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南轩集卷十四      宋 张栻 撰序

经世纪年序

太史迁作十二国世表始记甲子起於成周共和庚申之岁庚申而上则莫纪焉历世寖远其事杂见於诸书靡适折衷则亦传疑而已本朝嘉佑中康节邵先生雍出於河南穷往知来精极於数作皇极经世书上稽唐尧受命甲辰之元为编年谱如去外丙仲壬之祀康节以数推知之乃合於尚书成汤旣没太甲元年之说因康节之谱编自尧甲辰至皇上乾道改元之岁凡三千五百二十有二年命之曰经世纪年以便观覧间有鄙见则因而明之如孟子谓尧舜三年之丧毕舜禹避尧舜之子而天下归之然後践天子位此乃帝王奉天命之大旨其可闇而弗章故皆书其服丧践位之实焉夏后相二十有八载寒浞弑相明年少康始生于有仍氏凡四十年而後祀夏配天下失旧物故於此四十载独书少康出处而纪元载於复国之岁以见少康之君臣经营宗祀絶而复续足以为万代之冠冕於新莾之簒缺而不书盖吕氏不可间汉统而所假立惠帝子亦不得而纪元故独以称制书也以至周文王之称王武王之不纪元於国皆汉儒传习之缪先觉君子辨之详矣故皆正而书之汉献之末曹丕虽称帝而昭烈以正义立于蜀诸葛亮相之则汉统乌得为絶故献帝之後即系昭烈年号书曰蜀汉逮後主亡国而始系魏凡此皆节目之大者嗟乎世有古今而古今不间於一息事有万变而万变卒归於一原盖理义根乎天命而存乎人心者不可没也是故易本太极春秋书元以着其体用其示後世至矣然则大易春秋之义其可以不明乎乾道三年正月甲子谨序

阃范序

天地位而人生乎其中其所以为人之道者以其有父子之亲长幼之序夫妇之别而又有君臣之义朋友之交也是五者天下所命而非人之所能为有是性则具是道初不为圣愚而损益也圣人能尽其性故为人伦之至衆人则有所蔽夺而沦失之耳虽然亦岂不可及哉圣人有教焉所以化其欲而反其初也舜之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寛寛云者渐濡涵养之使其所素有者自发也而咎繇亦曰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敦哉敕云者所以正其纲而敦云者所以厚其性也降及三代庠序之教尤详故孟子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明云者讲明之而使之识其理之所以然也然则人之所以为圣贤与夫圣贤之教人舍是五者其何以哉东莱吕祖谦伯?父为严陵教官与其友取易春秋书诗礼传鲁论孟子圣贤所以发明人伦之道见於父子兄弟夫妇之际者悉笔之于编又泛考子史诸书上下二千余载间凡可以示训者皆辑之惟其事之可法而已载者之失实有所不计也惟其长之可取而已它为之未善有不暇问也间日携所编以示某而讲订焉未几而成名以阃范某谓此书行於世家当藏之而人当学之也家庭闺阃之内郷里族党之间随其见之深浅味之短长笃敬力行皆足以有补然在学者则当由是而讲明之以求识其理之所以然者诚知是书所载莫非吾分内事而古之君子皆非有所为而为之则其精微亲切必有隐然自得于中者虽欲舍是而不由亦不可得矣书所登载未尽伯?尚继编云

论语说序

学者学乎孔子者也论语之书孔子之言行莫详焉所当终身尽心者宜莫先乎此也圣人之道至矣而其所以教人者大略则亦可睹焉盖自始学则教之以为弟为子之职其品章条贯不过於声气容色之间洒扫应对进退之事此虽为人事之始然所谓天道之至赜者初亦不外乎是圣人无隐乎尔也故自始学则有致知力行之地而极其终则有非思勉之所能及者亦贵於行着习察尽其道而已矣孔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秦汉以来学者失其传其间虽或有志於力行而其知不明擿埴索涂莫适所依以卒背於中庸本朝河南君子始以穷理居敬之方开示学者使之有所循求以入尧舜之道於是道学之传复明於千载之下然近岁以来学者又失其旨曰吾惟求所谓知而已而於躬行则忽焉故其所知特出於臆度之见而无以有诸其躬识者盖忧之此特未知致知力行互相发之故也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历考圣贤之意盖欲使学者於此二端兼致其力始则据其所知而行之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逹是知常在先而行未尝不随之也知有精粗必由粗以及精行有始终必自始以及终内外交正本末不遗条理如此而後可以言无弊然则声气容色之间洒扫应对进退之事乃致知力行之原也其可舍是而它求乎顾某何足以与明斯道辄因河南余论推以已见辑论语说为同志者切磋之资而又以此序冠于篇首焉

