世。不得立朝。孝宗卽位。召入爲吏部尙書。加太子少保。言者。稱恕賢且老。宜置內閣。參大政。孝宗曰。朕用蹇義故事。官恕吏部。有謀議。未嘗不聽。何必內閣也。徽王見沛。乞歸德田。恕言王國懿親。不當爭尺寸之地。使民失業。孝宗婉辭以報焉。壽寧伯張巒。請賜勳號誥券。恕言錢王兩太后。正位中宮數十年。承宗及源始。邀封爵。今皇后立。纔三年。巒已封伯。遽有此請。累陛下聖德多矣。不可許。事遂寢。巒妹婿高祿超授通政司參議。恕言天下之官。所以待天下之士也。陛下不可私貴戚。以妨公議。孝宗乃止。恕爲人剛正淸嚴。所引薦耿裕,彭韶,劉大夏,何喬新,戴珊,周經,倪岳等。皆所謂一時名臣。他賢士伏於草茅者。必振拔之。惟恐或後。故弘治十八年間。君子並進。政事修明。號爲極盛者。恕之功也。

顧命勑

先生輩輔導良苦。東宮聰明。但年尙幼。好逸樂。先生輩常勸之讀書。輔爲賢主。

右孝宗皇帝遺命。弘治十八年五月庚寅。疾大漸。召大學士劉健,謝遷。入乾淸宮。力疾起坐。自叙卽位始終甚詳。令近侍書之。已而。孝宗執健手。惓惓顧命。明日崩。武宗卽位。中貴人劉瑾用事。與馬永成,谷大用,魏彬,張永,邱聚,高鳳,羅祥等。爲腹心。謂之八黨。日侍天子之側。詔條沮格。率不行。健進曰。先帝臨崩。顧命惓惓。以陛下爲託。臣等痛心刻骨。誓以死報矣。自陛下卽位以來。四方延頸。而詔令廢格不行。臣等冒顧命之名。而終無輔導之實。旣負先帝。又負陛下。天下後世。謂臣等何如人也。乞賜退休。武宗下詔慰留之。健連章請誅八黨。武宗遣司禮詣閣曰。朕且改矣。其爲朕曲赦若曹。健等曰。此皆得罪宗廟。非陛下所得赦也。武宗又命王岳等詣閣議。欲安置瑾等於南京。健推案哭曰。先帝臨崩。執老臣手。付以大事。今陵土未乾。使若輩敗壞至此。臣等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聲氣俱厲。岳素剛方。慨然奏曰。閣議。是夜八黨環泣卧內。武宗怒。立收岳等下詔獄。而八黨皆宥不問。健乞致仕。賜勑歸。後武宗數廵游。輒不食曰。吾負先帝矣。嘉靖五年卒。贈太師謚曰文靖。遷與健同日致仕。太學士李東陽。祖餞泣下。健正色曰。何以泣爲。使當日偕我力爭。當與我輩同去矣。東陽默然。瑾旣得志。人皆爲遷危之。而遷與客。圍棋賦詩自若也。嘉靖十年。卒於家。贈太傅。謚曰文正。臣謹案。孝宗樂章。迎神。奏太和之曲曰。列祖垂統。景運重煕。於惟孝皇。敬德允持。用光於大烈。化彼烝黎。專廟以享。經禮攸宜。俎豆式陳。庶幾來思。初獻。奏壽和之曲曰。粢盛孔蠲。腯肥牲牷。考鼓鼘鼘。萬舞躚躚。淸醑初酌。對越在天。明神居歆。式昭厥虔。亞獻。奏豫和之曲曰。祀事孔勤。精意未分。樂感鳳儀。禮虔駿奔。醞齊挹淸。載奠瑤尊。神其格思。福祿來臻。終獻。奏寧和之曲曰。樂舞旣成。獻享維終。明明對越。彌篤其恭。篤恭維何。明德是崇。神之聽之。萬祿來同。徹饌。奏雍和之曲曰。牲牢醴陳。我享我將。黍稷蘋藻。潔白馨香。徹以告成。降禧穰穰。神錫無疆。祐我萬方。還宮。奏安和之曲曰。禮享旣洽。神御聿興。廟寢煌煌。以憑以寧。維神匪遐。上下在庭。於寢孔安。永底我烝民之生。臣旣錄弘治詔制。而又錄樂章。何也。孝宗之德。誠可以配於仁宣也。

