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部艺文二

《天对》唐·柳宗元

蒋之翘曰:《天问》者,乃屈原之所作也。汉王逸序云:屈原放逐,忧心愁悴,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嗟号旻昊,仰天叹息。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圣贤怪物行事,因书其壁,呵而问之,以渫愤懑,舒写愁思,乃假天以为言焉,故作天问。此子厚取天问所言,随而释之,遂作天对云。

问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对曰:本始之茫,诞者传焉。鸿灵幽纷,曷可言焉。曶黑晰眇,往来屯屯。

曶黑,微昧也。晰,明也。屯,难也。

庞昧革化,惟元气存,而何为焉。

易天造草昧注:造物之始,始于冥昧。

问:明明闇闇,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对:合焉者三,一以统同。

《柳自注·谷梁传》:独阴不生,独阳不生,独天不生,三合然后生。王逸以为天地人,非也。

吁炎吹泠,交错而功。

吴人谓水曰泠泽。

问: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对:无营以成,沓阳而九。

沓,积也。九,阳数之极。所谓九,天也。

转輠浑沦,蒙以圜号。冥凝元釐,无功无作。

輠,车盛膏器也。古者车行,常载脂膏以涂轴。故轴滑易行,即其器也。或云:輠,车毂转貌。

问: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对:乌徯系维,乃縻身位。

徯,待也。《淮南子·帝维》曰:维运之以斗,东北为报德之维,西南为背阳之维,东南为常羊之维,西北为号通之维。注四角为维也。

无极之极,漭瀰非垠。

张衡灵宪》:八极之极,径二亿三万二千三百里。漭瀰,水大貌。垠,岸也。

或形之加,孰取大焉。

天极谓南北极,天之枢纽,常不动处。譬则车之轴也。故对言其如为有形之加,则物孰有大于此者。正谓无极之极,故耳。

问: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对:皇熙亹亹,胡栋胡宇,完离不属,焉恃夫八柱。

素问》: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注:中原地形,西北高,东南下。今百川满凑东之沧海,则四方之高下可知。《河图》言昆崙者,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柱广十万里,有三千六百轴互相牵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

问: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对:无青无黄,无赤无黑,无中无旁,乌际乎天则。

则,法也。即所谓圜则九重者。

问: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对:巧欺淫诳,幽阳以别。无隈无隅,曷譬厥列。

《淮南子》:天有九野,九千九百九十九隅,故对言之。谓天地至大,何方何隅,不可以数穷也。

问: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对:折篿剡筳,午施旁竖。

折,断也。楚人名结草折竹以卜曰篿。剡,削也。《离骚》索藑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鞠明究曛,自取十二,非余之为,焉以告汝。

曛,日入馀光。一岁日月凡十二会,所会为辰。

问: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对:规燬魄渊,太虚是属。

规魄,谓日月也。

棋布万荧,咸是焉托。

言列星如棋形之布置也。荧,明也。

问:出自旸谷,次于蒙汜,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对:轴旋南画,轴奠于北。

浑天之法,天地之形如鸡子,北耸而南下,故北极常不没,南极常不见。其转如车轴,日月星辰常下回也。

孰彼有出次,惟汝方之侧。平施旁运,恶有谷汜。

次,舍也。谷,旸谷。《书宅·嵎夷》曰:旸谷汜蒙汜。《尔雅》:西至日所,入为大蒙。

当焉为明,不逮为晦,度引久穷,不可以里。

《淮南子》: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沦于蒙谷,入于虞渊之汜,曙于蒙谷之浦,行九州七舍,有五亿万七千三百九里。历家以为周天赤道一百七万四千里,日一昼夜而一周。春秋二分,昼夜各行其半,而夏长冬短,一进一退,又各以其什之一焉。

问: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惟何,而顾兔在腹。对:燬炎莫俪,渊迫而魄,遐违乃专,何以死育。

俪,偶也。燬炎,谓日。魄,月也。死,晦。育,生也。此对之意如历家旧说,云月朔则去日渐远,故魄死而明生。既望则去日渐近,故魄生而明死。至晦而朔,则又远日而明复生,所谓死而复育也。

元阴多缺,爰感厥兔。不形之形,惟神是类。

谓月中有兔,元阴之所感也。

问: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

对:阳健阴淫,降施蒸摩,岐灵而子,焉以夫为。

女岐,神女,无夫而生九子。

问:伯彊何处。惠气安在。

对:怪沴冥更,伯彊乃阳,顺和调度,惠气出行,时届时缩,何有处乡。

伯彊,大厉疫鬼,所至伤人。

问: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对:明焉非辟,晦焉非藏。

问: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对:孰旦孰幽,缪躔于经。苍龙之寓,而廷彼角亢。

躔,日月行次也。亢,星名。《尔雅》:寿星,角亢也。《国语》:辰角见而雨毕。注:辰角,大辰,苍龙之角。见者,朝见东方建戌之初,寒露节也。问言角宿未旦者,指东方苍龙之位耳。谓东方苍龙角亢之宿,虽日出之方而其晦明,固自有经度也。

问:不任汨鸿,师何以尚之。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对:惟鲧譊譊,邻圣而孽。

《王子年·拾遗记》云:夏鲧治水无功,沉于羽川,化为元鱼,大千尺。后遂死,横于河海之间。

恒师厖蒙,乃尚其圮。

师,众也。尚,举也。圮,毁也。此谓鲧之不任治洪水,众论不明,不察其方,命圮族而举用之也。

后惟师之,难頞使试。

,恨张目也。頞,鼻茎蹙頞也。此谓四岳举鲧,尧曰:吁咈哉。佥曰:试可乃已,非乐于用之也。

问:鸱龟曳衔,鲧何听焉。顺欲成功,帝何刑焉。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

对:盗堙息壤,招帝震怒,赋刑在下,而投弃于羽方。陟元子以引功定地。

堙,塞也。招,举也。引,嗣也。《山海经》: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书·洪范》:鲧堙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鲧则殛死。禹乃嗣兴。《淮南子》:凡鸿水渊薮,自三百仞以上,二亿三万三千五百五十里,有九渊,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名山。注:息土不耗减,掘之益多,故以填洪水也。羽山在东海中。

胡离厥考,而鸱龟肆喙。

考,谓禹之父鲧也。喙,口也。鸱、龟事无考。旧说谓鲧死为鸱龟所食也。

问:伯禹腹鲧,夫何以变化。纂就前绪,遂成考功。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

对:气孽宜害而嗣续,得圣污涂而芙蕖,夫固不可以类。

芙蕖,荷总名,谓荷之生于淤泥中,以喻禹之生于

鲧也。

胝躬躄步。

列子·杨朱篇》:身体偏枯,手足胼胝。注:胝,皮厚也。又足茧也。扬子巫步多。《禹注》谓:姒氏治水土,涉山川,病足,故行跛也。

桥楯勚踣。

桥,谓以铁如椎,头长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楯,形如箕,擿行泥上。勚,劳。踣,僵也。勚踣谓劳剧而顿仆也。

