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抑庵文後集卷十 明 王直 撰
序
文溪曾氏族谱序
予泰和多故家文溪曾氏其一也其先居金陵有延构者避五季之乱始徙焉世至弥高又徙城西汝南坊衣冠文物之盛至於今累世矣在宋之时温甫先生博学笃行而极孝於亲亲没庐墓有慈乌随集之异四子安辞安止安中安强皆以科第入官安止初得第即奏请回授其父时虽不许而士论高之安中以直言忤宰相置名党籍安强孝行似其亲而功业?为当时所推重有元盛时怀可先生复以文行表鄕邑及其乱也传道先生以绍兴路照磨居家率乡兵御邻寇兵败骂贼而死源友先生以身扞贼刃全其母於危亡之际其所立卓然有过人者此予幼所闻者也其後乃得见九韶先生之子伯高源友先生之子东铭其从子性存之三君者皆所谓端厚君子也伯高君之子椿龄同余游好学如饥渴之於饮食其文行有足尚者与予相继登第入翰林不幸早卒而其弟鹤龄遂举进士第一入为修撰曾氏之贤前後相望如此何其盛哉予尝观之贞松产乎原野由一寸之萌以至於大百围历千岁拂日月而干云霓其材可以充栋梁备榱桷其精液之沦为茯苓为琥珀可以济於用何也必据夫土田之腴水泉之润其所滋殖者厚故也故家大族祖宗之德立诗书之泽长故其子孙有所凭藉是宜贤才之多而传绪之远曾氏之盛其此之谓矣然则盛衰之致岂非系於人乎哉盖积於前者既厚而後之善继者亦无穷则其盛也可以久长而不败若伦理之不明恩谊之不笃下陵而上替内肆而外侮其能悠久盛大者少矣曾氏之祖宗修其孝弟忠信之行而诗书礼乐以文之故鹤龄之兄弟与其族人之子弟皆得食其余矣自是而後其善继之哉鹤龄有母年八十而孝敬之心日笃不忘抚其兄之子不异於已子其操行又如此诚足以愧鄙夫警流俗使其一族之人皆若是其厚焉则其後世子孙之盛可量哉鹤龄以家谱求余言故为之序如此既信其己然而又期其效於将然者也
送王县丞赴新会序
予友王起霖以荐举来京师得新会县丞以去同邑之仕於朝者礼曹郎中独孤君乐善刑部员外郎刘君伯埙谓予皆有乡曲之好宜为文赠焉盖起霖之族居泰和雍江距县城四十里而多以儒为业故其贤者若今国子博士复原前象山教谕效先岳池教谕敬先德庆州学训导伯徽桂平知县嗣先及起霖皆与予游而起霖?爽朗疏逹负才气欲自见於时工於为诗援笔数百言可立就挟其所能游诸公间诸公多誉之由是遂出佐一县夫学於已者固将以施於用也古之君子既学矣而患不得时得其时而无以施於用君子耻之且位不必崇也而贵於有立能立矣则卑可尊贱可贵不然亦恶能免於辱哉是以君子宁自卑而修之非好卑也欲其称之易也职既修名既立矣则人将推而上之惟恐其不就焉虽欲辞尊可得哉行远自迩登高自卑君子之道也然丞之佐县非可以卑秩视也盖百里之民所以饥食渇饮仰事俯育无困苦愁恨不平之叹者县令丞抚之也令果贤而为之丞者又贤然後能恊於职而成养民之功若不能皆贤则操纵缓急之间或立异以求逞焉民将不胜其害矣新会广之望县也其民之易治盖自古已然起霖往矣视其令何如令果贤也其施於民皆宜也起霖协比而成其功可也若犹有未也则当尽诚以动之顺理以辅焉必使其政宜於民而民无不得其所者则起霖为能於其职矣毋自异也毋自卑也尽其道而已矣则他日之居高位享厚禄也孰御哉予虑夫人之卑视起霖与起霖之以卑而自怠也故为文如此以赠之
赠参议萧君考绩还浙江诗序
萧君字孟常吾郡万安故家万安与予泰和境相接二邑之士多以交好相往来萧君质直好义与人交笃於爱敬人亦无不爱敬萧君者自取进士为监察御史表然有名於当时凡其言行必谨於礼法其存心尤忠厚未尝巧诋深文而亦未尝释有罪以故人益贤之为御史满九年以绩最拜参议浙江地大人衆事益剧君以祗愼佐其长凡所施必使功成而民不扰予尝闻其以事莅诸邑尤恳恳以爱民为心民知其然皆相率从教而事无不治既三年绩大着上其课於吏部益有名当还浙江吾党之士素与善者皆赋诗送之予谓朝廷之设布政司以统诸郡县盖欲宣上德以及民非徒使民给赋税力役而己也果能诚心以爱民则民亦当诚心以应之而何事之不治哉予昔家居时尝见有临吾邑者能诚心爱民不劳而事治者多矣其间或急於立事以求名则往往苛责以取办事未必速成而民已受困由是益知民可以诚感而不可威廹矣今天下布政司十有四而浙江为首官於是者予知莆田黄君南昌熊君与予萧君其他必皆一时之杰也其能宣上德以及民而诚心以得民事功之盛当亦莫之能先者此盖浙人之幸也古者内执政有缺则选於藩翰之贤者今之制犹古也诸君由是而益进焉岂非朋友之所望哉故书以为萧君赠行诗序且谂於诸君以为何如也
赠萧知州之任序
建昌萧君云举自徐州同知以绩最超拜和州知州其郷友文选郎中郑君文实徵予言赠焉予性素迂且才下其言何足以为赠哉予闻萧君初为合浦丞合浦守将最暴横凡仕者过其军门必邀使下马步趋鄕民入城又纵士卒为害莫敢谁何萧君以礼法折之气反出其上守将愧谢尽改其所为而民亦得免害及佐徐州有某指挥者先以事在徐虐民如豺虎彼盖有所挟也萧君始至叹曰害有甚於此者乎即具以闻朝廷为罪某指挥後凡以事至者闻萧君持法守正皆自戢而民得安业太宗皇帝征沙漠大发民转粟以给军萧君率州民千余以行抚之素有恩而民皆乐从又具药物自随有患者即予药命车载之民亲之如父母事不劳而治萧君名益大着予闻如此常相与誉叹其贤以为世之仕州县能除暴安民如萧君者诚少则今之去和州将谈笑而治之矣果何取於予言哉然予闻之古之君子得志则泽加於民使萧君为他官虽无所不可然压於其长未能如志则泽有不及於民岂若专一州使受惠者鼓舞而歌咏之哉故予为萧君喜而亦为和人贺也大凡仕者身安功立可传於後世则善矣他非所计也萧君不渝其志使岂弟之政成足以继龚遂黄覇而垂誉於久岂不美哉此盖朋友愿望之意也故书此以赠其行