署理國務勑正德

准爾署理本國大小庶務。以國王體統行事。益敦孝睦。以繫羣望。朕將有後命。

右武宗皇帝勑書。正德元年。恭僖王入承大統。請命于皇朝。明年。陪臣盧公弼。歸自京師。武宗降勑以諭之。先是。廢主燕山君。暴虐無道。昭惠王太妃韓氏薨。不服三年。黜先聖孔子以下廟主。以太學爲游宴所。發金宗直,南孝溫墓。戮其屍。殺名卿大夫士。不可勝數。革弘文館,司諫院。以絶言路。知中樞府事朴元宗等。以慈順王太妃尹氏命廢之。乃立恭僖王。於是追復宗直等官。奉先聖孔子以下廟主。還于太學。宗直字季溫。以經術。事康靖王。爲吏曹參判。無所建明。宏弼作詩譏切之。宗直不悅。自是宏弼。貳於宗直。然宗直深於文章。康靖王作環翠亭。命宗直而爲之記。刻置亭壁。弘治五年。宗直卒。謚曰文簡。臣以謂金文簡公戮及骸骨。而孔子以下廟主。見黜於學。逮復官爵。而廟主得還於學。是文簡公與先聖。同其屈伸也。或以公弔義帝文爲可疑。然公登第。在惠莊時。未嘗立上王之朝。則與六臣者亦異矣。豈比上王於義帝邪。

賜大學士靳貴祭文

朕居東宮。先生爲傅。朕登大寶。先生爲輔。朕今南游。先生已矣。嗚呼哀哉。

右武宗皇帝祭文。正德十五年。幸鎭江。臨故大學士靳貴喪。命諸學士撰祭文。皆不稱旨。乃御製祭文一篇。諸學士斂手歎息。武宗皇帝好剛毅。氣盖天下。而猶知尊敬大臣。至稱先生。此孝宗餘敎未泯也。初大學士靳貴致仕。楊廷和爲大學士。武宗委以天下事。宦官佞幸。莫能間也。廷和字介夫。新都人也。年十九。進士及第。補庶吉士。猶未娶。於是告歸。旣娶然後乃始仕。授翰林院檢討。弘治二年。進修撰。會典成。遷左春坊大學士。充日講官。廷和爲人。沉靜詳愼。美風姿。爲文簡暢有法度。喜考究國朝掌故。四方民隱。九邊兵事及一切法家之言。鬱然有公輔之望。正德二年。入東閣。進文淵閣大學士。明年。加光祿大夫吏部尙書,武英殿大學士。時年三十三。安化王寘鐇反。廷和請擢仇鉞。以離賊黨。鉞受命。果執寘鐇。河南賊趙鐩等反。廷和調諸邊兵以討之。又薦彭澤爲總制。澤進兵。河南悉平。劉六,劉七,齊彥明反。武宗詔遣馬中錫往討之。廷和言。中錫文士。必不能任軍旅事。已而。參將桑玉。受劉六,劉七之賕。縱賊不戰。中錫軍敗。廷和請斬桑玉首。下中錫獄。因遣陸完。討平之。彭澤將討鄢本恕。問計於廷和。廷和曰。以君之才。鄢本恕固不足平。所可戒者。班師早耳。澤旣破誅本恕等。卽日班師。餘黨復起不可制。澤歎曰。楊公先見。吾不及也。太監張永誅劉瑾。引故太監劉永誠故事。求封侯。廷和曰。永誠從子。以戰功。得封伯耳。非永誠身受之也。永乃止。廷和父卒。乞奔喪。三請乃許。遣中官護廷和行。未幾。下勑復起之。三辭始許。大學士終父母喪。自廷和始。服除。召爲華盖殿大學士。武宗歸自宣府。詔羣臣各製旗帳以迎之。廷和曰。天子至尊。不敢瀆獻使者諭旨。執不從。寧王宸濠反。武宗南狩。自稱威武大將軍。詔廷和草親征詔。廷和曰。自古天子未嘗爲大將軍也。遂謝病。不肯草詔。武宗心恚。以事下勑切責之。廷和乞罷。終不許。是時。武宗南廵狩。二歲不還。然廷和居守京師。能持重以鎭天下。故狂盜充斥中原。宗藩叛據於江西。而天下晏然無虞也。武宗班師。至通州。廷和趨召卽行在。誅宸濠等。明年三月。武宗崩。廷和定策。迎世宗。卽天子位。社稷乃安。此武宗委任廷和而不疑故也。