厥十有三载,乃盖考丑宜仪刑,九畴受是,元宝昏成。厥孽昭生于德,惟氏之继,夫孰谋之式。

史记》:禹伤父鲧功之不成,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洪范》: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

问:洪泉极深,何以寘之。

对:行鸿下隤,厥丘乃降焉。填绝渊然后夷于土。问:地方九则,何以坟之。

对:从民之宜乃九于野,坟厥贡艺而有上中下。

九,则九州之界也。坟,土之高者也。此言坟厥,贡艺

又似有区别之义焉。

问:应龙何画。河海何历。

对:胡圣为不足,反谋龙智,畚锸究勤而欺画厥尾。

《山海经》云:禹治水有应龙以尾画地,即水泉流通。禹因而治之。子厚谓不然也。

问:鲧何所营。禹何所成。康回冯怒,地何故以东南倾。对:圜焘廓大,厥立不植。地之东南亦已西北,彼回小子胡颠陨尔力。夫谁骇汝为此而以慁天极。

圜,天体也。焘,溥覆照也。陨,从高下也。慁,辱也,扰也。《列子》:共工氏子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百川水潦归焉。康回,共工名也。

问:九州安错。川谷何洿。

对:州错富媪,爰定于趾。

坤为母,故称媪也。

躁川静谷,形有高庳。

水注海曰川,注川曰溪,注溪曰谷。庳,短也。

问: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对:东穷归墟,又环西盈,脉穴土区而浊浊清清。

《列子》: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坟垆疏,渗渴而升,充融有馀,泄漏复行。

《说文》:垆,黑刚土也。书下土坟垆注下者。垆,垆疏也。渗下漉也。《庄子》:天下之水莫大于海,百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

器运浟浟,又何溢为。

朱熹曰:柳子明归墟之泄,非出之天地之外也。但水入于东而复归于西,又渗缩而升,乃复出于高原,而下流于东耳。此其说亦近似矣。然以理验之,则天地之化,往者消而来者息,非以往者之消复为来者之息也。水流东极,气尽而散,如沃焦釜无有遗馀,故归墟尾闾亦有沃焦之号,非如未尽之水,山泽通而流注不穷也。

问:东西南北,其脩孰多。

对:东西南北,其极无方。夫何鸿洞而课校脩长。

鸿,大也。洞,通也。《淮南子》:合四海之内,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注:子午为经,卯酉为纬。言经短纬长也。禹乃使太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使竖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注:海内有长短,极内等也。其他诸说不同。

问:南北顺椭,其衍几何。

对:茫忽不准,孰衍孰穷。

问:昆崙县圃,其居安在。对:积高于乾,昆崙攸居。

水经》:昆崙山在西北,去嵩高五万里,地之中也,其高万一千里。河水出其东北。陬又昆崙之山三级,下曰樊桐,中曰元圃,上曰层城。

蓬首虎齿,爰处爰都。

《山海经》: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昆崙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神蓬首戴胜虎齿而善啸者,名西王母也。

问: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对:增城之高,万有三千。

《淮南子》:昆崙虚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东方朔·十洲记》:昆崙山有三角,一角正东名曰昆崙宫,其处有积金为墉城,面方千里,城上安金台五所,玉楼十二。此云万有三千,其说不同,诞实未详。

问:四方之门,其谁从焉。

对:凊温燠寒,迭出于时,时之丕革,由是而门。

黄帝·素问》:天不足西北,左寒而右凉。地不满东南,右热而左温。《淮南子》:昆崙虚旁有四百四十门。

问: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对:辟启之通,玆气之元。

《淮南子》:昆崙虚玉横维,其西北隅北门开,以纳不周之风。

问: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对:脩龙口燎,爰北其首。九阴极冥,厥朔以炳。

《旧说》:天地之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留照之。《山海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而蛇身面赤,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谓烛龙。

问: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对:惟若之华,禀羲以耀。

广雅》:日御曰羲和。月御曰望舒。《山海经》:东南海外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是生十日,常浴日于甘渊。又灰野之山有树,赤叶赤华,名曰若木。日所入处,生昆崙西附西极也。又《淮南子》:若木在建木西,未有十日其华照下。《地注》:若木端有十日,状

如莲珠,华光光照其下也。

问: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对:狂山凝凝,冰于北至,爰有炎洲,司寒不得以试。

《山海经》:狂山无草木,冬夏有雪,狂水出焉。《东方朔·十洲记》:南方有炎洲,在南海中,其地方二千里。《淮南子》:南至委火炎风之时,北方之极,有冻寒积冰、雪霰霜露,漂润群水之野。

问: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对:石胡不林,往视西极。

左思·吴都赋》:虽有石林之岝崿,请攘臂而靡之。虽有雄虺之九首,将抗足而之。按:赋以石林与雄虺同称,则石林当在南方矣。然子厚云:石胡不林,往视西极。《淮南子》又云:西方之极,石城金室。其说未知孰是。

兽言嘐嘐,人名是达。

《说文》:嘐,誇语也。《山海经》:鹊山有兽,类猕猴。被发垂地,名曰猩猩,知人名,其为兽如豕而人面。

问:焉有龙虬。负熊以游。

对:有虬蜲蛇,不角不鳞,嬉夫元熊,相待以神。

有角曰龙,无角曰虬翘。按龙虬负熊之说,子厚之对既无所据,而朱子亦以未详。然考之古文,能熊二字互相为用。如《左传》: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水。《国语》又作黄能。释文以熊兽属,非入水之物,故是鳖也。《尔雅》:鳖三足曰能,况俗所传能为龙,使龙行能,必先之。又《酉阳杂俎》云:龙头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兹天问龙虬负熊,直此说耳。

问:雄虺九首,倏忽焉在。

对:南有怪虺,罗首以噬,倏忽之居,帝南北海。

虺:蛇属。《尔雅》:博三尺,首大如擘。《招魂》:南方雄虺九首,往来倏忽。注:倏忽,疾急貌。考之文义两处正同。王逸乃以倏忽为电光,既失其旨矣。而子厚之对又直取《庄子》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而言。又自注。倏忽在《庄子》甚明,王逸以为电,非也。则不第缪误特甚,而又使雄虺一句为无所訢问,岂亦屈原之本意乎。

问:何所不死。长人是守。

对:员丘之国,身民后死。

《山海经》:不死民在交胫国东,其人黑色,寿不死。注:圆丘上有不死树,食之乃寿。有赤水,饮之不老。

封嵎之守,其横九里。

封嵎二山在吴越之间,汪芒氏之国。《鲁国语》:吴隳会稽获巨骨焉,问之仲尼,仲尼曰:昔禹致群臣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专车。客曰:敢问谁守为神。仲尼曰:山川之灵,足以纪纲天下者,其守为神。客曰:防风氏何守也。仲尼曰:汪芒氏之君也,守封嵎之山者也。为漆姓,在虞夏商为汪芒氏,于周为长翟,今为大人,长之极。几何。仲尼曰:长者不过十数之极也。注:今之湖州武康县东有防风山,山东二百步有禺山,防风氏庙在封嵎二山之间。《春秋谷梁传》:文公十一年,叔孙得臣败狄于咸。长狄也,射其目,身横九亩。

