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的园艺工作以盆景作为重点,因此凡是国内有盆景的地方,总想前去观摩一下,当作我的研究之助。一九五九年初夏,先到了广州,觉得广州的盆景,多半取法自然,自有独到之处。一九六一年春节又在南通看到了优美的盆景。

过去我在上海曾经见过不少南通来的盆景,每一盆的树姿,都像是鞠躬如也的谦谦君子,我以为天然的树偶或有之,决不会株株都是这样刻板式的。这次我到了南通之后,先后参观了南郊公园、五山公园、人民公园的许多盆景,大半仍然保持着旧时的风格,不过人民公园的技工,已受了苏州的影响,开始打破陈规了。

感谢南通的友人们特地为我举行了一个小型展览会,把他们手制的几十件盆景,分室陈列,供我观赏。只因有几位作者是画家和诗人,盆面上就有了画意诗情,不同凡俗,使我眼界为之一新。虽然品种不多,而每一株雀舌松、每一株绒针柏、每一株六月雪,都剪裁得楚楚有致,连树边树下的石笋和拳石,也布置得恰到好处。老诗人孙蔚滨先生即席赋诗见赠:“雅望俊才海内倾,晚工园艺寄高情。等闲范水模山意,盆盎收来分外清。”“东风花事到江城(阮亭句),小局呈粗待剪艿。喜迓高轩凭指点,争荣齐放浴朝晴。”我于受宠若惊之余,跟大家交流了经验,以推陈出新互相勖勉,并向旁听的各园技工提供我的一得之见,以为盆景的制作,必须六成自然,四成加工,而在这四成之中,又必须以剪裁占二成半,扎缚占一成半;如果加工过多,那就是矫揉造作,取法乎下了。

我还得感谢技工朱宝祥,他也鼓足了干劲,匆促地为我展出了他个人的作品,十之七八已改变了旧作风,换上了新面貌。就中一大盆老干的罗汉松,更觉得气势磅礴,睥睨一切,仿佛关西大汉,打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豪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