諭司禮監勑

朕疾不可爲矣。其以朕意。達皇太后。天下事重。與閣臣。審處之。前事皆由朕誤。非汝曹所能預也。

右武宗皇帝遺命。正德十六年三月乙丑。大漸。中官魏彬等。至閣言。國醫力竭矣。請捐萬金。購之草澤。廷和心知所謂不應之微。以倫序之說。風于彬等。丙寅。張永,谷大用至閣言。帝崩於豹房。乃以皇太后命。移殯大內。議所當立。廷和擧皇明祖訓示之曰。兄終弟及。誰能瀆焉。興獻王世子某。憲宗之孫。孝宗之從子。大行皇帝之從弟。序當立。乃令中官入奏皇太后。頃之。中官奉遺詔及皇太后懿旨。宣諭羣臣。一如廷和請。策乃定。時平虜伯江彬。擁重兵。在肘腋間。其黨都督僉事李琮勸彬反。彬猶預未決。於是廷和與蔣冕毛紀及中官溫祥。四人謀誅彬。陰使祥等白皇太后。良久未報。已而。中官陳嚴至曰。彬已禽矣。史稱廷和誅大奸。决大策。扶危定傾。功在社稷。其是之謂乎。

更化詔嘉靖

朕承皇天之眷命。賴列聖之洪休。奉慈壽皇太后之懿旨。皇兄大行皇帝之遺詔。屬以倫序。入奉宗祧。內外文武羣臣及耆老軍民。合辭勸進。至于再三。辭拒不獲。謹于四月二十二日。祗告天地宗廟社稷。卽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實切兢業之懷。惟我皇兄大行皇帝。運撫盈成。業承煕洽。勵精雖切。化理未孚。中遭權奸。曲爲蒙蔽。潛弄政柄。大播凶威。朕昔在藩邸之時。已知非皇兄之意。玆欲興道致治。必當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舊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方在冲年。尙賴諸賢。共圖新志。其以明年。爲嘉靖元年。大赦天下。與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條列于後。嗚呼。君子之道。在昭德以塞違。繼世之規。惟更化而善治。特頒渙號。用慰輿情。弘施大賚之恩。永錫太平之福。四方臣庶。咸使聞知。

右世宗皇帝詔書。正德十六年四月癸卯。少師吏部尙書華盖殿大學士文忠公臣楊廷和譔。初廷和總軍國事三十八日。世宗卽位。汰錦衣衛內監局旗校工役十四萬八千七百。減漕糧一百五十三萬二千餘石。一切恩倖得官者。多斥去之。中外皆稱廷和功。而冗員失職之徒。銜怨次骨。廷和入朝。有挾白刃伺輿旁者。詔賜營卒一百人。以衛出入。後世宗問大學士李時曰。太倉所積幾何。時對曰。可支數年。由陛下初年詔書。裁革冗員所致也。世宗曰。此楊廷和功。不可沒也。中貴人張佐,鮑忠,麥福,黃錦。以興邸舊人。掌司禮監督東廠。然世宗見正德時宦官之禍。旣卽位。御之甚嚴。凡有罪。撻之至死。往往陳屍以示戒。故中貴人皆謹飭。不敢大肆。又盡輟天下鎭守中貴人及典京營倉塲者。終四十年。不復設。自天順,成化以後。惟嘉靖時。宦官之勢少殺矣。

冊新建伯王守仁制

江西反賊勦平。地方安定。各該官員。功績顯著。爾部裏旣會官。集議分別。等第明白。王守仁封新建伯。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還兼南京兵部尙書。照舊參贊機務。歲支祿米一千石。三代並妻。一體追封。給與誥券。子孫世世承襲。