问:靡蓱九衢,枲华安居。

对:有蓱九岐,厥图以诡。

《说文》:蓱,无根浮水上而生者。《山海经》:宣山上有桑焉。其枝四衢。注:枝交互四出。又少室山有木,名帝休,其枝五衢。注:树枝交错相重互出,有象路衢,故柳自注云:逸以为生九衢中,谬矣。

浮山孰产,赤华伊枲。

《山海经》:浮山有草焉,其叶如麻。赤华即枲华也。《尔雅·释草》:有枲麻,麻有子曰枲疏,麻一名枲。

问:灵蛇吞象,厥骨何如。

对:巴蛇腹象,足觌厥大,三岁遗骨,其脩已号。

《山海经》:南海内有巴蛇,身长百寻,其色青黄赤黑,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疾。

问:黑水元趾,三危安在。

对:黑水淫淫,穷于不姜。元趾则北,三危则南。

尚书》:禹贡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按:黑水出张掖鸡山,自三危山南流至文单国,谓之扶南江。至奔陀国,入于南海。元趾未详。

问: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对:仙者幽幽,寿焉孰慕。短长不齐,咸各有止。胡纷华漫汗而僭,谓不死。

《黄帝·素问》:上古有真人,寿蔽天地,无有终时。中古有至人,益共寿命而强者也。其次有圣人者,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也。《淮南子》:吾与漫汗期于九垓之外。注:漫汗不可知也。

问:鲮鱼何所。鬿堆焉处。

对:鲮鱼人貌,迩列姑射。

鲮鱼,鲤也,一云陵鲤也。有四足,形若鼍而短小,出南方。《山海经》:西海中近列姑射山,有陵鱼,人面人

手鱼身,见则风涛起。《风土记》:鲮鱼腹背皆有刺如五角菱。

鬿雀峙北号,惟人是食。

《山海经》:北号山有鸟,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虎爪,名曰鬿雀。食人。故《柳自注》谓:堆当为雀。王逸以为奇兽,非也。

问:羿焉日。乌焉解羽。对:焉有十日,其火百物。羿宜炭赫厥体,胡庸以枝屈。

《山海经》:黑齿之北曰汤谷,居水中有扶木,九日居下,枝皆戴乌。《淮南子》:尧时十日并出,草木焦枯,尧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堕其羽翼。故留其一日也。

大泽千里,群鸟自解。

《柳自注》:《山海经》:大泽千里,群鸟之所生及所解。又《穆天子传》:北至旷原之野,飞鸟之解其羽。问作乌字当为鸟。后人不知,因配上句,改为乌也。今按旧说为日中之乌,而借解羽二字,于义亦通。如柳说则别是一事,详其句法,亦非大乖。误者并存之。

问: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方,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于台桑,闵妃匹合,厥身是继,胡为嗜欲不同味,而快晁饱。对:禹惩于续,嵞妇亟合,离厥肤,三门以不视,呱呱之不衋,而孰图厥味,卒燥中野民,攸宇攸暨。

此谓禹娶嵞山氏之女,虽念继嗣之重,而勤劳不顾其家,非徒欲饱快一朝之情。盖欲民安其居也。

问:启代益作,后卒然离。对:彼呱克臧俾姒作夏献,后益于帝,谆谆以不命,复为叟者,曷戚曷孽。

旧说《书甘誓》:启作后,有扈不服,启遂与大战于甘。

问: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皆归射,而无害厥躬。〈按朱

注,此章之义未详

对:呱勤于德,民以乳活。扈仇厥正,帝授柄以挞凶,穷圣庸夫孰克害。

问: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

对:益革民艰,咸粲厥粒,惟禹授以土,爰稼万亿,违溺践垍,休居以康食。姑不失圣天,胡往不道。问:启棘宾商,九辩九歌。

对:启达厥声,堪舆以呻辨同容之序,帝以𧵍嫔。〈𧵍音茂〉

问言棘宾商未详。朱子以为棘当作梦,商当作天,以篆文相似而误也。盖其意本谓启梦上宾于天,而得帝乐以归。如《列子》《史记》所言。周穆王、秦穆公、赵简子梦之帝所,而闻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之类耳。况《山海经》云:夏后氏上三嫔于天,得九辩与九歌以下。又《骚经》云:启九辩与九歌,夏康娱以自纵。是也。子厚之对亦似知商为天字之意,而梦之误。棘,宾之误。嫔所未闻者也。

问: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

对:禹母产圣,何副厥旅。彼淫言乱噣,聪馘以不处。

副,判也,裂也。膂,脊骨也。《帝王世纪》:禹腷剥母背而生。翘按:勤子屠母,详其文势,上句方言启事而未有所问,则此句不应,反说禹初生时事。故朱子引淮南所说:禹治水时自化为熊,以通轘辕之道,嵞山氏见之而惭,遂化为石,时方孕启。禹曰:归我子。于是石破北方,而启生。其石在嵩山竟地即化石也。此皆怪妄不足论,但恐文义当如此耳。噣,口也。馘,耳也。

问: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对:夷羿滔淫,割更后相。夫孰作厥孽,而诬帝以降。

《左传》:昔有夏之衰,羿自锄迁于穷,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帝谓帝天也。

震皓厥鳞,集矢于皖。肆叫帝不谌,失位滋嫚。有洛之嫭,焉妻于狡。

皓,白也。谌,诚也。嫚,侮易也。嫭,好也。河伯化为白龙,游于水旁。羿见射之,眇其左目。河伯上诉天帝,天帝曰:使汝深守神灵,羿何从得射。汝今为虫兽,当为人所射。固其宜也。羿又梦与雒水神宓妃交接也。

问:冯珧利决,封豨是射。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对:夸夫快杀,鼎豨以虑饱。馨膏腴帝,叛德恣力。胡肥台舌喉,而滥厥福。

问言羿猎射封豨,以其肉膏祭天帝,天帝犹不顺羿之所为也。封豨,神兽也。台,我也。

问:浞娶纯狐,眩妻爰谋,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对:寒谗妇谋,后夷卒戕。荒弃于野,俾奸民是臧。举土作仇,徒怙身弧。

寒寒浞夷羿也。《左传》:羿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寒浞,伯明氏之谗子弟也。信之使为己相。浞,行淫于内,施赂于外。虞羿于田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羿田将归家,臣逄蒙杀而烹之。浞因羿室生浇及殪,恃其谗慝诈伪,而不德于民,使浇用师灭斟灌及斟寻氏。夏遗臣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

