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部汇考十三

山海经》《海内北经》

朝鲜在列阳东,海北山南。列阳属燕。

〈注〉朝鲜,今乐浪县,箕子所封也。列亦水名也。

《海内经》

东海之内,北海之隅,有国名曰朝鲜;天毒,其人水居,偎人爱之。

〈注〉朝鲜,今乐浪郡也。天毒即天竺国,贵道德,有文书、金银、钱货、浮屠出此国中也。晋大兴四年,天竺胡王献珍宝。

《鸡林类事》高丽

高丽王,建自后唐长兴中,始代高氏为君长,传位不欲与其子孙,乃及于弟。生女不与国臣为姻,而令兄弟自妻之。言王姬之贵,不当下嫁也。国人婚嫁无聘财,令人通说,以米食为定。或男女相欲为夫妇,则为之夏日,群浴于溪流,男女无别,濒海之人,潮落舟远,则上下水中,男女皆露形。父母病,闭于室中,穴一孔与药饵。死不送。

国城三面负山,北最高峻,有溪曲折贯城中,西南当下流,故地稍平,衍城周二十馀里。虽杂沙砾筑之,势亦坚壮。

国官月六参,文班七百十员,武班五百四十员,六拜蹈舞而退。国王躬身还礼。禀事则膝行而前,得旨复膝行而退,至当级乃步。国人卑者见尊者,亦如之。其军民见国官甚恭,寻常则朝跪而坐,官民子拜父,父亦答以半礼,女僧尼就地低头对拜。其俗不盗,少争讼,国法至严,追呼唯寸纸,不至即罚。凡人诣官府,少亦费米数斗,民贫,甚惮之。有犯,不去巾衣,但褫袍带杖笞颇轻,投束荆,使自择,以牌记其杖数,最苦执缚交臂反接,量罪为之,自一至九,又视轻重,制其时刻而释之。惟死罪可久,甚者髀骨相摩,胸皮折裂,凡大罪,亦刑部拘役也。周岁待决,终不逃其法,恶逆及詈父母乃斩,馀止杖肋,亦不甚楚。有赂,或不免。岁八月,论囚,诸州不杀,咸送王府。其性仁,至期多赦宥,或配送青屿黑山,永不得还。

五谷皆有之,粱最大,无秫糯,以粳米为酒,少丝蚕每罗一匹,值银十两故国中多衣麻,苧地瘠惟产人参、松子、龙须、布藤席、白硾纸、日早晚为市,皆妇人挈一柳箱,一小升,有六合为一刀〈以升为刀〉。以稗米定物之价,而贸易之。其地皆视此为价之高下,若其数多,则以银瓶,每重一斤,工人制造用银十二两半,入铜二两半作一斤,以铜当工匠之直。癸未年,仿本朝铸钱交易,以海东重宝三韩通宝为记。