送周佥事赴湖广诗序
周君泰亨与予皆江西人其为御史久矣予未之识也然往往闻其贤於人盖泰亨尝出按福建湖广贵州其人未闻异论者去年天子大新庶政甄别淑慝以为御史之职所以肃羣僚贞百度尤不可不愼於是更用其长使澄汰别白其不善者罢黜之一时是非善恶无隐情而於泰亨又未闻有间然者夫久於其职出入中外且十年其莅事既多而人之竢之者亦衆矣然卒无缺失非诚贤於人能如是哉予虽未识之然以其皆江西也而心为喜今年以秩满超拜湖广按察佥事湖广泰亨之所尝莅也吏民固有熟其威名而记其行事者予知泰亨可不令而从不劳而治矣而其同列之贤乃以赠行之诗属予序予谓泰亨与其同列既皆贤於人其言当非愚者所及则予为序其诗将何言哉然尝论之朝廷之饬厉风宪者固将使饬厉有司也而御史按察司之职等耳夫民之饥饱劳佚忧悲愉乐皆系於有司当是任者固有心在爱民而柔和迂缓者矣有才足以应猝而苛刻刚暴者矣适然临之任其意见以为治抑扬进退之间有弗暇察吏之不得其当民有不与其戚者乎昔者仲山甫之徂齐也尹吉甫作诗送之曰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者是则前所云者其茹与吐将不戾耶夫难明而易惑者事也惟审理以烛之则亦乌能惑哉故仲山甫之所以贤者惟柔嘉维则而古训是式也岂诬也哉今诸公赋诗以送泰亨盖亦本於此故予引其诗而道之泰亨之去与凡同僚诸君子叶德一心以鉏奸植良摧恶佑善使斯民皆安乐於太平之世则其功既成将不与仲山甫等乎此予与诸公属望之意也诗凡若干首
送陆郎中序
嘉兴陆贞正叔之官主容二十余年矣其始自主事为员外郎暨陞郎中皆能勤於事愼於己其於四方之朝贡与夫朝廷所以待之之礼远近疏数轻重隆杀之宜不待稽诸典籍盖无所不知而处之无有不当其与人交平居虽若淡然而缓急之际则又有可尚者故自尚书以下皆爱重之予友独孤乐善尝为精膳主事与正叔处盖久故能知其行之详而数为道之如此会朝廷嘉恩羣臣凡任职者皆封赠其亲而正叔之失怙恃久矣於是追赠其父为奉政大夫礼部主客郎中母氏赠宜人锡之诰命烂然云汉昭回之光贲饰乎幽壤其荣幸可知矣正叔既拜赐遂援例告归修祀焉故乐善来求予言为赠予谓为人子者莫不欲显荣其亲故凡仕者敬恭朝夕以自效皆图为亲荣也我太祖高皇帝稽古为治知人情之若是也故为封赠之典以劝励之然能得之者盖寡矣而着令具在盖以垂法於万世仁矣哉其用心也太宗皇帝尝行之其先得者任事之大臣与左右侍近之臣十数人而己当时仕者莫不跂踵而望日月以冀方将徧举而逮及之而鼎湖之驾往矣此羣臣之不幸所以哀思於无穷也仁宗皇帝隆继述之孝施漙博之仁特诏吏部举而行之其在职久者皆以次归省其亲亲没亦归省其墓而又皆有楮币之赐焉今上圣明一遵成宪厚泽深恩覃被幽显使为子者皆遂其显亲之心而为父母者皆得以食其子之报皇仁如天盖千载之良遇也虽然制不云乎吾以劝忠然则蒙是赐者其可不思所以报哉移孝为忠士君子之道也正叔练逹而明爽其知此也审矣故因乐善之言遂历道夫恩典之难得而以为荣且勉为忠孝而尽所以报者如此以为正叔赠行序
送郑府丞归省序
浦江郑氏以义闻天下久矣朝廷每出其才俊而用之亦以义也永乐二年予取进士入翰林识前监察御史叔恭端厚周慎温然君子也未几叔美亦被徵入馆阁为典籍为检讨雍容谦退恂恂儒者之风予皆重之因窃自叹以为故家大族祖宗之德立诗书之泽长宜其子孙之多贤也其後二君相继致仕去而季用官京师洪熙元年遂自监察御史擢詹事府丞同事今皇帝於东宫朝夕相与周旋听其言观其行不见其非予爱也会朝廷加恩臣下而以季用所任官封其父又封其母为安人锡之勅命且赐钞千缗俾归省焉於时其父母皆七十余而皆康强无恙凡与季用好者皆叹羡以为荣相率赋诗送之方封赠之命下也朝之士大夫皆动色相庆而父母俱存者其欢庆加焉盖天下之为父母者莫不愿其子之才而为子者亦莫不欲显荣其亲交相愿而不能皆遂者盖多矣遭遇皇上圣仁如天使如吾季用者得致其乐於一堂之间父母兄弟苍顔白髪而命服辉暎煌煌如也岂非至荣幸也哉孟子曰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说者以为繋於天有不可必得然则季用之得於天者厚矣予闻季用祖母黄早寡守节不二期不辱义门而季用之尊府所以事之者又极其孝敬天之所以加厚者以是也则季用之续休趾美可已耶今上之施仁至矣其所以报者义而已推其所服行於家者而尽心於国焉则於其家益有耀矣岂惟有得於天郑氏之义显於天下其有既也哉故书此以为赠行诗序
送梁知府赴任清化序