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后杼灭殪于戈。有穷由是遂亡。

问:阻穷西征,岩何越焉。化为黄熊,巫何活焉。

对:鲧殛羽岩,化黄而渊。

问:咸播秬黍,莆雚是营,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对:子宜播稙稚,于丘于川。维莞维蒲,维菰维芦,丕彻以图。民以欢以都。

子谓禹,鲧之子也。先种曰稙,后种曰稚。诗閟宫稙稚,菽麦莞草也。蒲冰草可以为席。菰,雕菰也。

尧酷厥父厥,子激以功。克硕厥祀,后世是郊。

《左传》:鲧化为黄熊,入于深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

问:白蜺婴茀,胡为此堂。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天式从横,阳离爰死,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

对:王子怪骇,蜺形茀裳。衣褫操戈,犹懵夫药良。终鸟号以游,奋厥篚筐。曶漠莫谋,形胡在胡亡。

褫,夺衣也。《列仙传》:崔子文学仙于王子侨,子侨化为白蜺,而婴茀持药与之。子文惊怪,引戈击蜺,因堕其药,俯而视之,子侨之尸也。须臾化为大鸟,飞鸣而去。

问:蓱号起雨,何以兴之。

对:幽阳潜爨,阴蒸而雨。蓱冯以兴,厥号爰所。

蓱,蓱翳,雨师名也。

问:撰体胁鹿,何以膺之。

对:气怪以神,爰有奇躯。胁属支偶,尸帝之隅。

胁,两膀也。属,连也。鹿,神鹿。旧注:天撰十二神鹿,一身八足两头。

问:鳌戴山抃,何以安之。

对:宅灵之丘,掉焉不危,鳌厥首而恒以恬夷。

《列子·汤问篇》:渤海之东有五山焉。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五山之根,无所连著。帝命禺疆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迭为三番,六万岁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动。

问:释舟陵行,何以迁之。

对:要释而陵,殆或谪之,龙伯负骨,帝尚窄之。

要,当作恶,音乌。《列子·汤问篇》: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趋。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帝凭怒,侵灭龙伯之国,使阨侵小龙伯之民,使短。

问:惟浇在户,何求于嫂。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女岐缝裳,而馆舍爰止。何颠易厥首,而亲以缝殆。对:浇嫪以力,兄麀聚之。康假于田,肆克宇之。既裳既舍,宜咸坠厥首。

嫪,妒也。又恋,惜也。《礼记》:夫惟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浇,浞之子也。旧说浇无义,淫泆其嫂,往至其户,佯有所求,因与淫乱。夏少康因田猎放犬逐兽,遂袭杀浇而断其头。坠,颠,陨也。女岐,浇嫂也。言女岐与浇淫泆,为之缝裳,于是其舍而宿止。少康夜袭,得女岐头,以为浇,因断之。故言易首,然亦无所据。

问:汤谋易旅,何以厚之。

汤与上句过浇,下句斟寻事不相涉。疑本康字之误,谓少康也。子厚乃实以汤事对之。

对:汤奋癸旅,爰以伛拊。载厥德于葛。以诘仇饷。

癸,夏桀名。伛拊,谓矜怜抚掩之也。《尚书》:汤与桀战于鸣条。仲虺之诰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始,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我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

问:覆舟斟寻,何道取之。

对:康复旧物,寻焉保之。覆舟喻易,尚或艰之。

斟寻,国名。杜预曰:斟灌、斟寻,夏同姓诸侯。后相失国,依于二斟,为浇所灭。其子少康为虞庖正,有田一成,有众一旅,遂灭过浇,祀夏配天,不失旧物也。覆舟,言夏后相倾覆于斟寻之国也。

问: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妹喜何肆,汤何殛焉。

对:惟桀嗜色,戎得蒙昧,淫处暴娱,以大启厥伐。

《国语》: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妹喜女焉。注:有施喜姓之国。妹喜其女也。

问:舜闵在家,父何以鳏。尧不姚告,二女何亲。

对:瞽父仇舜。鳏以不俪。尧专以女,兹俾引厥世。

以女妻人曰女。《尚书》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汭嫔于虞。

惟蒸蒸翼翼,于之汭。

《尚书·尧典》: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又水之汭,舜之所居也。

问:厥萌在初,何所意焉。璜台十成,谁所极焉。

对:纣台于璜,箕克兆之。

璜,美玉也。问言贤者预见萌芽之端,而知其存亡,非虚亿也。纣作象箸而箕子叹,预知象箸必有玉杯,玉杯必盛熊蹯豹胎,如此必祟广宫室。纣果作玉台十重糟丘酒池,以至于亡。

问:登立为帝,孰道尚之。对:惟德登帝,师以首之。

登帝,谓匹夫而有天下者,舜禹之类是也。旧注以为伏羲,无据,特以下句为女娲故耳。

问: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对:娲躯虺号,古以类之。胡曰日化七十,工获诡之。

娲,古风姓天子也。《山海经》: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注:女娲古神女帝。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其肠化为此神。《列子》:女娲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此有非人之状,而有大圣之德。

问:舜服厥弟,终然为害;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败。对:舜弟视厥仇,毕屠水火。夫固优游以圣,而孰殆厥祸。

屠水火,焚廪浚井也。

犬龂于德,终不克以噬,昆庸致爱,邑鼻以赋富。

龂,当作狺,犬𩰚声也。有庳,国名。象所封通作鼻。

问:吴获迄古,南岳是止,孰期去斯,得两男子。

对:嗟伯之仁,逊季旅岳。雍同度厥义,以嘉吴国。

伯,谓泰伯。季,谓季历。雍,谓仲雍也。《史记·吴世家》:吴泰伯、弟仲雍皆古公亶父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

问:缘鹄饰玉,后帝是飨。何承谋夏桀,终以灭丧。对:空桑鼎殷,谄羹厥鹄。

《列子》:伊尹生于空桑。详见后。水滨之木,得彼小子。注:《史记·殷纪》:阿衡欲干汤而无由,乃为有莘氏媵臣,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即所问烹鹄鸟之羹,修玉鼎以进也。

惟轲知言,瞷焉以为不。仁易愚危,夫曷揆曷谋。咸逃丛渊,虐后以刘。

虐后,谓桀也。刘,杀也。

问:帝乃降观,下逢伊摰。何条放致罚,而黎伏大说。对:降厥观于下,匪挚孰承。

挚,伊尹名。此谓相汤以成功者,非伊尹孰承之也。

条伐巢放。

《书》:伊尹相汤伐桀,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又成汤放桀于南巢。

民用溃厥疣,以夷于肤,夫曷不谣。

疣,赘也。此谓鸣条之伐,南巢之放,如民之痈疽,决而肤革平安,无不说者也。《书》: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我后,后来其苏。

问:简狄在台,喾何宜。元鸟致贻,女何喜。

对:喾狄祷禖,契形于胞。胡乙𪃟之食,而怪焉,以嘉。

禖,祭也。古者求子祠于高禖。乙,燕也。

问:该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对:该德引孝,蓐收于西。爪虎手钺,尸刑以司慝。

《左传》: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使该为蓐收,世不失职,遂济穷桑。《山海经》:西方蓐收,金神也。左耳有毒蛇乘两龙,面目有毛虎爪执钺。《国语》:虢公梦在庙有神人,面白毛,虎爪执钺,立于西阿。公觉,命史嚚占之,史嚚曰:如君之言,则蓐收也。天之刑神也。