洙泗言仁序

昔者夫子讲道洙泗示人以求仁之方盖仁者天地之心天地之心而存乎人所谓仁也人惟蔽於有已而不能以推失其所以为人之道故学必贵於求仁也自孟子没寥寥千有余载间论语一书家藏人诵而真知其旨归者何人哉至本朝伊洛二程子始得其传其论仁亦异乎秦汉以下诸儒之说矣学者所当尽心也某读程子之书其间教门人取圣贤言仁处类聚以观而体认之因裒鲁论所载疏程子之说于下而推以巳见题曰洙泗言仁与同志者共讲焉嗟乎仁虽难言然圣人教人求仁具有本末譬如饮食乃能知味故先其难而後其获所以为仁而难莫难於克巳也学者要当立志尚友讲论问辩於其所谓难者勉而勿舍及其久也私欲浸消天理益明则其所造将有不可胜穷者若不惟躬行实践之务而怀蕲获之心起速成之意徒欲以聦明揣度於语言求解则失其传为愈甚矣故愚愿与同志者共讲之庶几不迷其大方焉

孟子讲义序

学者潜心孔孟必得其门而入愚以为莫先於义利之辩盖圣学无所为而然也无所为而然者命之所以不已性之所以不偏而教之所以无穷也凡有所为而然者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此义利之分也自未尝省察者言之终日之间鲜不为利矣非特名位货殖而後为利也斯须之顷意之所向一涉於有所为虽有浅深之不同而其狥已自私则一而已如孟子所谓内交要誉恶其声之类是也是心日滋则善端遏塞欲迩圣贤之门墙以求自得岂非却行以望及前人乎使谈高说妙不过渺茫臆度譬犹无根之木无本之水其何益乎学者当立志以为先持敬以为本而精察於动静之间毫厘之差审其为霄壤之判则有以用吾力矣学然後知不足平时未觉吾利欲之多也灼然有见於义利之辨将日救过不暇由是而不舍则趣益深理益明而不可以已也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无适而非利为己者无适而非义曰利虽在己之事亦为人也曰义则施诸人者亦莫非为己也嗟乎义利之辨大矣岂特学者治巳之所当先施之天下国家一也王者所以建立邦本垂?无疆以义故也而伯者所以?溺人心贻毒後世以利故也孟子当战国横流之时发挥天理遏止人欲深切着明拨乱反正之大纲也其微辞奥义备载七篇之书如某者虽曰服膺而学力未充何足以窥究万一试以所见与诸君共讲之愿无忽深思焉

胡子知言序

知言五峯胡先生之所着也先生讳宏字仁仲文定公之季子也自幼志於大道尝见杨中立先生于京师又从侯师圣先生於荆门而卒传文定公之学优游南山之下余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舍昼夜力行所知亲切至到析太极精微之藴穷皇王制作之端综事物於一原贯古今於一息指人欲之偏以见天理之全即形而下者而发无声无臭之妙使学者验端倪之不远而造高深之无极体用该备可举而行晩岁尝被召旨不幸寝疾不克造朝而卒是书乃其平日之所自着其言约其义精诚道学之枢要制治之蓍龟也然先生之意每自以为未足逮其疾革犹时有所更定盖未及脱藁而已啓手足矣或问於某曰论语一书未尝明言性而子思中庸独於首章一言之至于孟子始道性善然其为说则已简矣今先生是书於论性特详焉无乃与圣贤之意异乎某应之曰无以异也夫子虽未尝指言性而子贡盖尝识之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是岂真不可得而闻哉盖夫子之文章无非性与天道之流行也至孟子之时如杨朱墨翟告子之徒异说并兴孟子惧学者之惑而莫知所止也於是指示大本而极言之盖有不得已焉耳矣又说今之异端直自以为识心见性其说譸张雄诞又非当时之比故高明之士往往乐闻而喜趋之一溺其间则丧其本心万事隳弛毫厘之差霄壤之缪其祸盖有不可胜言者先生如此又乌得而忘言哉故其言有曰诚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効天下之动而必继之曰心妙性情之德又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而必继之曰惟仁者为能尽性至命学者诚能因其言而精察於视听言动之间卓然知夫心之所以为妙则性命之理盖可默识而先生之意所以不异於古人者亦可得而言矣若乃不得其意而徒诵其言不知求仁而坐谈性命则几何其不流於异端之归乎某顷获登门道义之诲浃洽於中自惟不敏有负夙知辄序遗书贻于同志不韪之罪所不得而辞焉

