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三月十二日

仆于初六日抵省。数日之内,应接纷繁,实非孱躯所能耐。所幸雨亭、作梅诸君均与李宫保心心相印,其于北征饷项必能切实维持,不藉鄙人筹及纤细。入款大宗仍在苏垣,除厘金宜认真厘剔外,尚求阁下于丁、漕二项早为筹画,以备提济北饷之用。只要剿捻紧饷不误要需,年岁中稔不生他变,则鄙人虽以病躯将事,不至陷于大戾,即为至幸。

初一日派赴鄂省之弁,顷已回至金陵。舍沅弟忧悔之余,精神尚好,公事不至废弛。六神口之败,殉难阵亡将士数逾三千,逆焰愈张,实深焦愤!群捻尚在黄陂、黄冈一带。春霆以小嫌引退,虽奉廷旨谆留,少帅函催,然远在南阳,恐急切未能赶到汉、黄,与诸军同心会剿也。

舍弟之意,专望刘韫帅急履湖南之任,俾筱泉迅赴楚督之任,庶几救其过失,扶其阽危。顷刘韫帅已至瓜洲,即日当来金陵,与鄙人晤商一切。国藩拟派轮船送之赴鄂,而小儿亦随之回籍。敬求阁下寄函至沪,于天平、铁皮、海生等船中酌派一二号,星速由沪驶至金陵,派令赴鄂一行,至以为荷。

复张子青漕督 同治六年三月十四日

承示堤工无款,酌提赈款兴修,自应即饬所司如数筹发,以符尊指。受亭有张福口引河要工,云浦一人又不能兼顾二百余里,已列台衔会檄云浦兴修百二十里,敬之兴修八十余里,以期迅速。其新坝工程,不知需费若干,弟另檄云浦勘估,迟日再当会檄兴修。

至以李都转借补徐道之缺,此君资深绩懋,吴仲帅曾屡称之。闻临去颇有嫌隙,又闻仲帅奏请以道员留江借补,业奉部驳撤销。徐道一席,李少帅临别时嘱意于陈心泉观察。该道办星使粮台兼营务处,上届拟补斯缺,鄙人系以星使作主,此次拟应俟少帅信到,再行商夺。

致鲍春霆军门 同治六年三月十四日

月初接奉寄谕,始知阁下有引疾求退之请。正欲作函询候起居,适接尊函并咨送二月十七日疏稿,又接李少帅来函,并抄与尊处往复数书,方悉阁下以上元日之捷,与舍弟遵旨复奏情形不符,不无介蒂。舍弟疏中所称,铭军系与任股接仗,霆军系与赖贼交锋,盖误听擒贼之供词。贼中任强而赖弱,人人共知。擒贼之供,盖心中实畏霆军,而口中故作不畏霆军之辞,以为霆军所攻破系破赖股之弱者,非破任股之强者,作此夸张之词,以欺骗舍弟。舍弟既不知任、赖之强弱迥殊,又不知擒贼之大言欺骗,遂据此语以入奏,致阁下正月十五日之奇功,五日穷追之苦战,几致埋没一半,宜阁下愤愤不平,浩然思归也。惟舍弟此次奏片之错,由于误听擒贼欺骗之言,而平时于阁下实深爱而敬佩之。数年来,舍弟寄敝处家信数十封,无一封不称阁下之好也。自去秋至今春,寄谕多责备阁下之词,阁下告病开缺,知者以为与舍弟新有嫌隙,不知者或疑为于朝廷微有怨望,虽寄谕亦疑其要挟。人生在世,所争者名耳。古来贤将帅以流传万世,不过得一忠字之美名耳。阁下苦战十余年,久著忠劳之美名,岂可因与舍弟小有嫌隙,而令外人疑为要挟乎?仆自去岁以来,寄谕责备者七次,御史参劾者五次,从无不平之意形诸言色。即因病陈请开缺,亦不敢求回籍,又不敢求进京,但求留营效力耳。顷又接阁下三月初二之折,两次皆请开缺回籍,与仆之请留营者情事不同,恐外问之疑议更多。仆欲劝阁下力疾治军,又恐阁下伤病果剧;欲不劝阁下力疾治军,又恐阁下名望大减。若仅为舍弟奏片错误,则仆当代为负荆谢过;若别有郁抑之处,则请阁下勉强忍耐。古来忠臣,未有不多受磨折者,幸无坚执为荷。

复乔鹤侪中丞 同治六年三月十五日

陕中回、捻并扰,据寿卿来禀,已有合股之说。但贼中两股相合,与官兵之两枝相合其事略同,而其彼此猜疑,心力难齐,则更甚于官兵,故贼之强弱,不尽关乎分合。自去秋以来,张、任合,而湘、淮各军未尝不偶胜;张、任分,而秦、鄂两省未尝不大败。惟二寇初合,我示弱而缓图之,则彼之情好携,转有可乘之隙;我恃强而急追之,则彼之交愈固,将怀必死之心。请嘱寿卿与诸军,待捻、回合来找我,而后与战,我不必先找捻、回也。

已屡具前函,不能多济,亦断不肯漠视。大约于月协甘饷三万项下,酌分一万济秦,分拨二三月,再看陕甘督抚军事分合何如,续行定议。弟于初六回至金陵,诸事纷繁,毫未就绪,俟复奏后咨达冰案。

晋藩一席,已授仲良,未到任以前,令胡莲舫署理。当能筹济库、郭两军,于尊处不无裨益也。

复李幼泉副郎 同治六年三月十六日

统军之说,两年以来几经踌躇思议,阁下年富力强,器局闳达,鄙人本欲倚以办贼,又以两令兄同领封圻,而淮勇诸军皆助李氏建功,成名之人诸李中无一人身临前敌,与同艰苦,恐无以服诸将之心而塞天下之望,是以专欲阁下勉为其难。少泉亦有令阁下磨练军事,造成大器之望,又恐阁下不娴战守之事,又恐有拂太夫人之意,故前此屡前屡却,久无定计。直至去年九月寄信至敝处,始言欲求替人,自不能不令诸弟统军,盖自以王、董二镇归阁下统辖,而令二兄之计始决,而鄙人之计亦愈决矣。今来示欲卸营务、统军两差,以闲身随兄照料一切。此不特鄙人不便强劝,即令二兄亦有难于相强者。盖统将之道,必须身先士卒,两军交锋,危在呼吸,若非阁下有破釜沉舟、伏波裹革之志,他人强之从事,已不免于抱怨,况令兄上顾慈闱,下怜弱弟,岂敢稍涉牵强乎?又军事最贵气旺,必须有好胜之心,有凌人之气,酷羡英雄不朽之名,兼慕号令风雷之象,而后兴高众附,有进无退。阁下襟怀恬淡,于官阶、功名二者不甚歆慕,其长处在此,其于带兵不相宜处亦正在此。阁下既不愿统军,仆当函商少帅,另择统军之员。

接少帅初八来缄,力求并军之法,欲以树军归并于省三,以勋、盛归并于仲良,以开、奇归并于阁下,而以琴轩独当一路。鄙人与作梅之意,则欲召郭子美来,仍与勋军为一路,开、奇仍为一路,树军归附铭军为一路,仲良会合琴轩为一路。郭子美果来,宜裁散营,令其另募新营。如此,则阁下可卸统军之责。盖阁下阅历战事太少,开、奇将领勉强归属,勇丁未必信服,若仲良兼统勋、盛,则断不相安也。阁下纵不为统将,务须择劳苦之事而任之,助阿兄御此大难,断不可怀事外安逸之福,不可存问舍求田之谋。吾两家门第太盛,人忌鬼瞰,处处皆是危机,时时皆伏祸胎,除却耐劳尽忠四字,别无报国之道,亦别无保家之法,至嘱至嘱!千万千万!

来函询及保举事件,仆北征年余,惟铭、湘二军开单奏奖,鼎军则批准汇保而尚未出奏,盛军则并未批准,而以其战事稍多,曾经函商少帅,请其酌量略保。此外如刘、杨、张、松、桂、开、奇等军,似均在不应保之列。请与令兄一商,应如何而后士心鼓舞,使真出力者不与滥竽者同视则善矣。

复彭宫保 同治六年三月二十七日

贵恙乘春易发,本年木火司令,入夏以后,尤宜加意调摄,不使肺金受克,自能勿药有喜。李牧春棠业经接见,当随时造就,以副雅怀。雷玉春遗缺,敝处已准李质堂之咨,以田名魁署理。熊殿元一员,俟留为异时之用。至贵部各员,来示欲于长江水师外,拟补江南陆路各营。查近来水师诸员,尚有长江新设各缺可以位置,而陆营员缺有限,人数尤浮,已不无向隅之感,若再由水师借补,尤觉偏枯,碍难照办。

水师星散各处,久未操练,鄙意欲将外江、淮扬各营调至下关操演,轮流阅看;其内江各营,请阁下调至裕溪口阅看。惟各营均有分汛防盗、驻卡、巡查等事,必须另有闲营前往接换,而后可调该营来操。目下闲营实少,只好令外江、淮扬各营于阅操后再行补缺,内江各营于补缺后再行阅操。如尊意以为可行,则请贵部腾出闲船五六十号,以备派往各处更换调操之营,乞速示复。