牧正矜矜,浇扈爰踣。

朱熹曰:该秉季德。王逸以为汤能秉契之末德,而厥父契善之,以契为汤父。固谬。柳又以为即左传所云,少皞氏之子该为蓐收者,亦与有扈事不相关。惟洪氏以为启者近之疑,该即启字转写之误也。言启兼并禹之末德而禹善之,授以天下。有扈以尧舜与贤,禹独与子。故伐启,启伐灭之。有扈遂为牧竖也。但详其文势,乃似启反为有扈所毙,而牧夫牛羊者,不知何说。下章又云有扈牧竖亦不可晓。岂以少康尝为牧正而误耶。大率此篇所问有扈羿浞事或相并,盖其传闻之误,当阙之耳。

问:干协时舞,何以怀之。

对:阶干以娱,苗革而格。不迫以死,夫胡狃厥贼。

《尚书·大禹谟篇》:三旬,苗民逆命,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狃相狎也。

问:平胁曼肤,何以肥之。

对:辛后騃狂,无忧以肥。肆荡施厥体,而充膏于肌。

问平胁曼肤未详。旧说指纣,亦无所据。若然则平字当是辛字之误矣。辛,纣名也。騃,童昏也。

啬宝被躬,焚以旗之。

《史记》:武王伐纣,纣兵败。纣走入,登鹿台,衣其宝玉之衣,赴火而死。武王遂以黄钺斩纣头,悬之太白之旗。

问:有扈牧竖,云何而逢。击床先出,其命何从。

对:扈释于牧,力使后之。民仇焉宇,启床以斮。

旧说:有扈,本牧竖耳。因何逢遇而为诸侯。启攻之,亲击于床上而杀之也。斮,斩也。

问: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对:殷武踵德,爰获牛之朴。夫惟陋民是冒,而丕号以之。卒营而班,民心是市。

朴,大也。旧说汤常能秉持契之末德出猎,而得大牛之瑞,不但驰驱往来而已,还辄以所获遍施禄

惠于百姓也。

问:昏微遵迹,有狄不宁。何繁鸟萃,棘负子肆情。对:解父狄淫,遭悫以赧。彼中之不目,而徒以色视。

晋大夫解居父聘乎吴,过陈之墓门,见妇人负其子,欲与之淫佚,肆其情欲。妇人则引诗刺之曰:墓门有棘,有鸮萃止。此言解父有夷狄淫佚之行,遭愿悫之妇,宁有不愧赧也。

问:眩弟并淫,危害厥兄,何变化以作诈,后嗣而逢长。对:象不兄龚,而奋以谋盖。圣孰凶怒,嗣用绍厥爱。

孟子谟,盖都君咸我绩。

问:成汤东巡,有莘爰极,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对:莘有玉女,汤巡爰获。既内克厥合,而外弼于德。伊知非妃,伊之知臣,曷以不识。

有莘,国名。《史记》:阿衡欲干汤而无由,乃为有莘氏媵臣,谓此也。

问:水滨之木,得彼小子,夫何恶之,媵有莘之妇。对:胡木化于母,以蝎厥圣。喙鸣不良,谩以诡正。尽邑以垫,孰译彼梦。

蝎,木中蠹虫。译,传言也。《旧说》言伊尹母妊身,梦神女告之曰:臼灶生蛙。急去无反。居无几何。臼灶中有生蛙,母去东走,顾视其邑,尽为大水,母因溺死,化为空桑之木。水乾之后,有小儿啼水涯,人取养之,既长大有殊才,有莘恶伊尹从木中出,因以送女也。翘按传记:皆谓伊尹生于空桑。孔子亦生于空桑。春秋孔演图云:孔子母颜氏徵在游大陂之泽,梦黑帝使请己,己往梦交语曰:汝乳必于空桑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首,类尼丘山,故以名。干宝云:颜氏生孔子于空桑之地,今名空窦,在鲁南山。空窦中无水,当祭洒扫以告,辄有清泉自石门出,足以周用。祭讫,泉枯。今俗名女陵山。况史又有空桑之瑟,则知空桑本地名,非树也。已载,见骚注紏缪。

问:汤出重泉,夫何罪尤。不胜心伐帝,夫谁使挑之。对:汤行不类,重泉是囚。

《前汉志》:左冯翊有重泉。《史记》:桀不务德,召汤囚之夏台,是也。

违虐立辟,实罪德之由。师凭怒以割,癸挑而雠。

谓汤从众欲,以割正有夏桀,实有以启之,非汤之所忍为。

问:会晁争盟,何践吾期。苍鸟群飞,孰使萃之。对:胶鬲比漦,雨行践期。捧盎救灼,仁兴以毕随。鹰之咸同,得使萃之。

《旧说》:武王将伐纣,纣使胶鬲视武王师,胶鬲问曰:欲以何日至殷。武王曰:以甲子日。胶鬲还报纣,会天大雨,道难行。武王昼夜行。或谏曰:雨甚,军士苦之,请且休息。武王曰:吾许胶鬲以甲子至殷,今报纣矣。吾甲子日不到,纣必杀之。吾故不敢休息。欲救贤者之死也。遂以甲子日朝,诛纣,不失期也。苍鸟,鹰也。言将帅勇猛,如鹰鸟群飞,惟武王能聚之。《诗》曰:惟师尚父,时惟鹰扬。是也。

问:列击纣躬,叔旦不嘉,何亲揆发,定周之命以咨嗟。对:颈纣黄钺,旦孰喜之。民父有釐,嗟以美之。

旦,武王弟,周公也。釐,《说文》:理也,福也。列击纣躬按史记:武王至纣死所,射之三发,以黄钺斩其头,悬之太白之旗是也。然未见周公不喜与其咨嗟之事。王逸注:武王始至孟津,八百诸侯不期而到,皆曰:纣可伐也。白鱼入于王舟,群臣咸曰:休哉。周公曰:虽休勿休。未详所据。

问:授殷天下,其位安施。反成乃亡,其罪伊何。

对:位庸庇民,仁克莅之。纣淫以害,师殛圯之。

圯,毁也。此谓武王之仁,足以庇民。而纣之不道,众所共弃也。

问:争遣伐器,何以行之。并驱击翼,何以将之。

对:咸逭厥死争,徂器之翼,鼓颠禦欢舞靡之。

六韬》曰翼,其两旁疾击其后。言武王之军,人人乐战,并驱而进之。以为二者,何以使其然。而子厚之对直谓天下咸避虐政,故勇于奋击,如此耳。

问: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而逢彼白雉。对:水滨玩昭,荆陷弑之。

《左传》:僖公四年,齐侯伐楚。管仲曰: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楚子曰: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

