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世俗之言進也,說屢遷,而其義也混。有以滋長為進者,如國則指其民人之加多,與其幅〔員〕之彌廣;有以所產之豐歉言進者,則樹畜工虞之事是已;有時以所殖之美惡良楛言進,有時以操術之巧拙精粗言進,舉無定矣。至於驗德智之進否,則第人品能事之高下;言學問藝術之進否,則又視其思索之所及,與夫製作之所成。感物造耑,隨地而易,蓋不僅殽雜不章而已,謬誤則太半也。夫言進有道,今既置其本而求其末,追其影而失其形矣。則以人為論,由孩提以至< 長>大成人。以國為論,由野蠻以至於開化,將徒見其發現外緣之先後,而不悟有內因焉實為之本。外緣者是內因所呈露之端倪,有所待而後能變者也。是故彼論一國一群之進化也,徒詫於人民欲求之日得,居養之日優,抑其生命之日安,財產之不寇,與其優遊多行,日以自由,而無所抑困;而不知是國與群之中,必其條理形官有其先變者存,夫而後乃有是之顯效也。惟常智不離人見,而窮理因以不精。不離人見者,舉兩間之變境,皆自人之利不利而進退之。苟利斯以為進矣,苟不利斯以為不進矣。而不知求進理之真實。必盡袪人見,而後其變之性情體用可得言也。今有為地學者,不知地體之進有大例,不系夫生民之初、生民之後也,乃凡水上奠分草天本條之事,皆執民居、民食以驗天演之淺深,於地學庸有當乎。故原進者,必就進以言進,而凡與進同時而並著,及夫利我之境,偶與偕行,皆不容稍雜於其際。能如是,則進之真可以見矣。

按斯賓塞氏此篇之論,乃其少作,為天演先聲,全書嚆矢。其旨欲牢籠萬化,並為一談讀其書者,非於天地人、動植、性理、形氣、名數諸學嘗所從事,必不知其為何語也。此段所謂未袪人見,即莊周所謂其見未始出於非人,息之至深而後有此。《昌言報》一述一受,貿然為之,無怪其滿紙唵〔啽〕囈也。西書可譯而急用者甚多,何必取此以苦人自苦,吾願後生以為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