二小儿曾点牛痘一次,顷复因感发天花,危险异常。幸荷神灵保护,始得化险为夷,此二日已次第结痂。知念附告。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三月二十九日

春霆病重如此,自难再理军务。鄙人即日委员携带辽参前往看视,并请其乘坐轮船前来金陵,安心调理。渠若允来,须吾二人会前函具奏,即请由尊处主稿,与春霆相距较近,声息易通也。至该军接统之员,来示谓娄优于宋,与鄙见不谋而同。宋长庆人虽善良,毫无断制,娄峻山则才能了事,临阵调度闻亦有条不紊。敝处已具公牍私函先行咨调,请其赴天津乘坐轮船,速来金陵面商一切。即日当专折奏调,疏中即言由尊处抄示宋国永等公禀商调娄镇,彼此意见相同云云。但娄镇未到之先,或鲍公暂不离营,或尊处暂檄宋镇代理,均请卓裁定夺。兹将本日敝处寄春霆、印渠二信抄呈台览。

舍沅弟右手筋痛,不能作字,闻近日至德安与左帅面商军务,未知不甚隔阂否。铭军整理已齐,省三由信入鄂,大旆即驻信为援,声息益亲,但恐此局定后,贼又北窜齐、豫耳。

云浦督办苏州厘捐,子奉仍管太湖支应,雨生、作梅均与鄙人说及。顷作梅前往苏垣一行,俟其回宁,即如尊指分别檄行。

复李眉生廉访 同治六年四月初六日

敬营遣撤事宜,此间有批贺丞禀,顷已行知尊处。上年十月张敬堂将开差赴洛时,面告仆云,临淮饷项未到,殊为竭蹶,幸营中公夫一款,存项尚有五六千金,可作购买车骡之用。在徐时,曾以此语奉告阁下。昨批贺丞禀,却未将此语批出,盖款目太巨,恐追究终难合符,且恐仆听时不审也。阁下与贺丞、凌贡生追问叶荣,但求大致不错,于月领正饷严行诘责,其公夫存款不必追到十分,阁下相机以为张弛可耳。

敬堂御敌殉难,据乔鹤帅、刘寿卿叠次函禀,俱称被戕贼手,矛伤刀伤某处,指载分明,并无部下推刃之说。张洪吉如果实有其事,在秦诸军岂遂毫无闻见?寿卿平日与敬堂至交,是日与之同战,岂其漫不加察?若有他故,岂肯默无一语?其为李良田回家捏造诬陷,决无疑义,实为罪不容诛。敬堂完节,业已奏明,若此说一腾,则身名俱隳,恐不能瞑目于地下。查该军统领阵亡,诸将本有不顾主将、救护不力之罪,俟李良田来此销差,即请尊处将张洪吉密拿解辕,将该二人分别治罪,更不必连引他词,较为直截。

另寄谢恩折稿,已交晋卿缮写,由敝处包封,四月中旬专差代递。敝处谢京察议叙恩,亦于此次拜发,折差归时计已五月底矣。届时恭录批旨,行知尊处。

复赵玉班廉访 同治六年四月初六日

弟于三月初六抵省,应接纷繁,案牍丛集,几于日不暇给。继以二小儿感出天花,其初药剂误投,危险万状,嗣经痘科医治,始获安痊,日来次第脱痂,附告一慰。

鄂中自铭军挫后,又有二月十八日彭军六神口之败,几不能军。春霆虽屡著奇功,因少荃宫保暨舍沅弟先后奏报与其自奏战状小有不符,再疏引疾。初疑其芥蒂未融,正在贻书劝慰,顷接春霆来函,言其病势甚危,欲以军事暂交舍弟统属,为之焦灼!敝处即日委员携带药物前往看视,且请其乘坐轮船来金陵养疾,而另调娄云庆南来接统该军,未审即能定局否。

复吴竹庄廉访 同治六年四月初九日

莼卿锐意整顿厘卡,实因一路访察,各该委员未能认真起见。至于阁下用心之苦,渠亦慨乎言之,非与尊处有所异同也。不可操之太急一语,自是沈几妙用。顷者鄙人亦嘱以多其察,少其发,酷其罚三言,守此而行,厘务当有起色。

张方伯深沉厚重,得阁下和衷共济,使鄙人无四顾之忧,至以为慰。杨牧月前来此谒见赴任,易令已另札委军械所矣。

省垣造谣揭贴,当中外交涉之际,此风尤当禁止。但平时亦当传集绅耆,委曲开导,庶不至激成事端。鄙意办理洋务,小事不妨放松,大事之必不可从者,乃可出死力与之苦争。当康熙全盛之时,而天主教已盛行中国,自京师至外省名城,几于无处无天主堂。以今日比之康熙时,则传教一事犹为患之小者,故鄙意不欲过于纠缠,正欲留全力以争持大事耳。阁下以为何如?

复张子青漕督 同治六年四月十九日

前接初二日一函暨图说节略两纸,具见荩筹广运,烛照无遗。因敝处前有复函在途,少稽裁答。旋接初六日惠书,兹又奉到十三日一函,敬悉种切。

接大咨后,即于十一日檄行欧阳总兵,亲带水陆弁兵速往剿办。健飞回浦时云,未接敝处文檄,计其时本尚未到。惟弟前批渠禀,嘱其相机亲自往剿,自不必定奉专檄,乃可启行。今阁下因运防吃紧,又留健飞回防,仅拨水陆两营会合王得胜兜剿,殊恐未必得力。该匪若果出没外洋,即健飞亦无如之何也。轮船虽有五号,而三号皆系货船,并无炮位,其两号有炮者,天平轮船已送漕北上天津,铁皮轮船已赴安庆,且太小不能出大洋。至狼山、福山二镇,虽有外洋水师之名,废弛已久,无一能出洋之船。惟崇明有各绅商捐输之艇船,昨檄令借与狼、福二镇一用。宋镇并未应允。且闻其船亦但能在崇明内洋巡捕,不能远出外洋,竟达海州。故屡接大咨,令拨师船出洋,敝处并未檄行者,非有所吝,实无可出洋之船也。此等情形,不知狼、福二镇已据实呈明尊处否?海盗古称难捕,一则以出洋战舰难得,一则以大海波涛中战将尤为难求。弟于此事不甚认真者,盖恐急之则彼必出洋,万无制之之方,缓之则彼或回巢,稍易踩缉。今已毁其巢穴,更难设策矣。

新纲甫开,盐捐断难集数,又不便停工待款。杨庄以下需款,据海分司报,业已先行筹款垫解矣。至清淮饷需支绌,自应酌量通融,惟数不能多。请即以咨牍来商,当于江北厘金项下酌拨,以济急需。

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四月十七日

顷接惠书,远荷垂询周挚,感纫曷任。前月本拟令二小儿附轮船回家,俾大小儿来金陵随侍,因二儿感出天花,在署调治。年已二十,花极稠密,误服诸药,危险异常,幸而遇老痘科,化险为夷,现已满月脱痂,可慰锦注。惟体气素弱,骤难复元,应俟调理一两月,方能放心就道。

承示十条,新政之美,志识之远,心术之厚,均堪佩慰。兹就鄙意略加商酌,诸惟卓鉴:

——裁革平余并裁填衙之常规、节寿之门包,举各省数百年之积习一扫而空。名为州县之供亿,实则闾阎之脂膏,惠所及者远矣。又不详奏立案,以炫己长而形人短,弥见德量之宏,精进不已。蒋中丞奏裁韶关陋规,已嫌奏疏过于夸炫,闻每月提藩库、运库二千五百金,并不奏咨,尤不足贵矣。惟尊署月入仅四百余两,断不敷用,自应仿照雨亭之例,另筹津贴之款,俟酌定数目,再行饬知。刑、钱、书、启诸幕,俱不可少,腾出精神,以图虚静而谋大事。

——被扰较深之州县,仍准议免议缓;其元气渐复之区,不准减征,此亦察吏最要关键。州县陋习,以不催正供为市恩之地,即以多征少解为中饱之谋。胡文忠昔年痛恨此风,故专以催科课州县之贤否。且谓阳城二语,为不肖州县之护身符。又谓后世正赋,比三代之什一轻减倍蓰,催征则导民亲上急公之忱,不催征则长民犯上作乱之机等语。国藩亦深以胡文忠之论为然,但须力禁浮收。地丁每两一正一耗收钱二千,实不为少。请阁下查有溢收分文者,立予撤任。既革浮收之弊,则催征乃州县之本分,民间之大义,不可放松。

——考试各官,近年惟江西最为认真,参革甚多,国藩颇不以为然。自唐宋以来,考士属之礼部,考官属之吏部,《文献通考》中亦分立两门。前明及国初选官,皆考一判。今虽不考判,亦尚进月官卷,是考官及六部之权,非外省所得为政也。鄙人在皖,每日接见三员,但令书履历数行,观其字迹而已。阁下本有综核之名,属员畏者较多,爱者较少,于考字尤不相宜。以后接见僚属,请专教以善言,不必考以文理,略有师生殷勤气象,使属员乐于亲近,则阁下无孤立无与之叹,而德量益宏矣。