缪迓越裳,畴肯雉之。

交趾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越裳重译而献白雉,昭王不顾其德不能致,乃南巡狩,欲亲迓越裳,而求白雉焉。

问:穆王巧挴,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对:穆懵祈招,猖徉以游。轮行九野,惟怪之谋。胡绐娱载胜之兽,觞瑶池以迭谣。〈载,音戴。礼记:载与戴同〉

懵,不明也。《山海经》:西王母状如人,狗尾蓬头,戴胜善啸。

问:妖夫曳衒,何号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对:孺贼厥诜,爰檿其弧。幽祸挐以夸,惮褒以渔。淫嗜蔑杀,谏尸谤屠。孰鳞漦以徵,而化鼋是辜。

《史记·周本记》:昔夏之衰有二神龙,止于夏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帝十请其漦而藏之。于是龙亡而漦在椟。传至厉王发而观之,漦流于庭化为元鼋,以入王宫。后宫童妾遭之而孕,无夫生子,惧而弃之。宣王时,童女谣曰:檿弧箕服,实亡周国。闻有夫妇卖是器者,使执而戮之,逃于道,而见乡者后宫童妾所弃妖子,哀而收之,奔于褒。褒人有罪,请入童妾所弃女子者于王,以赎罪。是为褒姒。王见而爱之,生子伯服,竟废申后,以褒姒为后。后犬戎遂杀幽王骊山下。

问: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对:天邈以蒙,人厶以离。

厶,音私。《说文》:奸邪也。《韩非子》:仓颉造字,自营为厶,通作私。

胡克合厥道,而诘彼尤违。

问:齐桓九会,卒然身杀。

对:桓号其大,任属以傲。幸良以九合,逮孽而坏。问: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何恶辅弼,谗谄是服。对:纣无谁使惑,惟志为首。逆图倒视,辅谗以僇宠。问:比干何逆,而抑沈之。雷开何顺,而赐封之。

对:干异召死,雷济克后。

《史记·殷本纪》:纣愈淫乱,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狂谏。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以观其心。雷开,纣佞臣。

问: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梅伯受醢,箕子详狂。

梅,音浼。醢,音海。详即佯字。

对:文德迈以被,芮鞫顺道。醢梅奴箕,忠咸丧以丑厚。

梅伯,纣诸侯也。《淮南子》:桀纣燔生人,辜谏者,醢鬼侯之女,菹梅伯之骸。《史记》:纣为淫佚,箕子谏不听,乃被发佯狂为奴,遂隐而鼓琴以自悲。翘按问言圣人同德异术,特为梅箕以发难耳。子厚乃以文王质成虞芮事对之,荒谬殊甚。此特承王逸之误也。

问:稷维元子,帝何竺之。投之于冰上,鸟何燠之。对:弃灵而功,笃胡爽焉。翼冰以炎,盍崇畏焉。

《史记》:后稷其母有邰氏曰姜嫄,为帝喾妃。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初欲弃之,因名曰弃。诗:生民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

问:何冯弓挟矢,殊能将之。既惊帝切激,何逢长之。对:既岐既嶷,宜庸将焉。纣凶以启,武绍尚焉。

按:冯弓挟矢实未知所指。王逸以为后稷。洪兴祖以为武王,皆未安。然子厚引诗以对承逸之误也。

问:伯昌号衰,秉鞭作牧。何令彻彼岐社,命有殷国。对:伯鞭于西,化江汉浒。易岐社以太国之命,以祚武。

《史记》:纣以西伯为三公,赐弓矢斧钺,得专征伐。诗汉广以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所作岐社,太王所立岐周之社也。武王既有殷国,遂通岐周之社于天下,以为太社。

问:迁藏就岐,何能依。

对:踰梁橐囊,膻仁蚁萃。

蚁慕羊肉,羊肉膻也。此言民以太王之仁而归之,如蚁之慕膻也。

问:殷有惑妇,何所讥。

对:妲灭淫商,痡民以亟去。

《国语》: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妲己女焉。殷辛惑之,毒痡四海,故民皆亟去。

问:受赐兹醢,西伯上告,何亲就上帝罚,殷之命以不救。

对:肉梅以颁,乌不台诉。孰盈癸恶,兵躬沴祀。

台,我也。梅伯事见前。此谓纣醢梅伯以赐诸侯,西伯受之以祭,告语于上帝。此天所以亲致纣之罚。故殷之命至于绝而不续也。

问:师望在肆,昌何识。鼓刀扬声,后何喜。

对:牙伏牛渔,积内以外萌。岐目厥心,瞭视显光。

《史记·齐世家》: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姓姜氏,以渔钓奸周西伯。西伯出猎,遇太公于渭阳。谯周曰:姓姜,名牙。《战国策》:太公望老妇之逐夫,朝歌之废屠。《淮南子》:太公之鼓刀。注:河内汲人有屠钓之困。瞭,明也。周官有视瞭。

奋力屠国,以髀髋厥商。

《旧说》:吕望鼓刀在列肆,文王亲往问之,对曰:下屠屠牛,上屠屠国。文王喜,载与俱归。

问:武发杀殷,何所悒。载尸集战,何所急。

对:发杀昌逞,寒民于烹。惟栗厥文考,而虔子以徂征。

发,武王名也。寒民于烹,为救民于虐焰之中。栗谓以栗为主也。《史记》:武王东观兵至于孟津,为文王木主,载以车中军,武王自称太子发,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专也。

问:伯林雉经,维其何故。何感天抑地,夫谁畏惧。

对:中谮不列,恭君以雉。

《左传》:晋献公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归,生奚齐。骊姬嬖欲立其子,使太子居曲沃。姬谓太子曰:君梦齐姜必速祭之。太子祭于曲沃,归胙于公。姬毒而献之,泣曰:贼由太子。太子奔新城。十二月戊申,缢于新城。《国语》:雉经于新城之庙。注:雉经头枪而悬死也。《礼记》曰:再拜稽首乃卒。是以为恭世子也。

胡螾讼蛲贼,而以变天地。

螾,说文,虫,侧行者:蛲,腹中虫,以譬骊姬。

问: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对:天集厥命,惟德受之。引怠以弃,天又祐之。

问:初汤臣摰,后玆承辅。何卒官汤,尊食宗绪。

对:汤摰之合,祚以久食。昧始以昭,末克庸成绩。问:勋阖梦生,少离散亡,何壮武厉,能流厥严。

对:光徵梦祖,憾离以厉。彷徨激覆,而勇益德迈。

阖,吴王阖庐,名光梦。阖庐祖父寿梦。寿梦卒,太子诸樊立。诸樊卒,传弟馀祭。馀祭卒,传弟夷末。夷末太子王僚立。阖庐,诸樊之长子也。怨不得为王,少离散,亡放在外,乃使专诸刺王僚,代为吴王,子孙世盛也。

