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很有些人写信来问我:明天社是不是提倡未来派的文学?我自己觉得很惭愧,因为明天社的宣言发表了几个月,到如今还没有一些作品出来,自然引起研究文学的人们的怀疑。

什么是未来派的文学?我因为在中国买不到关于未来派的书籍,到如今还不十分懂得。近日看了一本H. B. Smuel做的Modernities,在这本书的末一章《未来主义的未来》中,我曾感觉了解未来派的文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外国杂志报章上看见一两篇未来派的作品,便半生不熟的介绍给国人,弄得看的人丝毫不懂,(其实译的人自己也未必懂。)我以为这是中国文学界的危险而且可耻的事!

我们且不要高谈什么未来派的文学,我们且睁开眼来看看中国文坛的现状罢。我也赞成神秘派的诗,但不愿意人家把神秘弄成糊涂。诗国里本充满了神秘的空气,只是那些白话还没有做通的人决没有假冒神秘混进诗国的资格。我也赞成人家做些新浪漫主义的作品,但不愿意人家弄几个鬼魂在作品里,说几句似通非通的鬼话,便公然在题目下注明是新浪漫主义的作品。我们应该懂得新浪漫主义是受过自然主义的洗礼的。我也赞成人家介绍太戈尔的学说,但不希望人家把太戈尔的学说与释迦牟尼的学说扯在一块。尤其不愿意人家把太戈尔的学说和国粹的老庄的学说混在一堆。我们也希望人家创作,只希望大家不要滥作。我们不愿意在提倡自然主义的小说内,看见有高等小学的孩子会说出太戈尔口中的话的作品!

以上是对作者说的话。至于读者一方面,我们希望大家不要把自然主义的作品当做《金瓶梅》,把浪漫主义的作品当做《封神传》,把未来派作品当做《笑林广记》。我们最不喜欢大家把古今中外扯做一起!

这是我们的小小希望!

十一,二十三。

(附白)那时,我们几个小朋友,想于一九二三年春季出版一册月刊,叫做《明天》。后来,几个朋友都为饥寒所逐,奔走四方。而《明天》也永远成为明天了。

编时附记