交趾旧属中国为郡县自秦汉已然其後往往窃据遂为异域然贡献不絶於中国至我朝其大酋悖乱弑其长民无所诉太宗文皇帝不忍弃出师往抚定焉因其旧为郡县择守令以化诲之简节疏目剗弊建利使皆乐生兴事而无失所者其仁爱斯民与民之被其泽也久矣夫如是也而岂有羊狠豕突一旦之患哉此其无有宜矣然而大山长谷之间乃或乘间窃发以骇人民惊聚落此其故何哉朝廷抚之厚矣而为民者盖亦好生而恶死也喜逸而厌劳也欲安而畏危也奈何自弃其身於不善意者上之德有未?下之情有未逹者乎夫宣上德而达下情者守令之职也况地去京师万余里其倚望於守令为尤切使上之德不壅而下逮下之情不壅而上闻有所未至守令论列而疏导之民有不遂其欲不获其利者乎无也夫既遂其欲获其利矣而复有乘间窃发以骇人民惊聚落者乎无也令居其间而视德有未?情有未通者漠然不一动其心以论列疏导焉使上有深仁而不及下下有抑志而不得闻乎上是谓不遂其欲不获其利矣则乘间窃发以骇人民惊聚落亦其势之不能无也此予所以病夫守令焉庐陵梁逢吉始为监察御史当王师南征时君已在其间留交址凡几年其於上下之情盖知之熟矣今以劳绩擢清化知府清化之人盖有弗克自靖者也梁君之去视前之为守令者其职如何果能尽职则民亦安於其所矣今既弗克自靖其不能尽职可知也如是则梁君所以论列疏导达下情而宣上德其可缓耶相交而成泰诚有望於梁君矣梁君清愼笃实有慈祥岂弟之心者也故相与言之如此其尚以为然乎哉
送锺知府赴肇庆序
予友锺君子勤为中书舍人秩满授肇庆知府将之官则告予曰吾与子交好三十年今当远去子能无言於吾行耶盖予始游郷校时锺君为前辈而实厚予相与同讲论者三年而君去入太学又二年君与劳史事擢为中书舍人明年予取进士入翰林遂与君同居京师出入侍从二十余年而君得陞擢以去当时同学而仕凡七八人今惟有君与礼曹郎中独孤君暨予而君乃遽去朋友之谊固当有以赠君者况辱命邪君之为中书舍人也久矣从容於清华严密之地其所执笔而书者皆朝廷之谟训所以布德政劝励有位大经大法在焉其熟於耳目积於心思者如此其施於用宜若轻舟之遇顺风轻车之驰峻坂浩乎其无难矣故今领一郡士大夫皆为喜盖幸其道之行也若予者其喜幸加焉夫有地千余里为之民多矣所以致其戚忻节其劳逸察其饥寒而衣食之者太守也其任重矣忻戚之有宜劳逸之有节衣食之不失其时是之谓贤太守也然岂有他道哉仁而已矣夫民之所以戚且劳而窘於衣食者不行仁故也仁之所以不行者心有所蔽也苟无所蔽而发当於理焉民其有困於忧戚弊於劳役饥寒颠踣之不胜者乎无也为治之道莫有加於此矣君闓敏详练达於为政其於朝廷之德意盖知之熟其能行仁以惠斯民而无所难如予前之云也审矣而予复以此言进者非以为厉也所以厚於君而欲勉其业至於远且大焉者也君其亦有以处我哉
寿周子勉序
吉水周君子勉以前丙申岁生至於今乙已年己七十矣十月二十九日则其生之日也其子若孙将以是日大具酒殽盛宾客以庆之从子崇述为春坊谕德兼翰林侍读告予曰吾先人兄弟五人惟吾叔在吾视之犹父也庆寿之日吾弟长史孟简中书舍人崇厚皆适予告归得执杯酒致祝颂之意而吾乃不得遂焉因求诸公赋诗使持归歌以为寿子为我序之予谓人之寿考系於天然惟於君子也宜盖洪范五福寿富康宁而皆本於攸好德君子德修於身仪於人故能致寿考康宁之福而享其子孙之养不衰此岂寻常之故哉然既有得於天而时乃不遇焉徵呼发召以苦其外饥寒忧疾以挠其中则盖有自厌其生者矣兔爰之诗是也我国家圣圣相承仁育天下天下之人安於无事者五六十年为君子者修其孝弟忠信以享其福於悠久况如周君承世德之隆而为望於其族也哉其寿考而康宁也宜矣昔者诗人之颂君子也盖曰乐只君子遐不眉寿又曰乐只君子遐不黄耉则今诸公之诗所以祝愿於君者亦岂苟然哉抑闻之古之君子之老於其乡则族之子弟与鄕之子弟听其言观其行而皆笃於礼义厚於风俗盖其德之感人者深也今故家大族前辈老长之存者鲜矣聪明俊伟之才比比有也而谓笃於礼义厚於风俗君子不无慊然者矣而周氏有君在焉则必有以善其鄕族之人可知矣诗不云乎乐只君子保艾尔後愿终为君诵之岂徒祝其黄耉眉寿而已哉故书以为庆寿诗序
送黄指挥序
永乐六年朝廷择帅臣之老成而有才略者俾分鎭重地於是前密云中卫指挥使黄公瑄实受命镇淮安淮安南北之冲舟车之会也公瑄镇之十余年凡淮安居民与天下之人之往来於其地者皆安之今皇帝即位以仁逮下闵公瑄年老不欲烦以政而公瑄亦以疾告於是令其子锺袭职而公瑄得致仕乃请归镇江以老焉盖公瑄之尊府事太祖皇帝积功为千户守镇江有恩於其人及其後也太祖怜之俾食全俸养老於镇江而公瑄之兄公瑾为密云後卫指挥佥事亦归老於其地今公瑄又继之一门三世为官前後五人而三人者相继致仕以老於镇江何其荣哉予尝论之自古豪杰之士有卓立之志而抱过人之才者尝患不逢其时以建功业而传之不朽及其得时以逞功成名立矣乃或不能谨其终而挂於吏议或遂转迁流寓而无以为归者皆有之矣今公瑄父子兄弟逢国家兴隆之运得以才武自奋躬履行阵冲冒矢石以成功名享爵禄比其老也又得从容安逸以自乐於富贵之余而閲太平之盛此其福岂常人能及哉於是可见朝廷保养功臣之大德而公瑄父子兄弟之忠谨亦可知矣夫功成身退不辱其先者孝也奉法循理不失臣职者忠也公瑄归矣尚益修其忠孝之道以教其子孙忠孝相传於无穷则黄氏福禄荣名之传於後者岂有穷哉公瑄将行镇江人士何彦徵等在京师相率求予文送之夫以诸人之惓惓如此益以见黄公之宜於其人而人爱之也故为序以赠其行
怀忠堂诗序