问:彭铿斟雉,帝何飨。受寿永多,夫何长。

对:铿羹于帝,圣孰嗜味。夫死自暮,而谁飨以俾寿。

彭祖,姓篯名铿。帝颛顼元孙。《旧说》铿好和滋味,进雉羹于尧,尧飨之,而锡以寿考至八百岁。庄子以为上及有虞,下及五伯是也。但此本谓上帝,已为妄说,而注以为尧,又妄之尤也。

问:中央共牧,后何怒。蜂蛾微命,力何固。

对:螝齧己毒,不以外肆。细腰群螫,夫何足病。

《说文》:螝,蚕蛹也。《韩非子》:虫有螝者,一身两口。争食相龁,遂相杀也。齧,噬也。螫,虫行毒也。《博物志》:细腰蜂,无雌雄之类。取桑虫及阜螽之子抱而为己子也。问言中央共牧。王逸注:牧,草也。中央之洲有岐首之蜷争,共食牧草之实,自相啄啮。其说既无引据,殊为可笑。《楚辞赘说》所解颇为得之。盖以中央者,中国也。共牧者共九州之牧也。若使中国共牧无所战争,则君何怒而有讨乎。今蜂蚁微命而好争,其力甚固,盖蜂有毒而蚁好𩰚故也。以喻上失其政,九州无牧,诸侯战争不可禁止,以讥当时之事耳。子厚不知,乃亦承逸之误。

问:惊女釆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何喜。

对:萃回偶昌,鹿曷祐以女。

问采薇惊鹿事无所考。翘按广《博物志》云:伯夷叔齐逃首阳,弃薇不食,白鹿乳之。其说与问词稍合,但于女字未安北至回水,或恐又是一事。俟考之。

问:兄有噬犬,弟何欲。易之以百两,卒无禄。

对:针欲兄爱,以快侈富。愈多厥车,卒逐以旅。

《柳自注》:百两盖谓车也。王逸以为百两,金。误也。针,秦后子也。两车,数也。《左传》:秦后子有宠于桓,如二君于景,其母曰:弗去惧选。癸卯针适晋,其车千乘。《书》曰:秦伯之弟针出奔,晋罪秦伯也。王逸注乃以秦伯有啮犬弟,针欲请之,秦伯不肯。针以百两金易之,而又不听,因逐针而夺其禄。其事与左传不同,未知是否。

问:薄暮雷电,归何忧。厥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荆勋作师,夫何长。先悟过改更,我又何言。对:咨吟于野,胡若之狠。严坠谊殄丁厥任。

狠,戾也。闵原当此礼义消亡之时也。

合行违匿固若所。咿嚘忿毒意谁与。

此谓原伏匿草野,已得其所,尚兴词致叹而不胜悲愤,欲何为也。

丑齐徂秦,啖厥诈谗,登狡庸咈,以施甘恬。祸凶亟锄,夷愎不可化,徒若罢。

此谓楚怀王之时,秦欲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厚币事楚绝齐,愿献商于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交,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怀王怒,举兵伐秦,大败于丹阳。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时秦昭王欲与怀王会,王欲行,屈原谏之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无行。怀王信子兰言,竟行,遂死于秦。此对之意所以详言,用原当日谏之不听,以至于斯云尔。

问:吴光争国,久余是胜。

对:阖绰厥武,滋以侈颓。

阖庐即吴光也。楚昭王十年,吴王阖庐伐楚,楚大败,吴兵遂入郢。

问: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

对:于菟不可以作,怠焉庸归。

按《左传》:宣公四年初,若敖娶于郧生𩰚伯,比若敖卒,从其母,畜于郧,淫于郧子之女,生子文焉。郧夫人使弃诸野中,虎乳之。郧子田见之惧,而归夫人

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谓乳为𩰚谷,谷音彀,谓虎为于菟,以其女妻伯比,实为令尹子文。

问:吾告堵敖,以不长。

对:款吾敖之,阏以旅尸。

《柳自注》:楚人谓未成君而死曰敖。堵敖,楚文王兄也。今哀怀王将如堵敖不长而死,以此告之。逸注以为:堵敖为楚贤人,大谬。按《左传》:庄公十四年,楚子灭息,以息姬归生堵敖及成王焉。楚子,文王也。庄公十九年,杜敖立。二十二年,成王立。杜敖即堵敖也,则堵敖乃成王之兄。子厚以为文王兄,亦误矣。楚怀王为秦昭王所诈,令会武关,强留之,要以割地,怀王卒死于秦,此所谓旅尸也。阏,塞也,止也。

问: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对:诚若名不尚,曷极而辞。

此谓屈原苟无尚名之心,则天问曷极其辞如此。

《天说》前人

韩愈谓柳子曰:若知天之说乎。吾为子言天之说。今夫人有疾痛倦辱饥寒甚者,因仰而呼天,曰:残民者昌,佑民者殃。又仰而呼天,曰:何为使至此极戾也。若是者,举不能知天。夫果蓏饮食既坏虫生之,人之血气败逆,壅底为痈疡疣赘瘘,痔虫生之。木朽而蝎中,草腐而萤飞,是岂不以坏而后出耶。物坏虫由之生,元气阴阳之坏,人由之生。虫之生而物益坏,食齧之,攻穴之,虫之祸,物也滋甚。其有能去之者,有功于物者也。繁而息之者,物之雠也。人之坏,元气阴阳也亦滋甚。垦原田,伐山林,凿泉以井饮,窾墓以送死,而又穴为偃溲。筑为墙垣城郭,台榭观游。疏为川渎,沟洫陂池。燧木以燔,革金以镕,陶甄琢磨。悴然使天地万物不得其情,倖倖冲冲,攻残败挠,而未尝息。其为祸元气阴阳也。不甚于虫之所为乎。吾意有能残斯人,使日薄岁削祸,元气阴阳者滋少,是则有功于天地者也。蕃而息之者,天地之雠也。今夫人举不能知天,故为是呼且怨也。吾意天闻其呼且怨,则有功者受赏必大矣。其祸焉者受罚亦大矣。子以吾言为何如。柳子曰:子诚有激而为是邪。则信辩且美哉。吾能终其说。彼上而元者,世谓之天。下而黄者,世谓之地。浑然而中处者,世谓之元气。寒而暑者,世谓之阴阳。是虽大,无异果蓏痈痔草木也。假而有能去其攻穴者,是物也,其能有报乎。蕃而息之者,其能有怒乎。天地,大果蓏也。元气,大痈痔也。阴阳,大草木也。其乌能赏功而罚祸乎。功者自功,祸者自祸。欲望其赏罚者,大谬。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谬矣。子而信子之仁义以游,其内生而死尔,乌置存亡得丧于果蓏痈痔草木邪。