右世宗皇帝制書。正德十六年十二月。江西廵撫南京兵部尙書參贊機務王守仁。以禽寧王宸濠功。封新建伯。初劉瑾逮給事中御史戴銑等二十餘人。守仁上疏論救之。瑾大怒。下錦衣獄。廷杖四十。謫貴州龍塲驛丞。由是直聲聞天下。然守仁古大學序曰。大學之要。誠意而已矣。誠意之功。格物而已矣。誠意之極。止至善而已矣。止至善之則。致知而已矣。正心復其體也。修身著其用也。以言乎己。謂之明德。以言乎人。謂之親民。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是故。至善也者。心之本體也。動而後有不善。而本體之知。未嘗不知也。意也者。其動也。物者。其事也。致其本體之知。而動無不善。然非卽其事而格之。則亦無以致其知。故致知者。誠意之本也。格物者。致知之實也。物格則知致意誠而有以復其本體。是之謂止於至善。聖人懼人之求之於外也。而反復其辭。舊本析而聖人之意亡矣。是故。不務於誠意。而徒以格物者。謂之支。不事於格物。而徒以誠意者。謂之虗。不本於致知。而徒以格物誠意者。謂之妄。支與虗與妄。其於至善也遠矣。合之以經而益綴。補之以傳而益離。吾懼學之日遠於善也。去分章而復舊本。傍爲之什。以引其義。庶幾復見聖人之心。而求之者有其要。噫。乃若致知。則存乎心悟。致知焉盡矣。盖守仁文章之妙。與方孝孺相上下。而敢去大學分章曰。朱子晩年定論是也。玆非朱子之罪人邪。武宗南狩。諸嬖倖。競爲蜚語以中之。事將不測。守仁懼。夜見張永。頌其賢。及上捷音。乃盡入諸嬖倖之名。嘉靖七年十一月。卒於南安。大學士桂萼言。守仁事不師古。言不稱師。欲立異以爲高。則非朱熹格物致知之論。知衆論之不予。則爲朱熹晩年定論之書。號召門徒。互相倡和。才美者。樂其任意。庸鄙者。借其虗聲。傳習轉訛。背謬彌甚。但討捕軬賊。禽獲叛藩。功有足錄。宜免追奪伯爵。以章大信。禁邪說以正人心也。世宗下詔。停世襲。卹典不行。臣以爲桂萼。議禮雖有罪。然天下儒學之士。皆宗守仁。而萼獨能力詆之。其有功於斯文。豈少也哉。

太祖皇帝獨配天勑

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天惟一天。祖亦惟一祖。故大報天之祀。止當以高皇帝配。文皇帝功德。豈不可配天。但開天立極。本高皇帝肇之耳。如周之王業武王實成之。而配天止以后稷。配上帝止以文王。當時未聞爭辨功德也。

右世宗皇帝勑書。嘉靖九年。給事中夏言上疏言。太祖太宗並配。父子同列。稽之經旨。未能無疑。臣謂周人郊祀后稷以配天。太祖足當之。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太宗足當之。世宗下勑。奉太祖配南北郊。奉太宗配大祀殿。盖世宗始正郊祀。改二祖並配之制。而獨於太廟昭穆。稱孝宗爲皇伯考。此禮之變也。楊廷和言。三代以前。聖莫如舜。未聞追崇其所生父瞽瞍也。三代以後。賢莫如漢光武。未聞追崇其所生父南頓君也。惟皇上取法二君。則聖德無累。聖孝有光矣。世宗不悅。廷和乞歸。賜璽書一如故事。廷和去。始稱孝宗爲皇伯考。嗚呼。世宗承宗廟。稱孝宗爲皇伯考。則孝宗之世已絶矣。廷和致仕。誠合於義。然臣聞宋之英宗。以皇子。名號素定。故入爲仁宗之後。而不疑也。方廷和定策之時。白皇太后。先下制冊皇嗣子。使天下皆知世宗爲孝宗皇帝之子。然後卜日卽帝位。禮當然也。而廷和不能正名。遽欲責皇子之道。亦且謬矣。始世宗在興邸時。覽禮部狀。顧謂長史袁宗臯曰。遺詔。以予嗣皇帝位。非皇子也。然則世宗繼統而不繼嗣者。由遺詔也。廷和何以辭其責哉。

立泰饗殿勑

季秋大饗明堂。成周禮典。與郊祀並行。曩以饗地未定。特祭於元極寶殿。朕誠未盡。南郊舊殿。原爲大祀所。昨歲。已令有司撤之。朕自作制象立爲殿。恭薦名曰泰饗。用昭寅奉上帝之意。