怀忠堂者盐井中卫千户毛锺宗器所居之堂也宗器合肥人以材武入官其忠君爱国之心盖未尝忘也於是以名其堂士夫夫从而歌咏之今年来京师因余郡人戴【阙】持以求予序予未识宗器而嘉其志故不能爱於言夫忠者臣道之大端尽其职所当然而不顾其私之谓也自古为君者必以此望其臣而为臣者亦当以此事君然而贤否有异也贤者固能尽职而忘私矣彼溺於私而隳其职之所当然者皆不贤者也是以为史者书之以为法戒千百岁而下使人起敬起慕必孜孜奉国不二其心者也其不然者小则讥切之大则贬絶之矣则夫为人臣者何可以忘忠也哉宗器所以名堂者如此盖期至於古之贤者而後已与汉宣帝时赵充国为将击先零守便宜从事人或难之充国曰是何言之不忠也又曰诸君便文自营耳非为公家忠计也又曰明主可为忠言卒能定疆塲利国家尽忠不二以守其职是以功业显於当时名声垂於後世虽麟阁之废久矣然忠义气节传之百世而弥新若是者非宗器之所当取法也欤夫爵位功名之於人也譬若行路然自卑以及高自近以及远今宗器既列官五品矣而怀忠不已焉则何充国之不可及哉而斯堂与诗将亦传之无穷矣故为序而不辞
送李同知归安丘序
圣天子即位以来其所以治天下者不用他道惟仁而已故下诏蠲租赋免征徭恤困穷礼耆艾察群吏之贤否访政事之便不便者次第罢行以利民而天下欣然以喜又诏内外之臣凡年老病困不能任职者皆许自陈於是昔之耄疾不得自便者稍稍遂引去恩至渥也长沙同知李侯以考绩来京师既老且病矣乃以情闻於朝得赐归安丘将行过予告曰吉为御史县令擢佐一府可谓荣幸矣当勉力图报而廹於老病不获如志荷皇上矜怜赐归田里圣仁如天以吉之衰终无以自效矣子宜赠一言使吉之子孙观之知感荷於无穷也盖侯尝为令敝邑能勤於为政寛而不纵严而不残由是小民乐业而豪猾畏威自歛事以办治一邑称焉及陞佐长沙或往来京师弊邑之人无贤愚贵贱闻侯所在必致礼焉侯亦视之如所亲蔼然有恩以相接皆不以久而变其相慕悦如此岂声音笑貌之所能为哉盖必有道矣则侯之去直何可爱於言乎夫君子之仕止进退虽以义为质然尤贵於得时合於义矣而时不得以自遂焉犹为不幸也周之中世士大夫之在位者尽心於其职至於劬瘁而上不见知故其诗曰尽瘁以仕宁莫我有又曰岂不怀归畏此罪罟百世之下诵其诗者为之低徊叹息以伤悼其不幸则当时之事可知矣今侯遇圣明之时其以老疾而求退者义也上怜而从之使得以自遂者仁也君行仁臣行义岂非唐虞三代之盛世者乎故直为序其说以赠之不特使侯之子孙感荷於无穷盖欲使百世之下诵此言者有以知今时之为盛也
送刘御史诗序
刘君字维芳四明人其为监察御史有年矣始予见其貌温而气清心固奇之其後闻於彭君百链而得其为人盖能明於义利之辨严於善恶之分尝出按徽州徽州之人为善者皆敬而仰之为不善者则畏而歛焉其为人如此予於是敬之以心而非特以貌奇之也夫义利之不辨於人久矣义之所可或矫而否焉义之所否或激而可焉使为善者无所恃而怠为不善者无所惮而纵此学道之君子之所深嗟而痛惜者也则有如维芳者予安得不敬且重哉予又闻维芳故儒家其尊府尝为令於杞有治绩维芳之卓然自立者盖求不辱乎其亲嗟夫维芳可谓能孝者矣夫能孝於其亲则必思善其身思善其身则必思善其行以贻亲之令名此所谓立身行道以显父母者则予於维芳所以敬而重之者岂但已耶维芳既善於职会朝廷举封赠之典以嘉惠群臣遂以监察御史赠其父而母亦赠孺人皆赐之勅命维芳伤其亲之不见也思以获於上者而致告焉於是请告而归嗟夫上之所以逮下者仁也下之所以当自尽者义也未有义而後其君者君子惟笃於义而已矣维芳将行其同列之贤陈君宪求诸士大夫作诗送之请予言为序陈君维芳郡人也尝廵按江西亦能明於义利佑善而摧恶予之所深敬者也於四明而有若二人焉则予虽无言可得邪故书其为人之可敬者以为赠行诗序使人知是诗非徒作者也若夫为亲戚之荣乡邑之光则诸公之诗备矣此不着
送刘中书序
宣德元年八月中书舍人刘君长谦援例得请於朝将归其乡有事於家庙凡交游之贤乡邑之旧皆赋诗送之而属予序长谦在中书最久而以清慎勤敏见称朝廷举封赠之典以嘉惠任职之臣而长谦之父母已不幸久矣於是以中书舍人赠其父而赠母为孺人锡之勅命长谦荷君恩之不遗伤其亲之不待思以其获於上者而致告焉此其请归之意也而予於长谦盖不能无所感矣夫天下之为父母者莫不愿其子之才而为子者亦莫不愿显贵其亲交相愿而不相逮者盖多也初封赠之命下也士大夫之幸及其亲者皆动色相庆其不幸者则皆抱疾於无穷予与长谦皆然也今长谦捧勅而归修其告祀之礼以荣其亲於既没之後松楸桑梓皆被云汉昭囬之光而予方预修两朝实録矻矻旦暮之间以自效而不敢顾其私夫同有戚於其心而其迹乃尔异也则於长谦之行虽欲无感可得邪然朝廷之恩不但已也予之欲尽其情於吾亲者将不可冀邪虽然窃有虑也盖虑夫人之或闭其途也夫朝廷之予告盖亦以远近为期而凡往者多怀自便之心脱有不然则所以闭其途者将不在斯人矣乎则人亦岂忘於斯人也哉且上之所以推恩於羣臣者仁也臣之所当尽者义也未有义而後其君者长谦守礼而尚义非有若予之所虑者也而予於长谦谊不薄故为之序如此长谦其亦有取也夫
送罗都事复职序
