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下无槐,(洋槐不算)而今三之。曰古槐书屋,自昔勿槐,今无书。屋固有之,然弃而不居者又五年,值归省,乍一顾其尘封耳。庭中有树,居其半,荫及门,而宜近远之见,本胡同人呼以“大”,不知其为榆也,亦不知其为俞也。大树密阴差堪享受,则知堂师之言尔。榆也,谓之槐,其理由是不说。长忆垂发读《左传》,至“不能辨菽麦故不可立”而为之一吓,直不暇替古人担忧,盖自己先不得了也。然前今日触槐而招笑,非独事理之宜,抑近识矣。榆则有钱,槐有钱乎?固未之前闻也。是菽麦难而槐榆易也,是不辨菽麦者不必不辨槐榆也,而竟若终不能辨,则其中乌得无天!又谁知畴昔之戏言,点点花飞在眼,而又过之耶!此譬如大英阿丽思小姐之本不想为媚步儿而忽然变为猪小儿也。“孤始愿不及此,虽及此,岂非天乎,”疑其兄平居之言而周子述之也。不然,记人之失也。且夫三槐者,高门积善之征也,小生不姓王,彼三榆出何典哉?大槐者梦邻也,曰“古榆梦遇”“榆屋梦寻”则不词矣。不典不词,其为世所哂将弥甚于今也,其为凡猥不又将下于此日万万也。与其为猪,无宁为媚步,此固不必伫待通人之教者也。何况伦敦之酒不曰榆痕,则吾人解嘲之具,且方兴而未有艾,绰绰乎其有容也,泛泛乎未有所止也,譬彼舟流,不知所屈已。且稍容与而序吾书。夫《三槐》个别之义既各有说矣,不书不槐不古之屋而师友同说之,彬矣郁矣,难复请矣,而《三槐》之所以为三槐者唯虚耳,于是乎序。
二十三年除夕前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