右世宗皇帝勑書。嘉靖二十一年。諭禮部。每歲季秋大饗上帝於元極寶殿。以爲常。禮部主事。王愼中實典祠祭。綜理節文。多所釐定。愼中字道思。晉江人也。嘉靖五年。擧進士。官至河南參政。爲文章。初主秦漢。已而。得力於曾鞏。年五十一。卒于家。愼中嘗與林觀頤書曰。僕所爲文。求合乎古而已。初不求時人之知也。然文字旣出。不免爲時人見之。則莫不以爲迂腐朽爛。羣譏而簇笑。韓昌黎所謂直何用於今世者也。不曉足下何所取而好之篤。且過爲推褒。加之以所不當蒙。非獨與我同好而已。若將就僕。而學爲如是之文。竊觀足下之意。何其與時人異也。僕廢於時久。權力不足以助推挽。品藻不足以濫吹噓。足下非有所求於僕者也。意者。人情炫名而慕遠。中無所得而苟悅其號邪。觀足下之文。已能不爲時人之文矣。宜於古知所用心者。炫名慕遠。不足以料足下也。不惑於名。無待於求。足下於僕之文。誠好之耳。今時所謂學官弟子。攻所業以應有司之擧者。舍可以得有司。則不復過而問古之文。非所以得於有司之具也。足下獨爲之於衆人不爲之中。其用意良異於時。此僕所求於今之士。欲引與共進而收以自輔者也。足下乃不遠千里。馳書見貽。意勤而詞遜。僕雖自知不足副足下之望。亦安敢無以爲答而孤重賜乎。所爲古文者。非取其文詞不類於時。其道乃古之道也。古之道。不謀祿利。不希榮進。足下所謂夢寐古人。顧戚戚於旣失。汲汲於後獲。何其與古之道異也。足下之好古文。直好其詞。不類於時耳。如是則其用意。亦何以異於時。故僕願足下。姑置得失而專力於道。苟於道有得。雖不吾問。足下將自得之。僕將往求足下而告之。不獨以有告。且又將因足下。而有所學。僕又安敢傲然當足下之勤意遜詞。而無所憚邪。願足下。勉之毋忽。詩一首奉贈。聊以報共好之雅。雜文數篇。皆偶于刻本。其他未及錄。非所欲俟足下有得而後往也。繼此有便。毋惜惠音。臣以爲皇朝文章。惟愼中得其正矣。

欽差郭|,張承憲諭祭文

維王嗣守遐邦。爲國藩屛。循禮慕義。臣職恪恭。垂四十年。始終罔替。保安東土。朕所褒嘉。訃音來聞。寔軫悼念。玆特謚曰恭僖。遣官諭祭。庸示恤恩。惟靈不昧。尙欽承之。

右世宗皇帝祭文。嘉靖二十三年。恭僖王薨于正寢。明年。世宗遣太監郭|,行人張承憲。來賜祭。初先正臣趙文正先生光祖。事恭僖王爲弘文館副提學。王銳意聲明之治。尊禮之。先生感不世之知遇。以堯舜君民。爲己任。每入對。必宿齋戒積誠敬。其進見也。一心肅慮。如對神明。知無不言。言無不讜。王必虗心傾聽焉。先生漢陽人也。少有大志。從文敬公金宏弼。始聞爲學之大方。入天磨,龍門二山。兀然端坐。潛心求道。正德十年。擧乙科。賜暇讀書。王遣將。欲襲野人。先生進曰。潛師類狙譎。非王者禦戎之道也。王乃從。先生之言。將相爭之。竟不納。先生請設賢良科。以隆儒術。罷昭格署。以正祀典。王皆從之。會南衮造爲蜚語。中先生。然恭僖王得先生。欲行王道。期月之間。士大夫皆上儒術。文純公李先生滉,文成公李先生珥相繼而作。孰謂王道不可行也。

準奏錫命詔

朕奉天明命。主宰寰宇。凡推行于庶政。必率循乎舊章。其於錫封之典。未嘗以海外而有間焉。故朝鮮國王。往應世爵。藩守東方。職貢恪修。粤逾三紀。邇者陪臣。告訃禮部。以襲封請。念玆爵土。宜有攸屬。今特封王之世子〈御諱〉。爲朝鮮國王。嗣理國政。本國大小臣民。其悉奉敎令。以佐王修身謹行。遵我王道。輯寧疆境。克紹先緖。庶共享太平之休。