延平罗辉为江西都指挥司都事既三年考绩来京师吏部以为称言於上俾复其职於是其乡之前辈户部侍郎陈公伯高属予文赠之陈公之言曰辉为太学生得今职其质美而气和识通而才敏其在江西也上官爱其能凡在下之人亦无有怨恶者而右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讲学士王公时彦亦为予言曩以省亲过江西识辉其从容闲雅周旋勤慎予虽未之识以二公之言观之则可知其贤於人矣予欲已於言其可得乎夫都指挥者古连帅之职也一道之军政皆属焉其任重矣故国家必以勳旧大臣处之经历都事乃其幕僚所以治文书而赞助行事者也亦云要且剧矣为之长者既勳旧大臣又多武人不熟文字惟主画诺而已故事一委於幕僚凡操纵有失其宜缓急有爽其度善恶惩劝有不得其道者当事之臣与司纠之吏皆略於其长而致察於幕僚故经历都事非诚有才能者不能於其职盖可谓难也而其能者则其属之卫所队帅伍长皆奔走之无不如志是亦可谓荣矣以辉之贤於人如此则於都事之职盖必有其荣而无其难可知矣夫今之制皆唐虞之旧也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而天下之治功盛矣士也无其才则已苟有才而幸见用焉则何有乎沉郁之患哉今辉始考绩己见称於士大夫由是而益谨於理益敏於事不以其所已能者自多而以其所未至者自勉则他日所就岂寻常可及哉故为序以赠其行
送郑知县序
郑侯焕文永嘉人始自监察御史为予泰和令寛厚而不苛雍容而有礼予邑之人皆无怨恶之者既九年考绩於吏部以最当陞然无缺可拟也俾为宁县令食六品禄侯将行其鄕友监察御史等求予言为赠忆侯初去泰和时深以难治为忧予闻之述其风俗之美诗书礼乐之盛山川景物登临览观之乐为文以赠之侯未能深信至於今久矣而人未尝有违言事未尝有玷累於侯者然後信泰和之人之易治也江西自昔称文献之邦而泰和为盛人所以诬为难治者盖曰讼夫讼以公言为文事有不协於公者相与公言之而已使事皆当乎理之公也则讼恶乎兴仕者不患其不公而以讼为患是岂善为政也哉且吾邑之俗最重仕者虽仓廪驿传征税之卑无不敬焉而况於府县之为父母者乎况藩臬之尊御史之重者乎使其行而公也其敬礼加甚焉岂敢有一言非诋之者其风俗之美如此惟吾邑仕者之临乎他邦也其所行公矣君子小人皆以为宜矣独豪猾之徒以为不便於已思有以中伤之如犬之搏狼之噬肆其恶以求胜而不顾可否虽御史之重不免焉其视藩宪府县可知矣仓廪驿传征税之卑又可知矣此其治之之难易岂不较然明甚矣哉故予益信吾邑之俗之为美而亦侯之所喜而思者也今去治寜宁为南昌属邑其地僻其产饶其民俗大抵与泰和同也则侯之成治功益易矣他日累其绩而进於膴仕其可量也哉侯当益信予言之不妄故序以赠之
送萧子敬序
萧君子敬吾邑之良也始自鸿胪序班授高州府照磨既而以累见谪仁宗皇帝在东宫时知其故及即位特贳免焉而子敬以病退伏田里既二年始克谢恩来京师於是仁宗皇帝宾天已一年矣今皇帝圣明在位图用旧人有司以子敬病不任事俾归老焉将行过予言曰吾居京师四十年束带执笏而进於显荣者亦二十年矣今以病归得优游於闲旷之地而自放於山水之间诚可谓幸矣子其无言以赠行邪予与子敬既同邑且同朝久诚不可以无言然亦将何言哉忆永乐之初朝廷清明四夷宾贡而修典礼弥文之盛子敬在鸿胪习於仪节赞相执事雍容进退以近天子道德之光其志气盖伟然也今年始六十而以病去则於其志岂不尤快然也哉古者君子之仕也盖亦将以行其志也然而至於尽瘁而上不知察者此其世可知矣今子敬之得以自遂也於上之恩泽其可忘哉子敬居县南四十里良田沃壤绕其庐有种鱼之池有艺蔬之圃异乎无以为归者也宾客之往来相与掇芳击鲜酾酒而酌之醉饱之余续康衢之謡咏天保之诗以歌太平之盛而祝天子福禄於万年此亦子敬之志也予虽未老然亦衰且病矣况乎当寛大之朝垂恻隐之实而可以驽弱之质久玷士大夫之末哉则予乞身而归以从子敬游而申其祝颂之志亦可冀而待矣姑书以赠其行
送王知县赴莱芜序
吾邑王绂用仪以进士得莱芜知县当之官有爱之者皆曰用仪质清而气和志端而材美宜为郎官御史朝夕在朝廷而乃仆仆走千余里以自试於一县何耶予应之曰君子之仕以为民也自公卿大夫至於藩臬之大臣所以佐天子行政於天下其职虽不同而利国利民之意则同也然其位尊而去民也远虽能善其政而不能亲致之民故民之被其泽也难矣惟令於民为最亲得因上之所行以施其惠虽甚剧且劳也苟以至诚恻怛之心而委曲图之民无不受其泽者此令所以为民父母也今之公卿大夫无临下邑者惟郎官御史或以事至焉然其势隆赫其好恶以道者盖鲜民往往望而畏之故事之操纵缓急必皆决於令而民一於令是听是以为令者苟无至诚恻怛之心则已其有至诚恻怛之心以利民而民亲之则虽公卿大夫藩臬之大臣孰敢不为礼郎官御史何加焉此君子有志於民者所以乐得之也古之仕者不为县令不得显於朝故县令之贤者多入为卿佐为大夫或至三公封侯者而今之由县令显者尤比比也用仪始仕即为县盖发轫於此矣先之以范史云之清而以至诚恻怛之心施惠於其民他日政成安知其不入为卿佐为大夫或遂进而上之皆不可知也岂但郎官御史而已哉视用仪之勉与不勉耳用仪闻之曰此绂之志也其敢不勉於是衆皆喜用仪之必有成也相率赋诗送之而予书其说以为序
送刘主事归省序
仁宗皇帝之初即位也大正庶官以新天下之治诏群臣之任职者皆封其亲又令以次归省且各赐钞而遣之於是龙泉刘斆仲文为刑部主事蒙以其官赠其父而封母为安人锡之勅命宣德元年正月仲文援例请告归省士大夫相知者皆赋诗赠之而请予序予谓仲文显於亲荣於鄕其志得矣予何以增益仲文哉姑相与道夫受恩之厚而期以尽心焉可也昔太宗皇帝在位时尝命颁诰勅矣在廷之臣莫不鼓舞讃叹盖喜及其亲而非止荣其身然方次第行之未徧也仁宗皇帝继志述事霈然隆恩均及小大真所谓其仁如天矣今皇帝嗣统一遵成宪庆泽之施愈益隆厚三圣一心嘉念羣臣者如此盖以劝忠与孝也夫君子之於是道当如火之必热如氷之必寒有不待劝也而况有所劝者乎然则吾党之士其何以报称也哉是故持已必敬莅事必勤持法必公临财必亷待物必恕一言一行无不由於理焉则庶乎其可也夫忠者孝之推也孝於亲者必忠於君然於忠有未尽则足以辱亲可不愼哉仲文归矣拜其亲於堂上母子之间命服辉暎百里之邑盖无有能及之者仲文处之益思所以报上而尽其心则他日之所至将岂止为一家一邑之荣而已也予与仲文同郡其居京师又尝同里其情盖厚也故相与期之如此遂书以为赠行诗序
