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竹洲集卷八       宋 吴儆 撰书

上张南轩书

某不才无善状少时尝不自揆度妄有事功之志两任州县皆不偶不惟不偶且速谤累以是痛自惩艾思欲自屏於僻远无人之境藏其身於庸陋寡过之地苟寸禄以毕反哺窃便安以佚余年则区区志愿满足无余前此到堂只从诸公覔一广右通判为是故也然昨到会府一拜威光曾未有尺寸之长可以自见乃蒙台慈过有推许退而自省莫知所因盖某魁然其形而其中实无所有率尔而对而其言多不适用某於是不敢自喜而益以自媿何者人固未易知而物不可以苟合判府经略直合左右司先生倘因他人过情之言或一时适然之喜取某一日之长一语之中而未知某之所短者固多不惟所短之多而其过失亦甚不惟过失之甚而罪恶之不可恕者亦且不少何谓罪恶之不可恕某少时嗜酒使气游荡无度则有不检之罪为县令时擅杀人纳亡命则有不法之罪今埀老矣有亲年七十而贪禄远去则有不孝之罪何谓过失之多遇事直前不顾後患其失一也语言不谨频致怨憎其失二也疾恶太甚事不干已其失三也遇人无亲踈贤不肖辄输写肺腑其失四也至於好谋而智不逮好勇而刚不足好学而志不坚好立事而才不称其天资之所短者又未可一二数如前数者有一於此自不可复用於世而况兼是数者而有之而先生遽以为可用在某一时脱空漫语以苟顾盼之宠则可第恐他日不能上副所期或致误事则於门下知人之明不能无伤欲望台慈更详察某之所有博访某之所为终以为可用而後用之无责以近効无拘以文法无间以谗慝之口无惑於怨仇之言然後敢安神定志惟门下是用如其不然某但当谨挈缾之守奉有司之法享二年之厚俸而窃半刺之安佚日押文移数纸月遣吏卒数辈駈迫属县椎剥吾民之肌肤以充经总制钱之课而坐受醲赏则某之能事毕矣而又何求焉

谢南轩荐举书

某不才且无善状行余五十碌碌州县已不复有当世之志万里流落之中乃蒙先生误有荐扬又蒙朝廷误赐收録某闻命感慨然富贵易得名节难全若因此他日或见用於时决当保全名节以不负知已之恩尔某昨蒙使司行下令某按察边塞官吏贪冒苟得某前此以溪洞事属安抚都监司未尝干预今既有此命某其敢有所畏其敢有所爱然此风循习已久若一绳之以法则大者可戮小者可诛欲乞容其自今以往改过自新若复不悛置之极刑亦不足恤

与南轩论盗贼书

昨日面奉诲饬令某条具擒制盗贼事件某初尉明之鄞县後宰饶之安仁皆盗贼之渊薮固尝折肱於此若盗之发捕之无他奇计但重其赏罚而行之以必信无不获者然盗已发而捕获不若未发而为之备盖兵固有先声而後实者某在安仁时尝仿前辈置鼓楼之意而推广之行之未几盗发辄得之复遇水旱四境之外若饶之乐平抚之金溪信之贵溪盗贼纵横而终无一人一骑敢越吾境而为暴者虽一时设施容有出於法度之外然救荒之政不得不然虽以是获罪终不悔亦常记録一二谨具如後

上五府乞宫观书

某昨者蒙恩赐对擢守邕管恭惟主上属意之重在某可谓侥幸顾虽远恶夫复何惮某自六月蒙放朝辞即冒暑疾驱假道过家而某父又以某行当远戍忧患成疾白发癯然支离骨立某以烟瘴万里生还者稀挈之而行则不可舍之而去又不可彷徨穷途莫知所措君命至重不敢久留父子相持恸哭不忍相舍行路之人皆为陨涕某窃见朝廷用人皆因其情之所乐而使之是以人人皆有欣欣自喜趋事赴功之心方今南边肃静非有警急难办之事人才衆多非无可以为邕州守臣者如某么麽蝼蚁之微何足以为南边轻重况某父年七十有七事亲之日短事君之日长若蒙朝廷哀怜异时或有差使虽甚远且险人情之所畏惮而不敢往者某誓当直前义不回顾今虽迫於君命不敢不往然某方寸乱矣异时或不能事事以至旷败则虽万死不足塞责伏望台慈哀怜特假一言之重倘得改差一在外宫观使某父子得相保聚以毕余年何啻肉骨生死之赐

见洪徽州书

某闻之有所不可窥无所不可信可以为大人君子矣盖人必有所可畏也而後尊必有所可亲也而後大不可窥者天下之所甚畏而可信者天下之所乐亲也洞庭彭蠡之波长河大江之委其光隐然而长其色苍然而深虽无惊风怒涛冲陵决?之变而望之者神寒瞰之者心惕何者蛇龙鲵鼋之所出没掩抑而不可窥也至於舟楫之所通网罟之所集朝夕於其间而无所害盖以其所为风雨者有占而所以为盈虚者有时故以天下之至深而为天下之大利非涧溪之流畎浍之集可得而拟也昔者某之於合下诵其文知其学之至乐其名信其实之宏未知夫所以出於用而施之於人者也子思曰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今天下之所谓贤者寛厚恭谨足以有容而其过也常至於废弛而不振幸其明敏果决可以有为者或至於挟数害物以济其私凡政之所以不行行之而益重其病者莫不由此之故也窃惟合下未尝习文法历州县而其所以处於繁乱难治之事欺蔽隐微之际或逆其情而得其实或诘以事而得其情或举其端而知其所以始终之意或不考其辞不验以事而穷其变诈於人情不可测度之间虽老奸巨猾文致傅会足以易事之情而惑人之聼者皆自以为不可欺至其抑扬操纵击搏弹治或轻或重或予或夺无一焉不惬於人情合於法意其为人也必刚简而示威严厉而难亲及观其容听其言雍容和易恬愉委曲无以异於寒素之士仁民爱物乐善好贤孜孜发於辞气见於行事凡所以遇其下治其民者一归於君子长者之道孔子曰仁者必有勇孟子曰知若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夫勇出於仁智行於无事此其为道所以不可窥而可信一时之士所以中心诚服而乐亲之者也某又闻之天下为宰相能用人郡守刺史能得人士之贱获见於宰相也难而见於郡守刺史也差若易宰相之贵观於人也略而郡守刺史之察人也盖详西汉之士由郡守刺史荐进采擢而显者至衆也而始於贾生生河南人太守吴公知之後公以治平最天下入朝为九卿乃为上言生贾生之有闻於时吴公之赐也某纵横辩博眎生有媿至其躁易轻发亦所不敢为也近所为刍言三篇谨以为献竹洲集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