——前敌饷项,第三关添平余八万,业已解足;第四关添北课十万,皖省漕项一万,计尚微有溢数;第五关添尊处筹出四万,所少无几。来示苏省盈余尽解北征,但求岁事中稔,决可不误饷需。至接印日期,照例无须奏谢。

——整顿厘卡,“不望兴利,但期除弊”二语,最为扼要。州县以民为民,而卡员即以商为民,卡员不知恤商,犹州县不知爱民。州县无不作恶之差役,卡员无不作弊之司事。阁下耳目之长,心思之密,冠绝时贤,嗣后整饬厘务,请以“勤教卡员,严查司事”二语为主。至商民照章完厘,梗令者少,可宽者宜稍崇宽大。仆顷奏拨二成洋税,亦为厘务难再加搜括起见,虽未经说出,而立意与尊处之“不望兴利,但期除弊”相符。

以上各条,均就尊见微加参酌,此外如禁佐杂之遭受,惩司书之需索,皆极有关系。阁下志迈识正,不难力追古人,但愿于众醉独醒之际,仍以浑字出之;于效验迟缓之时,更以耐字贞之,则人皆感其乐育,而于己之养德养身,两有裨益。

致彭宫保 同治六年四月二十四日

近日不审尊体所苦若何?至为驰系。久晴望泽,连朝步祷,今日始沛甘霖,早稻虽已过时,晚稻犹及下种,为之一慰。

戈什哈刘国成自襄阳回署,接春霆复信,已于十三日登舟,将赴汉口养病。据刘弁察其病状,十分沉重,各伤皆发,头顶一伤最重,时流黄水,久不能言,面色如炭,仅食米汤少许,非得神佑,恐难痊愈,焦虑曷已!

金陵会馆系仆与阁下创立,乡人颇以为德。其昭忠祠与会馆多相交涉,董事亦经管两处,其势宜合不宜分。查金陵克复之后,全赖水师肃清江面,上游三千里皆由苦战得来,最后攻克九洑洲,勋绩尤伟,死事良多。而金陵昭忠祠仅及楚师陆军,未列水师,祀典实为有缺。鄙人拟于后二进改为一大进,作此祠之正厅,祀水陆之统领、营官,而勇丁不与焉,其下两进,甲子冬已编立陆军哨勇之神牌,兹拟仍如其旧,惟正厅则水陆并重,庶几心安理得。吾湘人之官江南者,目前已觉无多,陆军尤为乏人,恐三五年后,昭忠祠即无人照管。惟长江水师额缺较多,更历二三十年,湘人之在江南水营者计尚不少,是昭忠祠必为水陆所共有,论功绩乃为平允,论经管乃可长久。特此奉商,请阁下玉成此事。以后鸡鸣山下一祠,作为楚军水陆昭忠祠,与会馆同归值年者经管。国藩当会列台衔再行奏请,俟奉旨后,仿湖口昭忠祠之例,国藩与阁下各作一碑记之,余俟会晤时详议一切。

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五月十七日

考官将遍有赏无罚,与江西昔年之动辄甄别休致者迥不相同,如此则陶成之意多,操切之意少,有才者乐于见长,无文者亦不至望而生畏,虽常考亦自无妨。此间拟停期满甄别之考,因其事太无根据,非欲博宽大之名也。

听讼催征,严立程限,逐一稽核,自有实效。王雪轩虽长于催科,然好用轻锐少年拜认师生,亦坏苏省风气。阁下当法周、汤诸老,何必取法乎下?

清粮垦荒,诚为要务,然下手实不易易。能就二百余则中定为简明章程,只留三则五则,使愚民一望即知,庶几易于遵守。垦荒委员分肥朦混,亦应撤参一二,以儆其余。此等处未可稍事姑息,将来另定劝奖章程,仍须先遴贤员,徐议良法。仆在安庆议清丈田亩,造鱼鳞册,以未得贤员,卒未办成,至今抱愧。

石芾南既于尊恙应手,可即令赴苏就官医局,渠亦欣然愿应嘉命。

沙船兴废,言之慨然。顷接郭中丞来函,亦以加价一层势不可止,免扣一节力有未能为言。查折扣项下,统计不逾三万金,而使商有怨言,非所以示体恤。鄙见则以加价之一钱五分全行免扣,其原价之四钱亦免扣三分,而以扣出之一分仍留为海运局之公用,不必提归司库。顷接总理衙门信,似以全数免扣为是,请即照此议详可也。昔刘晏不减漕船经费,以为使下有余利,则官物慎重,而事可永行,厥后减费太多,而漕船遂废。今沙船之行于异日者,诚不知其何如,然在我辈留其有余,则在后人不至遽废,是亦前事之堪师也。

承馈生荔枝一坛,色香虽减,而真味未变,敬以志谢。二小儿体气渐完,拟令缓归,以副雅嘱。

复李筱泉制军 同治六年五月二十日

接二十日途次惠书,旋得鄂信,知于二十六日接篆。三湘方泐去思,全楚又歌来暮,勋福日增,至为企颂。

幼泉专襄营务,子美代为统领,一转移间公私称便。惟闻郭公治事气足,而才不长,颇欠条理,难将多人,仍恐不克独当一面,殊为廑念。春霆病重回鄂,闻近日毫无转机。该军气习颇深,春霆或回蜀中,则将该军全数遣散,趁此时尚无欠款,或无他变。

五忠祠位次,升塔忠武于江忠烈之上,诚为得体。惟以死事之年月为位次之先后,此语传播众口,久已彰彰在人耳目,忽由阁下与仆二人更定,似不相宜。若谓宾宜先而主宜逊,则人谓文宜伸而武宜绌,理亦相等,不如仍旧贯为妥。

南云、芳浦积劳之后,一病至此,已照来咨将芳浦之军檄令停招。但鄂、皖之交总须添一支劲旅,以定黄州、安庆之人心。统将难求,实深焦虑。

东股窜新野后,闻已至许州、中牟,恐意不忘运东。亢旱已久,运河枯涸,处处可以徒涉,幼、良、勋、盛四军皆须歇息,仅省三、琴轩两军力尚不足制之,奈何!

复郭远堂中丞 同治六年五月二十日

沙船水脚加价,俟冬间附片奏明,卓见极是。所请免扣一节,顷据丁雨生禀复,亦与尊指大略相同。惟沙船积困已久,京中当轴虑其倒歇,有误海运。总理衙门屡议购买轮船、夹板济运,国藩以官买无此巨款,力陈买船济运之非策,仍以保护沙船为正办,将周廷琦等公禀函寄总署。又因阿公使前来,不欲暗中沮止洋船装运豆石,请出示晓谕并开解沙船勿争豆石之利,总署亦谆谆言之。国藩复函因言,只有调济沙船增费,免扣或可不争豆石之利,此外别无开解之法。顷接总署续函,言沙船九折,京中无案可稽,自应免其折扣。国藩复函言,旧扣四分除留一分作海运局费外,余三分免扣,已嘱丁藩司照此详复。兹将与总署来往信稿节抄呈阅。

丁寿恒等一案,张牧、胡令二员拟俟司详到日,由敝处酌核,敬会台衔复奏。张、胡皆有劣迹,所参似尚得实。丁封君迩来并未干预公事,又长子官浙不禄,次子官滇告养,心绪拂乱,自应保全,以敬宿学而彰公道。卓裁以为何如?

此间自二十四得雨以后,初三小雨,初九、十七又雨,均未大沛甘霖,兹于二十日始得透雨,足以栽插秧稻,稍慰云霓之望。不知淮、扬、徐、海均得甘雨否?能使运河宽深,捻逆不得东渡则幸矣。

复刘韫斋中丞 同治六年五月二十四日

兆方伯一军,拟以席砚香接统,并以叶介唐佐之,最为妥协。湘军守在四邻,已阅十年,有得力之军援黔,而吾圉自固,惟须步步为营,后路未清,不宜深入。自处不溺之地,而后能援人之溺,想诸将皆已饫闻斯义。比闻雨旸时若,新政之初,此惟最切之图,有非可强求者。

贼闻直隶、山、陕旱象颇广,南则鄂、皖、宁、苏数千里同时被旱,二麦歉收,早稻失望。此间设坛求雨,步祷兼旬,苏、松、淮、扬、安、庐、徽、宁均得透雨,只要此后雨晴应候,岁事尚无大碍。鄂中则向例播种宜早,今已无及矣。

任、赖股匪自鄂窜出,不过旬余,竟于十二日从汶上窜过运河以东。千里墙濠,三年辛苦,一旦前功尽弃,可叹可忧。虽水涸由于天心,而懈忽亦关人事,如何如何!