《天论上》刘禹锡

世之言天者二道焉。拘于昭昭者,则曰天与人实影响,祸必以罪降,福必以善徕。穷阨而呼必可闻,隐痛而祈必可答。如有物的然以宰者,故阴骘之说胜焉。泥于冥冥者,则曰天与人实刺异,迅震于畜木未尝在罪;春滋乎菫荼未尝择善。蹠蹻焉而遂,孔颜焉而厄,是茫乎无有宰者,自然之说胜焉。余之友,河东解人柳子厚,作天说以折韩退之之言,文信美矣。盖有激之云而非所以尽天人之际,故余作天论以极其辩云:大凡入形器者,皆有能,有不能。天,有形之大者也。人,动物之尤者也。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也。故余曰:天与人交相胜耳。其说曰:天之道在生植,其用在强弱。人之道在法制,其用在是非。阳而阜生,阴而肃杀。水火伤物,木坚金利。壮而武健,老而耗眊。气雄相君,力雄相长,天之能也。阳而艺树,阴而揫敛。防害用濡,禁焚用光,斩材窾坚,液矿硎芒,义制强禦,礼分长幼,右贤尚功,建极闲邪,人之能也。人能胜乎天者,法也。法大行,则是为公是,非为公非,天下之人,蹈善必赏,违之必罚。当其赏,虽三族之贵,万钟之禄,处之咸曰宜。何也,为善而然也。当其罚,虽族属之夷,刀锯之威,加之咸曰宜。何也,为恶而然也。故其人曰:天何预,乃人事耶。惟告虔报本肆类授时之礼,曰天而已矣。福兮,可以善取。祸兮,可以恶招。奚预乎天耶。法小弛则是非駮。赏不必尽善,罚不必尽恶。或贤而尊显,时以不肖参焉;或过而僇辱,时以不辜参焉。故其人曰:彼宜然而信然,理也。彼不当然而固然,岂理耶。天也。福或可以诈取,而祸或以苟免。人道駮,故天命之说亦駮焉。法大弛,则是非易位。赏恒在佞,而罚恒在直。义不足以制其强,刑不足以胜其非。人之能胜天之具,尽丧矣。夫实已丧而名徒存,彼昧者方挈挈然,提无实之名欲抗乎。言天者斯数穷矣。故曰:天之所能者,生万物也。人之所能者,制万物也。法大行则其人曰:天何预人耶。我蹈道而已。法大弛则其人曰:道竟何为耶。任人而已。法小弛则天人之论駮焉。今人以一己之穷通,而欲质天之有无,惑矣。余曰:天恒执其所能以临乎下,非有预乎治乱云尔。人恒执其所能以仰乎天,非有预乎寒暑云尔。生乎治者人道明,咸知其所自,故德与怨不归乎天。生乎乱者人道昧,不可知,故由人者举归乎天,非天预乎人云尔。

《天论中》前人

或曰:子之言天与人交相胜,其理微庸,使户晓,盍取诸譬焉。刘子曰:若知旅乎。夫旅者,群适乎莽苍。求休乎茂木。饮乎水泉。必强有力者先焉。否则虽圣且贤,莫能竞也。斯非天胜乎。群次乎。邑郛求荫于华榱,饱于饩牵,必圣且贤者先焉。否则强有力,莫能竞也。斯非人胜乎。苟道乎。虞芮虽莽苍犹郛邑,然苟由乎匡宋,虽郛邑犹莽苍,然是一日之途,天与人交相胜矣。吾固曰:是非存焉,虽在野,人理胜也。是非亡焉,虽在邦,天理胜也。然则天非务胜乎人者也。何哉。人不宰则归乎天也。人诚务胜乎天者也。何哉。天无私,故人可务乎胜也。吾于一日之途而明乎天。人取诸近也已。或者曰:若是,则天之不相预乎人也。信矣。古之人曷引天为答曰:若知操舟乎。夫舟行乎潍淄伊洛者,疾徐存乎人,次舍存乎人,风之怒号不能鼓为涛也,流之溯洄不能峭为魁也。适有迅而安,亦人也。适有覆而胶,亦人也。舟中之人未尝有言天者。何哉。理明故也。彼行乎江河淮海者,疾徐不可得而知也。次舍不可得而必也。鸣条之风可以沃日,车盖之云可以见怪。恬然济,亦天也。黯然沉,亦天也。阽危而仅存,亦天也。舟中之人未尝有言人者,何哉。理昧故也。问者曰:吾见其骈焉而济者,风水等耳,而有沉有不沉,非天曷司欤。答曰:水与舟,二物也。夫物之合并必有数存乎其间焉。数存然后势形乎其间焉。一以沈,一以济,适当其数,适乘其势耳。彼势之附乎物而生犹影响也。本乎徐者其势缓,故人得以晓也。本乎疾者其势遽,故难得以晓也。彼江海之覆,犹伊淄之覆也。势有疾徐,故有不晓耳。问者曰:子之言数存势生,非天也。天果狭于势耶。答曰:天形恒圆而色恒青,周回可以度得,昼夜可以表候,非数之存乎。恒高而不卑,恒动而不已,非势之乘乎。今夫苍苍者,一受其形于高大,而不能自还于卑小。一乘其气于动用,而不能自休于俄倾。又恶能逃乎数而越乎势耶。吾固曰万物之所以为无穷者,交相胜而已矣,还相用而已矣。天与人,万物之尤者耳。问者曰:天果以有形而不能逃乎数,彼无形者,子安所寓其数耶。答曰:若所谓无形者,非空乎。空者,形之希微者也。为体也,不妨乎物。而为用也,恒资乎有。必依于物而后形焉。今为室庐而高厚之形藏乎内也。为器用而规矩之形起乎内也。音之作也,有大小而响不能踰。表之立也,有曲直而影不能踰。非空之数欤。夫目之视非能有光也,必因乎日月火炎而后光存焉。所谓晦而幽者,目有所不烛耳。彼狸狌犬鼠之目,庸谓晦而幽耶。吾固曰:以目而视得形之,粗者也。以智而视得形之,微者也。乌有天地之内有无形者耶。古所谓无形,盖无常形也,必因物而后见耳,乌能逃乎数耶。

《天论下》前人

或曰:古之言天之历象,有《宣夜》、《浑天》、《周髀》之书。言天之高远卓诡,有邹子。今之言有自乎。答曰:吾非斯人之徒也。大凡入乎数者,由小而推大必合,由人而推天亦合。以理揆之,万物一贯也。今夫人之有头目耳鼻齿毛颐口,百骸之粹美者也,然而其本在乎肾肠心腑。天之有三光,悬寓万象之神明者也,然而其本在乎山川五行。浊为清母,重为轻始,两位既仪,还相为庸。嘘为雨露,噫为雷风,乘气而生,群分汇从。植类曰生,动类曰虫。裸虫之长为知最大,能执人理,与天交胜,用天之利,立人之纪。纪纲或坏,复归其始,尧舜之书,首曰稽古,不曰稽天。幽厉之诗,首曰上帝,不言人事。在舜之庭,元凯举焉,曰舜用之,不曰天授。在商中宗袭,乱而兴心知。说贤乃曰,帝赉尧民,知馀难以神诬,商俗已讹,引天而驱,由是而言天预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