方言

天曰:汉柰,      日曰:姮,月曰:契〈黑隘切〉,  云曰:屈林,

风曰:孛缆,      雪曰:嫩,

雨曰:霏微,      雪下曰:嫩耻凡下皆曰耻,雷曰:天动,      雹曰:霍,

电曰:闪,       霜露皆曰:率,

雾曰:蒙,       虹曰:陆桥,

鬼曰:几心,      神曰:神通,

佛曰:孛,       仙人曰:迁,

一曰:河屯,      二曰:途孛,

三曰:洒〈厮乃切〉,  四曰:乃,

五曰:打戍,      六曰:逸戍,

七曰:一急,      八曰:逸答,

九曰:鸦好,      十曰:噎,

二十曰:戍没,     三十曰:实汉,

四十曰:麻两,     五十曰:舜,六十曰:逸舜,     七十曰:一短,

八十曰:逸顿,     九十曰:鸦顺,

百曰:酝,       千曰:千,

万曰:万,       旦曰:阿惨,

午曰:稔宰,      暮曰:占柰〈或言古没〉,前曰:记载,      昨日曰:讫载,

今日曰:乌柰,     明日曰:辖载,后日曰:母鲁,

约明日至曰:辖乌受势,凡约日至皆曰:受势,

年春夏秋冬同,    上曰:顶,

下曰:底,       东西南北同,

土曰:辖,      田曰:田,火曰:孛,       山曰:每,

石曰:突,       水曰:没,

海曰:海,       江曰:江,

溪曰:溪,       谷曰:丁盖,

泉曰:泉,       井曰:乌没,

草曰:戍,       花曰:骨,

木曰:南记,      竹曰:带,

栗曰:监〈销槛切〉,  桃曰:枝棘,

松曰:鲊子南,     胡桃曰:渴来,

柿曰:坎,       梨曰:败,

林檎曰:闷子讣,    漆曰:黄漆,

茭曰:质姑,      雄曰:鹘试,

雌曰:暗,       鸡曰:〈音达,查字典无此字,乃朝鲜土语〉,鹭曰:汉赛,      雉曰:雉赛,

鸽曰:弼陀里,     鹊曰:渴则寄,

鹤曰:鹤,       鸦曰:打马鬼,

雁曰:哭利弓几,    禽皆曰:雀谭,

雀曰:赛〈斯乃反〉,  虎曰:监〈蒲南切〉,

牛曰:烧〈去声〉,   羊曰:羊,

猪曰:突,       犬曰:家稀,

猫曰:鬼尼,      鼠曰:觜,

鹿曰:鹿,       马曰:末,

乘马曰:辖打〈平声〉, 皮曰:渴翅,

毛曰:毛,       角曰:角,

龙曰:称,       鱼曰:水脱〈剔恙切〉,

鳖曰:团,       蟹曰:慨,

鳆曰:必,       螺曰:盖慨,

蛇曰:蛇,       蝇曰:蝇,

蚁曰:蝼,       虱曰:裾,

蚤曰:批勒,      几曰:侧根〈字字典无音释无考〉,蟆曰:虼铺〈虼字字典无音释无考〉,人曰:人,

主曰:主,       客曰:孙命,

官曰:员理,      士曰:进〈寺尽切〉,

吏曰:主事,      商曰:行身,

工匠曰:把指,     农曰:宰把指,

兵曰:军,       僧曰:福田,

尼曰:阿尼,      游子曰:浮浪人,

丐曰:丐剥,      倡曰:水作,

盗曰:婆儿,      倡人之子曰:故作,

乐工曰:亦故作〈多倡人子为之〉,称我曰:能〈奴台〉,问你汝谁何,曰个,  祖曰:汉了秘,父曰:子了秘,     母曰:了秘,

伯叔亦皆:了查秘,  叔伯母皆曰:了子弥,

兄曰:长官,      嫂曰:长汉吟,

娣曰:妹,      男子曰:吵喃〈音眇南〉,弟曰:了儿,      妺曰:了慈,

女子曰:汉吟,     自称其夫曰:沙会,

妻亦曰:汉吟,     自称其妻曰:细婢〈亦曰陡臂〉,男儿曰:了姐〈亦曰同婆记〉,女儿曰:宝姐〈亦曰古召育曹儿〉,父呼其子曰:了加,   孙曰:了寸了姐,

舅曰:汉了秘,     姑曰:汉了弥,

妇曰:了寸,      母子兄曰:训郁,

母子弟曰:次郁,    姨妗亦皆曰:了子弥,头曰:麻帝,      发曰:麻帝核试,

面曰:柰翅,      眉曰:疏步,眼曰:嫩,       耳曰:愧,

口曰:邑,       齿曰:你,舌曰:蝎,       面美曰:柰翅朝勋,面丑曰:柰翅没朝勋,  心曰:心〈音寻〉,身曰:门,       胸曰:轲,

背曰:腿马末,     腹曰:摆,

手曰:逊,       足曰:泼,

肥曰:骨盐真〈亦曰盐骨易成〉,瘦曰:安里盐骨真,洗手曰:逊时蛇,    凡洗濯皆曰:时蛇,

白米曰:汉菩萨,    粟曰:田菩萨,

麦曰:密头目,     大谷曰:麻帝骨,

酒曰:酥孛,      醋曰:生根,

酱曰:密祖,      盐曰:苏甘,

油曰:畿〈入声〉林,  鱼肉皆曰:姑记,饭曰:朴举,      粥曰:谟做,茶曰:茶,       汤曰:水,

饮酒曰:酥孛麻蛇,   凡饮皆曰:麻蛇,

煖酒曰:苏孛打里,   凡安排皆曰:打里,

劝客饮尽食曰:打马此, 醉曰:苏孛速,

不善饮曰:本道安理麻蛇,

熟水曰:泥根没,    冷水曰:时根没,

饱曰:摆咱〈七加反〉, 饥曰:摆咱安理,

金曰:那论义,     珠曰:区戍,

银曰:汉岁,      铜曰:铜,

铁曰:岁,       丝曰:丝,

麻曰:三,       罗曰:速,

锦曰:锦,       绫曰:菩萨,

绢曰:及,       布曰:背,

苧曰:毛,       苧布曰:毛施背,

悫头曰:悫头,     帽子曰:帽,

头巾曰:土捲,     袍曰:袍,

带曰:腰带〈亦曰谒子带〉,皂衫曰:轲门,

被曰:泥不,      裤曰:珂背,

裈曰:安海珂背,    裙曰:裙,鞋曰:盛,       袜曰:背戍,

女子盖头曰:子母盖,  针曰:板柰,夹袋曰:南子木盖,   女子勒帛曰:实带,

绵曰:实,       绣曰:绣,

白曰:汉,       黄曰:那论,

青曰:青,       紫曰:质背,

黑曰:黑,       赤曰:赤,

红曰:真红,      绯曰:绯,

染曰:没涕里,     秤曰:雌字,

尺曰:作,       升曰:力〈音佳〉,

斗曰:抹,       印曰:印,

车曰:车,       船曰:摆,

席曰:䔲〈音登〉,   席荐曰:质荐,椅子曰:驰马,     桌子曰:食床,

林曰:林,       烛曰:火炬,

帘曰:箔,       灯曰:活黄,

下曰:帘箔,      耻曰:啰,

匮曰:枯孛,      伞曰:聚笠,

扇曰:孛采,      笠曰:盖〈音渴〉,

梳曰:苾〈音必〉,   篦曰:频,齿刷曰:养支,     合曰:合子,

盘子曰:盘,      瓶曰:瓶,

银瓶曰:苏乳,     酒注曰:瓶砣,

盏盘曰:台盘,     釜曰:吃〈枯吃反〉,

盆曰:雅数耶,     鬲曰:宰,

碗曰:已显,      楪曰:惵至,

盂曰:大耶,      匙曰:戍,

茶匙曰:茶戍,     箸曰:折〈七吉反〉,

沙罗曰:戍罗〈亦曰敖耶〉,砚曰:皮卢,

笔曰:皮卢,      纸曰:垂,

墨曰:墨,       刀子曰:割,

剪刀曰:割子盖,    骰子曰:节,

鞭曰:鞭,       鞍曰:未鞍,

辔曰:辔,       鼓曰:濮,

旗曰:旗,       弓曰:活,

箭曰:〈字典不载〉亦曰矢, 剑曰:长刀,火刀曰:割刀,     斧曰:乌子盖,

炭曰:苏成,      柴曰:孛南木,

香曰:寸,       索曰:那〈又曰朴〉,索缚曰:那没香,    射曰:活索,

读书曰:乞铺,     写字曰:乞核萨,

画曰:乞林,      榜曰:柏子,

寝曰:作之,      兴曰:你之,坐曰:阿则家啰,    立曰:立,