瑞莲诗序
瑞莲诗若干首士大夫为少保永嘉黄公作也公谢病归就闲旷以自适处於椒冈寿徵庵盖其尊府静庵先生寿藏之前之室也公既完墙宇治封树庵前有池则种莲其中庚戌之夏花盛开有同茄并蔕者乡人聚观皆欣叹曰此黄氏之祥也於是绘为图而歌咏作矣公使直序其首直闻之祥者人感而天应之者也语曰作善降之百祥又曰和气致祥盖和气者善所感祥者和气之发也公忠於朝廷而孝於亲其感於天也久矣永乐中公在京师堂前之菊有联芳而并荣者静庵先生寿藏之初营也甘露零其上当是时人固知其为福之兆矣公由是历三朝官一品而当弼亮之任德业闻望天下敬而仰之静庵先生以公贵亦蒙恩封少保年九十余尚康强无恙公归而父子怡然俱享盛福是岂特愈於今之人虽古之人亦少有及者得於天也至矣及是而莲又表瑞焉莲花之君子也盖曰黄氏之福乃君子之德所致非偶然者天於黄氏何其笃厚明显如此哉公今才七十虽有微恙而精神不衰汉之胡广年己八十犹在三公位史称其心力克壮练逹治体公年少於广而精练过之今国家图任旧人岂能终老於外哉爵禄之盛尚当於他日见之矣瑞不徒作也因僭序其诗以俟
送王司务归省序
省亲之令仁政之大者也太祖皇帝时仕者有特命以行矣未着为令也着为令则始於仁宗皇帝今历三圣而行之不变深恩厚泽隆洽於庶僚而及於天下於乎盛哉予尝求之古矣周之武王圣王也四牡之诗曰将母来谂盖探其情而劳之耳非诚有是事也及乎後世陟岵鸨羽北山诸诗作皆兴念其亲而不得养焉则其政可知矣汉唐暨宋省亲着令未之有闻也而於今见之圣朝德政之施盖三代以来之所无者诚所谓如天之仁也夫委质为臣而不顾其亲者义也体念羣臣而使得及其亲者仁也下以义事上上以仁逮下上下交而为泰此治道之所以隆也钱塘王庭孟扬始自郡庠领鄕荐遂入太学擢授兵部司务司务九品官耳而其任则不轻盖一部之政凡官书出入皆司务省之稽缓则程督之有违缪则纠正焉盖舘辖之任也其不轻而重也较然矣非精勤通敏而亷公愼密者不能诚能举其职则往往去为达官亦着令然也孟扬之在兵部予闻其名久矣而未与处也然每五日则见诸为司务上其事於朝而多孟扬陈奏其词气清亮而容止详雅盖己知其为人而凡以职役相莅者亦多能道其善孟扬所谓精勤通敏亷公愼密者欤其去而为逹官不远矣孟扬父用敬尝为池州教授以卒而母夫人在堂至是请告归省母而展教授君之墓其同僚李克庄请予文为赠予故为序天子之仁与孟扬之善以送之使人知圣朝有超轶前代之美且知孟扬之为人非苟然者亦使其母闻之而有以自乐也
送成司训赴淛江考试序
国家设科目取士以兴太平之治其来久矣每三岁则令诸布政司合郡县之士试之取其中者而进之礼部任去取之责非通今博古至公且明者莫能也故为有司为最难盖士之致用以学问为本必求通於经而鉴得失於史然後能充其才以逹之於用有司者有其具又明以择之公以决之斯足以得人而无迷缪之讥其所繋重矣而惟自好之君子安乎内不惑乎外乃能知其重而加愼焉不然而云无失者盖鲜矣然是举也主於布政司而临以按察司与凡风宪之在其地者是皆欲得人而进之协德一心以成其事固善矣苟或异乎是任其势之所可为小则侵其官大则挠其权使不得自任焉则为有司者岂不尤难也哉予闻此多矣未尝不慨然叹息而兴慕於安乎内不惑乎外与夫协德一心之君子也今年当取士淛江布政司求有司之贤者得顺天府学训导成先生规具书币请焉先生欲辞不可乃促装就道同列余先生观等皆喜其有此行也求予文为赠嗟夫成先生彼之所以请子者盖知子之通经博古而公且明也盖知子之自好安乎内不惑乎外而能重且慎也然则子之任此不难也而为布政司与按察司者予知其皆君子也协德一心以成其事有得人之誉而无迷缪之讥可必也子其行哉予盖俟子矣是为序
送商参政序
国家以土宇之广生民之衆未易徧治也乃设各布政司置使以治之而以参政参议佐焉广东号大藩地连山海之间所统郡若县盖八九十其民衆可知矣而去朝廷为最远有所欲恶不能自达呴育抚摩使得其所惟於布政司乎望也今之为使者予未能知若参政商公则予知之久矣呴育抚摩其民而使之得所者盖其素志也然以予计之布政司之於民亦远矣虽有善政必下之郡若县而後及於民郡县吏皆贤则民庶几受其泽不然布政司虽欲利民而民不受其泽矣故郡县吏不可不察也布政司则察郡守与其僚为守者则察县令佐察之者欲皆得贤而已矣然大贤之生不数数见也取其贤於衆人斯可矣此善於彼斯可矣若必得大贤而任之予见其难也汉之文翁黄覇鲁恭卓茂人皆知其贤也求其比者盖无几然天下之守令未尝缺焉亦取其贤於衆人而已此善於彼而己苟为守者未能如古人而以古人望令佐所谓无诸已而求诸人未见其能恕也嗟夫喜圆而恶方好佞而忌刚任喜怒之私失是非之常为守如此者盖有矣未可谓无也今圣明在上务择吏以养民而取舍之任则付之布政司商公欲知令佐之贤不贤则必询诸守而行之以公予虑有如前之所云者致惑焉故欲为商公言之商公今考绩而归太学正陶先生永成求赠言於予予不能辞故书以为赠商公其有取乎哉商公名惠字元廸金华人
赠李县丞诗序