右世宗皇帝詔書。嘉靖二十三年。榮靖王權署國事。請命於天子。明年。太監張奉,吳猷。來錫命。王在東宮二十年。篤信聖學。昧爽必興。御書筵。論難經義。雖盛暑。未嘗欹倚。手不釋卷。夜以繼日。金文敬公安國爲貳師。朝夕侍講。以格物致知之學。輔養導廸。故德性日造誠明。及卽位。屛絶宮人。使不得近於左右。諭大臣曰。古之明君。必廣擇鴻儒碩德。而爲之輔。今人才可謂盛矣。如得賢輔。則國之福也。皇朝使者張承憲。見王容貌。而歎曰。眞賢王也。至出境。猶貽王書。以示其好德之誠焉。

欽差劉遠,王鶴諭祭文

惟王榮受封爵。嗣守海邦。朝命方膺。孝心彌篤。執喪毁瘠。遂至隕生。抑且平居。守禮循義。訃音來止。良用悼傷。玆特謚曰榮靖。遣官諭祭。庸示渥恩。爾靈有知。尙其欽服。

右世宗皇帝祭文。嘉靖二十四年。榮靖王薨于正寢。明年。世宗遣太監劉遠,行人王鶴。來賜祭。初榮靖王爲世子時。金文靖公麟厚。以僚屬。侍講東宮。榮靖王賜御墨竹以寵之。及卽位。充撿討官。以親老出監玉果。榮靖王薨。文靖公屛居不仕。恭憲王召爲校理。終不就。榮靖薨日。入山中。慟哭而還。嗚呼其戚矣。臣以爲金文靖公歸自玉果。不復仕。出處之正。其所謂用晦而明者歟。

準奏錫命詔

我國混一區宇。主宰華夷。至薄海遐方。建立君長。俾之世代相承。所以示一王之法。而重藩維之守也。盖自祖宗以來。懿典俱存。朕率由舊章。以弘化理。故朝鮮國王李〈御諱〉。方承封爵。嗣守東隅。乃以執喪哀毁。遂至成疾而終。邇者陪臣詣京告訃。禮部以襲封請。顧〈御諱〉已無後。而爵宜有歸。命封王之親弟〈御諱〉。爲朝鮮國王。繼理國政。本國大小臣民。悉遵敎令。以佐王。飭躬勵行。守我王章。修職繼先。保境安衆。庶幾無疆惟休。故玆詔示。咸俾知悉。

右世宗皇帝詔書。嘉靖二十四年。恭憲王權署國事。請命於皇朝。明年。世宗遣太監聶寶,郭鑾。來頒。初榮靖王疾大漸。謂大臣尹仁鏡曰。予遘厲疾。殆不興悟。傳位于慶原大君。卿等其尙勵翼。以副予懷。仁鏡等。迎恭憲王。文忠公宋麟壽曰。斬尹元衡。然後可以立太弟。元衡怒。遂殺麟壽。一時賢士坐死者。不可勝數。元衡。文定大妃之弟也。顓國政十有九年。士民皆憤。大妃薨。朴文忠公淳。以大司諫。劾元衡。削奪官職。元衡旣敗。奔江陰。與妾蘭貞相對泣。蘭貞自殺。元衡大慟亦死。其黨坐黜。王朝爲之淸明。

準奏錫命制

子承父業。是爲人道之常。弟紹兄封。允合天倫之正。肆彝章之具在。斯渙命之有加。咨爾朝鮮權署國事。李〈御諱〉世居海嶠。裔出王家。習尙每嗜乎詩書。風敎素承乎禮義。念國王之嗣絶。宜茅土之爾歸。揆諸世次以當承。參之輿情而允協。爰降絲綸之重。俾膺圭爵之榮。玆特封爾爲朝鮮國王。錫之誥命。繼守舊封。思纘前人之緖。寵頒新渥。益增藩服之光。無忘北闕之恩。永作東方之翰。

右世宗皇帝制書。嘉靖二十四年十二月。太監聶寶,郭鑾。來錫命。恭憲王召先正臣李先生滉。爲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成均館事。辭疾不至。先生字景浩。眞寶人也。少擧乙科。官至議政府右贊成。李芑用事。先生無立朝之志。築室于陶山。恭憲王敦召不就。命畵工。圖先生所居陶山以進之。其見敬慕盖如此。先生之學。一遵朱子之訓。爲世儒宗。文成公李先生珥曰。李滉之才。雖不及於趙光祖。至於深究義理。以盡精微。則又非光祖之所能及也。