卧曰:乞寝,      行曰:欺临,

走曰:连音打,     来曰:鸟啰,

去曰:匿家入啰,    笑曰:胡临,

哭曰:胡住,      客至曰:孙鸟啰,

有客曰:孙集移室延,  客入曰:屋里坐少时,语话曰:替里受势,   击考曰:屋打理,

决罪曰:灭〈字典不载〉底, 借物皆曰:皮离受势,问此何物曰:设审,   乞物曰:念受势,

问物多少曰:密翅易成, 凡呼取物皆曰:都啰,相别曰:罗戏少时,   凡事之毕皆曰:得,

劳问曰:雅盖,     生曰:生,

死曰:死,       老曰:刀斤,

少曰:亚退,      存曰:萨啰,

亡曰:朱几,      有曰:移实,

无曰:不鸟实,     大曰:黑根,

小曰:胡根,      多曰:觉合及,

少曰:阿柰,      高曰:那奔,低曰:柰则,      深曰:及欣,浅曰:眼低,

《鸡林志》

佛龛

龟山有佛龛,林木益邃。《传》云:罗汉三藏行化至此,涤齿杨枝,插地成木。净水所著,今为清泉。国人以佛法始兴之地,最所崇奉。

僧寺

高丽僧住寺脩行者,或犯戒律配黑白二山轻,亦斥遣籍其子孙,仍髡受差役。

僧不娶

僧娶妇者不得居寺。

织席

高丽人多织席,有龙须席、藤席今舶人贩至者,皆席草织之狭,而密紧,上亦有一小团花。

高丽黄漆生岛上,六月刺取沈色若金,日暴则乾,本出百济,今浙人号新罗漆。

收息

高丽王于国中出债收息,有陈道人,曾入其国为商。云:今以官奴求息,裨之日,靡纳之。孙貌好者,倍其收。若得子,则亦为奴婢。

染采

高丽善染采,红紫尤妙,紫草大梗如牡丹,捣汁染帛甚鲜。

僧衲

高丽僧衣磨纳者,为禅法师衲,甚情好。

《明一统志》《朝鲜国山川考》

丸都山 在国城东北,汉时高句丽王伊夷模都此至,晋为慕容皝所破。

龙山 在国城汉江之东。

神嵩山 在开城府,一名嵩岳。后唐时,王建依此山为都。

北岳山 在汉城府境,本朝初,朝鲜国王李旦依此山为都。

天宝山 在朝鲜山,有舍利。

马邑山 在平壤城西南,唐苏定方夺马邑山,遂围平壤,即此。

盖马大山 在平壤城西,其东即为古东沃沮国之地。

鲁阳山 在平壤城东北,上有鲁城。

苇山 在平壤城西南二十里,南临浿水。

观门山 在土山县北,县元属东宁路。

花山 在土山县东南。

屈岩山 在定远府城东,府属东宁路。

金堂山 在黄州三和县西北,州属东宁路领安岳、三和、龙冈、咸从江西五县。

政方山 在黄州境。

马头山 在宁州东,州属东宁路。

长花山 在铁州西南,州领定戎一镇。

云山 在朔州西南。

龙骨山 在龙州城东。

天圣山 在殷州东北。

灵山 在宣州东南。

香山 在延州东南。

熊花山 在郭州东北,以上州,俱属东宁路。

洪州山 在海中,洪州建其下,东有东源山产金。富用山 在洪州海中,上有仓谷,故名俗讹为芙蓉山。

白山 在全州南海中,有澳可以藏舟。

黑山 在全州南海中,有澳可以藏舟。

慈悲岭 在平壤城东一百六十里,元时画此为界。嘉山岭 在嘉山郡西。

平山岭 在开城府西一里,土色尽赤。

江华岛 在国城南海中。元时高丽王禃庶族,承化侯据此。

紫燕岛 在广州海中,旧有客馆,曰庆源亭。

和尚岛 在广州海中,上有叶老寺。

唐人岛 在清州海中,与九头山相近。

对马岛 在清州海中,国中牧地,旧有客馆,曰安兴亭,与轧子苫相近。

群山岛 在全州海中,十二峰连络如城,旧有客馆曰群山亭,及五龙庙。

白衣岛

阑山岛 俱在全州南海中。

大青屿,

小青屿 俱在广州海中。

大月屿,

小月屿 俱在全州南海,对峙如门。菩萨苫,

紫云苫,

苦苫苫,

春草苫,

跪苫 《图经》:小于屿而有草木,曰苫,俱在全州南海中。

双女嶕 《图经》:如苫屿而其质纯石,曰嶕,在清州海中。

槟榔嶕 在全州南海中。

蛤窟 在开城府南海中,山脊有龙祠。

急水门 在开城府南海中,宛如巫峡。

海 国东西南皆濒海,其东水澹清,彻下视十丈馀。西大海 在黄州长命镇,东流入大通江。

鸭绿江 在国城西北一千四百五十里,一名马訾。水源出𩎟鞨之长白山,水色如鸭头,故名。西南流与盐难水合,南入于海,阔三百步,朝鲜恃为天堑。大通江 在平壤城东,旧名浿水,中有朝天石,唐苏定方破虏兵于浿水,即此。

汉江 在国城南一十里,源出金刚五台二山,合流入海。江之南即古百济国地。

月不唐江 在黄州安岳县东,西流入大海。

大江 在灵州东,西北入大通江。

大定江 在博州城西。

清川江 在安州西,南流入海旧名萨水。

发卢河 在平壤城西,唐李谨破新罗兵于此。熊津 在国城南故百济,海口唐置熊军都督府于此。

杨花渡 在王城西南,汉江之滨,各道饷聚此。礼成港 在开城府南通海。

朝鲜国土产考

金    银    铁

石灯盏 有红白二色。

水晶   盐    䌷    苧

布 有黑白二色。   白硾纸  狼尾笔满花席 草性柔折屈不损。

摺扇 编竹为骨以多为贵。

黄漆 树似棕,六月取汁漆物如金。

果下马 高三尺,果下可乘。

长尾鸡 尾长三尺。  蜂蜜   貂豽

獐鹿皮  海豹皮  八梢鱼  蛎房

龟脚   竹蛤   海藻   昆布

粳 可为酒。     黍    麻麦    松 有二种,惟五叶者结子。

人参   茯苓   硫黄   白附子榛子   梨    栗    核桃

橘    梅    竹    茶

牡丹

按:朝鲜国,周为箕子所封之国。秦属辽东外徼,汉初,燕人卫满据其地。武帝定朝鲜为真番,临屯、乐浪、元菟四郡。昭帝并为乐浪、元菟二郡。汉末为公孙度所据。传至孙渊,魏灭之。晋永嘉末,始为高丽。高丽本扶馀别种,其王高琏居平壤城,即乐浪郡地。唐征高丽拔平壤,置安东都护府。其国东徙,在鸭绿水东南千馀里。五代、唐时,王建代高氏,辟地益广,并古新罗、百济而为一,迁都松岳,以平壤为西京。其后子孙遣使朝贡于宋,亦朝贡辽、金,历四百馀年,未始易姓。元至元中,西京内属置东宁路总管府,画慈悲岭为界。本朝洪武二年,王颛表贺太祖即位,赐以金印、诰命,封高丽国王。二十五年,其门下侍郎李成桂主国事,更名旦,徙居汉城。遣使请改国号,诏国号曰:朝鲜。其国分八道,分统府州郡县。又按丘浚曰:高丽自晋代建国,至是,八百馀年,始易三姓。在唐前所谓高丽者,止是一国。五代后,乃并三韩百济而一之,在胜国时,犹有耽罗,今耽罗亦为所有。其土壤比隋、唐时,已数倍矣。然其国颇尚礼义,安分自守。入国朝以来,恭顺朝廷,四时朝贡,盖得小国事大之礼。《孟子》曰:畏天者,保其国。朝鲜有之。虽然先儒有言,君臣之道,各欲自尽而己。彼既尽夫畏天之诚,则吾所以待之者,可不乐天以自居哉。仰惟大明丽天,而万方之远,无所不烛,彼夫星罗棋布之国,寸地尺天,莫不在吾照临之下。而此一国者,依吾旸谷之隅,庇吾扶桑之阴,而其所得之光辉,独先于他国者,非有所私近故也。昔者,唐太宗以英武之君,亲驾于乐浪、元菟之境,而不得志。而我朝开明堂,而坐受其朝岁时节序,而使币往来,曾无虚月。是故德化感召之使然,而亦壤域接近之故也。

《三才图会》朝鲜国

洪武初王颛表贺即位,封高丽国王改号朝鲜。其国八道,中曰:京畿。东曰:江原,本濊貊地。西曰:黄海,古朝鲜马韩旧地。南曰:全罗,本卞韩地。东南曰:庆尚,乃辰韩地。西南曰:忠清,皆古马韩域。东北曰:咸镜,本高句丽地。西北曰:平安,本朝鲜故地。分统郡府州县。其忠清、庆尚、全罗三道,地广物众,州县雄巨、咸镜二道,境接𩎟鞨东,西南濒海,北邻女直,西北抵鸭绿江,东西二千里,南北四千里。其山川详具于后。

大兴洞 在天磨圣,居两山之间,树木蓊郁,泉石光洁,夏则绿阴盖地,水莲花开清香满洞,秋则赤枫,黄叶倒映水底,真佳景也。

朴渊 在天磨圣,居两山之间,状若石瓮,窥之正黑,有盘石涌出,中心曰岛岩,水赴绝壁,怒瀑下垂,可十馀丈,宛如白虹映空,飞雪洒矼,霆奔电激,声震天地。《传》云:昔有朴进士者,吹笛渊上,龙女感之,引以为夫。故名朴渊。