吉水李德固为分水县丞三年考绩来京师诣子告曰县丞八品官耳而与民社之寄吾为之无过人者惟洁亷自持以公勤莅事分水之人颇安之而为吾上者亦莫之恶焉予然後知居官临民不在多术也惟亷洁公勤斯可矣吾将奉以终身焉始德固在京师予知其侃侃自信善议论臧否人物不间疏戚皆无所回隐未尝不叹夫行之难也今德固往佐县而所为如此是不惟明於知人而又能愼於处己岂常情所可及哉夫公勤亷洁君子所宜务也位不计崇卑必用是而後举其职不然皆苟道也是不欲为君子者也然而世之欲为君子者盖少故有始而务此者矣未及期月而卒渝焉始之务此者盗名也未及期月而渝焉者素志然也此小人之尤者也爵位之贵而小人之尤者处之不亦忝乎哉其於任之之意与民所以仰赖之心何如也德固既能此又将奉以终身诚能之不谓之君子其可哉抑予既嘉德固而又喜为其上者盖德固能此而为其上者莫之恶焉莫之恶者爱之也非亦务此则安知其可爱哉此予所以喜也於乎人之好恶失其正者多矣举其所知者为德固诵焉有罗仪范者德固邑人也为肇庆府照磨亦能务此而尤加谨焉所不能者软媚而已奉其长之命有事於瘴鄕虽疽发於背亦不辞擕二隶负米以行相与共食二隶厌苦之然卒竟其事而归若此者不一也京师大人君子皆知而爱之惟其长恶焉卒廹使谢病去所遇如此岂非命耶孔子曰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德固能获乎上以惠利其民盖可谓幸也德固慎终如始则获乎上者岂止是而已哉因其归也故序以勉之凡以诗赠者皆列於其下方云
送刘经历序
吾邑多大家服诗书循礼义者所在皆然而县之西鄙则称刘氏当其盛时土田之富室屋之华池台园囿之胜宾客之多衣冠文物之美燕游吟咏笑谈之乐表然有誉於当时然未尝矜持以自高刻薄以自殖一乡之人皆安之盖诗书礼义之习胜流风余韵足以善其後故今之为子孙者皆知以诗书礼义为务而不愧於前人前四十年予与本静游郷校本静质而文愿而恭简而不肆和而不同孜孜矻矻以读书穷理凡世俗之所好者未尝一动其心盖亦其族之良者也业成陞太学出而用之得海南卫经历军帅皆武人不知书其所行鲜不违於理违於理则入於法本静维持赞相必使事得其宜而下蒙其惠於是所至有名皆曰刘经历君子人也吾邑之仕者多也盖尝闻其所为苟有善则欣然喜以为与有耀也本静誉望如此非独无愧於前人而亦有光於乡邑况又予同门友乎则予之喜可知矣今年以内艰服阕来京师其年才六十一即以老病不能任事恳辞於吏部吏部以闻许之此又与贪位苟禄者异矣予滋为之喜然亦不能无愧且慕也盖予少本静数岁而滥官三十年今亦老且病矣犹縻於职务不能去视本静之超然自得安能不愧且慕哉尝爱本静之里临水而背山田既衍沃而风俗淳和本静兄彦相於予为姻家而予姊夫杨公子行与其弟子诚子佩居处相望其他故家大族亦多与予善欲买田居之未遂也本静幸与诸公谋所以处予者他日乞身而归杖屦相从逍遥东阡西陌间饮酒赋诗以颂君德之盛不亦美哉故於其行序以送之而并道予意以俟
赠医士李思讷序
姑苏李思讷以医名京师久矣往年予友刘士拯得伤寒病势甚危更数医莫能愈人以思讷为言遂往求之思讷投剂而病去士拯赀谢不受乃求予文赠之曰思讷不特医可重也其谦恭详慎尤有足多者予喜而赠以言其後予息病疮疹亦致思讷而病已不可为然观其言动诚如士拯所云者心亦重之往往为人道其善不见者三年矣今年少师吏部尚书蹇公有疾在中脘间一发辄痛楚不胜他医投药或暂己已而复作终不愈宗伯毘陵胡公言思讷於公即召致之思讷治药服之病良愈公亦重之因酧以币思讷亦固辞曰斯道也生受教於先人兹效用左右得无差失幸矣且公为国家大臣福禄未艾固有隂相默佑之者生敢贪以为功哉於是公益重其为人属予作文以彰之予不能以复出辞且念人之有善固不嫌於屡书也予尝论之古圣人之为医所以济人非以为利也其心之仁盖与天地同量故以医为业者必当思圣人之心恶可以利贼之哉且仁义未尝不利也苟贪利之心炽则行仁之心冺於是有譸张捭阖自以为功能而钓利无厌者夷考其实卒亦未见焉是皆仁之贼君子之所恶也公今之元老朝夕天子左右以图议政事其所繋重矣有疾而思讷愈之其为功也伟矣然而退然若无与者其贤於斯人远矣哉思讷宜无变其志古之名医载在史册多矣其心之厚於仁者皆所宜法华陀虽高而矜肆取咎非所愿学也思讷勉之使他日有传焉
送刘教谕赴宜宾序
吾邑刘通李显以永乐丙午乡贡进士为泸溪县学教谕遭外艰去今年起复来京师得典教宜宾宜宾汉僰道县犍为郡治在焉梁初定夷獠改犍为戎州历代因之宋政和中通判苏时言於朝曰今文教大同远近若一而此县与州犹以戎僰为名则是鄙夷其人请改之於是改戎州为叙州僰道县为宜宾县国朝升州为府仍置治宜宾则宜宾固大邑也季显将行或有病其远者予曰君子之仕贵乎教之立道之行不以远近为虑也宜宾介两川之间其山水奇秀而风俗朴美是以其人多说诗书尚文艺盖自昔已然况於今日圣化之盛哉则其教易立其道易行可知矣若以宜宾为远则今之州县固有在宜宾之外越千百里者岂不尤远乎使季显之教不立而道不行则虽在鄕党州闾奚贵哉予欲季显务其道谨其所以教而无负於委任远非所虑也且吾闻之在宋之时县之人有廖翰者以孝义闻於世其子琮与眉山苏氏同年取进士官於朝有亷退之节其後豫章黄太史谪居於此而与廖氏父子游太史孝友忠信文学议论百世之士也其流风余韵足以使人起敬起慕故宜宾之贤才至於今不絶也季显以圣人之道体诸身日与诸生讲诵而服行之而又举廖黄诸公之近而可知者加勉焉使诸生之学行无愧於前贤斯无愧於圣人则季显之教立道行亦无负於朝廷兴学育才之意矣若以远而自怠则非予之所望也季显闻之拜曰先生之教是也通请服膺焉於是书以畀之