賜太子太保禮部尙書文淵閣大學士張治謚文毅制隆慶

朕於國家之事。凡臣下有所建白。苟有可采。咸賜施行。實以付之公議而不私焉。故太子太保禮部尙書文淵閣大學士張治。孕靈湘漢。際會風雲。擢掄魁於鴻漸之辰。獲利見於龍飛之歲。遂官翰苑。事我先皇帝三十餘年。往殿南都。以長六卿。尋被召還。置之承弼。忠誠直亮。庶幾有爲。而弗永其年。然隆恩厚卹。君臣之義。可謂有終始矣。間於媢嫉之臣。易名未當。頃有言者。朕下之禮官。攷論其世。以爾詞尙理要。制作渾雄。心存世務。議論慷慨。考文章以知人。如陸贄之識韓愈。因公正而發憤。若汲黯之斥張湯。引以同升。悉爲今日之宰輔。與之異趣。實乃當時之大姦。是以朝廷服其節槩。天下想其風采。昔我先正。良用懷思。不有嘉名。曷稱輿論。是用謚爾文毅。盖公議久而後定。非樂於有所改。亦必歸於是而後已也。爾其不昧。尙克享此。

右穆宗皇帝制書。隆慶四年。中書舍人臣歸有光譔。臣謹案。茶陵張治。字文邦。以詩顯名。正德十五年。擧進士。由庶吉士。入翰林院爲編修。奉使安南。遷南京吏部尙書。嘉靖二十八年二月。進文淵閣大學士。明年八月。加太子太保。十月卒。初謚文隱。改文毅。始弘治中。慶陽李夢陽獻吉,信陽何景明仲默。與南京戶部尙書邊貢廷實,南京刑部尙書顧璘華玉,吏部郞中鄭善夫繼之,吏部郞中王九思敬夫,國子博士徐禎卿昌穀,雲南參政朱應登升之,翰林修撰康海德涵,太僕卿陳沂魯南。爲歌詩。號十才子。夢陽以爲文必先漢。詩必盛唐。景明亦曰。詩溺於陶。而謝力振之。古詩之法亡於謝。文靡於隋。而韓力振之。古文之法亡於韓。由是海內學詩者。皆以李,何二子爲宗。獨祥符高叔嗣子業。不宗二子。蔡汝南嘗推叔嗣。爲明世詩家第一。非妄予也。叔嗣擧嘉靖二年進士。授工部主事。改吏部。出爲山西左參政。斷疑獄十二事。山西人稱爲神明。遷湖廣按察使。卒於官。年三十七。其爲詩淸新婉約。嘗自叙讀書園稿曰。老子有言。知我者希。則我貴夫人。不期於世之知。而何較貴賤邪。余素不攻於辭。戊子。以吏部郞中。謝病歸於家。開封當郡縣孔道。應接稱煩。余於是。徙之城東田中。依舊廬稍葺治以居。家貧。遂力農事。月裁三四至城而已。當是時。李空同先生方盛。邑子之屬出其門。撰爲文辭。模放古人。若宋蘇軾,唐韓愈。薄不爲也。余私心不能無慨慕。時時竊撰一二篇。庚寅歲所著獨多。踰年。余旣上京師。斯事罷。夫本非所長。而强力慕之。度必取𧧚於衆。然其篇留笥中。甲午。余分守冀南。將按縣。晩出文水。方初冬新雨。已車行村虗。景色如故園。余怳然太息。其夕宿汾州。燒燭披取笥中詩。事歷歷在目。低回久之。夜不能寐。非特感於詩也。曩者。不能取容。故退而畔於野。丘園之樂。使人忘老。而余不自持。復且苟焉干祿。淟涊於今。犯詩人胡顔之詬。其知於人也。盖希矣。然則余豈貴邪。老子之言。明其翫世也已。臣嘗謂叔嗣之詩。有靖節,蘇州之韻。文亦冲澹。如其詩也。王世貞稱叔嗣詩。如高山鼓琴。沈思忽往。木葉盡脫。石氣自靑。信矣夫。張文毅公鐃。歌詞悲壯慷慨。有古詩人風刺之旨。然不及叔嗣遠矣。