闻敝邑哥老会滋事,幸荩筹调派神速,五六日间即已扫除蒇事,不胜感荷。窃意哥老会人数极多,办理不善,则人人有自危之心,此戢彼发,必至治丝而棼。此辈非尽甘心为匪之人,大约初入会时,有两种议论最易诱人:一曰在营会聚之时,打仗则互相救援,有事则免受人欺;一曰出营离散之后,贫困而遇同会可周衣食,孤行而遇同会可免抢劫,因此同心入会。恶人固多,好人亦极不少,其中愿充老冒雄长而敛财者,数百人中不过二三人;其愿谋反叛逆者,数千人中不过一二人,若因拿办此一二人而株连及数万人,则事将不可收拾,而心亦有所不忍。鄙意当遍张告示,但问其有罪无罪,不问其是会非会。所谓罪者,大罪一条,谋反叛逆是也;中罪三条,一曰杀人伤人,二曰聚众抢劫,三曰造蓄军器是也。治之之法,大罪叛逆则兴兵诛剿,究其党与,坐其妻孥;中罪三条则但就案问案,重者正法,轻者枷杖。其未入会而犯此三条者,亦不轻纵;其已入会而犯此三条者,亦不加重,不究党与,不坐妻孥。当堂讯供之时,但问本案之是否认供,不问平日之曾否入会;至中罪三条之外,或犯小罪,更不问其是会非会矣。如此办法,则会中之千万好人安心而可保无事,会中之数千恶人势孤而不能惑众。国藩拟将此层出一告示,遍谕敝县及附近各县。老夫子如以鄙谕为然,亦请遍出告示,并通饬湘中州县遵照。于哥老会犯案者分别办理,庶足息浮言而定人心。谨此奉商。

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五月二十六日

苏垣得沛甘霖,此间及皖南、江北均于夏至节前各得透雨,秧稻可以栽插,不误秋成,为之一慰。粤中米价,每洋一元可买五十余斤,计江皖九、十月间价亦不过尔尔。而万里搬运,水脚更巨,与其储米,不如储银。闻江西、浙江俱有丰稔之象,购买较粤稍便也。

沙船准其免扣局费,又恐无措,顷接来详,仍系扣一发三,与复总署之信稿相符。昨因李宫保有先拨二十万之咨,札令司库、厘局共筹十万,想此时已启解在途矣。

俞荫甫于二十三日来宁,鸿辞朴学,兼擅其胜,良可敬爱。小儿于二十六日坐威林密轮船赴鄂。留荫甫在此久谈数日,渠以书院课卷尚未阅毕,归思甚切。请阁下寄语诸生,具道此间投辖之雅,并请商之敏斋,派天平轮船酌带饷项来此,便迎荫甫适沪。若至初四五日,则威林密自鄂归来,亦将过此旋沪矣。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五月二十七日

前接十一日赐函,稍稽裁复。顷接十九日陈州惠书,猥以晋位端揆,远劳称贺。德薄位高,久已不称其服,乃于诸事棘手之际,忝窃至此穹官巍秩,适足以播恶而速谤耳。

捻逆窜渡运河,千里濠墙,三年辛苦,前功尽弃。除河闸外,圩高尚有丈余,何致不能为一日之守,以待潘、刘之至?大疏据事直书,不加论断,尚属和厚。幼荃扼驻徐、宿,不知月内能否赶到。琴、省议反守运河,鄙人亦尝主其说,然自去岁沙、贾无成,深知他营兵勇,不如自辖兵勇之可靠。淮军劲旅,不能不赴东府追剿,其可腾出守河者,数已无多,东省兵力既不能守运东,又岂能守运西?守而不固,贼焰更张。似不如慎之于始。然除倒守运河外,鄙人亦别无良策,仍请阁下一言决计,免致道谋无成。

鲍军之事,春霆专委员来宁恳请回籍,仆已允为代奏。察其病势已松,当无意外之虞。惟坚请以该军暂属舍弟总统,并为诸分统代辨前禀之误,似不甚满于娄,亦不欲属于宋者。该军既无可统之人,即多方敷衍,终不中用,自以遣散为是,而一时全遣,则口粮断不能一气凑济。兹与峻山等熟商,定为先遣马队十二营、春五营及亲兵一营,其余十四营均不遣撤,勉从春霆所请,权交舍弟总统,将来或撤或留,再行察看办理。一面至上海筹银五万两解鄂,请鄂省筹银四五万两,以为遣资,俟接鄂中复书,再发公牍。撤襄阳六千人之时,即令峻山在黄州招五千人,当无他虑。俟沪饷过宁,国藩即会列台衔,一面檄撤另招,一面出示晓谕各勇。马队全撤,所缴马匹应解何处,请阁下与鄂中两院飞商也。

此间二十日以来连得透雨,岁事当可无虞。鄂中种植过时,恐得雨亦已无济,然补种杂粮,究远胜于枯旱到底者。

宋镇甸南之案,雨生亦有密函言之,敝处复雨生密信抄送尊览。雨生因母病复发,邀请石芾南赴苏,业已起行。且言苏州有官医局,月可送四十金,芾南之意似恋于苏而惮于北征。且令五弟之夫人,尚须芾南来宁再诊。势不能遽行赴营。

报销局童道,吴竹翁深薄其人。渠宦山东方伯时,有人代童作一谕帖,贴于藩署照壁,言买缺营私等事,意欲劝公屏斥,因信稀不便陈说云云。作梅亦言,童向粮台徐委员索银五百金,不应则多方挑斥云云。仆因此二者,恰值部文调取引见之际,遂令雨亭微示之意,令其请咨进京。将来阁下或用或否,均易着手,无甚痕迹也。

复郭远堂中丞 同治六年五月三十日

二十日泐复一函,旋接十五日惠书,料理刘松翁身后事宜,具仰至情悱侧,筹画深远。袁小午京卿函请国藩为刘公胪陈政绩,奏请恤典,老前辈与之共事一城,见闻较切,或僚属有熟悉松翁遗事者,撰述一二见寄,以作蓝本,幸甚。

顷折弁南旋,李眉生廉访谢恩一折,批旨令其入觐。徐道一席,少泉宫保曾以陈心泉相商,子青漕帅以李采臣相商,均因太不合例,惧干部诘。察看候补道员中,惟高云浦梯似可带队打仗,将来足备一路防剿之选,目下与后路台局、前敌诸将亦能处处联络。商之少帅,深以为然,拟即奏署斯缺。如尊意以为可,即当会列台衔,檄委高道速赴署任。又扬道一席,久未奏补,查陈道庆长在苏资格最深,办事明练,如尊意以为可,亦当会列台衔奏署斯缺。特此奉商,鹄候复示。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六月初二日

幼、仲赴泲,琴、省跟追,自是目前一定之理,必然之势。豫皖各军进扎开河以上,或可勉遵调度。皖军进扎滩上一带,未知其恪恭遵令否?即能遵行,而纪律未必严明,与苏军未必联络,祈更卓夺。军事棘手之际,物议指摘之时,惟有数事最宜把持得定:一曰军律不可骚扰;二曰奏报不可讳饰;三曰调度不可散乱。譬若舟行遇大风暴,只要把舵者心明力定,则成败虽不可知,要胜于他舟之慌乱者数倍。

昨令兄筱泉书来,言左公函中有湘、淮暗分气类之语,即从大帅分起云云。鄙意湘、淮实无丝毫衅隙,渠前批霆军之禀,颇似有意簸弄。尊处军事若不得手,左公必从而龁之。仆前信言勋军事,力戒讳饰。二十七日之信,力戒骚扰。正恐阁下立脚不稳,被人摘发也。至于大处调度危急之际,尤以全军保士气为主。孤军无助,粮械不继,奔走疲惫,皆散乱必败之道。请阁下常函省、琴二君,于此数者加意体察,庶免非常之挫。诚能不骚扰,不讳饰、不散乱三者,问心无愧,则成败一听诸天,龁一听诸人而已。

此间自二十日以后大雨,时行湖河水势渐深,私船藉以展布,亦一幸也。霆军习气太深,全无条理,因借春霆声威,十分将就。春霆既不能统,本应全行遣撤,其所以姑留十四营,暂交舍弟总统者,一以徇春霆再三之请,一以饷项支绌不能多撤也。阁下爱其谭、唐二将,尽可调唐仁廉至尊处,另募成军。闻其临阵全无调度,队伍不整,恐只能带马队一二营,不宜多带。闻谭胜达自以流年不利,坚请回籍,似不必强其从事,俟年将顺利,再行调出。此两层拟于遣撤会檄之中详细说出,日内已备牍发行矣。

复刘岘庄中丞 同治六年六月初四日

前接四月十一日惠书,稍稽裁复为歉。比审动履康娱,荩勤益懋。

孙栋臣于巡辑认真,又能闻警即发,是公事颇知认真,即如尊指,暂免参办。前闻其夜郎自大,志骄意满,恐其不服尊处钤束。又以其为鄙人与雪琴旧部,恐阁下或有瞻顾,诸事不甚顺手,故欲劾去,以肃营规。今阁下既节取其长,弟亦不咎既往。请阁下时加训饬,戒其盈满懈弛,不令干预请托,如故态复萌,即请密函见示。弟昨令派炮船至吉安巡查盐卡,亦以试其所部之得力与否。军兴日久,勇饷多属虚糜,吾辈不能不细心考核也。

复李少泉宫保 同治六年六月十七日

倒守运河之议,省、琴发之于下,朝廷主之于上,荫、稚和、西诸帅亦似深韪其说,意见不甚纷歧,意军事将有转机也。王峰臣、欧阳健飞两军业如尊指,分别檄调。惟阜宁以东,射阳河宽水深,尚易为力,阜宁以西直至清江,恐王军不敷分布。清江以北直至宿迁,恐张部亦未必可恃。此两处均不易防,想公亦虑及矣。如能在胶莱河之东北,诚为绝好机会,若窜出胶莱河之外,则运河地段太长,实无把握。宿迁以南,张部既嫌单薄,仆又别无可调之兵,敬求阁下于此再为着意,至恳至要。