五冠山 在京畿长湍府西三十里,山顶有五峰团圆如冠故名,有高丽人事母至孝,居山下去京三十里,朝出暮归,告面定省不少衰,叹息母老作木鸡歌名曰:五冠山,曲传于乐谱山下,有灵通寺洞府深邃山势周遭流水缦回,树木蓊郁,其西楼胜概为松都第一。

俗离山 在忠清道报国县东,九峰突起,亦名九峰山。新罗时称俗离岳,跻中祀山顶,有文藏台,叠石天成,赑屃耸空,其高不知几丈,其广可坐三千人。台上有坎如镬,其中有水混混,旱不缩,雨不肥。分为三派,流注半空。一派东流为洛东江,一派南流为锦江,一派西流而北,为达川,入于金迁山下,有八桥九遥之号。山之两岸纡馀开豁,自此至彼,望之遥遥,疑其地尽。而至,则又遥遥,如此九转,乃抵于法住寺,故名九遥。九遥之中,一水回环曲转,每曲有桥,总八,故名八桥。第一桥曰:水精桥,桥上有飞阁人从阁中行。冰山 在庆尚道义城县东西四十里,大岩下有石穴,穴口高三尺,广四尺八寸,横入五尺一寸,是谓风穴,又有穴在岩底直下广一丈,深可量处才一丈,其下回曲深浅难量,立夏后冰始凝,极热则冰坚,霾雨则冰释。春秋不寒不热,冬则温气如春是谓冰穴。动石 九井峰下有三石,特立层岩之上,高可丈馀,周可十围,西负山颠,东临绝壁,其重虽用千百人不能动摇,而一人摇之,则欲坠而不坠,故亦称灵石。郡之名以此。

青鹤洞 在智异山中,路甚隘狭,才通一线,人乃曲躬而行,经数里许,乃得虚旷之境。四隅皆良田沃壤,宜播植,唯青鹤栖息其中,故以名焉。盖古之遁世者所居。颓垣坏堑犹在。谚传崔致远所游处。

浦口山 在江原道高城郡东九里,高城浦有岩斗起,层叠如阶,其上可坐百馀人,岩北又有一峰皆石,东望海中五里许,有石峰如列屏,峰下有石,龙拿虎攫,奇怪异常。又有二石,相对如人偶语,石皆白色辉映,碧海望之如画。

三日浦 在高城北七八里外,有重峰叠嶂合包,而内有三十六峰,洞壑清幽,松石奇古,水中有小岛,苍石盘陀,其上虬松铺阴,梨花乱开,湖水明莹可鉴,非烟火食者所堪。

寒溪山 在江原道麟蹄县东五十里,山上有城有川,自城中流出,即成瀑布,而下悬流数百尺,望之如白虹垂天。自圆通驿而东,左右皆大山洞府,深邃溪水纵横,而渡者三十六,树木如箦,上竦云霄,旁无横枝,松柏尤高,不见其巅。又其南峰作绝壁,其高千仞,奇怪莫状,禽鸟不能飞度。其下清泉,触岩成潭,盘石平衍可坐。又东数里,洞口甚狭,细径缘岩,窍穴谽谺,峰峦峭拔,如龙拿虎攫,如累层台者无数。其形胜甲于岭西。

万瀑洞 在金刚山中,百道流泉,泻出谷中,其状非一,故名。谷口有峰,曰:五人峰,人言青鹤栖,其隈有一泓曰:观音潭。潭畔崖苍苔滑足,人皆挽藤蔓乃得过,其名曰:手巾崖,石心有凹如杵臼,谚传观音浣处,至普德窟前,飞湍萦石,来触崖窾,飞雪喷激,晴昼欲暝,石底水蔚如翠蓝。又数步怒瀑飞珠,散雪喷薄而下。其大者凡十二层,其小者不可胜计,故曰:万瀑洞,其下曰:珠渊又有一石形如龟伏潭中,曰:龟潭,又有一潭深不可测曰:火龙潭,其上有峰曰:狮子岩,洞有普德窟凿绝壁,架板立铜柱于外,以构小屋三楹于其上,名曰:观音阁。拘以铁锁,钉于岩石,浮在空中,人登则摇,中置佛函,饰以珠玉,外施铁铜,以防手摸。祥云亭 在江原道,傍海,有长松连十里,苍翠成阴仰不见白日,松间无杂卉,惟有踯躅盛开,烂如红锦。丛石亭 在江原道通州郡北,有数十石柱高可八九丈,离立海中石皆六棱如削,玉方直平如中绳墨者凡四据,亭在海岸,临丛石故名,谚传新罗、述郎南、郎永、郎安、祥游赏于此,号称四仙。

岭南楼 在庆尚道密阳府馆东山腰,倚郭而构,三面敞豁,登览旷然。下有长江,江外有大野,野有栗林,苍翠,极目江流,屈曲蜿蜒而长,隐见长林间,虹明绣错,殆非人境。其胜览为岭南第一。东有望湖堂,西有临镜轩,皆极洒落,万波息笛。新罗神文王时,东海中有小山,浮水随波往来。王异之,泛海入其山上,有一竿竹,命作笛,吹此笛,则兵退。病愈,旱雨,雨晴,风定,波平,号万波息笛,历代宝之。至孝昭王,加号万万波波息笛。今亡。

井田 在平壤府外,城内箕子区画井田,遗迹宛然。

高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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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部艺文一

《东夷序论》后汉书

论曰:昔箕子违衰殷之运,避地朝鲜,始其国,俗未有闻也。及施八条之约,使人知禁,遂乃邑无淫盗,门不夜扃,回顽薄之俗,就宽略之法,行数百千年。故东夷通以柔谨为风,异乎三方者也。苟政之所畅,则道义存焉。仲尼怀愤,以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以焉耳。其后遂通接商贾,渐交上国。而燕人卫满扰杂,其风于是从而浇异焉。老子曰:法令滋章,盗贼多有。若箕子之省简文条而用信义,其得圣贤作法之原矣。

《高丽传论》隋书

史臣曰:广谷大川,异制人生,其间异俗嗜欲不同,言语不通,圣人因时设教,所以达其志,而通其俗也。九夷所居,与中夏悬隔。然天性柔顺,无犷暴之风,虽绵邈山海,而易以道御。夏、殷之代,时或来王。暨箕子避地朝鲜,始有八条之禁,疏而不漏,简而可久。化之所感,千载不绝。今辽东诸国,或衣服参冠冕之容,或饮食有俎豆之器,好尚经术,爱乐文史,游学于京都者,往来继路,或亡没不归。非先哲之遗风,其孰能致于斯也。故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诚哉斯言。其俗之可采者,岂徒楛矢之贡而已乎。自高祖抚有周馀,惠此中国,开皇之末,方事辽左,天时不利,师遂无功。二代承基,志包宇宙,频践三韩之域,屡发千钧之弩。小国惧亡,敢同困兽,兵连不戢,四海骚然,遂以土崩,丧身灭国,《兵志》有之。曰:务广德者昌,务广地者亡。然辽东之地,不列于郡县久矣。诸国朝正奉贡,无阙于岁时,二代震而矜之,以为人莫若己,不能怀以文德,遽动干戈。内恃富强,外思广地,以骄取怨,以怒兴师。若此而不亡,自古未之闻也。然则四夷之戒,安可不深念哉。