冊王妃朴氏制

我祖宗誕膺天命。統御萬方。睠惟東藩。恪修方貢。奕世休饗。恩賚有加。朕嗣守丕基。率遵先典。廼國君繼祚。旣遣使以疏封。肆婦爵從夫。復並隆其命數。爾朝鮮國王李〈御諱〉妻朴氏。出自元宗。夙閑方訓。爰膺妙選。作配名邦。方嗣位免喪之時。協令居燕譽之吉。適覽來表。良副佇懷。特封爾爲朝鮮國王妃。於戲宜爾室家。繫一國之風化。共承祭祀。衍百代之雲仍。無隳令儀。以迓多福。欽哉。

右穆宗皇帝制書。隆慶四年。中書舍人臣歸有光譔。有光字煕甫。崑山人也。師事魏校。得胡氏居仁之傳。大學士張文毅公治。主考試。有光與選。嘉靖四十四年。成進士。知長興縣。遷爲通判順德府。大學士高文襄公拱。雅知有光。引爲南京太僕丞。留掌內閣制勑房。初嘉靖時。文章之士。歷城李攀龍于鱗,太倉王世貞元美。二人者。名重天下。與濮州李先芳伯承,孝豐吳維岳峻伯,揚州宗臣子相,臨淸謝榛茂秦,順德梁有譽公實,長興徐中行子輿,興國吳國倫明卿。立詩社。號七才子。攀龍歿。世貞主盟二十年。搆白雪樓。相唱酬。聲震海內。獨有光揚言觝排曰。一二妄庸。人爲之巨子。世貞聞之曰。妄誠有之。庸則未敢聞命。有光曰。唯妄故庸。未有妄而不庸者也。其後世貞稍自悔。而不可改矣。有光嘗謂天子諸侯無冠禮。其論曰。儀禮。有士冠禮。無天子諸侯冠禮。非逸也。記曰。無大夫冠禮。而有其昏禮。古者五十而後爵。何大夫冠禮之有。公侯之有冠禮。夏之末造也。天子之元子。猶士也。天下無生而貴者也。繼世而立諸侯。象賢也。明天子諸侯大夫之無冠禮也。冠者。將責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爲人少之禮。故冠必有主人。孤子則父兄戒宿。盖父兄以成人之禮。責子弟也。天子爲元子之時。以士禮冠。所謂有父在則禮然也。設不幸君終。世子未冠。則冕而踐阼。斯爲踐阼之禮而已矣。已奉宗祧。君臨天下。將又責之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爲人少之禮乎。家語稱孔子答孟懿子之問。吾取焉。曰。古者。王世子雖幼。其卽位。則尊爲人君。人君治成人之事者。何冠之有。曰。諸侯之冠。異天子與。曰。君薨而世子主喪。是亦冠也已。人君無所殊也。諸侯之有冠禮也。夏之末造也。此孔子之遺言也。益以祝雍頌公冠之篇焉。則誣矣。公冠曰。公冠自爲主。迎賓揖。升自阼。立于席。旣醴。降自阼。饗之以三獻之禮。無介無樂。皆玄端。其醻幣。朱錦采四馬。其慶也。天子儗馬曰自爲主。曰賓降阼。嫌尊矣。夫非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爲人少之禮也。且禮自上達。而曰天子儗冠。何也。此非孔氏之言也。周衰。先王之禮不具。傳者。旣失其本。但知其略。而欲求之於詳。而不知禮之失在於略。而又患於求詳。公冠又曰。公冠四加玄冕。左傳季武子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玉藻曰。始冠緇布冠。自諸侯下達。冠而敝之可也。玄冠朱組纓。天子之冠也。緇布冠繢緌。諸侯之冠也。盖務爲天子諸侯士庶之別。而不知先王制冠禮之義。所以同之於士庶者也。臣竊觀嘉靖之際。武進唐順之應德。與歸安茅坤順甫。工文章。名於天下。爲明大家。而至於學太史公。得其神理。盖有光一人而已。王世貞嘗爲之贊曰。千載有公。繼韓歐陽。余豈異趨。久而自傷。嗚呼世貞。學文章。至老異趨。其自傷也亦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