初十日将春霆加籍一节,会列台衔具奏。惟撤去谭、唐、杨、曾四分统,谭、唐别谋位置,曾、杨未免向隅,殊欠妥善。顷有寄令兄筱帅信,抄呈尊览。

雨生之太夫人近日稍见痊愈,或无意外之变。苏省厘局,作梅意在永君,仆亦深以为然。盖求人先求其心,心诚而才随之以长。蒯蔗农才亦不长,而其心可靠,月计有余。子永亦犹是也。

复刘韫斋中丞 同治六年七月十五日

尊处示稿“但诛乱民,勿问会事”,与敝处示稿略同。不审为何人手笔?自是有用之才,敬求示及。其奏请谕旨通饬各省限月缴销暗号,似可不必。今会匪虽多,要以两湖四川三省为最,三省又以湖南为最;就湖南而论,以长郡为最,衡、永次之,余府则不必深究;就长郡而论,以乡、潭,长、善,阴、宁为最,益、浏次之,余县则不必深究。天下虽广,吃重者不过数处。治之之法,告讦之胁从概从宽宥,以绝株累诬扳之风;访获之头目必置之重典,以杜煽诱猖獗之渐。治胁从则用敝处之示,有党必散;治头目则用尊处之示,有犯必惩。外宽内严,恩威并济,不过数月必有大效,阁下以为然否?

复张子青漕帅 同治六年七月十六日

自贼窜运东,李少帅谋蹙之于海隅,近守胶莱河,远守运河,不令流寇四窜,诚为善策。惟胶莱河仅三百里,局势更紧,能遏之不令逸出乃妙。若万一逸出,则运河地段太长,防守殊不易易。现在自沈家口至仰化集,业经淮豫皖军分汛设防;自仰化集下至桃源,亦经少帅檄派浙军分防矣。惟自桃源至清江百二十里,至淮安又五十里,至阜宁又百六十里。此三百三十里尚未派定陆兵分防,系阁下与弟分内应任之责。闻阜宁以东所谓射阳湖者,冬间水亦浅涸。是桃源以下直至海滨,陆兵应防者至五百里之远,安得许多兵力?即使射阳湖冬间不涸,而自桃至阜三百三十里,仅有贵部数千人及王镇之五营、欧阳镇之四营,计兵数不敷甚巨。弟顷致少泉宫保信,深以桃源以下兵单为虑,反复言之。

兹读阁下来函,欲于双金闸以下,循盐河之南岸筑墙直至龙沟,是于旧黄河之北设防,不于黄南设防,不特较内河之闸坝集镇防不胜防者,稍觉其易,即程途亦当稍近矣。惟盐河亦以中运河为上游来源,冬间汶源极微,盐河未必尚能行船。如果可行小船,则带水亦足限马足。应即遵照尊议,凭盐河以设守。其每营发钱二百千,弟当另筹款项,以资应用。至桃源以下,由双金闸以达响水口,计程不下三百里,以每营分防七里计之,须用二万余人。除贵部及欧、王两镇之兵外,约尚短少万人,仍当与少帅熟商。若一处稍疏,即全局皆坏,又不如竟不防运之为愈也。至调到客军昌歧,势难兼辖,仍须由阁下董统主持,呼应乃能灵通,号令亦归画一,幸无过于谦。

复李筱泉制军 同治六年七月十六日

荩躬感冒暑湿,秋凉定庆安痊。曾、杨二将,先后令赴金陵,曹志忠亦令赴。少泉有此斡旋周到,各统将当无觖望。不知日来果能安静遣散否?春霆已起程否?廑念曷已!

顷接少泉来函,胶莱防守东军地段所空十余里,赶紧修筑,六月底粗已合龙。逆踪于二十四五窜回即墨,七月初一扑我河沿。当经东军堵住,初三四尚能稳守。若再冲突数次不为动摇,则防局便有把握,再派劲旅过河为歼灭海隅之计,不知果做到否?

霆军撤定之后,除苏饷二万五千已供娄军外,其江西之饷拟以五万供宋长庆一军,其余二万仍请协解金陵,为少泉添练马队之用。即日当作函婉商岘庄,未知能否允准?其鄂饷二万,亦拟请协少泉军中添练马队,不知鄂力何时少纾?请与舍弟商之。

次青被围之后,幸而全军无恙。刘韫帅来信,颇有微词。若砚香接办黔事,当令次青善刀而藏,不致再有蹉跌,亦公私两全之道也。

复刘岘庄中丞 同治六年七月十九日

示司详丁漕改收银两及逾限加价一折,详中着语太呆;改收银两一节,只须引部议安徽之案“银价大有长落,必须与时变通”二语,即系江西可以仿照之铁据。但言收银收钱随时酌定,似不必将一两五钱、一两九钱说出。其逾限加价一节,减作一钱二钱全贴州县,不提公用,似尚妥叶。此二层者,外间如能办理妥叶,即不必复奏,似亦可行。如必须复奏,则有一层亦宜附奏者,请与阁下商之。查部定漕折,每石一两三钱,系在咸丰三年米价极贱、银价极贵之时,较之今日,情形迥殊。而江西每石完钱三千,系在咸丰六年四面贼氛、六七月提前预征之时。厥后十一年冬议减漕价,李辅堂函禀请照六年三串之例,弟复函允准。近来六七年征收虽属相安,将来若改征本色,则以钱买米,不敷之数甚巨。目下江苏之漕每石征钱四千三百,安徽之漕仿照湖北,参差之法极多者,征至六千五百,极少者亦征三千四五百文。江西较之邻省独少。目下部价仅一两三钱,能令小民少完一分,有一分之益;贱完一年,有一年之益。将来部中责解本色,届时必须增加,不能不预为奏明。阁下若照司详入奏,请于收银及逾限二层外,添此一层。并请将奏稿寄至敝处,商定后再行会奏。弟恐后人议弟但知沽名市德,不为后任留改征本色地步也。至司中另稿,欲傍丁漕议捐三钱六钱,此与加赋无异,断不可行。阁下逐层批驳,具见仁心卓识,造福不浅,即奏亦必干部驳。为起运地步,必须始于改解本色之年,六钱亦意中事。此际则但可预说,不可预捐耳。

霆军戴宋拒娄,乐宽纵而畏严明,诚如尊论。亦深恶军中立帅,大柄下移,有唐末自择留后之风,定议分别遣留。现留者步队十四营,以春霆属归舍弟调度,仍交宋镇统带。所遣者马队十二营,并步队六营,已令娄镇赴鄂招集九营,未知能安静遣散否?惟撤者虽多,而新招者之人数饷数,则有增无减。步队撤出三千四百人,而娄部则增至五千人。敝处旧协霆军银二万五千两,今则尽解娄部,月添五千金矣。马队撤去三千人,拟令谭、唐等仍招满三千人,特以改隶淮军,归刘铭传、马德顺等统辖,不能不撤散另招耳。

尊处月协霆军银七万两,应请如常筹给,以五万两解湖北,给宋军十四营之用;以二万两支江西暂销局转解金陵,为谭、唐等新招马队之用。其湖北向协霆军月饷二万,亦当移作谭、唐马队之用。昨接大咨,以司详霆军裁撤江西协饷应减,弟为此无厌之求,不便以公牍复商,特此专函奉恳,务求俯允所请,不胜感祷。

弟素不善筹饷,淮军及在秦之湘军,每月需银五十万,今年上海厘税及湘鄂盐厘大减,计年内尚少银七十万,全无着落。除京饷、甘饷,有款可指外,近又新添直隶赈济银二十万,安徽协饷每月二万及淮河兴修费十万,亦无着落。万不得已,仍求助于尊处。俟接到复信,再行附片奏明。

复英西林中丞 同治六年七月二十日

指拨海关一事,弟亦知尊处出于万不得已。惟敝处所有入款,除京饷、甘饷、霆军协饷外,一概皆供李少帅之用。淮军及入秦湘军,每月额饷并军火杂款,共需五十万以外。今岁上海厘金迥不如前,湘鄂二局盐厘大减,约计今年尚欠银七十万两。而近来添出之直隶赈济二十万及修筑淮河之银、增拨织造之银尚不在其内,用是凡有进项,皆解交苏省后路粮台;凡有支发,皆与少泉熟商而后行。盖前敌正在吃紧之际,不能不加意维持也。

尊处支绌情形,弟断不敢稍存漠视。前六月间颜牧提解万金外,昨又筹解七月一万两,业经咨达冰案。将来八月九月拟每月再解一万两。无论是否海关之款,总由淮军正饷内拨出,济尊处之眉急。一至九月则皖省丁漕每月三万两,必不缺少,并可多提几万,补夏秋应提之款。除附片复奏外,据实奉达。

复李少荃宫保 同治六年八月初六日

准二十六日大咨具悉。潍河溃防究竟系在何汛地?咨中不甚分明。读二十八日寄谕,似又归咎于琴轩者,想尊处奏牍必将专汛疏防之员指明矣。

闻大旆二十八九日济南起程,督同仲良及开、奇诸军探踪追剿,不审可一收截击之效否?自鄙人与阁下两办河防,去岁则豫军疏于汴南,今岁则齐军一疏于戴庙,再疏于潍西,以致前功尽弃,胶防三百余里尚难堵御,沿运千有余里更觉茫无把握,不特豫军、齐军、浙军、皖军、督辕之军客兵未可深恃,即欧阳、王镇等主兵,亦殊难深信。且一交九月,六塘河水涸,则自桃源至阜宁,尚欠陆兵二万,而自清江至淮安五十里,舟楫如织,闸坝如栉,民居如鳞,实属万难设防。一交十月,则桃源以上处处浅涸,防兵太单,不得不早思变计。请阁下内断于心,婉商省三,另图长策。至要!至要!