五峯集序

五峯胡先生遗书有知言一编某旣序而传之同志矣近岁先生季子大时复裒辑先生所为诗文之属凡五卷以示某某反复而读之惟先生非有意於为文者也其一时咏歌之所发盖所以舒写其性情而其他述作与夫答问往来之书又皆所以明道义而参异同非若世之为文者徒从事於言语之间而已也又惟先生自早岁服膺文定公之教至于没齿惟其进德之日新故其发见於辞气议论之间者亦月异而岁不同虽然以先生之学而不得大施于时又不幸仅得中寿其见於文字间者复止於如此岂不甚可叹息至其所志之远所造之深纲领之大义理之精後之人亦可以推而得焉淳熙三年元日序

江谏议奏藁序

谏议江公奏藁凡十有七篇上章执徐之岁徽宗皇帝亲万机厌朋党之论收召豪杰以自近放逐之臣相继起南荒越明年以建中靖国为元思与天下更始於是公由奉常慱士擢左司谏自以不世之遇进见拳拳不敢不尽有所闻见言之惟恐不及而於远便佞敦友睦消党与客受直言尤极反复致意上往往开纳会奸人得柄公旋即补外窜贬流落以死天下惜之廼绍兴四禩有诏追録赠公谏议大夫制词有曰惟世道之多变致国论之靡常是非或出於爱憎夷险独持於一节权宠所忌窜斥莫还呜呼公亦庶几无憾矣某侧闻前辈道公事云方公在门下珍禽奇兽稍稍入内苑奏疏力谏其渐後数日上谓公前所论继已悉罢遣时独一驯鹇不肯去上以杖击之顾内侍刻公姓名此杖上以志忠谏然则公言在当时不为不用矣一斥不复岂徽考意邪而获伸於绍兴又岂非天也邪某得此书於公之孙似祖伏而读之不知涕泗之横集嗟乎不有君子其能国乎自祖宗有天下留意多士仁宗皇帝涵濡长育四十二年而收其用为元佑之政元佑诸君子虽厄穷百罹而直道隐然流风所被论议着见於元符之末建中靖国之初盖又彬彬如也元气不倾虽国家多故而中兴之日旋踵即见人才之为国重轻如此然则为国计者其可忘封殖爱护伸忠直之气遏导谀之萌以寿天下之脉而人臣幸登王朝其又可迟囬利害之涂自同寒蝉卒蹈委靡陵夷以负吾国家也郡学教授卲颖慨然锓版传後其所向慕又可知也公讳公望字民表云

赵氏行实序

戊戌之夏吾友赵子直以书抵予甚哀且曰先君子不幸而没惟其隐德实行世之人鲜克知之不肖孤大惧失坠皇皇然裒集仅成编愿得文冠其首以信於来者予拜受其书伏自念顷岁侍先忠献于余干始识子直之尊父见其貌毅而气平心固知其好义乐善君子也已而子直以嘉言擢上第官中朝有直声出而临民岂弟之实见於行事持使者节风绩隐然於是人始考其源流所自而益知其父之贤今又得是编而读之慨然如见其人焉予观其书凡一言一行之细莫不备纪至於其心志之所存亦皆推极而究见若子直可谓尽心於其亲者矣语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若子直於其亲其观之也亦详且密哉子尝考於礼矣礼有铭铭者自名也孝子孝孙所以称扬其先之美而着之後世者也盖其中心汲汲然惟恐夫美之不克章此卫孔悝之鼎铭所为作也今子直之为其心岂不本於是哉然而以人之子孙而称扬其先其能以取信於人者岂以其实而非诬故欤夫有善而弗知知而弗传与夫传之而诬君子皆以为耻予观子直之於其亲致其知也深欲其传也切而其言则实而不浮也其信於後夫果何疑也哉抑予又闻之人之欲扬其先之美未若行其身无负之为先也以子直之贤进德不怠异时推是心以终报吾君而发於事业国人将称愿曰幸哉有子如此则其为显扬也又孰加邪又岂有不信之患也耶若予者求所以无坠乎先训而无忘乎先志凛凛焉每惧莫之任也观子直之为则亦有感於中焉於是书於其编之首子直名汝愚

南轩集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