赠陈从道诗序
从道苏州常熟人永乐中以医荐入太医院今年既七十援例乞归其郷朝廷许之苏之仕者夏?仲昭等喜其志之遂也析唐人诗闻说故乡香稻熟片帆归去就鲈鱼二句为韵赋诗以赠之复来告予曰从道读儒书而兼善医术又以赀富闻一乡好礼乐义鄕人重之其所居最幽胜有田园池沼之饶花卉竹树之美作南墅草堂放鹤轩露香亭於其中宾客有过门者必相与倾倒为欢今从道虽老其风流胜概犹在也则於其归岂不乐哉诸公赠行之诗宜有序敢请於先生予谓古之君子重去其乡果不得已而去然岂终能忘之哉是故有幽而楚奏显而越吟者则人之情可知矣礼曰大夫七十而致事又曰七十曰老而传又曰五十不从力政六十不与服戎七十不与宾客之事盖使之安於乡里而从容以乐也然昔之人有去其乡而委身於国其用舍进退非已之所能必於是有尽瘁事国不已於行如小雅北山之所叹者岂非以其时哉今天子在位圣仁如天知老者之欲安也诏仕者七十许致事凡在官使者皆如之於是山砠水涯幽雅闲旷之地始有冠带而居杖履而游逐云月之去来玩鱼鸟之翔泳者此太平之盛观也从道何幸亲遇圣明之世哉予尝闻之常熟滨大江连巨海陂池湖荡聨亘乎四境其地皆膏腴常稔之田盖苏州之优饶冠两淛而常熟又为诸邑之冠其人既富而好文其燕娱游赏之乐他处所不及而水陆所产鲜肥甘脆之物又足以资其美四方之士留连於此者不絶也以从道之旷怀雅度其为乐可既耶抑岂能忘所自耶酣畅之际必有咏歌以颂圣德足以继康衢之謡者宜谨録之使他日有考也
赠宋知县赴泰和序【代李学士作】
宋侯名懋字时勉江隂人素以才行称於乡监察御史陈耘举以应求贤之诏既至京师诸大臣羣试之以为能授宛平县丞宛平京邑也其事最为繁剧侯介然自重不可干以私凡其所行必度於理理之所可即行之其不可者虽强之弗从也予闻於县人久矣今年改泰和知县泰和於安福为邻邑其山水清秀原田衍沃民以户计者凡三万於养生送死之具不他求而有也其人习诗书尚文艺诵读之声相闻不独城郭为然也虽深山穷谷亦往往有之其学问有成者多出为时用下士小民皆能知道理畏法度赋税力役以供公上者未尝後诸邑其或有所论诉贤令丞以理谕之酌其情之轻重而加惩劝焉多不终讼而罢其俗之美如此故自昔号为易治予尝闻之昔江隂徐侯来为县亲君子远小人其爱民如子无酷刑无暴歛若奸豪有干法者则严治之不贷也是以小大之民各得其所至今五十年犹传诵不衰後之继者各以其才为治苟有善及人人皆思之然於思徐侯也为深则人之情可见矣太史公曰奉职循理亦足以为治何必威严哉今之为县者多矣其循理以治民者未必胜於肆威以厉民者之衆也鲁恭卓茂之不继而屈突盖齐元振是效为之民者果幸也果不幸耶宋侯之治必度於理意不止於徐侯其将为汉之循良也与今之泰和泰和之幸也上有循理为治之贤下有明理思治之民泰和之治将不为中牟密县也乎侯将行县之仕者求予言赠之盖以卓鲁望侯也侯尚思副其所望哉而其土俗民情亦侯之所宜知故书以为赠行序
杨导叔简字序
少傅西昌杨公冠其中子导而字之曰叔简予忝为宾则既以命之矣叔简又请其义於予乃告之曰导者择也简者分别之谓学莫大於择善顔子之所以为贤亦曰择善而已谓之择则固有所分别矣子之尊公以是命子岂欲假借以称道也哉其望子至矣夫人之生莫不有是善然不能纯是善者气禀拘之也是故君子必当审其所以发善者由之不善者改焉天下之事莫不有其理然不能纯乎理者物欲害之也是故君子必谨其所趋是者从之不是者违焉内择诸心外择诸事分别严而取舍正人伦日用之间必皆尽善斯可谓之君子而朋友者君子进善之资也盖择之或未精行之或未当非朋友匡正之益而欲不悖於道难矣然而有损友焉逢迎阿附以陷於邪僻不可不择也子读书以明善择善以饬身又求益友自辅而不怠以止焉则子之为君子也无愧矣传曰顔何人哉希之则是子必勉之叔简拜曰先生之教是也导敢不勉予嘉其志而愿其成因书以为赠
郑氏族谱序
郑氏於泰和为大家其先本荥阳人宋端明殿学士?之子新通判吉州遂家泰和羊马巷新後四世有叔文者徙居云亭鄕之五塘庄其居今双溪则不详所以徙自新之後虽无仕者然其子孙蕃衍盛大以赀产称一鄕国朝洪武中宗显始由邑庠生出为武陵典史再主济阳新安二县簿廷宾亦以才选今为祥符递运大使而廷重亦游太学駸駸且向用三人者盖今郑氏之显者也然郑氏之所以见重於鄕邑者非自兹始予闻邑中父老言郑氏之前辈长者多惇厚质直其所言所行必本於为善诡欺薄恶之习无有也其世积如此则其子孙之盛固宜矣予家距郑氏二十里昔居家时或有事於其鄕而一过焉见其垂白之老者一二人其言犹有惇厚质直之遗风於是窃叹故家大族之所以维持封植者固自有本也盖由世之豪爽雄杰者而观之惇厚质直诚若有不慊於意者然所以涵养本原而畅达其支流者盖在此而不在彼矣故予有慕於郑氏也古者世家大族必有宗法以联其支後世宗法废其所以正伦理笃恩谊者以谱牒在也故宗显修其谱牒为甚详盖自始祖至於今秩然有序而不可紊其用心勤矣予交宗显最久其易直之行亷洁之操予所甚敬也故因其求而序其谱且推明其先世所以致夫子孙之盛有本者如此盖欲以勉其後人庶几引而不替也
抑庵文後集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