复刘岘庄中丞 同治六年八月二十八日

顷接惠书,猥以秋节相庆。即审监临锁院,文福俱隆,昔遗湘浦之珠,深渊偶同乎鲛客;今采昆山之玉,台座便等于龙门。引睇吉晖,良殷企颂。

敝处缺饷情形已于前函缕达,防河之兵不能少松,游击之师非练大支马兵,不能与之纵横驰逐。弟现商之李少帅,以胶莱河防仅四百里尚被冲出,运河千有余里更无把握,不如停止防河之议,腾出兵力,以作追剿之师;裁撤劣弱之营,腾出饷项,以免罗掘之苦。渠复信以为运河壕墙业经修毕,已成骑虎之势,不愿停罢。河防既难遽停,则现兵自难遽撤。且一议撤兵,又须另筹欠饷。不料敝处于克复三年之后,乃复觏此艰窘之状。阁下以巨款七万协济霆军,弟本不应更为无厌之求。且来函述及江西窘状,真挚如绘,弟尤不敢再为发棠之请。惟时势所迫,环顾他省,无可商者。阁下前复信时,尚未见弟七月二十九日之折,厥后咨达冰案。如鉴及苦衷,或可借箸一筹。敬求于湖北霆军之步队照常惠济五万金;其马队之二万金,或全数解济,或酌减五千,总求大力协助。此间支绌情形一两月内将昭著于众人耳目,尊处亦必有所闻矣。

直隶枭匪人数虽少,关系甚大,久未接印渠来信,深为廑系。庆丞呈诉之事,读咨到大奏,光明磊落,洞晰无疑,朝廷必可释然。弟将来不过附片复奏,以资印证而已。惟甄别之际,未将给咨送部一层随案声明,致令抵隙生波。宦途嵌巇,亦殊可畏。

江常土匪,此间尚无所闻。惟广德一带,两湖客民纷纷前往开荒,将来又系难了之案。如何如何!

复李申夫方伯 同治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闻霆军十四营、霆峻八营均以好利之故,弊端百出。顷有严批二牍,认真查办,抄呈尊览。阁下于霆军风气知之最深,能备述琐事,使我闻所未闻否?

眉生请假两月,养病苏垣。渠言假满后,尚当续禀请开实缺。拟届时据禀代奏,并奏明李某虽有聋病,而年力正强,实系有用之才,再行给假三月,暂免开缺,如静养五月,病竟不愈,再作计较。仆于眉生,以大义相取,不以私匿相待。故于渠初授臬司时,不肯奏留,暂缓入觐,盖恐人以袒护议我,又恐人轻视眉生也。渠初意未免介介,后则豁然解悟,情愿充硬汉而为众人所共亮,不愿受私庇而为众人所指摘。可谓善达人意,胸襟磊落者矣。

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饷银储存十四万两。此间年内已可敷衍,且俟新年再行提用。漕价明示三千四百,而令州县自减二百。惟三千二百为数太少,前与阁下面商,除米价外,至少须收一千二百文,以为州县运费等款之用。目下米价每石须二千五六百文,计腊底年外必再增涨。则今年漕价,宜定每石三千八百文,乃为适中之道。并定嗣后米贱之年,以收三千八九百为率,米贵之年亦收至四千二百为止。庶小民之输将不甚昂贵,而州县之办公不至竭蹶。若今年减至三千二百文,明年米贵,欲求增至三千六七百文,必不可得。民间完纳钱粮,减收之令易于下水,增收之令难于登天。减一千而民不甚感,增一百而民皆生怨。今减至三千二百,戊辰、己巳以后,必办不动。且恐本届之漕,有至新年方买米者,州县立即受累。阁下之示若尚未出,请即更改,若业已出三千四百之示,不可令州县再减二百。至嘱!至嘱!仆在江西,只收三千,以解部之银,每石仅解一两三钱也。若改而解米,则三千之数必须大加,亦当增至四千以外。阁下但知牧令贤者少,不肖者多,而不知小民亦良者少而刁者多。此事望禀商中丞,再三斟酌。此时稍留地步,他日免酿大案。卓裁以为何如?

尊折所论各国夷情,烛照数计,洞若观火。即当作函,将原折寄总理衙门,以备采择。传教若仅以寻常故事,原可听其自生自灭;若设立教头,以统属中国入教之人,将来奸民会匪丛杂于中,其祸将不可胜言,诚如尊虑。十二条俱为自强要策,就中创建轮船三阃水师,将来必责成敝处办理。仆于轮船一事,屡次函催牍促,究不知何时始有成舟斤拨?轮船造法,望阁下即商之应、沈、冯、马诸君,迅速赶办,既有厂匠,又有经费,何惮而不动手为之?吾辈即以此事为最初之功课,可乎?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九月初一日

长墙已成可守,自不宜遽更其局。惟霜降以后,各处水涸,冲出实在意中。阁下默参消息,内断于心,何事应思变计,即当立与变计,非外人所能商度也。各省不肯分汛,即请缴钦篆而认统将,朝廷未必能从,与鄙人去年之请以散员效力军中,大指略同,则其难邀俞允,亦必同矣。不如姑寝斯议,尽我之所当为,以待气机之潜转。

省三气尚充足,览之令人神旺。惟“至秋后,贼野无所掠,不打自散”等语,实不可信。凡聪明过人者,往往于此等处看大意了。琴轩遽欲告归,私情公谊两非所安,知阁下必有以劝勉而振兴之。惟伯尊既被严劾,琴轩必为东省官场所怨,此后相处,诸多不便。而潍西之失,议潘而不议二王,尊疏自不能不为剖晰,剖晰则无两全之理矣。

后路军饷,顷雨生来此,晤谈三日,据称今冬尚可支持,明春断难为继。今冬支持之法,一拟于常镇最苦州县不办钱漕而办亩捐,一拟查办沙田隐漏之税。亩捐事奏留充饷,极难立言。计穷能索,待渠开节略来,只得冒昧一奏。沙田事渠拟委员,惟倪宝璜可出死力。阁下既不复与闻,即当函告雨生,听其委用可也。江西向协霆军,所剩二万金,顷岘帅意欲裁此一款,仆已复书争之,并酌减五千,未审终能允诺否。

复郭远堂中丞 同治六年九月初九日

顷接惠书,渥承垂注。并示大稿各件,一则保全良吏,不为蜚语所伤,一则追录劳臣,足为任事者劝。持论甚为公允,字句亦极稳惬。刘河保案既经核减,自无冒滥,亦无过优之处,当不至干部驳。谨将折稿奉缴,均请尊处挈衔具奏。此外尚有松江杨守一案,前奉寄谕,亦应复奏。是否稍缓再复?并乞主稿办理。

盐枭横行,马榖山中丞已极言其害。浙省现有炮船巡缉,苏省更派水师密拿,但能弋获一二渠魁,则余党不禁自散。应请阁下就近与质堂筹商迅办。前咨调质堂来金陵会看武乡试,渠顷有牍推辞。国藩以耽阁半个月似尚无碍定例,十月初五开考。请嘱令九月杪前来,月半即可归去。先将会缉之营哨派定,当可期妥善也。苏省并未成灾,而绅民捏报请勘,预为抗欠地步。民气浇漓,诚如尊虑。应令雨生派员密勘,尤虚者,予以薄惩,庶免纷纷效尤之习。

此间文闱将次揭晓,武闱正在兴办吃紧之际,而李雨亭左腹股间忽生肿毒,于医书所谓横痃者相近,其势甚重。江藩一席,暂檄杜小舫代办,俾得赶紧调理,不审能否速痊。

捻匪游绎徐、海,前敌军饷甚急,计今年尚短九十万两。江苏向称财赋之邦,断不能求助于外省。前雨生在此商及,拟于宜、荆、丹阳、坛、溧五属开办亩捐,似昔年安庆办理抵征之法。于百姓向完丁漕之旧价有减无加,于州县向办丁漕之浮费一概裁去,即留此项奏充剿捻紧饷,似亦无损于民,有益于公。特此奉商,如尊意以为可行,即由敝处主稿,会列尊衔具奏,盖亦万不得已而出于此,想蒙亮及,立候复示。