《谏太宗亲征高丽疏》唐·褚遂良

臣闻有国家者,譬诸其身,两京等于腹心,四境方乎手足,他方绝域,若此身外。臣近于坐下,伏奉口敕,布诰臣下,云自欲伐辽。臣数夜思量,不达其理。高丽王为陛下之所立,莫离支辄杀其主,陛下讨逆收地,斯实承机。关东赖陛下德泽,久无战征,但命二、三勇将,发四、五万人,飞石轻梯,取如回掌。大圣有作,必履恒规,贵能克平凶乱,驾御才杰。惟陛下弘两仪之道,扇三五之风,提厉人物,皆思效命。昔侯君集、李靖,所谓庸夫,犹能扫万里之高昌,平千里之突厥,皆是陛下发纵指示尔,声归圣明。臣旁求史籍,详乎近代,为人之主,无自伐辽者,人臣往征,则有之矣。汉朝有荀彘、杨仆,魏世则毋丘俭、王颀;司马懿犹为人臣,慕容真僭号之子,皆为其王长驱高丽,虏其人民,削平城垒。陛下立功同于天地,美化苞于古昔,自当超迈于百王,岂止俯同于六子。昔剪平寇逆,大有爪牙,年齿未衰,犹堪任用,匪惟陛下之所使,亦何行而不克。方今太子新立,年实幼小,自馀藩屏,陛下所知。今一旦弃金汤之全,渡辽海之外,臣忽三思,烦愁并集。大鱼依于巨海,神龙据于川泉,此谓人君不可离而远也。且如长辽之左,或遇霖霪,水潦腾波,平地数尺。夫元菟,滨海途深难测,非万乘所宜行践。东京太原,渭中之地,东撝可以为声势,西指足以摧延陀,其于西京,径路非远,为其节度,以设军谟,系莫离支颈,献皇家之庙。此实处安全之上计,社稷之根本。特乞天慈,一垂省纳。

《谏高宗将伐高丽疏》李君求

臣闻《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兵者,凶器,战者,危事,故圣主明王重行之也。忧人力之尽,恐府库之殚,惧社稷之危,生中国之患。故古人云:务广德者昌,务广地者亡。昔秦始皇好战不已,至于失国,是不爱其内而务其外故也。汉武远讨朔方,殆乎万里,广拓南海,分为八郡;终于户口减半,国用空虚。至于末年,方垂哀痛之诏,自悔其失。彼高丽者,遐方小丑,潜藏山海之间,得其人不足以彰圣化;弃其地不足以损天威。何至乎疲中国之人,倾府库之实,使男子不得耕耘,女子不得蚕织。陛下为人父母,不垂恻隐之心,倾府库有限之赀,贪其无用之地。设令高丽既灭,即不得不发兵镇守,少发则兵威不足,多发则人心不安,是乃疲于转戍,万姓无聊生也。万姓怨,则天下败矣。天下既败,陛下何以自安。故臣以为,征之不如不征,灭之不如不灭。

《遗表》房元龄

臣闻:兵恶不戢,武贵止戈。当今圣化所覃,无远不届,上古所不臣者,陛下皆能臣之,所不制者,皆能制之。详观古今,为中国患害者,无过突厥。遂能坐运神策,不下殿堂,大小可汗,相次束手,分典禁卫,执戟行间。其后延陀鸱张,寻就夷戮;铁勒慕义,请置州县,沙漠以北,万里无尘。至于高昌叛换于流沙,吐浑首鼠于积石,偏师薄伐,俱从平荡。高丽历代逋诛,莫能讨伐。陛下责其逆乱,弑主虐人,亲总六军,问罪辽、碣。未经旬日,即拔辽东,前后虏获,数十万计,分配诸州,无处不满。雪往代之宿耻,掩崤陵之枯骨,比功校德,万倍于古。此圣主之所自知,微臣安敢备说。且陛下仁风被于率土,孝德彰于配天。睹夷狄之将亡,则指期周岁;授将帅之节度,则决机万里。屈指而候驿,视景而望书,符应若神,算无遗策。擢将于行伍之中,取士于凡庸之末。远夷单使,一见不忘;小臣之名,未尝再问。箭穿七札,弓贯六钧。加以留情坟典,属意篇章,翰迈钟、张,词穷班、马。文锋既振,则宫徵自谐;轻毫暂飞,则花蘤竞发。抚万姓以慈惠,遇群臣有礼法。褒毫发之善,解吞舟之网。逆耳之谏必听,肤受之诉斯绝。好生之德,禁障塞于江湖;恶杀之仁,息鼓刀于屠肆。凫鹳荷稻粱之惠,犬马蒙帷盖之恩。降乘吮思摩之疮,登堂临魏徵之柩。哭战亡之卒,则哀动六军;负填道之薪,则精感天地。重黔黎之大命,特尽心于庶狱。臣识昏愦,岂足论圣功之深远,谈天德之高大哉。陛下兼众美而有之,靡不备具,微臣深为陛下惜之重之,爱之宝之。《周易》曰: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又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由此言之,进者退之义,存者亡之机,得者丧之理,老臣所以为陛下惜之者,盖谓此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谓陛下威名功德,亦可足矣;拓土开疆,亦可止矣。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若必欲绝其种类,深恐兽穷则搏。且陛下每决一死囚,必令三覆五奏,进素膳、停音乐者,盖以人命所重,感动圣慈也。况今兵士之徒,无一罪戾,无故驱之于行陈之间,委之于锋刃之下,使肝脑涂地,魂魄无归,令其老父孤儿、寡妻慈母,望轊车而掩泣,抱枯骨而椎心,足以变动阴阳,感伤和气,实天下之冤痛也。且兵凶器,战危事,不得已而用之。向使高丽违失臣节,而陛下诛之可也;侵扰百姓,而陛下灭之可也;久常为中国害,而陛下除之可也。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今无三条,坐烦中国,内为旧王雪耻,外为新罗报雠,岂非所存者小,所损者大。愿陛下遵皇祖老子知足之诫,以保万代巍巍之名。发霈然之恩,降宽大之诏,顺阳春以布泽,许高丽以自新。焚陵波之船,罢应募之众,自然华夷庆赖,远肃迩安。臣老病且殒,恨无尘露,少增海岳。谨述残魂馀息,预代结草之诚。倘蒙录此哀鸣,则臣死且不朽。