复张子青漕帅 同治六年九月十二日

前接十二日环章,稍稽裁复,顷接二十三日惠书并抄寄大稿,旋奉二十二日寄谕,具悉添营游击,藉护运东,荩画周详,至为敬佩。

惟敝处支绌情形,二十九日筹拨直隶、安徽协饷一疏,谨会台衔奏明,业具公牍,咨达冰案。此后协饷二万,若分作数月起解,必当竭力腾挪,稍济尊处之急;若每月解,则此间力实不逮。窃以运河千有余里,每岁冬春枯涸,夏秋泛涨,办捻之法,守运终非长策。守兵占搁太多,追剿之兵太少,纵能守住河防,亦不能痛剿而大创之。况地段太长,万无常能守住之理。故弟谆劝少泉宫保,停罢守运之议,另思变计,并以饷源已竭,劝令裁减淮勇。渠复信以骑虎之势难遽更改,然冬春之间,饷需日绌,势不能不变计也。尊处事同一律,守运既将更改,饷项又无着落,似添募之议,尽可缓办。若就现有之兵,筹常足之饷,则弟忝属同舟,义不容辞。昨准刘岘帅来咨,江西二万金已经起解;又接刘韫帅咨,亦解二万至浦,目前尽可支持。此后如值缺乏,敝处必当按时筹济。

来书指明甘饷等项,查金陵厘局月协甘饷三万两,因左帅前借洋商巨款,内有江海关代借十八万两,奏明由此项协饷按月拨还,计自七月起,至十二月止,仅能抵清借项。是目前别无解甘之银。且甘省屡奏议增二万,鄙人甫于五月奏定,减作三万,此时亦不能再减。至海关税银,国藩于夏间缘淮军饷需及制造轮船经费不敷甚巨,业已奏留二成,碍难再行渎请。凡此苦衷,万祈鉴谅。承示拨炮位百尊,另用公牍奉复。鄙意不以守运为长策,故不欲多拨也。

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九月十二日

顷接惠书,知回苏后玉体违和,已占勿药之喜。尚希加意珍卫,以慰远怀。

濒海各邑遭风,收成歉薄,自应量与减征,以示体恤。惟闻苏属绅民多有捏报灾情,藉图拖欠,应委妥员,密勘虚实轻重,分别办理,将捏报者严惩一二。阁下耳目甚长,当不至受其蒙蔽。

常镇亩捐,能办者不过五县。宜、荆又自行禀请开征,仅余坛、溧、丹三县。亩少则捐亦无多,立言颇难得体。仆昨于远帅专弁之便,寄函商之,如果窒碍多而获利少,则仍以不办为是。此月业用公牍至尊处提银十万,七关已足解额,此后运库可奏提十万,补足八关之数,洋税奏留二成项下,可补足九关之数。苟可敷衍过去,亩捐一事,自应宜作罢论。倪守一事,李少帅复信不复与闻,请尊处即委办沙田,冀收尺寸之效。前敌饷需甚急,如沙田能生发十万金,则腊底亦不甚拮据矣。

捻逆盘旋沂、海,意图渡运。少帅亦知守运茫无把握,惟舍此别无制贼之方。且淮军疲于游击,不能不藉此少息,以俟气机之转。此间文闱将次揭晓,武闱正在兴办吃紧之际,而雨亭忽于左腹下生一肿毒,其势甚重。藩篆一席,现委小舫代办,俾雨亭赶紧调理,未审能否速痊。作梅亦回溧未来,诸艰萃于鄙人,实深焦虑。

致李筱泉制军 同治六年十月初四日

深秋积雨,感冒风寒,不能见客出门者,殆将半月。十月朔日始获出内室,孱躯亦愈,不复禁荤避风。定于初五日考试武闱,或能勉强将事。

顷接少荃来书,群捻悉趋兖州境内,意欲仍于戴庙上下偷渡运河。少荃已移驻济宁,就近扼堵。鼎军于九月初四打一恶仗,虽小有损折,而所杀悍贼实多,足快人意。现拟厚集游军,以琴轩合省三当一路,以少铭益子美当一路,调度极有条理,军务当有转机。惟子美难统多营,几于众口一辞,颇深廑系耳。

江西协霆军五万两,已据岘帅函报,委解起程。其马队之二万两,鄙人前请酌减五千,渠复书仍以全数相助,厚谊可感。然鄙意拟只受一万,不欲尽欢竭忠,以全交也。

邵子进世兄顷自浙来金陵,将往汉中太守刘古山署中就婚。仆已函告舍弟,量为资助。并请阁下妥为照拂,商之小宋、申夫诸公,佽助聘钱,俾成嘉礼。沿河不无戒心,应由尊处派一炮船护送。其自襄阳以上,直至兴安,汉中,千有余里,鄂省之力,约可送至何处?入秦境后,阁下有可转托之人否?申夫熟于汉中一带,或可指引一二。所难者,在襄至兴安等处,不知长龙可直达兴安否?务恳设法护送。至感,至感!位西笃行朴学,身后惨酷异常,仅赖此子成立,嗣其家声。阁下昆仲与位西旧好,用敢切实奉托。

复郭远堂中丞 同治六年十月初六日

征漕折价、酌提充饷及截漕二事,均势所不能行,应如尊指,无庸置议。即田捐一项,能办者不过五县,而宜、荆又自行禀请开征,亩少则捐亦无多。前已函嘱雨生,仍以不办为是。旋接其请示公牍,博询众议,筹思累日,本有截漕济饷之实,而反借恤民免征为名,殊觉底面不符,而克复已久,仍办亩捐,亦觉名义未正。闻阁下前言具奏难于措辞,顷已批驳,录咨冰案。

郑、张二令,未接台函之先,业于十八日出奏,仅予降调,以示薄惩。该二员心地尚好,系雨生前此见告之词。参劾以惩其前案,留官以保其后路,似于尊指尚属相近。松江杨守,公事尚肯留心,自堪造就。惟闻于到任、节寿等礼认真计较,应再察看,从缓复奏。花田被灾,自不能不量予体恤,今岁稻收尚足,大致已属丰稔。

捻匪北窜沂、兖,意在由曹、济之间伺隙渡运。遏之北路,既少围剿之师;放之西行,又无穷追之力。制寇乏术,如何,如何!

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十月初七日

亩捐一事,李少帅亦有函来,鄙人博询众议,筱岚、子密诸君均虑具奏难于措辞,作梅又有免漕征丁之说,所获尤少,筹思累日,卒无长策。本有截漕济饷之实,而反借恤民免征为名,殊觉底面不符,而克复已久,仍办亩捐,亦觉名义未正,故批牍未经照准。阁下于前敌饷需,费尽苦心,百计经营,而仆于此事不欲玉成者,实恐无以取信于上下。今岁荷承大力,前敌饷项八关、九关均已有着,闻沪关六成项下,尚可匀拨十万,则明岁头关亦有着矣。

沙田分隶江境,不尽属苏,自以敝处札委为妥,惟此事本末利弊,仆全未谙究。前此李少帅办过两年,仅收四万余串。其不实不尽处,仆亦恐不得其崖略。而倪守以严查之员,阁下欲湔祓用之,自必面与约法三章,仆实不便遽尔檄委。应请尊处先行移委试办,俟稍有成效,敝处再为加委。并请将沙田查办之法,与前此办理未善之处作一说帖,详细见告,幸甚。

沿海花田被风,应即酌减,以示体恤。稻田虽不十分结实,大致尚属丰稔。其分数由阁下斟酌定拟,必可上不亏课,下不病民。冬春厘捐不旺,各处皆然,赖阁下一力整顿弊端,十去其九,尚可以常月之有余,补腊尾之不足。

苏省银价日长,于丁漕定价征解不敷,诚为可虑。然行营之饷,以半钱搭解,无论转运为艰,且军中习气,无钱则生怨咨,钱多又不愿领,断不可强。尊意欲于清江设局,兑汇十成搭二成钱,或可试办,再多则不行矣。闻汉口钱价略贵,可否用轮船装一二万串前往换用,伏候裁夺。

号商郭长祚,请以杨故道欠款十四万,自收四万,而以十万充饷,其中恐有别情。应道断完三万,是彼所欲收之数尚短万金,安能更取十万?鄙人向不肯取此等财物,杨道已死,又何忍威胁其家而强取其金?自当谢绝郭商,以崇大体。

新欠京练军饷,除尊处及江宁已有解款,江海关业有禀到外,其余各处应即檄催。然赶十月轮船之期,恐已无及,由陆路搭解可也。

国藩自前月十七感冒风寒,至月朔方出房门。顷于初五日开办武闱,勉竭孱躬,率同校阅,殊以为苦。二小儿试毕回家,大小儿拟于本月来江,恐须冬月始到。知念附告。

复张子青漕帅 同治六年十月十三日

前接九月十七、二十二日两次惠书,以抱疾旬余,旋又赶阅武试,稍稽裁复。顷又接十月初五日一函,贵恙新痊,尚希珍卫为慰。

捻匪窜扰沂、兖,运道阻梗,尊意虑明春不能起运,欲将江北折漕,由江南办米,附海运大帮运通。查海运沙船由沪抵津之水脚,本有定价,由江北抵沪之水脚,尚未试办,加以采买杂费,计必非二两四钱所能敷用。若由漕折之内扣除若干,部中必不允从;若于漕米之外,由外间筹款,另行报销,则弟于同治二年论江广漕米案内曾经陈奏一次,部中不以报销运费为然,大加驳斥。弟商之此间司、道,皆以为运费不敷,又恐沙船太少,未敢举行。弟以江北米今年价贱异常,若在里下河买米,运沪运津,计不敷之数甚少,不趁今年试办海运,则以后永无试办之期。恰承台函商问及此,弟即札询丁司、应道,问沙船之数究能添运江北之米否,现尚未接其复禀。俟禀复到日,再行函商定局。如江北可行海运,则他年米价稍贵,运费所欠甚巨,仍须出阁下与弟切实奏明,请准另筹报销,此费乃有所出。卓裁以为何如?

逆踪被击回窜,事在意中。协饷一层,既蒙鉴及艰窘,不更责以二万而量减至六千,敝处敢不竭力代筹?惟此间悉索敝赋尽以供淮军前敌之需,实已无孔不搜。尊处六千之数,只可偶尔筹解,或断或续,不能月月恃为常额,伏希鉴亮。

南关新坝,自应及时修筑、筹款。惟鄙意运河南北两堤,今年草草修葺,而可危之处尚多,似较坝工更为要紧。经费艰难,万难兼筹两宗。叶道即日当来金陵,俟晤商后,再行函请尊裁。

复张子青漕帅 同治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叠接初五、十二、十四等日惠书,具悉一切。并以星使过淮,谈及病躯,渥承垂注,感泐曷任!贱恙于月初调理就痊,初五开办武闱,尚能勉强将事,已于二十日揭晓矣。

六塘防务,顷据幼泉、健飞禀报各情,均遵成算办理。寇氛尚远,当可次第毕工。虽李道耀南禀浅涸处多,尚无把握,而阁下督同健飞等审度而行,当无他虞。

所需协饷六千,即日饬运司筹解。司、道详免加提漕价,顷准大咨批驳,自因军需紧急,舍此别无挹注之处。惟里下河今年米价极贱。州县取之于民,向不一律,然民间卖三石米尚难完一石之漕,则大致相同,东台、兴化、盐城等县纷纷闹漕滋讼。连日与藩司商定,饬令酌减,州县向解司之二两四钱,一概减去三钱,州县取于百姓向来价昂者,须减去八百文,即向来价极低者,亦须减去四百文。冀宽小民之力,免酿闹漕之案。已饬杜署司作函,分致府州,饬县将所减之数一面出示,一面具禀。尊处酌提之款,殊难议行。查尊处所提之数,即使费尽气力,勒催州县,亦不过每石提至二钱,六万石所得一万二千两。弟拟另筹万二千金,以济要需。阁下智珠在胸,耳目最确,想本年减收减解情,必且闻之熟矣。

淮河甫经议准,未便遽行翻异,姑且试办,亦不至遽掷巨金。弟意不过欲分汶、泗之水,从安、东入海,如果万不能通,弟断不执成见。局中先从测量高下动手,苟地势灼然难行,则淮、扬绅民亦知吾辈当事,非置民膜于不顾,亦非弃嘉谟而不用。乃试行而无可如何,庶免聚讼之纷纷乎?

复刘韫斋中丞 同治六年十月三十日

前承寄示题名闱墨,顷接惠书,敬悉一切。本届秋闱苦热,江、浙及湖北皆然。儿侄辈逐队名场,藉以少尝苦况,工夫尚早,深虑贻笑方家,上点青盼,翻加奖借,弥增惭恧。此间闱墨出后,论者以为远逊甲子一科。至有匿名帖粘贴辕外,历指某篇不通,某篇荒谬,用是追思宗工哲匠,称颂不置。

黔军更新撤旧,兵事或有转机。阅邸抄,得知弹劾统将,不少宽假,赏罚一振,旌旗变色,泄沓之风必立改矣。子迎观察才识俱优,阁下与之讲求,加以陶铸,不特办理会匪斟酌妥善,即军谋亦宜有所赞助。

哥匪一案,国藩前复敝县刘虞九明府一函,专主外宽,立论未并著内严之说,盖亦矫枉而先过乎正,后乃求得其中耳。就敝县言之,所谓外宽者,凡控告会匪者皆不批准,凡供扳会匪者皆不捕拿,苟无他罪,囹圄无专收入会之囚,苟无他犯,差役无专拘入会之票。所谓内严者,确访要紧头目,立拿解省,不在湘乡审讯,而听省城核断,则或诛或释,必皆允当。可否由阁下将此两层告之虞九,刚柔互用,俾知国藩前函力主宽大,乃系救通县一时操切之弊,尚非适中之道也。意城入山已深,兹复为大贤而出,定能相得益彰。

捻匪窜及兖、济,意在由戴庙上下抢渡运河。李少帅移驻济宁,该逆窜近济南,近复折回江南之海州。但令黄河能守,大局尚无所妨。至大加惩创,则目下尚无把握。

国藩自前月中感冒风寒,不出房门者半月。初五日开办武闱,勉竭孱躬料理一切,顷间已揭晓矣。

复刘韫斋中丞 同治六年十二月十七日

湘军援黔,不惟师久无功,即本省藩篱亦几不保,诸将咎无可辞。尊疏指斥分明,于李筱帅遣将初意曲为斡旋,足见良工心苦。次青仅从薄罚,尤感怜才盛意。此疏早于邸钞中得读一过,远近称为惬意。惟黔事颇难着手,不知砚香能广施方略全易故辙否?

捻匪十月由青、济南趋,铭军一捷于安邱,再捷于赣榆。任逆为投诚贼目临阵枪毙,凶焰顿衰,诸军为之增气。十一月屡获胜仗,二十八日寿光大捷,歼贼近万,收降解散尤多。该逆不复能军,余匪三四千人狂奔南窜。十二月初八赖逆率千余人冲过六塘河,其后队未能冲出者二千余人,即在李幼泉处全数投诚。赖逆冲出后,由清江,高宝窜至扬州,被水陆官军歼毙数百人,生擒赖逆,解散及剃发逃逸者亦数百人。由天长等处西窜者,不过一二百人,当不复能振矣。东股幸而肃清,惟西股已渡黄,窜入山西,震惊畿辅,又成不了之局,殊深焦虑。知注附陈。

复高云浦观察 同治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各属积年旧案多至千余,其在咸丰年间之案,并无重大罪名,或原、被二告杳无踪影者,尽可详销,以断葛藤而清尘牍。徐海各属办案限期,屡经奏请展缓,阁下有过人之精力,若能趁此时锐意亲提多结数百案,实造无穷之福。凡天之立君、国之设官,皆以为民也。吾辈居官者,与百姓交涉,只有词讼与钱粮两端。钱粮不能无浮收,但不可过于浮勒;词讼不能必听断之公允、曲直之悉当,但不可过于拖累,便算是极好之官。仆尝谓统兵而不知爱民,即百战百胜,也是罪孽;居官而不知爱民,即有位有名,也是罪孽。阁下爱民而能耐劳,仆所稔知。眉生又称阁下洞悉绅民情伪,如然犀照怪,物无遁情。值此军务初平,正好用全副精神听断辞讼,将徐海数十年膏肓之疾,痛与针治一番,俾如冤民得理,沉痼得苏,讼棍如疟鬼远避,岂不大快!仆本不欲多批道府提讯,如阁下慨然自任,则当常批尊处提办也。

加提漕价一案,淮扬议减时,未经咨照尊处,亦系鄙人之疏。今幸军事大定,漕辕亦无须提款矣。淮军屡次奇捷,平此巨股,实为敷天之庆,而赖汶光、李允先后就擒,尤觉可喜。

复李眉生廉访 同治七年正月初十日

耳鸣,静坐则止,话言则作,于官场应接自不相宜。来示“与其使人厌其不去,毋宁使人诧其不来,光明直截,可质鬼神”等语,可谓磊落豁达丈夫,不受人怜。鄙人平生所以自处与所期于知好者,正是如此。似闻宁、苏官场近来益敬阁下之为人。阁下年未四十,气象精神并不衰弱,耳疾非必不痊之症。节后即当据情代奏,再行给假三月,俾得安心调理。若能屏除百事,不轻服药,一意数息,必可渐愈。

承示接眷一层,大儿、三侄业已来宁。次儿在乡苦无良师,拟唤令来此读书,则内人亦须同来,以家中别无人照料也。

任、赖横行数省,去冬以来,尤形猖獗。莱、胶溃防,大局几不可收拾。不意数战得手,全股竟尔殄灭,可谓敷天之庆。

秦捻渡黄窜晋,又成不了之局。淮勇恐当赴河朔,北卫畿辅,西遏晋寇,现尚未见明文。

吕编修将有白下之游,晤时当谋所以位置。大江南北数省肃清。京员翰詹颇难布席,俟徐商之。

复唐义渠方伯 同治七年正月二十日

顷接惠书,因时记注,兼示畿疆近状,感泐曷任!即审宣猷营务,荩绩日隆,至为廑念。

捻匪东股肃清,诚为敷天之庆。西股渡黄入晋。刘寿卿叠次获胜。逆迹未敢久停,窜至卫、辉以东。李、左二帅及官相晋、豫之师四面会剿。想阁下亦必在太行东麓驰驱犄角。劲旅云集,不难迅奏肤功。

刘印帅带勇南旋,虽得渐复头衔,犹疑罚浮于咎。闻直隶官绅士民多惜其去,忠厚之报,圆宜其讴思不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