《请拔安东表》狄仁杰

臣闻:先王疆理天下,皆是封域之内。制井田,出兵赋,其有逆命者,因而诛焉。罪其君,吊其人。存其社稷,不夺其财,非欲土地之广,非贪玉帛之货。人有四支者,所以捍头目也。君有四方者,所以卫中国也。然而蝮蛇在手,既以断节全身。狼戾一隅,亦宜弃之存国。汉元帝罢珠厓之郡,宣帝弃车师之田,非恶多而好少也。知难即止,是为爱人。今以海中分为两运,风波漂荡,没溺至多,准兵计粮,犹苦不足。且得其地不足以耕织,得其人不足以赋税。臣请罢薛讷废安东镇三韩君长高氏为其主,诚愿升下存亡继绝之义,复其故地。此之美名,高于尧舜远矣。

朝鲜赋》〈有序〉明·董越

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也。予使朝鲜,经行其地者月馀。凡山川风俗,人情物态,日有得于周览咨询者,遇夜辄以片楮记之。纳诸巾笥,然得此遗彼者尚多,竣事道辽,息肩公署者,凡七日,乃获参订于同事。黄门王君汉英所纪,凡无关,使事者悉去之,犹未能底于简约。意盖主于直言敷事,诚不觉其辞之繁且芜也,赋曰:

眷彼东国,朝家外藩,西限鸭江,东接桑暾。天池殆其南户,靺鞨为其北门。八道星分,京畿独尊。翼以忠清、庆尚、黄海、江原、义取、永安、意在、固垣、平安、地稍、瘠薄、全罗、物最富繁其袤也。道里二千,延则加倍视古也。国封三四,今则独存,盖惟不蹈前人之覆辙,所以独蒙昭代之深恩也。诏许建邦,自为声教,曰诗,曰书,视庠、视校。士穷则辟蠹雕虫,宦达则抟鹏变豹。农勤稼穑,技习工巧,官多效古。俸则给田,刑不以宫。盗乃荷校。贸迁一以粟布,随居积以为赢。用使尽,禁金银。虽锱铢而亦较。田赋以结,代亩牛耕,四日者,乃输四斗之租,士养以类定员,身寄二斋者,皆食二时之稍。官非三品,绮绣不得文身。民受一廛,禾麻则皆穿窖。其最可道者,国有八十之老,则男女皆锡燕,以覃其恩。子有三年之丧,虽奴仆,亦许行,以成其孝。王都设归厚之署,储棺椁以济乎贫穷。乡饮严扬觯之文,秩豆笾以戒其喧闹。婚媾谨乎媒妁,子出再醮者,虽多学,亦不得齿于士流。门第最重簪缨,世列两班者,或匪夷则皆不为之礼。貌至若家,不许藏博。具祭则皆立家庙,大夫乃祭三代,士庶则止祖考。此皆自箕子而流其风韵,而亦视中国为之则效也。凡为城郭,皆枕高山,间出冈麓,亦视湾环。大者则耸飞飞之雉堞,小者亦雄屹屹之豹关。盖自义顺而历宣川,其间虽有龙虎熊骨之巑岏,惟郭山更凌乎霄汉。又自新安而渡大定,其山虽有天马凤头之嶪,而安州又倚乎潺湲。郡肃川而邑顺安,势皆不于原野。楼肃宁,而馆安定,地乃稍就宽閒。惟彼西京,地最夷旷,随势命名,是曰平壤。爰自有国,已高筑临水之维城,曾几何时,又近移北山之叠嶂也。自馀诸州,壤多燥赤,间有黄壤,亦杂沙石。惟此近郭土,则黏埴形存,畎浍沟涂,树宜禾麻,菽麦厥草。乃庑厥木,乃乔叶,有鸣蜩草,有秀葽锦绣峰,远接龙山之兀。兀浮碧楼,下瞰浿水之滔。滔麒麟尚馀乎石窟,驼羊半弃于山腰。殿馀故址,松偃危桥。慨往事之莫留,如见晛之聿消。孔庭设像,皆冕而裳。亦有青衿,济济道旁,软罗巾帻,带飘且扬。皮革袜履,底尖而方。候则鞠躬,进则趋跄。东有箕祠,礼设木主,题曰朝鲜,后代始祖。盖尊檀君为其建邦启土,宜以箕子为其继世传绪也。墓在兔山维城乾隅,有两翁仲,如唐巾裾,点以斓斑之苔藓,如衣锦绣之文襦。左右列以跪乳之石羊,碑碣驮以昂首之龟趺。为圆亭以设拜位,累乱石以为庭。除此则其报本之意虽隆,而备物之礼亦疏也。大同既渡,山渐崔巍,生阳载临,路更迂回。遗营垒于松阴,若古冢之累累。望波涛于海上,识洪量之恢恢。成佛雄关,弃石磊磊。北接慈悲,南临渤澥。在前元则画此为界,至国朝乃示以无外也。延津剑水,凤山龙泉,环翠翚飞,葱秀云连。宝山瑞腾,金岩溜穿,圣居松岳,天魔朴渊。开城戾止,留都在焉。有威凤遗基,弃乎北麓。有蟠龙旧陇,出乎东阡。蛰神物于灵湫,挂瀑布于长川。闾阎万井,禾稼百廛。官署亦限堂属之尊卑,庙学亦严像设于圣贤。芹浮香于泮水,芸辟蠹于遗编。春风酒旆,夜月管弦。其民物庶蕃,固非诸州之可儗。而风气固密,亦非西京之可肩。盖王氏王此者,踰四百年,至瑶昏迷,始权知国事于李氏,而名高丽。统此者,易三四姓,及旦得国,乃请复旧号于朝鲜也。临津、济渡、坡州、爰止、遥瞻汉城、高腾佳气,乃经碧蹄,乃蹑弘济。是为王京,屹立东鄙。奠以三角之嵯峨,荫以万松之苍翠。北联千仞,势岂止压千军。西望一关,路止可容一骑。山围郭外,矫然翔凤之览辉。沙积松根,皓乎积雪之初霁。慕华馆设于坤麓,崇礼门正乎离位。一以憩周爰之皇华,一以迓会同之文轨。诏至也,王则衮冕郊迎,臣则簪裾鹄侍。巷陌尽为耄倪所拥塞,楼台尽为文绣所衣被。乐声也若缓以啴,簴设也亦华以丽沈。檀喷晓日之烟雾,桃李艳东风之罗绮。骈阗动车马之音,曼衍出鱼龙之戏。鳌戴山拥,蓬瀛海日,猿抱子饮,巫山峡水。翻筋斗,不数相国之熊。嘶长风,何有盐车之骥。沿百索,轻若凌波仙子。蹑独趫,惊见跳梁山鬼。饰狮象,尽蒙解駮之马皮。舞鹓鸾,更簇参差之雉尾。盖自黄海、西京,两见其陈率舞,而皆不若此之善且美也。大平有馆,钟鼓有楼,仡仡国中,言言道周。以燕以息,以遨以游。卧榻则环以八面帏屏,疏帘则加以半捲香钩。鸡鸣则候问安之使,骑出则明夹道之驺。有缉御以给使,令有楮墨,以供倡酬,盖敬主必及乎使,而为礼不得不优也。宫室之制,与华亦同。其涂皆丹,其覆皆㼧。门三重则设杯螺之焜耀,殿居中乃有琉璃之青葱。堂戺严七级之等差,绮疏准八窗之玲珑。或限隔以高山,则别构乎离宫。大抵皆不择乎平旷以为基,而惟视气势以为雄也。诏至殿庭,王则伛偻世子,陪臣左右,夹辅展轩县于阶墀,列障幕于庭宇。仗齐一于干卤,乐作止于柷敔。齐三声于虎拜嵩呼,率两班于凤仪兽舞。虽音声之不可通,而礼仪亦在所取。阙庭既撒,赐物亦予,乃叙东西,乃分宾主,方交拜以成礼,遂假译以传语。谓藩垣实小,国之所宜,而涣汗辱,洪恩之覃溥。罄涓涘而莫报,虽陨越其何补。惟日歌天保之周诗,冀遥祝日升之皇祜。载咏隰桑之喜见,载讲春秋之礼序。谓列国皆先乎王人,矧清光日近乎当宁也。门庑殿庭,皆蹈以席,宾主座分,则加以袭。彼章数则虬并偃而戢鳞,此织文则凤双飞而展翼。食器也,间用金银铜瓷,品物也,率多海陆珍奇。主献宾一以华礼,宾酢主亦用燕仪。罗蜜饵数至五重,洁盘堆大可尺围。每器皆范银铜为阑干,而缀以绿珠之络索。其上皆剪罗绮为花叶,而舞以䌽凤之䙰褷。豆笾取美,观瞻,则以前大后小为序。陈列取宜,向背,则以外高内低为差。间肴羞以糁食,杂醯醢以酱臡。酒则酝酿以粳,虽从事之出青州者,殆未能与之优劣,色香溢斝,而督邮之出平原者,远不敢望其藩篱。案排一字,中覆以绡,左右翼三,皆陈饩牢。近坐一筵,俟即席,王乃自举充盘诸饩,遇当割,臣必亲操示特,杀则牲皆献心取肥,甘则肠三实膋续,献则先同姓封君。次乃以及政府六曹。汤一进,必以五碗为数,器累叠,不以盈尺为高。几案不容,则彻于蹈藉之席。腥膻既饫,乃进以涧沚之毛。从官皆鹄侍于中外,阍译则俯伏于周遭。盖三燕太平也,礼皆同而文不杀。一燕仁政也,诚益至而力益劳。比予竣事,东归遄车,言迈王则先出慕华,列燕以待,语益叮咛而不厌,礼益勤劬而匪懈。荷修爵之无算,辱善言之至再。至诵轲书之重内,缪许予党为皆能及。引晏子之赠言,自慊其才之不逮意。盖将赠予以诗句,惜不为予党所解也。乃若山川道里,浃月所经,风物人情,五日所得。虽不具知,亦颇记忆。成均国学,负山枕涯,前后殿堂,左右庭阶。官有大小司成,徒有上下寄斋。西京所不能儗,开城所不能偕。则在乎祭不像设以渎乱,徒有进造为朋侪也。畿内之景,汉江为胜。楼高碍云,水碧浮镜。渡有杨花,物亦繁盛。萃八道之运饷,为一国之襟领。最高亭,俯瞰长千百济国,接联旧境。予尝为之放舟倚马,为一日之游。彼亦自庆其乐事赏心,出百年之幸也。达巷通衢,正直无曲,截然檐阿,岿然华屋。百家则出高墙以隔风火,每室皆穿北牖以避炎燠。盖其外皆分授于官,而贫富不得异制。其内乃获由己,而结搆惟其所欲也。官府之署制亦不殊,皆有堂寝,皆饬廉隅,楼翼栏楯梁,冒侏儒馆,传壁间,尽涂以水墨不工之画。户牖合处,皆写以混沌。初分之图,此则未必尽。然予但据所见,而直书也。贫壁编筱,索绹以完。其上则覆以茅茨,其空则塞以泥丸。有荆棘反出檐端者,有栋宇仅如囷盘者。此比凤凰,虽不足千仞之举。而视鹪鹩,亦可托一枝之安也。富则陶瓦皆㼧,而庑序之翼东西者,栋反耸出于南北,涂塈皆土,而堂寝之位前后者,容反低下于中间。门则皆循东序之栋,设梯以升,必矩步,乃可达于堂。寝地则皆畏下湿之沾,铺板以隔,若趺坐,则皆藉以茅菅所不可晓者。家不豢豕,蔬不设樊,引重则惟见牛马,刍牧绝不见羊羱。鲜食则蹄筌山海,蔬茹则采掇江湾。有至老村民,而不一沾豕味者。有偶沾燕赐,而即梦踏菜园者。与夫贫则皆葬山椒,贵乃卜宅郊原,此皆出殊方异俗,而不必深考细论也。人露总环,以分贵贱,童留胎发,不间后先。有甫孩提而发已垂肩者,有岁六七而角总丱然者。揆其留固以遗体当重,欲其露所以戴弁皆前也。民戴草帽,颔皆垂珠,顶或圆方,色皆黑。舆皂则穿四叶青衫,顶加插羽。佣人则衣数重麻布,步曳长裾。恶諠哗则衔枚道路,止冲突则曳杖庭除。屦制以皮,虽泥行亦所不恤。袜縳以裤,纵水涉亦所不拘。衣皆素白,而布缕多粗。裳则离披,而襞积亦疏。背有负则且俯且行,有如龟曝。尊有命则且蹲且进,有若凫趋。人必三八,乃举一舆,行不一舍,又易百夫。盖于重皆不能以肩任,宜于此,皆以手举扶也。女鬓掩耳,不见佩珰,首戴白圈,直压眉眶。富贵者面乃蔽以黑缯,贫贱者胫不掩于素裳。有位而尊,乃许乘舆出入。无位虽富,止许约马超骧。袜履布韦,足皆纵而不束。衣襦布帛,袖则阔而不长。上衣则皆过膝,下裳则皆垂堂。卑见尊,亦以蹲踞为礼。贱有事,则以首戴为常。有顶盂水而手不扶匡者,有戴斛米而步亦趋跄者。此则自所见而略陈,其未见则莫得而详也。若夫所谓川浴同男,邮役皆孀,始则甚骇于传闻,今则乃知已更张。岂亦以圣化之所沾濡,有如汉广之不可方也欤。禽多雉鸠雀鴳,兽多麋鹿獐麃。错则昆布海衣,蛎房车螯。鱼则锦纹饴项,重唇八稍。鲤鲫随川泽,皆可以摷。鹳雀在庭院,多见有巢。似蛤决明,味独甘于海错。如拳紫蕨,美独胜于山肴。至若异产川陆,分馥兰皋,则有笔管酸浆,紫芹白蒿,水蓼之芽,当归之苗,松肤之饵,山参之糕。皆可为菹、皆以荐醪。果则梨栗枣柿、榛松、杏桃,柑橘、梅李,石榴、葡萄。皮则虎豹麇鹿、狐貉豽貂。取以为文茵重裘,矢服弓櫜。花则蔷薇、踯躅、芍药、牡丹、酴醾、丁香、雀眉、山矾。二月方中,樱桃尽放,季春未晦,郁李皆残。草多荟蔚蒙茸,树多轮囷屈蟠。亦有老松,其坚如柏。人取为明脂,亦不滴花香者,一经春,皆采子结者,必隔年乃食。小者尽以驾溪涧之桥,大者乃以柱庙堂之石。此则其种类不同,而为用亦各有适也。五金莫究所产,最多者铜。五色各随所用,所禁者红。五味则醯酱为多,五声则音韵莫通。为志所称者,狼尾之笔。为武所尚者,桦皮之弓。布织以麻,而以苧名者,盖出传闻之误。纸造以楮,而以茧认者,以其捣练之工。布之精以细密如縠,纸所贵在捲束如筒。傅油则可禦雨,连幅则可障风。乃若所谓男子巾帻如唐,今则非昔。果下之马,亦无三尺。惟有五叶之蔘,满花之席。岁贡阙廷,时供上国。百二十年来,其蒙晋接之骈蕃,虽曰本乎圣明之所锡,而亦由其琛贽之络绎也。嗟夫六义有赋,惟取直陈,浃月经行,讵得其真。矧予以袜线之菲才,不异乎沧海之纤鳞,乃能运笔端之造化,写六合之同春。惟不敢厚诬于见闻,或庶几不愧于咨询。

《经理朝鲜事宜》章潢

窃见倭入朝鲜以来,皇上廓如天之仁,授之一封,以罢战息民。至恩也。乃倭自绝于天,复渡海来,则廷臣交言:朝鲜当救,我师当出矣。顾师虽当出,而用兵方略,尚宜讲究。昔汉臣赵充国有言:帝王之兵,以全取胜。兵法言:善战者,先据不可胜之地,以示敌之可胜,则所谓以全取胜也。否则,进兵不祥,易动难静,国家之力,专于一隅。脱四夷内外,复有蠢然而起者,何以应之。前者屡奉明旨,敕朝鲜自行修备,中国决无数千里转饷为属国防禦之理。圣虑至深矣。今朝鲜既不自强,而必恃我以为强。倭去复来,知我虚实,亦必念前计之未工,而后谋之益狡。此非可以虚声下偏师克者。当作万全之计,绝侥倖之意。多官所议但详,言:设官遣将出兵处饷之事,而于战守机宜,进止缓急,尚为阔略。或欲捣釜山,据全庆,守乌岭,恐有轻进玩敌之虞。或欲扼旅顺,守鸭绿,屯宽奠,恐有隔远迟误之患。臣等以为,兵欲争利,当为自固之谋。为自固之谋,先当择要害适中处,所以立根本不拔之基。使进可以战,退可以守。战则能制胜,守则必其无败。我欲战则战,非迫于人而战。我欲止则止,非迫于人而止。其峙如山,其聚如渊。如此,始为万全无忧之计。莫若于开城、平壤二处,开府立镇,练兵屯田,西接鸭绿、旅顺之师,使有所望而归依。东为王京、乌岭之援,使有所恃而奋跃。势便,则遣轻兵而趋利,与倭决胜。势不便,则虎踞此处,足以压其邪心,而禁其无横逸。须得实心练事、才力兼全者,为巡抚司道,而专任之,听其便宜行事。中国之人,欲以功名自见千万里外者,不少。不问品流,愿从者,听就中选。其才能者,数十辈,分各处为之长帅,就朝鲜之人,杂之以汉人,齐之以汉法,教之以汉战。变其偷惰之风,作其敌忾之气。因而务农劝织、通商、惠工。广树畜之原,开山泽之利。其地多铜,即山鼓铸以资军兴。一年之后,本年之钱粟,可以为饷。本地之民,可以为兵,中国之转输,岁减一岁,而本地之威力,岁饶一岁。但资以火药利器,供其所乏,而不必一一尽仰于朝廷。直待夷气悉静,然后议撤。如此,贼知我之久屯不去,必且鸟惊鱼散。朝鲜知我之久屯不去,必且景附响从。以朝鲜防朝鲜,不烦中国,藩篱可厚,倭奴可驱矣。中国之大,无难于一倭,所谓难者,道路远而费用多,往返难而人马敝,彼为主我为客故也。今倭屯釜山数年,且耕且输,已握胜算。吾不能然第欲以一旦调发,千里争锋,利在速战,不利持久。胜负之数,恐未有归。倘因粮于朝鲜,而不我继,求战倭奴而不我应,一乘我敝,祸不可言。即善能相持,而军无固志,士有归心,势亦危矣。惟倭有屯蓄,吾亦有屯蓄。倭有转输,吾亦有输转。自宁前距开城一千四百里,已据朝鲜之半,盖以朝鲜诸道之力,乘瑕避坚,可缓可急,休息待时。虽不速进,盖已不为退计矣。况以吾之步卒,加之以马骑,而当倭之徒步。以吾之兵矢,益之以火器,而当倭之徒兵。则必胜之术,始制于我。开平既定,得一步则进一步,次第取庆尚、忠清、黄海等处,屯守又如前法。日迫月削而蹙之,倭可立尽,无疑矣。凡举事,必先为久计,而偶值其早完,则可苟先。为暂计,而或不克如愿,岂不终可虑哉。今谈者,但忿倭之不恭,动以灭此,朝食为言,徒求快目前。不念危计,不若从长计议,设置巡抚司道,带领见调人马,先屯二处,以资接济,以立根本。仍明示德意,不责捷于旦夕之间,而以经画长久为计。乌岭以南,相机进止,毋得浪战损威。乌岭以北,还定安集,不许尺寸有失。务使事举而国不告乏,兵出而人不知劳。倘朝鲜人不为吾使,朝鲜财不为吾用,又须更奏别议,勿误大事,庶几保全胜之道也。既定此策,即当通登莱入辽之海路,从此转饷,以资军兴,从此渡军,以讲水战。使往来之人,不疲于陆。且二镇联络,可以相援,又可以通朝鲜之黄城岛,涉金山而视对马,此为长策,当急行者也。言者,欲转浙直,舟师从海入辽,北海风高少山屿,无栖泊所。且船各有宜,宜于南者不宜于北,以不习之卒,涉波涛之险,又轻万里之远,大是危事。不若从内地至登莱,驾登莱之舟,以入辽,此最便安稳之计。登莱舟虽不能遽办,从今议造,亦未为晚。又今言兵者,动称南兵。夫南方久不用兵,所称南兵,非经战之士,盖市井少年耳。虚有其名,实须教习。且南人风气柔弱,不耐寒苦,体力之强,亦不能过北人。独其攻杀击刺之法,与器械戈甲之利,本为制倭设者,不可不循仿而用。彼方老将,犹能言之。臣等以为,招南兵不如求南将,以南将教练甚易,与所募南兵参而用之,此亦长久之计也。昔赵充国欲困先零,则屯金城。诸葛亮再出伐魏,则屯渭滨。羊祜图吴,则襄阳垦田八百馀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盖以兵非尝试之物,不得已而用,则当为老成持重,长算而行之。今忠猷满廷,臣等亦试陈其愚。虽机宜未必中,而意则昔人之意,不无可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